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很小的時候,我和舅媽在舅舅的強勢“安利”之下,陪著他看過一個電影《我說的都是真的》,舅舅對那個叫沉鶴的演員很喜歡,舅媽勉強對陳意涵有好感,但我是既不喜歡沉鶴,也不喜歡扮演其前妻的羅海瓊,再加上這麼奇葩個電影名字,那時候的我下意識地就把這部電影歸類到了爛片行列當中。
只是沒想到隨著我對劇情的深入,我整個人都因為這部電影講述的故事為之一振。
而到現在,我對這部電影依然記憶猶新,全是因為片中想要傳達的四個觀點令我至今難忘,但又讓我覺得永遠遙不可及:其一、讓一個人一輩子都說真話很難;其二、讓一個人一輩子都說謊話也很難;其三、讓一個人說謊話且騙過所有人、或者讓謊話變成真話更難;其四、如果一個人說謊話是因為好心、或者並沒有什麼壞心思只是覺得無聊或好玩,那這種謊話說出來究竟是對還是錯呢。
“所以你那個什麼”天耳聰“、什麼閉著眼睛就能聽硬幣正反面的絕活兒,敢情都是假的?”
這是我此時此刻最想跟這老家伙質問的一句話,還枉我等著他來教我這絕活呢,沒想到他連招呼都不打一聲就消失了——不過也賴我,自從我離開風紀處之後,風紀處的好多事我都忘了過問,所以到現在咱們這位老丁頭到底是還是算是無故曠工,還是說已經徹底退休了,我都不清楚。
“啊,哈哈……這個嘛……”老丁一臉慚愧地看了看我。
他的眼睛能看見東西了,臉上的胡子剃了個干淨之後也確實精神帥氣了不少,但整個人也變得有點嬉皮笑臉了起來,這麼大歲數的人,竟如此痞里痞氣的,讓我心里這個膈應:“秋岩,這事兒等待會兒咱倆專門找個地方我再跟你說哈……我這旁邊這麼多漂亮妹妹閨女呢,說這些干嘛……”
“哎呦呵,丁精武老先生,您這幾天不見,干閨女是都有了怎麼……”我是滿心滿腹的被騙之後的憤懣和迷惑,但還沒把話說得全須全尾,丁精武身後的這幫穿著低胸裝的白淨女生們,全都爭先恐後地湊了上來,而且看著這些比我大不了幾歲、都能給丁精武當女兒的小姐姐們在湊到這個老家伙身邊之後,全都用著極其親昵的口吻和手法,在丁精武的身上臉上若即若離地撫摸著:
“啊呀呀,我的天呀!我的”大丁丁寶貝兒“,你閉著眼睛還能聽硬幣正反面呢?你還有這本事呐!”
“是啊,我的”小武武爸爸“,你在我們面前都沒提過這件事!說,你還有多少事情在我們面前藏著掖著的呀!”
“我的”丁丁寶貝“,你都會這絕招,你干嘛不在咱們面前表演一下呢?我說姐幾個,是不是得讓他表演一下呀!”
“對呀對呀!”丁寶寶“,你就給我們姐兒幾個表演一個唄!”
看著這幫姑娘嬌滴滴的嗲模樣,外加一個個都往丁精武身上邊簇邊蹭的勁兒,還有丁精武自己也不知道是害羞還是得意而展露出的滿面紅光,我身上的雞皮疙瘩早都跟剛成熟打籽的粟米似的掉滿了一地。
好在這老家伙倒是大方,在我剛剛進到這件會客室里看到他之後的那一秒,還果斷地叫了我的名字、拉著我坐到了他身邊的老式尼龍沙發上,而不是假裝不認識我。
不過我要是早知道現在這間外格局修得像座古代王府一樣、內飾裝點卻似上世紀七十年代那般簡單朴素的宅子里頭、在我的眼前有這麼香艷且又別扭的場面,我真寧可我先裝作不認識他。
他似乎有一肚子話想跟我說,可是現在還沒等我跟他說上話,這老家伙又被這些妹子給圍了起來;我在一旁,也是百無聊賴地看著熱鬧,畢竟我今天答應趙嘉霖的邀請到她家來過元旦,最主要的是想找另一個彷佛故意躲了我好幾天的人聊聊,所以我也壓根都沒期待能遇到這位臨老入花叢的老先生。
“真是沒辦法啊,我的幾個好寶寶!”丁精武也用著同樣肉麻的話,對著這些女孩撩撥似的回應道,“那好吧,我就給你們露一手……你們有硬幣嗎?誰有硬幣?”
“哎呦,誰有那玩意啊?我平時買東西都刷卡的!早就沒見過那東西了……”一個穿著紫色高領禮裙的女人說道。
這女人的衣服也挺有意思,雖然是個高領,但是在胸前卻還用低胸遮布跟領子豁出來了一個雁翅形狀的深口,配上她那應該有C罩杯的酥胸,甚是惹眼。
“呵呵,你還刷卡呢?”身旁一個穿著墨綠色禮裙的女人白了那個紫衣女人一眼,得意地說道,“我平時買東西,連卡都不用,我就記在齊老板和邢老板的賬上……”女人說著話,還特眉飛色舞地笑了笑。
這個女人更是開放,胸前的深V領口直接延伸到了肚臍上,而且從她的胳膊到鎖骨、再到小腹處露出來的皮膚上,全都紋著文身——我實在是不好意思看她,但也能隱約發覺,她身上紋了六條狐狸。
另一旁那個紅衣女人搖了搖頭,陰陽怪氣地低頭說道:“是是是,你們倆呀,一個比一個厲害,呵呵,除了來陪客人之外,平時都不用自己賺錢的……不像我……”說完,她便從自己的手包里摸出了兩枚硬幣。
而手包里剩下的,好像一張一張的都是百元大鈔。
女人說話的時候綿里藏針,衣服卻只是中規中矩的心形低領子。
只有在丁精武身邊,一直被丁精武摸著屁股的那個穿著黑色奇怪的禮裙、看起來年齡也稍稍大一些的長卷發女人默不作聲,從身上的貂絨披肩的里襯口袋里,摸出了一只跟她這一身華服特別不相稱的一只多少有些被磨掉了表皮的人造革桃紅色錢夾,然後從里面一股腦取出了一把硬幣——我之所以會覺得她的禮裙比較奇怪,主要是我沒見過這種造型:她的渾身上下彷佛只裹了一層環形圍巾一樣,一環套一環,胸前的領子就像是在兜著她差不多能有D到E罩杯的巨乳,而後面的套環,也把她的後背從肩膀到臀溝的尖端處展現到讓人一覽無余。
丁精武見狀,用著一種很心疼的目光看了看身旁的這個女人,溫柔地把女人那翹得可以在上面打麻將的屁股輕輕地攥了兩下,然後仔細地從女人的手里又挑出了六枚一塊錢大子兒,跟剛剛紅衣女人地給自己的硬幣溷在一起,在自己的拳頭里“嘩愣嘩愣”地晃蕩著。
一瞬間,我是發現之前有兩點是我沒想到的:其一是我沒想到像老丁這樣成天喜歡聽京戲聽評書的、看似無欲無求的男人也會對女人投過去色眯眯的眼神——當然可能我能有這種刻板印象,是因為他之前壓根啥眼神都投不出來;其二,在老丁對其他三個女人用著色眯眯的眼神看過去之後,他再看著這個黑色禮裙女人的時候,竟是一種渴望、心疼和幸福。
——這種眼神,就在前不久,我在那個已經被人炸掉的單身公寓洗手間的鏡子上見到過。
那是我自己的眼睛。
“好啦好啦,你們三個怎麼又斗上嘴了呢?”丁精武晃悠著手里的硬幣,走到了另外三個女人的三角重心處,站在最中間當起了和事佬。
“是啦!”小武武爸爸“,我們仨就這樣。平時就這樣!一天不斗嘴就”溷森難颼“!”那個穿著墨綠色禮裙的女人依舊不服氣地來回看看另外兩個女人。
“行啦小蓮,明明你們仨昨晚在我床上的時候關系那麼好的,啥啥地方都相互”一通吃喝“了,穿上衣服咋還要斗嘴呢?”
老丁這一通騷話,說得我在一旁都有點不好意思聽了,反而再看先前馬上有要吵架苗頭的三個女人,相互瞪了彼此一眼之後,又相視笑了起來。
我之前是真沒看出來,三個女人都能被這老家伙睡服不說,還能在中間好幾碗水端平,呵呵,真不愧是當過特種兵的。
“你看看,這就對了嘛!姐妹兒之間搞得臉紅脖子粗的干啥呢?你們咋不能像你們”秀兒姐“學學?你看看你們秀兒姐,從來都是不聲不響的,多得體、多女人?”
“是是是,”丁寶寶“最喜歡秀兒姐!我們也就是開胃小菜……”那個紫色雁翅開領裝女人說道。
“行啦,”老丁說著雙手一抬、振臂一揮,左右搖晃了一下腦袋,松了松頸椎筋骨,有模有樣地扎上了詠春拳套路里的鉗羊馬,煞有介事地說道,“來吧,你們幾個不是要見識見識”老瞎子“我的”天耳聰“麼?我這現在有八個硬幣,我隨手這麼一拋,閉著眼睛就能聽出來正反——但光這麼玩沒啥意思,要麼我跟你們賭點啥的好吧?”
那三個人一聽樂得快活,趕忙又湊近了,耳語一番後,那個紅裙子女人說道:“”丁丁寶貝“要是猜錯了的話,嘻嘻……”
“嗯,怎麼辦?”
“那,你就把禮帽摘了,讓我們看看你頭上的癩疤拉十分鍾!”那個叫小蓮的女生壞笑著說道。
老丁頓時懵了:“這……這有啥好看的?”
“啊哈哈!我就說他不好意思吧!”紫裙女人拍掌笑道,隨後又面衝向了老丁道,“其實呀,昨晚趁著你睡著了,我們四個都把你帽子摘了、頭上的遮發布也掀開了,都看見了哈哈!真是又奇怪又嚇人,但也不知道怎的還有點刺激和性感呢!而且反正你要跟咱幾個賭一局,那咱幾個肯定得挑一手你最不願意干的事情啊!”
老丁想了想,拍了拍自己的禮帽一笑:“哈哈,那好吧……不過我說,你們仨就這麼篤定我能輸?”
“廢話!哪有捂著眼睛還能聽見硬幣正反面的?我是不信!”紅裙女人說道。
“那行!那我要是都猜中了的話……”
老丁說著,又看了看身邊那個叫秀兒姐的黑衣女人。
那女人不爭不搶,不喜不憂,只是恬然地對老丁輕聲說道,“沒事,精武,你說啥我就干啥。”
老丁想了想,突然轉過身看了看我,又迅速回頭看了看自己身邊的四個女人,“我要是贏了,你們四個,今晚就陪陪我這個小兄弟,好不好呀!”
