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寧市第一中學門口,少年少女們涌出校門。或嬉笑打鬧,或個性灑脫。
上學真好,年輕真好。
看著朝氣蓬勃的莘莘學子,我不無羨慕的想到。沒有繼續念書,是我一生的遺憾。
當時輟學後,靠著打工攢的錢,買了很多高中課本,刻苦的自學,總是幻想著,有朝一日能夠參加一次高考,體驗一次正真的大學生活。
不過,我知道,這些幻想可能一輩子都實現不了。錯過了就是錯過了,我是成年人,成年人就得有成年人干的事情了。
清空腦袋里的天馬行空,我仔細的盯著校門口,等待著那個清麗的小姑娘。
等等,那不就是懷清嗎?旁邊的人是誰?
懷清身穿藍色的運動校服,腳上是一雙洗的有點發白的帆布鞋。馬尾扎的很高,隨著走動左右輕輕搖晃著。清麗稚嫩的小臉蛋,妥妥的絕世麗人的胚子。
此刻身邊跟著一個頗有些痞性的男同學,低聲向懷清祈求著什麼。惹的懷清一臉的不快,嘟著小嘴唇,都能掛起小油瓶。
我快步上前,一把將懷清拉近我的身邊。
魏懷清嚇了一跳,待看清是我時,興奮的一把抱住我的胳膊。大大的眼睛眯成了小月牙。
“哥,我沒有看花眼吧,”說著還裝模作樣的揉起眼睛。
“我..我太開心了,哥,你是專門來接我的嗎?”說著又怯怯的抬著頭看我。
我被她清澈的大眼睛看著,一時感覺心都快化了。
寵溺的摸了摸了她的小腦袋,肯定的點點頭,她頓時歡呼起來,小腦袋死死的靠在我的肩膀上。幸福的表情溢於言表。
“你好,我是懷清的同學,王朝陽。”說著,還學著社會人的做派,伸出手做著握手的動作。
“哥,你別理他,神經病,剛剛他還讓我陪...陪他那個啥,說是給我買新衣服。切,把我當成什麼人了。”懷清立馬開啟了吐槽模式。向我訴說道。
什麼?他媽的這小子這麼膽大。
懷清的話打斷了我握手的打算。也讓我有些深深的擔憂。
“既然懷清叫你哥,那我也叫你哥好了,反正遲早一家人”王朝陽自來熟的對著我說。
“對了,我爸是安寧市城西區城管局局長,王仁。想必你也聽說過”說著便是一臉自得神情,高高在上的眼神看著我,伸著手依然沒有收回去。
局長你媽的逼。
我輕輕的撥開懷清,看著懷清一臉的無奈,這是經受了多少騷擾,才能露出這幅表情啊。
我強忍住怒火,吩咐懷清等我一下。我上前摟住王朝陽的脖子,他身高和懷清差不多,一米七左右的身高。
被我摟在脖子上,就和摟住一只小雞崽子沒區別。給他一個一邊談談的眼神。
..........
此刻,在公共廁所的男廁里,我倚門靠立,雙手抱胸。看著跪在我腳下的王朝陽。
“哥,我是真的不敢了,真的不敢了呀!”他雙手抱住我的腿,鼻淚俱下。
去年媽的,還敢叫我哥!
我沒有說話,心里的氣憤,哪來的時間去寫字和這個傻逼交流。
我狠狠的揪住他的那自詡瀟灑的長發,毫不留情的又是兩個耳光。打的他眼神微微呆滯。
不解氣的我一口老痰,直接啐在他的臉上。他下意識的准備用衣袖去擦。
還他媽敢擦,照著他的小腹又是幾腳。
“啊....啊疼啊,爺,疼啊...”一陣慘叫不絕於耳。
蜷縮在地上抽搐好久,才重新跪立起來,這次他沒有敢亂叫,也沒有任何異動。
看著他恐懼的眼神和微微哆嗦的手,我這才滿意起來。取下白板直接寫到。“以後有懷清的地方,最少三米....不,十米的距離”
“還有,要是不服氣,不甘心,想繼續作死的話,我也不攔你,回去問問你爸,前段時間躺在醫院的那三個黑狗人渣好利索沒,你也向他們多學學,怎麼能更抗揍”
寫完沒有理會直打哆嗦的王朝陽。准備直接離去。突然我又想到了一句。
“要是有別人對懷清也有你這種下流舉動,你看著辦,要不然我默認就是你干的”
他畢竟還是個孩子,這就夠了,想必他能記一輩子。後來果然如我預料,高中三年他簡直化身懷清的十米騎士。
懷清看我走來,好奇的就想問,被我直接打斷。告訴她我有點事想和她說。她疑惑的上了三輪車,安安靜靜的不說話,就那麼直勾勾的盯著我,偶爾伸出手,擦著我額頭細密的汗珠。
下午六點多的游樂場,人影稀稀疏疏。
懷清下了車,看著眼前的旋轉木馬,亮晶晶的眸子,全是興奮的小星星。
“哥,你要帶我玩旋轉木馬嗎?小時候央求你多少次,你都不帶我來”說著話,亮晶晶的大眼睛就沒有離開過木馬。
我看著懷清都快要入迷了,笑著點點頭。
“哇,真的呀。呃,還是算了吧!一個人得5塊錢門票呢。”
嘴里說著不要,可是身體卻很誠實,拉著我的手,不自覺得向售票處走去。
看著她可愛的樣子,我真想像小時候一樣抱起她,狠狠的咬她一口。
我們一左一右坐好,木馬伴隨著當下最流行的音樂緩緩轉動起來。
徘徊過多少櫥窗 往過多少年旅館
才會覺得分離也不冤枉
感情是用來瀏覽 還是用來珍藏
好日子天天都過得難忘
熬過了多久患難 濕了多長眼眶
才知道傷感是愛的遺產........
