第82章 出路何在?
姬墨舒從未料到回豫州的路會以這麼一種方式中斷,姬老爺居然失蹤了。
在剛剛抵達江南的時候蘇輕舟便急匆匆的找到了她,看似先她一步趕到江南,所以在她剛進江南城門的時候就被逮個正著。
蘇大夫很吃驚,她們如此低調行事,蘇輕舟居然能憑借一己之力找到她們。
不過轉念一想,姬墨舒也能調查出青州糧倉的事。
到了現在她不得不感慨一句,還好姓蘇的有先見之明把這兩人都納入盔下,不然這樣的人若是被太和帝截胡了她們的處境哪怕不會變的危險,也會非常麻煩。
“蘇姐姐?”姬墨舒對突然出現在江南的蘇輕舟同樣感到十分驚訝,年初花船上的短暫一別後蘇輕舟就像消失了一般,那時只是沒由頭的叮囑讓她提防蘇娘子,並沒有留下去處就消失了,半年後再見,卻已然風塵仆仆,臉上的倦色怎麼都遮不住。
“墨舒,可算找著你了,你怎的還在這呀。”蘇輕舟喘了幾口粗氣,費勁道。
“怎麼了?”姬墨舒一頭霧水,在她的記憶中蘇輕舟簡直就是話本中描述的天之嬌女,風度翩翩,玉樹臨風,還從未如此的失態過。
見此,她立刻敏銳的察覺出事態不妙,忙問,“可是出什麼事了?”
蘇輕舟擦了下額頭滲出的汗,急聲說,“你爹出事了。”
爹出事了?
姬墨舒瞬間僵在了原地,渾身血液似乎一下子便停止了流動,她的世界也隨之安靜下來,遲鈍的她只能沉浸在那句‘爹出事了’中久久不能回神。
噩耗來的太突然,本就勞心勞力的腦子根本轉不過來彎,還是蘇輕舟緩過來後搖了搖她,她才眼眶一紅,下意識抓住了蘇輕舟的雙肩。
“我爹出什麼事了?”她的嗓音已然透著一絲無措,又或是惶恐,本就因為蘇娘的事而憂心大半月的她現在又因為突發的噩耗而慌亂起來。
“你爹失蹤了。”
“失蹤?哪里失蹤的。”
“具體的我不清楚。對了,公主呢?公主怎麼沒有和你一起?”蘇輕舟朝姬墨舒身後的馬車張望著,透過車簾的縫隙可見里面空蕩蕩,這里只有姬墨舒和另外一個同樣年輕的女子,還有三兩仆從,並未見記憶中那個高貴的身影。
“公主?為何覺得我會和她在一起,我也不知道她在哪里。”姬墨舒眸光暗淡一下,現在的她懶得理蘇娘的破事,她只想找到她爹。
“我爹在哪失蹤的?”
“據說是在途徑南方水域失蹤的,只是現在我有更要緊的事需要公主出手。”雖然如今這個節骨眼讓姬墨舒去找公主不大人道,但是現在商會的貨大部分都壓在永州,這批貨事關公主的安排,也馬虎不得。
“這……”姬墨舒只好轉向蘇大夫,還未開口,蘇大夫已然知會,遂無奈的攤了攤手,“我也不知道她具體會在哪,不過我們剛走不久,許是還在之前那個懸崖山寨里。”蘇娘非常謹慎,往往一個地方呆一段時間又會換一個地方。
……
姬墨舒忽然覺得異常煩躁,她很急,需要趕緊去打聽姬老爺的下落,可是這頭又說要找蘇娘,更別說她還瞞著皇帝呢。
強壓下心頭的煩躁後,她對蘇大夫作了一拜。
“蘇大夫便自行回去罷,墨舒在此謝過蘇大夫這一路照顧了。”
“不必客氣,此去或許會有危險,這藥你拿著,以備不時之需。”蘇大夫也清楚輕重,她把藥箱里現成的藥都取了出來,上好的金瘡藥,解毒藥,還有壓制冰蟾的藥。
她有預感,不久之後怕是風起雲涌,冰蟾又再度問世,姬墨舒此去怕是凶險萬分。
“謝謝蘇大夫,蘇大夫的恩情墨舒銘記於心,若有機會以後定當上門感謝。”姬墨舒把幾個藥瓶抱在懷里,眼眶發熱,蘇大夫與她無親無故,卻已然數次救她於水火,醫者仁心,不過如此罷。
蘇大夫點點頭,牽了馬便離開了。
之後蘇輕舟則與姬墨舒說了下具體的情況,從南方諸城的流言到商賈被壓貨永州,以及姬老爺救急卻失蹤的事情。
姬墨舒聽的是一個勁的皺眉,不用想都知道這一連串的事情是被有心推動起來的,而背後的那股勢力很可能就是隸屬於皇帝。
沒想到皇帝這麼早就布局了,年初那份不痛不癢的流言發展起來宛如脫韁野馬,在她們無暇顧及的時候就已經掙脫了控制。
被扣留的貨雖一時丟不了,可經商大多都得從錢莊借錢入貨,拖一日就是一份利息,這樣下去會讓許多家底不厚的人傾家蕩產,這是把人往絕路上逼。
難道皇帝發現了商會給青州供貨的事?又或是發現了公主與商幫的關系?姬墨舒腦子飛速的運轉著,接下來該如何是好?