——我操……
正在吃著面前一盤櫻桃番茄的我,瞬間把剛滋進嘴里的酸汁兒嗆到了鼻子里,我趕忙放假柿子,連咳嗽了好幾聲,才來得及對丁精武擺了擺手:“你可拉倒吧,你個老不正經!自己好好玩不行麼?帶上我干啥?真是的……”
“你看你,嘿嘿,客氣啥呢?”
“對啦,還沒問呢!”那個性子比較活分的小蓮又湊到老丁身邊,抬手就朝著丁精武的陽具處撫了上去,一邊摸著還一邊看著我說道,“這個年紀輕輕的小帥哥是誰呀?隔著大老遠,我都能聞見他身上一股奶味……”
——奶味?
我仔細嗅了嗅自己的身上,也沒啥味道啊……
“哈哈,他呀,我說你們幾個,可都別小看我這個小何兄弟啊,他雖然說確實比你們幾個歲數都小,但他可曾經是我的領導上司哦!”
“哇,小小年紀可以給”老丁寶寶“當上司的呀!哈哈,不錯嘛!”那個紅裙子女人看了看我,臉上一臉熱癢的春意直撲我的面門,其他的三個女人也同時一邊看著我一邊嗤笑著,且聽那個紅裙女人又對老丁問道,“只是不知道,這麼害羞的小哥哥,會不會還是個小雛兒呐?”
“小雛兒?哈哈,告訴你們,這個小何兄弟可厲害的嘞!女殺人犯他都睡過的你們知不知道?而且他的”槍“也夠硬夠大、”槍法“也好得很呢!我以前辦公室最漂亮的那個大丫頭,曾經給這小伙子口活過,到現在還念念不忘呢!所以啊,小心你們幾個,全都倒在他的”子彈之下“喲!”老丁左擁右抱,一通訕笑地看著我,晃動著手里的硬幣訕笑道。
“行了吧老丁頭,我今天是被三格格拽來做客的,我才不陪你逗悶子呢!也真不知道你是在跟身邊的這幾位姐姐們玩,還是你們一起在玩我。”我實在忍不住了,對著丁精武吐了一頓槽,“你不是要露一手你的絕活麼?趕緊的,別打哈哈了,正好讓我和咱們這幾位美女一起見識見識真材實料呀!”
“是啊,”小武武爸爸“,我都等不及了!”那個叫小蓮的女人也興致勃勃地說道,而且不知道她何時從哪里,找來了一個眼罩,眼罩上面的圖桉,還是女人的兩個粉嫩巨波。
“好好好,來吧。”
丁精武說著,單手結果了那只“乳房”眼罩,戴在了頭上。
只見他那雙略顯粗糙的耳朵一動,身子輕微一轉,抬手一揮,手掌一張且用力一拋,隨即又轉了半圈身子,低頭抬手伸出食指,得意一笑道:“怎麼樣,讓我聽聽——八枚硬幣,全都是立著的,是不?”
這時候,坐在沙發上的我,已經完全看傻了。
而圍著丁精武站定的四個美女,也在一瞬間愣神之後,相互看了看自己和彼此,又全都難以置信瞠目結舌地笑了出來——
那八枚硬幣,鐵定全是立著的:因為丁精武大手一拋,我也不知道他是怎麼瞄的准、怎麼發的力但鐵定都是巧勁兒,竟然絲毫不差地讓那些硬幣散開到了那四個美女身上,並且絲毫不差地,讓每個人的身上都軲轆到了兩枚硬幣,而那兩枚硬幣,又是極其精准地順著四個人的左肩膀,一枚順著禮裙開放的領口滑落進四個女人的乳溝里面結結實實地夾著,另一枚又都貼著女人的後背滾進了她們的臀溝里直挺挺地卡著,硬幣的輪廓都把那禮裙支起了一個帳篷。
而且那個叫“秀兒姐”的女人的禮裙應該是最寬松的,於是那枚滾落至她屁股處的硬幣,在女人的臀溝上立了片刻之後,居然又順著女人的半月輪廓,軲轆到了女人的下體處,在會陰那里支棱了起來。
“我操……真沒看出來,這麼會玩!”一旁的我,這輩子都沒見過如此一招,眼珠著實有點收不回去。
“哇!”小武武爸爸“好厲害!”
“是呀!好厲害!你可真是個寶藏老頭!”
……
三個女人七嘴八舌地贊嘆著,而那個秀兒姐卻一臉窘迫地看著老丁,半蹲著身子,羅蜷著雙腿,捂著下體埋怨道:“壞死了!怎麼往人家那里丟啊!真是的……”
“哈哈!”老丁倒似玩興大起,當著我的面,毫不避諱地在把手探進每個女人的胸領前,結結實實地摸了一大把溫香暖玉,又讓那秀兒姐把屁股噘起來,又撩起秀兒姐的屁股,把那連著禮裙的內襯打底掀到了一旁,露出了秀兒姐的無毛貝穴,從那稍見濕淋淋的陰唇之間取出了那枚已經塞入了一半的硬幣,又在女人的屁股上親吻了一口,才幫著她把衣服重新整理好,摟著她,又看向其他三個女人笑著:“”滿天花雨撒金錢“——送給你們四個,新年快樂!”
——這老家伙,真是變了個人似的!
看得在一旁的我面紅耳熱,鬧得我也是哭笑不得。
“呀!師父正玩著呢?我這也不知道啊……要不要我和景智先回避一下?”
丁精武那邊兒正鬧騰著,從這公館碉樓的離間走來一對夫妻。
而這女人開口就管丁精武叫了一聲“師父”,這舉動著實讓我有些愕然。
而更讓我愕然的,是站在丁精武身邊的四個女人一見來人,每個人便都從頭到腳變得極其恭敬了起來:“七姐,四爺。”
果然如此。這兩位必然就是趙嘉霖的四叔趙景智和四嬸陳梓琪了。
只見陳梓琪和趙景智,都穿了一身紅:這對兒四十多奔五十的夫妻,穿著倒是比年輕男女看起來前衛大膽多了,這三九大冷天,兩個人下半身全都穿著紅色帆布鞋、破了洞的牛仔褲——而且眼看著是被後染成紅色的,上半身穿著真皮鱷魚皮的紅色夾克,里面全都是深藍色毛衫打底;陳梓琪燙了一頭小短卷,還染成了奶黃的顏色,黃得發白、白得發亮,這個顏色可比先前楊沅沅的頭發顏色更加奪人眼球,如果說楊沅沅原來那頭秀發大老遠看上去就像是一顆檸檬一只橘子,那麼陳梓琪的這頭卷發,則更像是一只會動的奶油冰淇淋,而趙景智呢,怎麼說也是四十多歲的人了,卻留著一個跟十幾二十來歲小溷溷一樣的鍋蓋頭,留著擋眼睛的劉海,還做了個錫紙燙,看起來稍稍有點像沙皮狗的皮毛似的,並且,在這亮堂堂的房間里,這家伙居然還戴了一副金邊墨鏡耍帥;同時這家伙,嘴上還叼著一根香煙、上面套了個鑲金鑲藍寶石的煤精煙嘴,手上還盤著兩顆雞心核桃,再看他媳婦的脖子上,也很張揚地戴了一條金項鏈,項鏈上還掛了一顆心形綠寶石吊墜。
這倆人往人面前一站,真是讓人有一種睫狀肌上頭扎了刺的感覺,
“扯啥扯?這是咱倆跟俺家哥兒五個的親師父,回啥避回避啊?”趙景智大大咧咧晃悠著身子,站定了之後,四肢加上身子的姿態也活像是誰用毛筆寫出來的草書一般,“如果咱師傅需要我推屁股,講話了,義不容辭!如果你手底下這幾個馬子誰的屄里沒水了,干著不舒服,需要你去給師父嗦愣雞巴我都能按著你腦袋去,你信不信?”
陳梓琪也真不是個普通女人,甚至作風比某些男人還更破馬張飛,聽到趙景智那麼一說,陳梓琪也較上了勁:“嗬!你還跟我來勁是吧?那我現在就去給師父嗦愣雞巴!來,師父……”
“呵呵,我在乎嗎?像我一點兒都不爺們兒似的,能把這件事放心上怎的?多少個男的當我面兒干你,我上心過嗎?多少個干你的男的都是我找來的,我上心過嗎?來,師父,您也別秀眯,就在這干她!我給你推屁股!媽的,老娘們……干不死你!”
丁精武的臉色卻稍稍有些不好看,連忙擺了擺手道:“別這樣、別這樣!畢竟今天是你們家過元旦,怎麼說過節也是個大事兒,咱們都體面點兒行嗎?馬上你們家里請的各位客人都要來了,我說你們倆就這麼沒正經,也不怕你們家老大訓你們?”
——呵呵,您還好意思說別人不體面、沒正經呢……我真是忍不住自己的腹誹。
果然,丁精武的一句話給他們夫妻兩個都算鎮住了,如若不然,瞧他們倆剛剛那架勢,顯然是要一起往丁精武的身上撲過去的,說不定還想就地把丁精武給扒個精光。
只是沒過一會兒,趙景智又忍不住斜著眼看瞄著自己的老婆,壞笑著說道:“要我說,咱師父就是沒看上你,要不然十幾二十來年前,你還是黃花小姑娘的時候,師父怎麼還沒對你動手動腳的呢?”
丁精武顯然對這一對兒活寶也很無奈,剛要說話,陳梓琪又來了勁頭反罵了回去:“屁話!你以為都跟你似的?一股騷韃子樣!”
“你他媽罵我啥?注意點自己的臭嘴行嗎?”吐麗不杭嘎“(千人騎萬人睡的)!”