“懷清,哥哥要走了,你照顧好自己”我將白板舉了好幾次,她依然甜甜的笑著,閉著眼,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
“阿巴!”我大聲啞喊。提醒她看我。
“別說了,我知道”她還是閉著眼享受著木馬的快樂。
“阿巴....阿巴巴”懷清的聲音近乎呢喃,被音樂覆蓋掉,我沒有聽清,繼續大聲提醒道。
“我知道你要走!”她依舊閉著眼,清淚伴著她輕輕地聲音緩緩滴落。
這次聲音雖然輕,可我聽得清清楚楚。
聰明如她,她應該從我今天的反常早已猜到了,這妮子,心里什麼都明白,從來都不說。我心頭一片酸澀。
我們沒有再說一句話,靜靜的等待旋轉木馬停止。
從木馬上下來,她又恢復了興奮的表情,嫣然笑著,拉著我的手,逐個玩了一遍,直到關園。
天色逐漸昏暗下來,我們吃了酸辣粉。我的那一份,不知道為啥,格外的酸,酸的我的胃一陣陣抽搐。
回家的路上,懷清就開始嘰嘰喳喳的分享著他們學校的趣事,今天哪個男生抽煙被老師逮住了,哪個女生因為化妝而被寫檢查,誰給她寫的情書,里面有錯別字.....
我們默契的沒有提起一句下午關於在木馬上的對話。
“哥,下午的酸辣粉夠酸吧,哼,讓你這麼多年來才想起來接我放學。”說著蹦蹦跳跳的就要回房。
“明天我周末,哥,你...你能陪去再玩一天嗎?”說完後,急急的又補充到。
“呃,當然,你要是明天....明天就走的的話,就別給我說了,我約好同學一塊去圖書館呢”說完,忐忑的看著我。
“有時間”我拿起白板,用力的寫了三個字。
“咯咯咯,那我就陪你吧—唉!”她看了我肯定的回答,故意勉強的說道。
我被她的搞怪表情逗樂了。
“哥,晚安”
晚安!
第二天,天還沒亮,懷清就開始敲著地窖的木蓋。
我無奈的只能下床,這妮子,也太能粘人了吧。洗漱一番後,就到了市里,盡情的瘋玩了一天。
看電影,捏陶泥,逛商場...凡是她提出的,我全都答應了。有意思的是,我想給她買件衣服,懷清的臉立馬拉了下來,死活不同意。
我只能放棄給她買衣服的打算。其實我的心里清楚,她就是不舍得我花錢,害怕我出遠門沒錢傍身。
本來我們還想去動物園,結果天公不作美,陰沉沉的,大有風雨欲來之勢。
我心里也開始慌了起來。這將近兩個月沒有下雨了,我都快要忘記了。
專門挑了一家有藥店的路,拉著不情願的懷清開始往家里趕去。還沒到大興鄉,綿綿春雨就開始飄落了。
我的頭就好像是接受到了信號一樣,立馬開始酸痛起來。
我緊緊的咬著牙,不敢發出一絲響聲。懷清還在我的身後,要是被她知道了,不定得擔心成什麼樣。
從沒有覺得這二里地,是如此的漫長,此刻的我就像是脫力的黃牛,依然倔著骨頭犁地。
脊背的春衫早已被冷汗浸透,幸好是下雨天,懷清並沒有看出來。
懷清見我突然開始不理她,以為是下雨了,我想要盡快的回家。
沒有多想的她,趴著車廂站起來。用兩只小手給我當傘用。毛毛細雨很快在她的手背形成細細的小水流,滴落在我的額前。
正在和病魔斗爭的我,此時根本沒有注意到懷清的舉動。
呼!我得再快點,快撐不住了。
車子猛然加速,懷清失去重心,重重跌落在車廂里。隨即一聲痛呼。
“啊!哥,你騎慢點....”