好在當她糾結的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時,蘇影找了過來,還帶著蘇娘給她寫的信與通行令牌。
[南方諸城流言存疑,進入南方水域務必小心,影子等人為你所用,此令牌可進入任何據點暫避鋒芒。]
蘇娘的吩咐就如同蘇娘這個人,向來都是那麼簡潔,半句廢話都沒有。
雖然這樣有助於提高傳遞信息的效率,但聽起來難免顯得冷酷無情,仿佛在吩咐手下。
姬墨舒不大喜歡這樣不露感情的吩咐,不過現在蘇影等人倒是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並未作過多思索,姬墨舒直接把重要的令牌交給了蘇輕舟。
“蘇姐姐,這是進出她據點的令牌,你拿著令牌找她商談即可。”
“那你呢。”
“我去找我爹了。”
姬墨舒匆匆說完便自行離開了,姬老爺失蹤算下來已然有一周了,她必須抓緊去打聽,時間會讓人遺忘一切,也會讓人的記憶出現偏頗,拖得越久,找回來的希望就越渺茫。
“欸,墨舒!”
回應蘇輕舟的是姬墨舒快速遠離的背影,步履雖然輕快,可秋風吹過,單薄布料緊貼身姿,勾勒出的纖細腰身與凌亂的發絲更襯出那份隱隱透出的無措是多麼的刺眼。
蘇輕舟長嘆一聲,只好拿著令牌前去尋找公主。
姬墨舒並未過多停留,重新購置了駿馬與一些干糧便南下了,多得蘇影等人的幫助,她無需擔心安全問題,可以抄一些人跡罕至的捷徑。
沒想到離家求學赴任,一年來她輾轉全國,兜兜轉轉最後又回去青州,竟也萌生了一種大禹治水三顧家門而不入的錯覺。
離開江南的時候,她終究還是回頭朝著豫州的方向看了一眼。
如今已然入了秋,秋高氣爽,溫度早已降了下來,空氣中的水汽冷凝下來,讓人感到更冷幾分。
她換上了厚實的秋衣,亦是披上了姬夫人讓她帶在身邊的厚襖子,衣服很溫暖,可她的心卻並未溫暖起來,還越來越涼。
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似乎在世人眼中這是頂頂好的事情。
到了如今,她勉強也算讀書萬卷亦是行路萬里了罷,求學赴任,這一路的經歷真的是頂頂好嗎?
她可以捫心自問,甚至對天發誓,這一生目前為止她什麼都不圖,卻因著他人的訴求被硬生生塞了一大堆的苦,以及數不清的讓她惶恐無措的驚嚇。
放眼過去,竟然瞧見的全都是作為小人物的悲哀。
干澀的秋風很快把她眼眶中的淚吹干,久而久之,她似是忘了如何流淚,只有那份干澀與苦楚長期伴隨著那同樣難以忽視的哽咽感,讓她叫天不應叫地不靈。
出路到底在哪呀?