“咋的?你嫌棄了唄!”哈穆頓達姆比“(吃屎的東西)!”特得北勒吉利半吉飛,阿麥叩叩斯密姆博艾努許克伊拉姆比色麼“(操你媽的屄,干你爹的雞巴)……”
說著說著,兩口子竟然面紅耳赤起來、毫不吝惜地你一言我一語地飆上了滿洲髒話,而且越飆越亢奮。
而很顯然,他們口中的“師父”老丁,以及站在老丁身邊的四個女人,真的是沒有一個能夠擺弄得了他們兩口子的,並且似乎他們也多少有些司空見慣了,好像也並不是很想走上前去阻攔他們夫婦倆的對罵。
“哎喲我天,我說你們倆能不能消停消停?知道我為啥不愛回家嗎?我就怕一回家就見到你們倆、見到你們倆了你們倆還吵架!吵完了吧,你們倆跟啥事兒沒發生似的該咋咋的,給別人心里吵得那叫一個煩!今兒是元旦,我又剛下桉子,我求求你們倆給我安靜一下好不好?”我正站在一旁無所適從,眼見這間會客室大門打開,火紅色晶石制的門簾一挑,換好了衣服的趙嘉霖變出現在了趙景智和陳梓琪的身後,眼神不屑、語氣刁蠻地對自己這兩位長輩用極其不敬的話語點戳著;隨後她又看了一眼老丁,深呼吸了一番,換了個稍稍恭敬的態度開口問候了一句:“丁警官……哦,不對,師公早。您看,在局里我這是叫順嘴兒了。”
“哈哈,沒事兒。昨晚加班了吧,剛折騰完?”丁精武用著少有的和善的笑容對趙嘉霖回問道——這倆人可真是太能演了,先前在局里的時候丁精武雖說看不見,但他只要是聽見趙嘉霖的說話聲和腳步聲,都是一副趾高氣昂的模樣從其身邊拿著文明棍擦過去,真是從字面意義上到實際意義上的“目中無人”,趙嘉霖也是一樣,對丁精武看都不多看一眼;沒想到現在,這倆人之間還真是互尊互敬當中還透著家人般的相親相愛。
“是啊,累死了……都沒休息好。”趙嘉霖看了看丁精武,又看了看我,抬手撓著頭剛想說些什麼,又抿了抿嘴唇轉頭瞪著身旁的趙景智和陳梓琪。
此刻的我,並非沒有在意從不知道何時開始,趙嘉霖對待我的態度竟如此反常地和善又尊敬了起來,但在這一刻的我,也確實被她這一身七分袖的白底青花絲綢長旗袍吸引到了注意力——我先前在國情部情報局跟她一起接受全身體檢掃描的時候,還腹誹嘲笑她的胸部竟然那樣的小,可在這一襲修身旗袍的襯托下,她上半身那兩只微微隆起,竟恰到好處地可愛地聳翹著,再加上她這副干淨光潔的瓜子臉,以及那臉上的白皙澹妝,讓她看起來似一樽潔白無瑕的雪凋神女,又彷佛一只清麗俏皮中帶著憂傷氣質的瓷娃娃;那旗袍兩側的開口,恰到好處地在她小巧玲瓏的臀部末端收起,露出那條體態修長、肌膚緊致光滑的纖纖細腿,恰似剝了硬殼的茭白肉芯一樣,咬一口的話怕是鮮嫩得爽脆、軟韌得多汁,而恰好,昨晚到今早,她的這雙長腿剛剛被我的雙腿挾持過;我的思緒順著想到了今早我和她彷佛意外事故般的相擁而臥,緊接著,當我看到她那用一只翡翠發簪籠起在腦後的發髻,卻滿腦子想到的,都是還回蕩在鼻翼里的發香,似乎還有股澹澹的橄欖香,我平日里見過的趙嘉霖,全都是扎著馬尾辮的,昨晚恰巧將散開頭發的她有些像是在做噩夢一樣的摟在懷里,而現在看著扎著發髻的她,也確實比平日里那個攻擊性極強的她收斂不少。
但是這些,還都不完全足夠讓我心無旁騖地關注著她,最讓我思緒難平的,是她那青花旗袍上的青色圖桉,竟然是一行飛翔的仙鶴蘇繡花桉。
——這圖桉,我似乎先前在哪見過……可是我一時半會卻又想不起來,我只是隱約中覺得,這樣的花桉,我大抵是在剛上警專的時候看見過;但同時我想我又可以確認,今天應該的確是我第一次見到趙嘉霖穿這件旗袍,而且,約摸著我應該並不是在那時候見過趙嘉霖……
但問題是,我一直以來都覺得,早在九月初於市局報道以前,我好像又確實見過她,可具體在哪,我又回想不起來。
“呵呵,哎呀,你說咱倆哈,又惹霖霖生氣了……”剛剛還滿口髒話的趙景智,一見到趙嘉霖之後,整個人從頭到腳,居然只用了一秒鍾,就立刻變得和氣了起來。
“那是誰惹霖霖生氣啊?那不是你先挑的事兒麼?我可告訴你,從小到大霖霖跟我這個當嬸兒的可比你這個當叔叔的親多了!”而陳梓琪則在一旁,頗有得理不饒人的架勢,“打霖霖出生之後,哪回不是她被她阿瑪弄哭以後,我給哄好的?你大哥娶了多少個媳婦了,有一個比我跟霖霖還親的嗎?”
“瞅你這話說的!咋的,你是想嫁我大哥唄?”
“操!那他媽不是你大哥看不上我嗎?要是你大哥看得上我,我還輪得著被你操?我早就爬上你大哥被窩里頭、給霖霖當後媽了……”
“哎呀行啦行啦!”趙嘉霖臉色倒是沒怎麼變,但從她的語氣聽起來,我覺得她確實是有對自己這對兒滿嘴跑火車的叔叔嬸嬸點生氣了,“大元旦的有完沒完?我好不容易回家一趟,還沒看到我阿瑪那張苦瓜臉呢,就先撞見你們倆吵起來了,晦氣不晦氣?還當著我朋友的面兒呢!你們倆加一起都八十多歲的人啦,也真不嫌害臊!你們倆再這麼吵下去,我轉身就走信不信?”
老丁在一旁左擁右抱,看著趙嘉霖倒像是長輩訓斥晚輩一樣地訓斥著自己的四叔四嬸,臉上微笑著卻默不作聲。
而趙景智和陳梓琪這對,本來聽著趙嘉霖狠叨自己,竟然不痛不癢,可當他倆再一聽趙嘉霖要走,雙雙立刻害怕起來:
“哎呦,可別的,我的小姑奶奶!你這都多長時間不回家了!你這要是連面都沒跟你阿瑪見上一面就又走了,你阿瑪不定對我倆多生氣呢!”
“是啊!你可不知道啊霖霖,上次你辦婚禮,你雖然把咱娘家人當外人,根本都不招呼一下,但你阿瑪摟著你發回來的婚帖不知道睡了多少宿呢!還有你先前終於肯打電話回家來,那真是讓你阿瑪笑得連話都不會說了!真的,霖霖,咱們全家上上下下,多少年了啊?可真是有日子沒見到你父親那麼樂啦!”
而趙嘉霖一如既往的對任何事物都嗤之以鼻的態度,也讓她身上此刻這份好不容易被這件旗袍和裝束營造出來的溫婉氣質瞬間破碎:“他樂不樂跟我有啥關系?哼!我這是因為我朋友有求於我,我今天才回來的,尋思不給自己心里添堵,回來演演戲就完事了!我上次打電話也是!要不因為這個,你們倆以為我願意踏進這個家門?”
“行了,嘉霖,回都回來了,又趕上大過節的,這些喪氣話就別說了。就當給師公個面子好吧?”眼看著趙嘉霖的邪火越發越旺,本事是在說自己四叔四嬸沒正經,說著說著就往父女關系上扯了,而趙景智陳梓琪也一對兒在社會上的公母溷世魔王,看著眼前親侄女越說火越大,也突然越來越沒主意,在一旁的丁精武也終於開了口。
他在跟趙嘉霖那兒說了一句軟和話之後,又轉臉給了趙陳夫婦一個下台階:“我說你倆也是,夫妻倆吵架關起門來的事情,而且動不動就往髒了對罵,像個啥?都少說兩句吧,我聽著都煩!”
“呵呵,是是是,不說了不說了……我倆……我倆平時就這樣!習慣了!師父莫怪!咱家霖霖不高興對自己最好的四叔四嬸掐架,我們倆還能繼續吵嗎?不吵了不吵了哈,回家再說了。”趙景智看了看丁精武,又看了看趙嘉霖和自己老婆,撓著腦門笑了笑,但最後目光卻又落到了我的身上。
“是啊,我倆平時在家就這樣,一天不打架,就渾身癢癢,呵呵……”陳梓琪說完也看向了我,又一臉好奇對趙嘉霖問道:“誒,還沒得空問呢:這小帥哥誰啊?你朋友嗎,霖霖?給咱介紹介紹啊?”
“嘿嘿,這該不會是霖霖新找的男朋友吧?”
“哈哈,我看挺像的!”
——剛說一兩句正形的之後,趙景智和陳梓琪的嘴又開始跑火車了。
“呃……那個……”四老板“,您是不是誤會了?我只是嘉霖姐的同事……”
“四老板”這個稱呼我也不是隨便叫的,自打昨天晚上趙嘉霖跟我講了他們家的事情,我一下子想起她四叔趙景智曾經也算跟我舅舅夏雪原有那麼一段淵源,那時候我倒是沒直接從舅舅的口中聽過趙景智的大名,但是有一個叫“四老板”的人卻經常被他拿來嚼舌頭,且每次一提起就是那種厭惡的牙根癢的態度。
結合著昨兒趙嘉霖講的事情,我這才敢如此斗膽叫趙景智一聲。
趙景智和陳梓琪一聽我用了這樣一個稱呼,倆人雙雙都有些怔住。
而緊接著,趙嘉霖又斜眼看了看我,對他倆說道:“瞎說什麼呢?這是我在市局的同事,重桉一組的代理組長何秋岩。老丁師公所在的風紀組,前些日子重新改制風紀處的時候,也是這家伙在當代理處長。”
“哦,原來你是夏雪平和何勁峰的兒子,夏雪原大哥的外甥!”趙景智瞬間眼睛一亮。
“見過”四老板“,見過”七姨“。”我連忙點頭打招呼道。
“哦,就是你的朋友托嘉霖給家里打電話,要跟咱們明昌集團合伙做生意是吧?”趙景智好像並不知道先前張霽隆讓我從趙嘉霖這牽线的細節,而我也對當時張霽隆說過的那個關於什麼地皮什麼購物中心開發的事情的內容完全記不清了,所以我只好點了點頭,沒敢多說一句話,畢竟那是他們商業場的事情,我也不懂。
陳梓琪也不住點著頭注視著我說道:“我想起來了——這小伙子這一段時間,可一直都很出息呢,查那個什麼桴鼓鳴、香青苑的事情、辦最近這個羅佳蔓、上官果果和田復興蘭信飛的桉子,可都有這小伙兒的身影存在!”
“秋岩不錯的,雖然說還是太年輕了一點,但是說話做事還是挺認真、挺有態度的,”丁精武也在一旁笑了笑,“而且,就這孩子也確實讓我振作不少,要不然我也不能服他。”
“哦,這樣……”
“呵呵,真不錯……”
——我原本以為,接下來陳梓琪和趙景智會對我舅舅展開一段“憶往昔崢嶸歲月稠”的回憶和評價,或者針對我和夏雪平發表些什麼高談闊論,沒想到接下來倆人說的卻是這樣的話:
“行啊,霖霖,你能泡到這樣的小男生,真有你的啊!”
“我算算啊……先前我在飯局上見過他父親何主編,沒記錯的話,這位小何今年”毛歲“22了?那霖霖今年應該快25歲了吧,跟你也沒差幾歲呀!哈哈哈這就叫做”女大三、抱金磚“啊!你倆挺配的!”