我根本就沒有注意到懷清在說什麼。終於到家了。
心神的放松,讓我差點失控,急忙咬住後槽牙。深呼吸一口氣。不管不顧的拉起懷清的手向她的屋子走去。
懷清一手捂著屁股,眼淚汪汪的不明所以。蒙蒙然就到了自己的屋子。
我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沒有做,看樣子明天還會接著下雨。我得抓緊給懷清交代一些事情,要不然我後天就得走掉了。
從褲兜里拿出一支被汗水浸濕的香煙。打著火,就是點不著。我急需香煙來麻醉我的神經。
不是香煙濕透了,難以點著。而是我的眼神無論怎麼努力都無法對焦,看不清火苗的位置,精神有些恍惚起來。
懷清實在看不下去,搶過手里的打火機,幫我點著。
“哥,你咋回事嘛,我剛才差點被你弄丟了,若不是我倒的准確,這會說不定在哪個水渠里躺著呢,哼”
懷清揉著屁股,向著我微惱抱怨道。
我沒有理會,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不到片刻,一支煙就被我消滅掉。
還不夠,我又繼續拿出一根,示意懷清幫我點上。可這妮子死活都不肯。沒辦法,自己來,一番折騰還是點燃了。
“哥,給,擦擦臉上的水吧”懷清拿過毛巾向我遞來。
其實那一半是汗,一半是水。
我沒有接,趁著半刻清明,急急的從兜里掏出掏出兩萬塊放在桌子上,不等懷清說話又從另外一只兜里掏出兩萬。
懷清見我掏出兩沓錢,小手顫抖著,拿起來左瞧瞧又看看。看完後小心翼翼的放在桌子上。
“哥,你這是要干嘛?”
我顧不得向懷清解釋,連忙閉起眼,急急喘了兩口粗氣。
拿起白板,握著筆,顫抖的手,根本無法完整的書寫一個字。這讓我越發急躁。
一把撕開煙盒,將剩余的兩根煙全部拿出來。沒時間點燃了,一把塞進嘴里咀嚼。
強忍著嘔吐感,呼!終於緩解了下來。即使只有很短的時間,但也足夠了。
懷清看見我的舉動嚇了一跳,緊接著就觀察我的表情。發現我雙眼赤紅,臉色烏青,脖頸處的青筋根根暴起。
“哥,你別嚇我,你到底怎麼了”懷清都快急哭了,兩只手慌亂的開始撫摸我的額頭。
“哥,你發燒了,我...我去給你買藥”說著就要往出跑。
我一把拽住懷清的袖子,拉著她到我的面前。我搖頭示意不用了。
懷清感覺我額頭發燙,單純的以為我是發燒了。
“哥,那你等會,我去把毛巾打濕,給你擦擦”小妮子著急的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我拽著著她的衣袖,沒有放手。死死固定住她。懷清順勢蹲在我的面前。
看著她濕漉漉的小腦袋,臉頰蒼白,眼噙淚水,一副柔弱不堪的模樣,我心疼的摸了摸了她的頭。
別的這個年紀的花齡少女,哪個不是父母手心里的寶貝疙瘩。可再看懷清,常年一套校服和洗的發白的帆布鞋....
我走後,這個重男輕女的媽,會怎樣待她啊?
疼痛隱隱有著再次發作之勢,容不得我多想,用白板迅速寫出我的交代。
“懷清,聽哥說,不要插話。我要走了,這些錢你收下,別拒絕,也別問哪里來的”白板寫滿,我刷刷擦掉,繼續寫到。
“何麗雲如果對你不好,你就在城里租房子,錢不夠了跟哥說”
“千條萬條的話,你要記著,你是哥哥的希望,哥哥沒有上完學,我希望你能替我圓了夢”
“最後一點,你要照顧自己,放暑假了就來找我.....”
容不得我多余的囉嗦,疼痛感已經開始刺激著我的神經。
“哥,你別說了,我知道了。你不要再說了”懷清原本假裝的風輕雲淡,再也繃不住了。
徹底跪坐在地上,死死的抱著我的腿,眼淚不由自主的往外涌。
可任憑怎麼克制,就是止不住淚水。
她不想這樣,她想給我留下一個天真爛漫的印象。
看著楚楚可憐的懷清,我好想給她一點蒼白的安慰。到最後我什麼也沒有做,撕裂的頭痛,讓我開始變得暴躁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