又經過一周的快馬加鞭,姬墨舒兜兜轉轉又回到了青州。
與來時的蒼綠不同,青州披上了些許黃楓,她的心境也與這轉變的景色一般翻天覆地,到底是物是人非了。
許是因為之前糧倉的事,這回姬墨舒並未受到青州官僚體系的為難,顧婉約也在努力中在衙門爭取了一份話語權,漸漸在青州站穩了腳跟。
得知姬墨舒要打聽南方水域失蹤的商船一事,顧婉約把已知的情況都如數說了出來。
其實之前她還不確定有商船失蹤,只是收到漁民的報案,說是見到有一艘磅礴大氣的商船進入了南面的水域,可是後來好幾日都沒有再見那艘船,考慮到那邊近海便有人懷疑船失事了,所以才報了官。
可畢竟只有幾個漁民瞧見,也沒有家屬報案,顧婉約那時候並沒有多重視,直到前不久在永州的商人也告了官,說他們等待的商人並未赴約,這時候顧婉約才知道確實有船失蹤了。
她是個知恩圖報的,姬墨舒也拜托過她,豫商每年都會在青州這一帶經商,讓她照看一二,便連忙准備去查。
結果還未准備好,姬墨舒卻已然先一步到了青州。
“什麼?你說失蹤的人是你爹?”顧婉約驚訝的大叫,沒想到失蹤的是姬墨舒的爹?
“嗯,你可知具體情況?”姬墨舒眼底泛著濃濃的烏青,舟車勞頓又憂心忡忡,她憔悴不堪。
“具體還未開始查,如今只有幾個漁民的目擊,還是得把知道的人都叫過來問問。”
“那有地圖嗎?”
“有。”
顧婉約把這附近的地圖取了過來,在這個年代,地圖基本就是國家機密,除了皇帝與大將軍以外,其他人都只能擁有十分粗略的區域地圖。
但那只是規矩上如此,地圖這種東西有心人留意就能自己做出來,姬家有一份,靠多年經商走南闖北自己摸出來的,而顧婉約的這份也挺清晰的,看來也是動了些心思。
“墨舒,這是你爹失蹤的大致范圍,前不久青州正巧鬧了一次風暴,你爹怕是想繞開風暴所以往南走。南面水域寬闊,又近海,風暴過後水位上漲,水流湍急,你要有個心理准備呀。”顧婉約語重心長,她是地道的江南人,前不久是她人生第一次經歷南方的風暴,那風居然能把屋頂都給掀起來,瓦片被卷到天上,還有倒水一般的大雨,簡直嚇人。
據張縣丞說這還只是普通的風暴,若是遇上特大風暴那真的很可能把整個城池都給毀了,姬老爺在江河中遭遇風暴,九死一生呀。
姬墨舒如何不知道惡劣天氣行船的危險,她正色道,“不管是生是死,至少要弄個明白。”
“好,那給我點時間,我先把已知的漁民找出來,再商定計劃去找。”顧婉約提筆寫著告示,青州乃窮鄉僻壤之地,姬家那樣的商船只要有人見過都會特意留意的,指不定不久後就有好消息。
“好,謝謝你。”姬墨舒顯得很低落。
“駭,跟我還客氣,先去休息一下,身體要緊。”顧婉約輕笑一聲,吩咐下人讓姬墨舒到縣衙的客房住下。
雖然心頭依舊很急,可也知道急是沒用的,現在連具體在哪失蹤的都不知道,只能等消息。
姬墨舒拖著疲憊的身體稍微洗漱了一番,又吃了點東西就躺下了。
可躺下是躺下了,她根本睡不著。
睜眼望著窗外,若有所思。
不知過了多久,桌上的燭火因為夜風而搖曳起來,除了橘黃色的燭光以外,還有什麼明晃晃的光晃著她的眼,回頭看去,桌上的算盤上正有什麼不同於算盤材質的東西,就是那東西在反射明晃晃的光。
定睛一看,算盤邊緣的一個珠子竟然被一個釘子釘住了,正是釘子的金屬被燭火搖曳反射出明晃晃的光。
她連忙走了過去,又發現釘子下竟然釘著一張紙條,從釘子刺入的角度與力道可以看出這是從窗外射進來的,功夫似乎還不錯,蘇影等人也沒有報告。
這是什麼時候釘在這里的?她明明記得住進來的時候算盤上沒有這根釘子吧。
她拔出釘子,取下下面的紙條。
[想知道姬家主的消息便只身一人前往,青州妙春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