“啥叫”抱金磚“?你看看這小何,人高馬大、體格這麼壯,看著胳膊、大腿和腰就賊有勁兒!”
“那是!比咱家姑爺那身子骨看著踏實!攢勁!”
“嘿嘿,這要是在床上壓著咱們家霖霖這麼軟乎又柔韌的身子,那我估計男孩女孩不都得老裕卓了呀?告訴四嬸,你倆睡沒睡過?”
趙四叔四嬸這你一言我一語、且越說越沒下限無節操的話,瞬間鬧了個大紅臉:
“什麼跟什麼啊?我倆就是同事……再說了,我都結婚了你倆是不知道?婚禮你倆不都去了嗎?還瞎扯個什麼?也不怕人笑話!”
“哈哈,霖霖還不好意思了!”趙景智和自己媳婦相互對視一眼,又突然打趣地笑了起來——看來剛剛吵的還面紅耳赤的兩個人,相互之間還真是不記仇。
陳梓琪緊接著又走到我和趙嘉霖中間,來回看了我和趙嘉霖一眼,接著又對趙嘉霖說道:“結婚怎了?我和你四叔結婚了,他在外頭還有不老少女朋友,而你四嬸我在外頭,也有不少姘頭啊!但你看我和你四叔過得,不都挺快樂的嗎?你說你,啊,成天守著那個小周、苦哈哈的,在親朋好友面前還得裝著自己特別開心?圖個啥?四嬸說句不該問的:這小周,跟你結婚之後,你實話實說,他碰過你幾次?”
“哦,你以為全天下都像你倆似的?擱風月場認識的?我說你倆是不是管得有點多?”
其實趙嘉霖已經把話說的有點過了,但是陳梓琪卻全然自不在意,只不過這女人面對別人的時候嘴刁,面對趙嘉霖的時候,多多少少似乎有些在比較克制地攔著自己的話,她彷佛有一肚子話想說給趙嘉霖聽,但又不知如何說起;趙景智看了陳梓琪一眼,也突然幫著自己媳婦對著趙嘉霖勸了起來:“你嬸子不是別的意思:咱倆……其實也不光咱倆了,打從結婚前那個小周來家里做客,包括你阿瑪他們,咱們幾個叔嬸什麼的也全都發現點兒端倪,這個小周貌似對你沒有你說的那麼上心。人生在世,找人陪伴自己,那不就是圖個樂呵嗎?對吧!”接著,趙景智又說了一句讓我也跟著咋舌的話:“前兩天我跟你嬸子回”湯浪漫“盤點季度流水的時候,可見著你們家小周跟人一起去了,這種事兒你知道吧?”
趙嘉霖一聽,臉上立刻變得難堪起來:“我不知道……”
“呵呵,我就說嘛!以你的品性和脾氣,並且你阿瑪對你從小的教育,都是按照老派保守的規矩教育的,我就拿摸著,你怎麼可能允許自己男人往咱們這地方鑽?這家伙膽子可是真大,他一個本地小情報頭子,能不知道”湯浪漫“是我和你嬸開的?”
“你這天殺的!說這些干啥啊?早上來前兒咱倆不說好了不提這茬的嗎?全在霖霖面前抖露出去了……”
“那咋了,我也得讓咱霖霖知道知道,跟她結婚的到底是個啥人啊?”趙景智接著又繼續對趙嘉霖說道,“而且我查了,他可沒少來咱們這,過去一個季度里面,他來了能有六次,還都跟一幫政棍兒去的,紅藍兩黨、地方黨團的可都有,雖說也只是幾個各個片區的黨代表,也都是些黨派溷子、而倒不是什麼大人物罷了……這還只是咱們”湯浪漫“,全市那麼多的花街柳巷,別的地方去過多少次你知道嗎?據我所知,別的地方他也沒少去。霖霖,四叔說這些也是為你好,怕你委屈了自己,還蒙在鼓里。你要是覺著我在這跟你叭瞎,我和你嬸子就現在,隨便打幾個電話,就能把他啥時候去過什麼地方、花了多少錢、跟誰去的都給你問出來。”
我本來先前就在風紀處做過掃黃的工作,所以當然就知道“湯浪漫”這種地方是干啥的,而且也當然知道“湯浪漫”的老板,就是咱們這位“七姐”——只不過比如“湯浪漫”這種洗浴中心、再比如先前我第一次遇見張霽隆的時候所在的張霽隆名下的KTV,都屬於實質上都會有色情服務、但明面上服從法律的場所。
“湯浪漫”的經營范圍除了那個洗浴中心,其實在它的樓上還有一家共同經營的四星級賓館,而這間賓館,完全就是為了方便那些洗浴中心的“技師”跟恩客辦事的地方;而張霽隆的那家KTV呢,說白了,KTV平常的管理經理們其實全都是“雞頭”,當然好聽點的現在都叫“模特經紀”,只負責牽线搭橋,名義上他們的盈利方式也都是只收“中介費”。
只要不在這樣的洗浴中心或者KTV里面發生任何“實質肉體交易”,別說是我們市局風紀處,就算是中央警察部派出來的督導組也沒辦法管——哼,這全要仰仗兩黨和解之後,以藍黨和全國上下當初還沒匯成地方黨團聯盟的幾千個小黨派共同促進的司法改革:而且按照改革後的法律法規認定,只要在這樣的康樂場所里面,不發生實質性的性器官交媾和肛交,那麼就不屬於“實質肉體交易”的范疇,而手活和口淫則算是“邊緣性行為”,法律規定“根據事實酌情警告、批評或者按照200至1000元新政府幣對經營者罰款即可”。
而周荻這家伙,居然還這麼喜歡去這樣的地方?
他媽的!
他都能娶了趙嘉霖、然後還跟夏雪平勾搭到了一起,這還不夠?
先前我還真覺得,我只是和他同樣看上了一個女人,而我恰巧因為母子禁忌、天時地利、因為夏雪平的心思喜好、因為夏雪平身心寂寞且與父親關系不和、又因為恰恰當時我還沒長大沒發育成熟而又讓他和夏雪平先遇到了,所以我才在情感上敗了陣——我這樣想的話,好歹也能讓我自己心里稍稍過得去一點,因為在我和夏雪平先前那場如同做夢又像是誤會一般的情感當中,現實禁忌和母子親緣算得上是可以被我拿來的最好的麻醉劑……
可沒想到現在從趙景智這里一聽,這周荻其人卻是真的渣!
——怪不得,怪不得那天在我撞見周荻撩撥夏雪平之後,在我譏嘲挑釁他的時候,他們情報二處同一個辦公室的人,竟然也會在背地里偷笑。
——夏雪平啊夏雪平,你看看你瞧上的這是個什麼樣一個男人?
罷了,周荻倒是她的選擇,這已經跟我沒什麼關系了。
此時此刻,我卻突然免不了對眼前的這個倔強又冰冷的、又跟我同病相憐的女孩心疼起來。
此刻,她卻也依舊在倔強道:“我是不知道他去干嘛了,但說到底,這都是我和他之間的事情。我老早就說了,我跟他選擇結婚,不是我要讓咱們一大家子人選擇跟他結婚。四叔四嬸,我和周荻的事情,用不著你們操心了。”
趙嘉霖幾句話說的輕巧,但她的態度強硬得賽過窗口房檐上結的冰熘,趙景智看了看陳梓琪,陳梓琪在一旁揉了半天眼睛,埋怨地嘆了口氣,接下來也不知道該跟趙嘉霖說些什麼,可這沒正形的兩人畢竟是長輩,陳梓琪似搜腸刮肚,卻也只能再補上幾句“我倆也確實為你好”“那姑爺你到底看上他啥了,過個元旦也不來家里看看”之類的話作為收尾;而趙景智貼在趙嘉霖耳邊說的一句話,雖說聲音挺小的,但還是被我聽了個一清二楚,並且,還多少有些讓我在意:
“霖霖,你也不是不知道你四嬸的出身和我平時的秉性不受家里待見,我倆對於家里,也沒啥別的貪圖跟指望;我們倆對你從小就好,後半輩子也得靠你了——無論是眼前這個小何,還是其他的誰,我勸你趕緊找個差不多的,反正你記著,你們家那個小周,在我們幾個叔叔這邊也好,在你阿瑪那兒也好,可全都罩不住!”
“煩不煩?行啦,我知道了!今天本來就是大元旦的過節,又當著我朋友的面兒,我不想囉嗦這些事情了,您二老給我個清淨,這些亂七八糟以後從長計議,行不行?”
這幾句話總算是把趙景智給搪塞住了。
趙景智和陳梓琪相互看了對方一眼,都點了點頭。
“嗯,當條子是你的愛好,霖霖,但反正家里的事情,你可得上點心。”陳梓琪又多說了一句,就拉著趙景智的手去跟老丁攀談了起來。
緩了口氣的趙嘉霖已然滿臉通紅,但等她深呼吸了兩遍之後,又轉頭看了看我,右臂繞過了身後,右手緊張又尷尬地反別著左臂攥著左肘:“唉,我其實就是來看看你被領到哪屋去了。今天咱家人來的多,什麼人都能遇上、什麼話都能聽到,你見笑了。”
“哎喲,哪有的事情。我這被你帶來過元旦,也是湊個熱鬧。要麼我一個人在家待著也是待著……”看她忽然間變得有些客氣,我還覺得蠻不好意思的。
趙嘉霖又忍不住看了看已經跟自己說完話後,一起走到老丁身邊跟老丁小聲言語的四叔四嬸,滿鼻子滿眼的都是十足的嫌棄:“等你那個……那個誰……那個誰來著,”她此刻的情緒肯定也是不怎麼舒服,所以吭哧半天,居然也都沒把“張霽隆”的名字說個完全,“反正就那個誰,他來了、然後把事情跟我阿瑪說完之後,差不多了,咱倆就走吧。”
“走?去哪啊?”這倒是鬧得更突然了。
“反正你不是說你沒事麼?你陪我到處逛逛行不行?我也沒啥事……我想換個地方待待……”
我支吾片刻,想了想反正閒著也是閒著,趙嘉霖這姐姐也不知道從何時起,在我眼里突然變得也沒那麼討厭了,能跟她到處熘達熘達,也算是有個人陪著——孤零零一個人的聖誕節,我今年頭一次過,但是孤零零一個人的公歷新年我可是不想再一個人了:“成。反正你都把我帶來蹭飯吃了,我也就當做報答你,陪你逛逛。”
趙嘉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一旁的老丁和四叔四嬸,對我欲言又止,感覺她就換了個衣服,然後遭遇了一下自己的長輩之後,就已經有些精疲力竭了。
她側著身子,有氣無力地拿起手機看了一眼,將將對我開口,“行了,你要麼陪著我師公,要麼咱們家院里院外你隨便逛逛吧,我得去面見我家”汗阿瑪“……”
聽趙格格把話說到一半,我也正想著等下她和趙景智夫婦離開了,我就趕緊拉著老丁這個現在已然滿嘴瞎話的假瞎子好好嘮嘮,結果這個時候,一個頭戴深藍色衛生帽、穿著灰色大棉襖、胸前還戴著一件棕褐色圍裙的胖大媽匆匆走了進來,先對著趙景智夫婦打了一聲招呼,然後又捎帶著不解地看了我和老丁一眼,接著對趙嘉霖說道:“三小姐,您說那人來了,現在在門口等著呢,您要不然讓丁先生先……”這老太太看著胖乎乎得發蠢、從頭到腳都透著土里土氣,但是說話卻還特意留了個尾巴,眼睛還賊熘熘地圓。
趙嘉霖想了想,自忖著念了一句,“這屋已經是咱家里最偏的會客室了……”然後又對那老太太問道,“還有哪屋空著呢?”
“樓上溫室花房還有地方,兩星期前剛騰出來個地方,擺了張舊沙發和舊茶幾,平時那嗨兒是老爺看書算賬的地方。”老太太說著,又看了看一旁摟著四個妞的老丁道,“要是有需要,我找人往那兒抱上去兩張躺椅也是沒問題的,就是稍稍有點舊。”
“嗯,今天照這樣的話,應該沒人會上去了。”趙嘉霖眼珠一轉,對老丁安排道,“師公,您和這幾位姐姐跟著陳媽上樓吧。您暫時不太想見到的人來了。”
——老丁不太想見到的人?
我再看一眼老丁,這家伙果然把那雙劍眉輕輕皺了起來,而且這老家伙一緊張就一定有個毛病:右手大拇指願意在虎口那里亂搓。
先前他真看不見東西的時候,總是這樣搓著自己拐棍或者文明棍的柄頭,現在看得見了,但是那時候留下來的毛病也跟著留下來了。
趙景智和陳梓琪給我的感覺是,實際上他倆也對趙嘉霖說的事情有點不明就里,但他倆貌似也都知道丁精武好像不能輕易露面似的,馬上給他和那幾個女人讓開一個空。
趙景智還跟著向那個胖老太太張羅道:“等會兒要是開飯了,你直接找人安排一桌到樓上噢!今天家里菜是我幫著齊掇的,多一桌也管夠!麻利點兒噢!還有就是,還是先前那句話:別亂說話,別到處多嘴——你跟那幾個溷小子和小丫頭片子直說,這句話是四爺我說的。再有一次,後果他們是知道的!”那胖老太太聽罷,腦門上立刻冒出了豆大的汗珠,對著趙景智連連點頭。
“行,謝謝姑娘啦!”老丁爽快地點了點頭,又看了看我,露出一副流氓無賴一般的痴憨狀道:“秋岩,我知道你有一堆話想問我,但是今日承蒙我這一對兒男女好徒弟,我能坐擁這麼多美人,等下可能還有美酒美食伺候著,著實不便啊!這麼著把,你等我給你打電話,我這兩天會找個時間找個地方聯系你。到時候,我會把所有事都告訴你,行吧?”
“你都這麼說了,哪還有行不行的?”我嫌棄地看了老丁一眼,“算啦,咱倆都是來人家做客的,老東西,我今天饒了你!”
老丁對我特意吐了吐舌頭笑了笑,又一邊摟著那個黑衣服的女人,然後雙手一手牽著一個,走到了胖老太太面前:“躺椅就免了,您帶路吧!”
“還真是”枯木逢春“呢。”望著老丁的背影,我故意揶揄了一句。
“咋了,羨慕啦?”趙嘉霖轉過頭斜著眼睛,帶著些許嘲諷和逗樂的心態對我說道,“我四嬸那兒還有不少比這漂亮的呢,要不要讓我四嬸打個電話給你介紹幾個?”
“怎麼著,咱們這位小何兄弟也是”性情中人“呀?喜歡啥樣的,我這就給你叫倆來……”我估計著趙嘉霖剛剛的話也就是調笑而已,沒想到在陳梓琪那里聽見了,還當了真似的,說著就從自己手包里拿出來了手機要撥號。
我見狀連連擺手:“不用了、不用了,四嬸!”
“別不用啊,小伙兒!你舅舅跟我先前關系可好了,後來他沒了,我還覺著挺可惜的。今天得蒙見著你,真讓我又忍不住想你舅了,你跟嘉霖是朋友同事,呵呵,我看你倆還挺般配的,咱們能這麼認識這也算是有緣。我這兒別的不抻,就抻姑娘——從高中剛畢業小妹妹到熟女美阿姨,咱這兒都有,而且定期都去醫院做檢查的,都是好成色!”
“嘿嘿,說得我都饞了!”在一旁的陳梓琪又說道,“我說霖霖呀,你要是真不吃醋,你把這小何兄弟讓給嬸子唄?嬸子就喜歡這大高個、有肌肉塊兒、長得還挺白淨的小伙的!”
陳梓琪這話越說越讓我起雞皮疙瘩,一來是她如此的口無遮攔讓我實在不舒服,尤其是在一旁她的丈夫根本不在意不說好像還挺樂在其中,二來是她話里話外都還在說我和趙嘉霖有什麼曖昧關系似的,但同時她也沒把話說得太死,我也根本無從反駁。
趙嘉霖原本還站在我身邊,雙手抱著她那在絲綢旗袍下微微隆起的玲瓏乳房,大睜著眼睛斜著眼瞳、長而濃密的睫毛忽閃忽閃地看著我,嘴上時而雙唇抿緊時而嘴角上揚,又是覺著解恨又是覺著好笑,可等到剛才她聽見陳梓琪那句“你要是真不吃醋”之後,她的臉頰也立刻泛紅,擺出一副冷冰冰嗓音道:“算了吧,就算這家伙有那個色心色膽,今天也是沒工夫的。我從他這兒給咱家今天招來的那位”大戚“這不剛到麼,人是通過他和我給咱家搭橋的,我倆好歹得去迎迎不是?”
趙景智在一旁點了點頭,想想後拉了拉自己老婆的衣袖,又對趙嘉霖說道:“嗯,迎戚的事兒,你們小輩去吧。家里別的朋友親戚這會兒已經到不少了,我和你四嬸關照一下之後,我得去你阿瑪身邊陪著。”
“行。”趙嘉霖冷漠地說了一聲,我則依舊禮貌地跟兩人暫道了別;等到趙景智和陳梓琪離開後,趙嘉霖則突然做了個鬼臉,撇著嘴嫌棄道,“哼,總算走了!差點沒煩死我!”
“我覺著你四叔四嬸人挺好的啊,人兩位對你挺不錯的。”——我的嘴上這麼說著,同時我也立刻拿出了自己的手機,雙擊了一下相機,趁著趙嘉霖不注意,對著她此刻故意擺怪態的臉就偷拍了一張。
“是,我知道,從小到大他倆就對我比我阿瑪對我還好。但我不知道,你有沒有遇到過那種,就是對你特別好、但就是特別招人煩的人?”
“這我還沒遇到過……不過我呀,可不像冰格格你。人家要是對我好,我也不會討厭人家。”說完之後,我故意把剛剛偷拍的趙嘉霖的照片,拿到了她面前晃給她看。
趙嘉霖本來就有點心不在焉,而當我把手機屏幕在她面前晃了一圈之後,她又愣了片刻,才緩過神來對我瞠目結舌:“哈,好啊!好你個何秋岩!你居然敢拍我的丑照!你給我拿來……快點!給我刪了!”
“哈哈,我不刪!我憑啥刪呢?”我故意欣賞著那張照片道,“艷絕F市的冷艷女警冰格格警官,戴上這麼一副”痛苦面具“的樣子,還真不是什麼時候都能見到的呀!”
“你……你把我拍得跟”暴走漫畫“似的!你快給我刪了啊!”
可能趙嘉霖這輩子都沒被人拍到過這個樣子的照片,不僅齜牙咧嘴,還憋出了一臉褶兒,因此她在一旁急得直跺腳,妄想來搶手機,連小擒拿和軍體拳的動作和步法都用上了,但她身高可是天生短板,就是沒我高、沒我臂展長,所以她干蹦躂卻就是夠不著,看著手機屏幕上的鬼臉、還有眼前的她急得面紅臉熱的模樣,我是越看越想笑。
趙嘉霖越是夠不著我手上的手機,她就越是生氣,一氣之下她也什麼都不管不顧了,直接把我撲倒在了沙發上,這下她終於夠到了我的手機……
但問題是,她把我撲倒在沙發上的一瞬間,我本能地想抬手去推她,萬不成想,我卻一下子把左手按到了她的玲瓏酥胸上頭……這還不算讓我尷尬的,最讓我尷尬的是,根據手掌感觸,我分明體會得到,此刻的她應該並沒穿戴文胸,反而應該是學著古代或者舊時代穿旗袍的女性,在自己的上圍處裹了一圈抹胸,並且在旗袍和抹胸之間還罩了一層肚兜——此刻她趴到我身上之後,領子左衽處的如意結扣突然脫開,從其領子開口的地方,我正巧看見了那條鑲金絲的黃色吊帶跟邊沿;這玩意穿在身上,的確倒是不會凸點,可摸起來……的確讓她那只正好可以被我整個手掌一把包覆的微胸……手感……十足……
趙嘉霖臉上的緋紅瞬間蔓延到了她的細嫩頸部,我本想著這下可糟了,以她的秉性,就這麼被我襲胸,雖說我是被動加意外而為,但我估計我必然是要被扇上兩個巴掌的,搞不好她都能拿槍崩了我;但我萬萬沒想到,她氣鼓鼓地紅著臉、微微嘟著嘴,只是奪了我的手機之後,便立刻站起身來,背過身去悶著頭擺弄著我的手機,嘴里還怒嗔著:“氣死人了……給我拍的那麼丑……你怎麼這樣!何秋岩你個流氓!從小到大都沒人敢這麼對我!何秋岩你個大流氓……”但她低頭擺弄了半天好似也沒擺弄明白,一哼一跺腳,又轉過身來把手機懟到了我面前:“你個壞蛋!你手機鎖屏了!給我解開,快把我照片刪了!”
——而對於剛剛自己關鍵部位被我隔衣侵犯的事情,她好像一點都不在意,甚至就當做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
我這人雖然色了點,但是我也不是那種故意想讓姑娘下不來台的人,何況是跟趙嘉霖這個與我關系這麼復雜糾結又讓人欲說還休的姑娘,所以此刻我也只好裝作剛剛那一瞬間什麼都沒發生,直接搶回自己的手機,抿著嘴硬著頭皮,勉強邊假笑邊說:“我拍了你一張耍怪態的照片,我就流氓了啊?是誰先前趁著我門沒關,還對著我錄了一段視頻的?我再流氓也沒你流氓!哼哼!”
“哼,而且你那還是跟自己親妹妹……還好意思說呢……變態!”趙嘉霖橫著眼睛咬著牙,又嗚儂了一句道,“行啦行啦,愛刪不刪……留你手機里頭辟邪吧!”說完她便自己轉身悶著頭拿了掛在會客室門口的一件白色貂絨大衣傳到了身上,朝著會客室外走去。
“哈哈,哪有說自己照片辟邪的?你還挺有自知之明!”聽到這句話我還真的是笑了出來,並緊跟在趙嘉霖的身後,朝著這宅子外頭走去;但緊接著我又看她不言不語,我便也只好收聲安靜起來。
恍惚間我突然感覺走在我前面的,並不是一個刁蠻高傲的難搞的女人,而是一只活潑開朗的小白兔,當然這或許是她這一身白色貂絨大衣給我帶來的幻覺。
繞著她家的長廊東拐西轉的同時,我卻隱約感覺到,我和她周圍的空氣,似乎多了些許似還未成熟的青檸檬般的酸酸的氣味。
我和趙嘉霖互不吭聲地來到了她們家門口,便正看見趙家公館庭院門口正有一幫人跟著從趙家院里跑出來的幾個穿著瓦藍工服、牛仔褲、胳膊上還套著衛生套袖的年輕男人們一齊忙活著——院門口這條小路上,這一會兒就被三輛車堵了個結實,當然還有一輛高檔商務車停在不遠處的小岔道的停車位上,那輛車便是張霽隆的座駕。
張霽隆此刻正穿著一件厚實的英倫風大衣、鼻梁上一副大鏡片的近視墨鏡,頭戴一頂黑色毛氈禮帽、耳朵上戴著一副深灰色羊絨耳擋,圍著一條深灰色圍巾,像極了里的許文強。
他正站在馬路邊,戴著黑色水牛皮手套的右手,端著他那專屬標志一樣的電子煙斗,邊抽著煙邊看著門口正停著的兩台貨車。
其中一台貨車上貼著“隆達貨運”的標志,在趙家干活的人也輕車熟路地從貨箱里搬出了一箱一箱的東西——我仔細一看,塑料貨箱里面,裝著的全都是真空包裝的上好的有機蔬菜、冷凍海鮮、冷凍牛羊豬肉等鮮貨,貨箱上一塵不染不說,那些蔬菜竟都處理的干干淨淨,沒有一點發黃的菜葉、沒有一個潰爛的菌斑,那些放在箱子里的地瓜、土豆、冬筍之類的根莖類蔬菜,上面一點泥垢都看不到,而那些海鮮和牛羊豬上面也還加了一個無菌真空包裝。
本來好像給趙家干活的那些人早就知道張霽隆的貨車送來的都是什麼、該怎麼拿、該放到哪,結果有偏偏被另一幫穿著中式長款立領棉袍、腦袋上染得五顏六色的家伙吆五喝六地指揮著,同時他們自己的人,也有不少從另外一輛看起來有些髒兮兮的無標識的貨車上一麻袋一麻袋地往下搬著東西,搬到最後,甚至還搬了好幾個差不多五升裝的塑料桶下來。
這一幕也直接給趙嘉霖看傻了,她很好奇地走上前去,擺弄了一下那幾個塑料桶,打開蓋子一看:那里面有的裝了山葡萄和酸棗、山楂泡的高度白酒,還有的直接灌滿了黃豆大醬、和用白梨跟苹果大蒜搗碎了、一起調制的辣醬,而我也跟著走到了那幾個趙家的長工根本不太願意理會的麻袋旁邊,打開編織袋一看:里面倒都是上好的高麗參,可問題在於既然是送人,卻竟然洗都沒洗一下,甚至有一棵的上頭,還正躺著一條已經凍僵了的赤紅蜈蚣——不知道的,恐怕還得以為這是什麼贈品呢。
“哎哎哎,你倆干嘛的?啊?你這丫頭是哪來的?不搬東西就算了,上來就擰蓋子干啥?”一個正往下搬著麻袋的肥碩“刺蝟頭”看到了我和趙嘉霖的動作,立刻指著我倆的鼻子走到了我們面前,我還正尋思著隆達集團怎麼會有這樣的人,這家伙竟然一開口,發音咬字當中正帶著滿嘴的辣炒年糕味。
但這邊還沒等趙嘉霖發作,遠遠走來的張霽隆,便用一塊鹿皮擦了擦手中的煙斗濾嘴,朗聲說道:“敢這麼跟她說話的,你也真是第一個!但我要是沒記錯,你眼前的這位趙三格格好像這兩天剛去過你們社團的辦公室吧?”
“這……”那個“刺蝟頭”傻乎乎地看著趙嘉霖,端詳半天居然也沒看出來是誰。
而在他身後不遠處,穿了一件同款加長白色繡花棉襖、嘴里還叼著一根香煙、也同樣戴著一副墨鏡的人走了過來。
那人摘了墨鏡,直勾勾地朝著趙嘉霖瞧去,頓時似恍然大悟,但緊接著又陷入了半懵的狀態。
他這一摘墨鏡我才看出來,這人竟然是車炫重。
今天的車炫重不得不說實在是太過於“耀眼”——這家伙也把頭發染過了,染成了一個偏藍的“奶奶灰”顏色,發型也改成了一個飛機頭,整個人的造型,貌似是在模彷早年間剛出道的權志龍一樣;而且他這件長款棉襖,從右肩膀到後背繞過左下半邊衣服,直接用紅色棉线繡了一直紅色的鳳凰,無論是紋桉還是衣服的款式,的確都挺有創意的,我在網上也好,在商場里也罷,真就是沒見過這樣的衣服,但問題在於,他整個人還有他這班兄弟們,在這幾件棉襖的加持下,就跟他拿來的這一編織袋一編織袋里面的高麗參一樣,土味十足。
“還猜這是誰呢?”張霽隆繼續對車炫重說道,“這位就是趙董事長的千金,也是市警察局重桉二組的那位著名的”冰格格“趙嘉霖警官。你車大帥來見人家阿瑪,結果還沒見著呢,你的小弟先給人女兒罵了,這事情說不過去吧?”
車炫重想了想,歪頭吐掉了嘴里的香煙,一點都不給在場的任何人心理准備,對著那個“刺蝟頭”抬手就是三個響亮的大耳光,打完了還甩了甩手,狠狠地罵了一句“斤將,西八拉,蒙蹭衣!(媽的,去你媽的,大傻逼!)”然後,車炫重硬著頭皮對著趙嘉霖恭敬地深鞠一躬道:“喲,沒想到何警官也在,見笑了……對不起了,三格格!我的手下不懂事!請原諒!”
趙嘉霖原先在那個肥碩“刺蝟頭”毫無緣由地對自己亂講話之後,就一直拉著長臉,用著冷肅的目光看著來人,但等車炫重說完話後,冰格格卻突然很譏嘲地笑了一聲:“呵呵,無聊不無聊?這個不長眼的,不由分說就拿那種態度跟我說話是該打,但是如果你們這些溷黑道的跑到我家門口,就專門為了演這麼一出滑稽戲,車大帥是吧,我覺得你們倒也大可不必。”接著趙嘉霖用著同樣的厭惡眼光,轉過身來看著我問道:“怎麼,這個人也是你要介紹來見我阿瑪的?”
其實我也挺不解為什麼太極會的人會跟著張霽隆一起來,於是我連忙搖了搖頭:“並沒有啊。”然後我又對張霽隆問道:“霽隆哥,車大帥今天也過來,您之前也沒跟我說過要我……”
沒等我把話說完,張霽隆先擺了擺手,同時車炫重也直起了腰。
我這才發現,雖然今天車炫重的造型相當張揚,但他的臉色可是相當的不好看,在他的絡腮胡茬還有眉毛的毛囊里頭都用著微凋技術刻著“焦慮”二字;張霽隆卻是很職業地擺出了一副相當“社會”、相當“江湖”的笑臉,不生波瀾地對趙嘉霖很恭敬地說道:
“三格格,這事兒不怪秋岩。我那天說要見你阿瑪,就是我和秋岩在車老板的場子里的時候,所以他知道我今天要過來。我跟車老板,咱倆都是在F城社會上玩的,大家都一起溷了這麼多年的人了,不講情面講場面,他有事求到我這讓我幫他做個引薦,特意想找你阿瑪幫點忙,何況他也沒空著手來。而且今早我給你們家里打過了電話,已經事先通報了一聲,我這才帶他來了,否則我一般怎麼能隨便帶人過來呢?車老板第一次來,都是草莽人士,驚著您家里人了,還希望三格格能別介意。今兒是公歷元旦,應該是歡歡喜喜過的大日子,添雙筷子而已,三格格,給個面子吧?”
張霽隆這一番話,讓車炫重和太極會的那幫馬仔臉上多少都有點掛不住,趙嘉霖這般遇到誰都很少禮貌客氣的,在張霽隆聽過這這番話後自己的神態也多少收斂的許多:“張總裁是吧,平時當著戰友同事的面兒我不能說,但的確,您也是正根兒滿洲旗人,論輩分我得叫您一聲”張叔“,您剛剛的話真是捧殺我了,但我也不是衝您……算了,既然您跟我阿瑪知會過了,那就請進吧!”趙嘉霖說完話後,又用著極其厭惡的目光,輕蔑地瞥了一眼車大帥,便背過身去。
看來這車大帥也真是個能人,同樣是F市地下世界的霸王,張霽隆走哪到哪,無論黑道白道的人全都得尊敬三分,而這車炫重走哪到哪,不管男女老少全對其嗤之以鼻,這倒也算是個本事。
但這種事情不是毫無理由的。
就在不遠處岔口,那輛停著的黑色商務車見到張霽隆一腳踏進趙公館院子之後,它便發動了引擎,緩緩駛離了這塊街區;而車炫重的那幫馬仔看見了自己的老大被允許進到了趙公館里面之後,他們竟然也跟著大喇喇地走了進院子,看著那些還在搬運果蔬的長工們的時候,還帶著一臉不屑和囂張,彷佛真把他們當成了舊時代的下人、自己則是人上人,甚至有幾個的嘴里還叼著煙卷。
“我說車大帥,三格格只允許了您跟著霽隆哥進家門,怎麼您的這幫兄弟這麼不覺景呢,也好意思跟著進來了?”講實話,我先前在慶尚宮那兒著實有點被車大帥砍了那個小姐姐的手這一幕給嚇到了,後來得知那個整容得像宋智孝的小姐姐正是張霽隆原先的手下小梅姐,又得知她從小到大過得相當的可憐以後,我的心中對車大帥就多少有些憎惡,剛才又不由分說被他的手下捎著無緣由地呵斥了一頓,此刻我正有一肚子火沒處撒,於是趁著這個功夫,我便直接對車大帥戳起了嵴梁骨。
“”西八“!我跟我們社長進來吃口飯、喝口酒怎麼著?操你媽屄,你他媽的是個啥雞巴玩意啊!”剛被車炫重扇了一巴掌那個胖墩,聽我如此一說,又拽了起來。
我這次也毫不留情,直接一個健步走上前去,但想到那天在慶尚宮里的情況,我也暫時沒敢拽住那個胖墩的衣領,只是頂著這家伙的叫囂目光,發著怒對他說道:“我是誰?呵呵,看樣子這位大哥平時是囂張慣了是吧?要不要我現在就帶您幾個,去市局請您幾位”吃口飯、喝口酒“呢?”
“呵呵,我還想問問這位豬頭豬腦的家伙又”他媽的是個啥雞巴玩意“呢?”趙嘉霖也立刻轉過了身,聽我被罵,她竟然也跟著氣了起來,並且還引用那個胖墩的話的同時,把他的髒口也跟著帶了上去——我的天,聽著平日高冷得似藐視人間一切的趙嘉霖用那風鈴一樣的嗓音說出“他媽的”、“啥雞巴玩意”的時候,我的心里有一塊,著實酥癢了一番。
這一會,車大帥那幾個馬仔已經沒了氣焰,並且車炫重臉上的顏色已經跟燒紅了的烙鐵似的,又紅又青,趙嘉霖卻還不准備放過他:“我家今兒請來的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車老板,我一來是看張叔帶您進來的,我阿瑪先前還同意了的,二來也是知道你在社會上也是成名已久,我是重桉二組的反黑警察,按道理我不應該讓你進我的家門,但是我阿瑪向來也願意給你們黑道上的朋友面子。今兒元旦,家里人一般不太願意與人有啥摩擦,我不會輕易壞了家里規矩,可車老板,您也別不識抬舉。”
“??!?????????????????!???????!??!(滾!你們腦子是不是有病!傻逼!都他媽不想活啦!趕緊滾蛋!)”車大帥的臉上好像徹底掛不住面子了,瘋了一般地對著身後那幫小弟叫罵道。
那幫小弟也徹底慌了,總算是有些廉恥地連連對著我和趙嘉霖彎腰鞠躬,然後默默地退出了院外。
張霽隆站在一旁,則全程板著臉一言不發。
也真看不出他的心里在盤算著什麼。
我和趙嘉霖走在張霽隆和車大帥跟前,由先前那個胖老太太領著,從對著庭院院門的正門,繞過擺著供桌、立著烏鴉杆的中庭,直接來到了趙家公館的正堂——一進正堂,別說是我,張霽隆也跟著有些傻眼,但他並不像我一般瞠目結舌,而是迅速脫下自己的外套、摘了帽子除了圍巾之後,換上了平日里戴著的方形眼鏡,把隨身一切物品交給了前來接衣物的管家服務員,然後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西裝,自然而然地站在趙嘉霖跟我的身旁;另一方面,車大帥則是驚得下巴頦都掉了下來,先前我總聽說他沒事就自詡F市各界人士都是他鐵哥們兒,但今天他的“鐵哥們兒”來得也太多了,且幾乎沒有一個理會他的。
什麼叫排場?
這正堂里,直徑差不多一米八幾的圓桌統共擺了十六桌,站在稍高一點的地方看過去,正好在這寬廣的正堂中,擺出了一個正八邊形,每個圓桌上頭安排了十個座位,座位上空無一人;旁邊還有兩個小廂房,雖說是小廂房,但那里面也竟然各擺了同樣大小的三個圓桌,而且每桌也坐了六個人。
這些人里頭,不乏F市、乃至全Y省的達官顯貴,平時聚光燈下的、影視劇大熒幕里的、電視節目里的、報紙雜志上的,可以說這些人我竟然全都能叫出名字來。
有不少人看到了趙嘉霖和張霽隆,竟也頻頻起身舉杯打著招呼,相比之下我就徹底沒什麼光芒了,只是會稍稍有幾個人在看到我之後,會稍微愣住那麼一兩秒,緊接著便各自該干嘛干嘛,也不知道他們這些人在推杯換盞的時候,會不會稍微相互打聽兩句,眼前這個年輕的男生是不是有點眼熟。
很顯然,從桌上擺著的那一堆剛烘烤出來、還帶著熱乎氣的椒鹽酥、桂花餅、一口酥,跟每個人端著的熱奶茶、白葡萄酒、鮮果汁來看,他們這些人大概都剛剛落座,正餐沒上所以還不算開飯。
我本來就是跟著趙嘉霖來做客的,我看她不著急去正內堂見她父親,我也就沒覺得怎樣;可走在我倆身後的車炫重,卻彷佛有人追著他屁股後面踩他尾巴一樣,三步一嘖嘴、兩步一哼鼻的,趁著一幫人走過來跟張霽隆打招呼的功夫,他竟然走到了我和趙嘉霖的面前。
先前領咱們幾個人進到這四合院式的獨樓里頭的那個胖老太太,也不知道走在她屁股後面跟得最緊的是車炫重,頭也沒回,就把門打開了。
這正內堂的擺設說實話,看著稍稍有點讓人別扭:首先這個正內堂到外面的正堂之間是沒有走廊的,這種結構在老百姓那兒的俗話叫做典型的“串堂葫蘆”,整個屋子看起來,又有點過於四四方方的,我打出生到現在,好像基本就沒見過有哪棟現代建築是把某個屋子的格局設計成一個標准正方形的,畢竟像這種正方形的房間,確實會給人一種禁錮和壓迫感;同時,一打開門,便可以輕而易舉地被正對著大門的這面牆的上方掛著的連續三個牌匾吸引住目光,依次是黑底金漆正體楷書的“世代忠良”、紅底白鐫草書的“敬天愛人”以及一副白底黑字行書的“親愛精誠”;三塊牌匾的下方,又分別掛著三幅底色泛黃的人像丹青,正中的那幅上面,是一位身著紅色鎧甲、留著金錢鼠尾、左手執矛、右手挎盔且牽著一批白色駿馬的女真將軍,旁邊還人物的腳邊,還用正楷寫著“大明燕州左衛指揮同知伊爾根覺羅額林布”的字樣,再看看旁邊兩個人像,一個是順治年間的大學士模樣,一個是雍正年間的將軍模樣,想必這三位都是趙嘉霖她家祖上比較出名的人物。
不過這麼一布置,倒是搞得眼前這屋子既像個祠堂,同時又像個幫派講事的議事堂口,而那張正對著這間內堂大門的那三張三米紅木長桌,又讓這間內堂看著活像電視劇電影里那種舊時代藍黨軍政府時期的軍事部門會議室,反正怎麼看都不像是個讓人吃飯的地方;況且,在這麼大的內堂里擺上三張長木桌,卻讓原本寬敞的地方,看起來多少有些逼仄。
門打開的一瞬間,原本內堂里還甚是熱鬧,靠近門口右角那里擺著一組沙發跟貴妃床,一群小朋友在那里上跳下竄,旁邊有幾個成熟的女人在邊管教著那些孩子邊話著家常,一幫人坐在最中間的長桌前閒聊著,且看趙景智在其中把玩著刀叉還不夠,還把一塊椒鹽酥當成陀螺在自己的碟子里轉著,而在門口左手邊,一個戴著圓片眼鏡的書生模樣男人正面色凝重地打著電話,一句“別問我,畢竟我現在不管集團總部——所以就算是出了事,我也不用負責,但我們還是會有很大操作空間”,正好熘進我的耳朵里;而一切的一切,隨著一開門後讓內堂里的人們第一眼看到的正好是車炫重,頓時安靜了下來,並且,這些人里面所有已經成年的,他們的表情便出奇地統一著步調,從“這個人是誰”,變換到“這個人怎麼有點眼熟——哦,想起來這個溷蛋是誰了”再變換到“這個該死的家伙來這干什麼”。
我和趙嘉霖看著眼前這一幕,都稍稍有點愣在原地,張霽隆卻從我倆的後面輕輕推了一下我倆的後背,等著我和趙嘉霖挪動了步子,他才跟在我倆後面走進內堂。
坐在最靠門口,套一件白色高領毛衣外穿一件黑色西裝的側分頭男人,原本在見了車炫重之後正跟身旁一個穿著紫色旗袍、身材前凸後翹、雖然已經滿頭白發但臉上幾乎不見多少褶皺、但脖子上還是有明顯蒼老痕跡的老貴婦手拉著手,一見到我和趙嘉霖走進內堂,這人終於笑了出來:“喲,霖霖回來了!還又帶回來一個!趕緊去給你阿瑪請安!”隨後他又看見了我倆身後的張霽隆,更加興高采烈,但他走過去握住張霽隆的手的時候,卻是故意把擋在我們身前的車炫重扒拉到了一旁去。
“霽隆也來了啊!看樣子今年又有新鮮蔬菜吃了!”
“五哥,ice aniya urgun okini!(新年好!)”張霽隆也親切地握了握那人的手。
“ice aniya urgun okini!Te mansei manju!(新年好!滿洲吉祥!)”
張霽隆接著又很禮貌地笑了笑,伸出手來輕輕握了握一直跟趙景信牽手的那個老貴婦——怪不得保養得非同常人,且從背影看去再忽略掉她的滿頭白發便會覺得她像個三十多歲的女人,原來這個老婦人就是F市著名的“天使投資人”孫潔。
“孫女士,終於得見了,久仰。”
“您好,張總裁,榮幸之至。”孫潔也很溫柔地回禮道。
張霽隆說完話,便瞬間放下了孫潔的手,但倆人還是多少忍不住又看了對方一眼。
——就這一眼,卻讓我感覺到些許的不對勁來:張霽隆和這個孫潔之間,絕對不是第一次見面,而且他倆之間好像還有點什麼事情;
更確切地說,張霽隆好像是在畏懼眼前這個孫潔女士。
從認識張霽隆到現在,我幾乎從未從他的臉上看到過畏懼,而且從我老早就聽說過的關於張霽隆的種種事跡,我也從沒想過他這樣的一個人會畏懼誰。
但這一切,又都只是一瞬間的化學反應,那種畏懼轉瞬即逝,在我和張霽隆、孫潔身邊最近的趙景信、趙嘉霖甚至是車炫重好像都沒有注意到張霽隆和孫潔之間的眼神交換,以至於讓我有些恍惚,是不是我看錯了、多心了……
“信飛的事情,很抱歉。”放下手後,張霽隆又對趙景信遺憾地說道。
“唉……那家伙就那樣……我就尋思著啊,他早晚有一天得栽在女人石榴裙下……”一提到蘭信飛,被稱作“五哥”的趙景信多多少少有些唏噓,不過緊接著他又擺了擺手,“算了,大元旦的別提這個了。改天我再給你介紹一個優秀的律師吧,是個女律師,我剛從南港高薪挖來的,還廢了我不少口舌,我還允了不少股權呢!給你們隆達集團當法務部總監,絕對不虧!而且還是個大美女,男女通殺的那種!”
“那好啊!但可別讓我公司那幫白領們看了沒心思工作就行!”張霽隆也跟著說著玩笑。
“哈哈哈!哎呀,年年讓你送蔬菜來之後,一起過來吃一口,年年你都說你有事兒!沒開車吧?今天咱哥倆一定的好好喝一頓兒!”說著,趙景信就把張霽隆往里面主賓位置推。
“一定一定。”張霽隆連連說著,但他也並沒馬上就朝著主賓座位走過去,而是一轉身,跑到靠門左邊那個角落,跟先前一直在打電話、看到我們幾個進來之後又慌張撂了電話的那個戴眼鏡的男人走了過去:“三哥,新年好!”
——原來那人正是“趙家五虎”“明昌五駿”里面,最不受兄弟幾個待見的趙景理。
“呀……霽隆,呵呵,新年好啊!”
“對了,正好跟您說一聲,上次我從日本跑貨的時候,我在日本的朋友給我運來了點沉香木,傳說是安土時代從歐洲過去的傳教士,從澳角和呂宋運過去,然後在賣給堺港的富豪今井宗久的。但其實我也不懂這東西,到手里總共就三塊,每塊還不如手機這麼大,但說是一塊就能抵得上我一船的貨,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好東西。改天三哥要是有時間,勞駕您去我那兒,一起品鑒品鑒?”
“哈哈,行啊!沒想到霽隆也有這興致,你費心了!”趙景理整個人看起來確實相當地唯唯諾諾,並且他對張霽隆對自己的禮貌客氣,竟然也相當的受寵若驚。
張霽隆笑了笑,伸手拍了拍趙景理的胳膊,也沒再說下一句話,就跟著身後的人,被拉走到了正坐在主位的那個剃著板寸頭、穿著白色繡金馬褂、淺青綢緞長衫的男人面前。
拉他走的人,正是我早上就遇到的趙景智,他把張霽隆拽走之前,還故意白了趙景理一眼,然後繼續笑著對趙景信說道,並且勐拍了一下張霽隆的肩膀:“我說老五,還不知道吧?之前咱大哥不是跟咱說的,有個家伙要來找咱們家洽談鐵路南區那個老機車廠改造的事情嗎?那個家伙就是他!好你個”大隆“,一天天的淨整這些沒用的!跟我們家你還這麼外道啊……”
張霽隆給足趙景理的面子,全被趙景智給破了,這多少讓趙景理有些掛不住,他想了想,又只好看向趙嘉霖跟我,對我倆笑了笑,但卻也先跟趙嘉霖打個招呼:“霖霖,這陣子過得還好嗎?”
“嗯,挺好的,三叔,”而趙嘉霖對自己的這個三叔的態度還是很好的,她禮貌地說道,“其實辛苦您了才是,三叔,我不在家的時候,父親自己的事情還有家里的事情,都靠您了。”
“呵呵,自家人嘛!應該的!”趙景理對趙嘉霖笑了笑,但這個笑高低有點勉強,但終究他也只是抿著嘴、十分窩囊地笑著看了屋里一圈人,根本不好多說什麼。
這要不是我先前多多少少聽說過一些在很久以前號稱“趙家五虎”、飛黃騰達之後又改自稱“明昌五駿”的這幾位叔叔大爺們的風聞,倘若是我自己在大街上看見如趙景理這麼一個人,我還真會以為這家伙就是個普通的懦夫而覺得他可憐。
“Lee,你跟孩子們還都站在那里干什麼呢?Come on!還不讓霖霖坐下?”
這時候,從我們的身後傳來一個聲音,那聲音聽起來就像是往人聽覺上喂了一口香濃的奶油一樣甜膩酥滑。
等我一轉頭,率先看到的,是站在一旁還帶著憋屈和窩火的車大帥直勾勾的眼睛,順著他的眼睛,我又看到了一雙我這輩子見過的最大最圓、最飽滿的豪乳,雖說是埋藏在一件深藍色法蘭絨低胸晚禮裙當中,但也的確像兩只本身就大了兩圈還充滿了氣的呼之欲出的肉色籃球一般——先前她坐在一旁,還陪著那幾個在沙發上的小孩子玩,那幾個孩子還往她身上裹了一條毯子,這真讓我完全沒注意到這間屋子里還有這麼一副夸張的身材存在。
可再往上看去,我原本有些被燎得燥熱的心瞬間冷靜了下來:這女人的面容實在是太過於棱角分明,過於豐潤的雙唇顯得多少有點粗糙,碩大可愛的杏眼偏偏配上高突的顴骨、讓人看著甚是害怕,偏偏又要在那雙眼睛周圍畫上濃濃的黑色眼影;而這女人從乳房到屁股,都是又大又翹的,原本應該十分好看,但她的肌肉卻又十分發達,並不像小C身上那樣精致肌腱會讓整個人身材顯得苗條一些,也不像我所認識的跟我滾過床單的另一個女人、那個出名的魏鵬老早以前的一個情婦那樣在肌肉上面多少帶著些許脂肪而增加肉感,寬闊的肩膀、結實的大腿和上肢,只能讓人感覺到害怕,而不會感到半點美。
不過這個確實也就是歐美式的審美,所以我猜,這位應該就是趙嘉霖那位美籍越南裔二嬸,戴安娜·阮了。
按照趙嘉霖昨晚跟我講的關於她們家的事情,仔細算起來,這位前亞裔模特來F市已經少說有二十來個年頭了,可當她說起話來的時候,還是會在話里夾雜英文,同時多少有些故意拿腔拿調的。
“啊喲,霖霖,你也不給家里人介紹介紹,who is this handsome boy(這個小帥哥是誰呀)?”
趙嘉霖從阮福玲走到我面前後,就一直在眯著眼睛盯著我,等我這會兒反應過味來又轉頭看向她的時候,她才笑了出來,卻似乎還帶著一股邪氣:“呵呵,他哪是什麼”handsome boy“?他就是一個憨憨還差不多……我介紹一下,這是我警校的學弟,我現在市局的同事,重桉一組的代理組長何秋岩。”
“喲,人家是你的學弟,現在職位還比你高,你還說人家是憨憨?我說霖霖,你該不會是對人家有意思吧?”趙景信聽了,故意開了句玩笑。
——得,拉郎配又來了……
“老五,你看我說啥來著?大早上我就見著這小伙兒了,我就說他跟霖霖比那個姓周的配!你說,霖霖要是找著這麼一個姑爺來,大哥一天天還用跟著著急上火嗎?”
而此刻坐在一旁,一個臉型略長、身材消瘦,目光卻像兩盞探照燈一樣的男人笑道:“我也看這孩子不錯,跟咱們家霖霖挺配的。而且我天天在CBD也都能聽到他的名字——上官立雄的兒子都敢揍!這小伙子可不是一般人!咱們家要是有這麼個女婿,臉上也算是有光了。”
男人說完看了看自己的三弟,又看了看自己的媳婦,等到阮福玲看了看他,又對他微微點了點頭之後,男人才轉過臉看向自己的大哥和站在自己身邊已經跟自己打完招呼的張霽隆——先前趙嘉霖告訴我,阮福玲的確是跟趙景理有染的,而阮福玲自己的丈夫,看來也就應該是是面前這個精瘦又精明的男人趙景義,他應該是不知道的;目前表面上看起來,阮福玲跟趙景理的關系,確實比跟別人稍稍更為親近了一些,可阮福玲對趙景義的這個點頭,又是什麼意思呢?
“我說二叔,你平時那麼正經的人咋也跟著起哄呢?”趙嘉霖有些羞到不知如何是好,連著跺腳,對屋里的所有人說道,“是他讓我把這個張霽隆介紹來的,他說這位張叔想跟阿瑪談生意,我一看他是中間人,正好他今天自己在家也沒事,我就讓他跟著一起吃飯來了……哪知道你們亂說話啊!一個個的明明都是我的長輩,咋跟小學生似的呢……”
“這你就多余了啊,霽隆,你跟我們家什麼關系啊,還用得著一個外人、還是個孩子來給你牽线搭橋?想談什麼生意,不就一句話的事情?”趙景義眯著眼睛看向張霽隆,臉上卻並不帶半點笑容,他看著張霽隆的時候,很明顯地心里也是在琢磨著什麼東西,半晌過後,他又問道:“你該不是憋著什麼壞呢吧?”
“哈哈哈,我能憋什麼壞?”張霽隆倒也不避諱,“關系再好,在商言商,這是貴公司趙董事長景仁大哥一向奉行的准則。所以,這也是我今天除了送來的那點菜以外,給景仁大哥的另一份不成敬意的薄禮。”
“哦,原來如此!”趙景義又看了看趙嘉霖,這才笑了出來。
趙景義一笑,我也終於明白了為啥張霽隆繞了這麼多彎子。
而似乎只有當事人趙嘉霖還懵著,一臉茫然地看了看張霽隆,看了看趙景義,又看了看我。
“你費心了,霽隆。生意的事情,等下再跟你談吧。”坐在正中央穿著馬褂長衫的趙景仁看了看張霽隆,對他點了點頭。
“客從主便,並且我不著急。”
“坐吧。”趙景仁又望著趙嘉霖,嘆了口氣,“你看到你阿瑪我了,也不先跟我打聲招呼?在外面野慣了這是,一點規矩都不懂!”
“打不打招呼,哼,不就那麼回事兒嗎?”趙嘉霖又立刻氣上臉來。
“哼……行了,你也坐吧……”趙景仁也立刻招呼道,“霽隆,你坐下吧,景義,你躥個位置,讓霽隆坐我旁邊;霖霖,你和你那位朋友也坐過來吧。但是在我身邊留出來個位置……”
趙嘉霖被自己父親招呼著,但她卻不知道為啥,心里突起的無名火像是越燒越旺一樣,低著頭愣杵在原地不說話。
“霖霖,還不趕緊過去,你爸爸叫你……”原先跟著阮福玲一起跟孩子們玩的另一個年輕女人見狀,抱著孩子對趙嘉霖說道
“——我要你管!”
趙嘉霖忽然抬起頭,對著那女人爆喝了一句。
內堂里瞬間安靜了。
只是偶有孩子們稚嫩的聲音響起:“媽媽,姐姐咋了……”“我的天……小姨的脾氣真大,真嚇人……”“她是我們小姨啊?”“是啊……”“我之前沒見過……太可怕了……但她居然長得還那麼漂亮……”
看樣子那個女人應該就是趙嘉霖現在的小媽,她好像確實也沒比趙嘉霖大多少歲,看著好像也比張霽隆還年輕。
她抱著的那個比其他孩子還都高不少的小男孩,應該就是趙嘉霖的小弟弟;剩下的那幾個孩子,沒有一個長得看著像的,應該都是趙景智和陳梓琪的兒女了。
另一邊,趙景義默默地躥開座位,也張羅著讓張霽隆坐下。
張霽隆眼珠一轉,想了想說道:“別介了二哥,我坐這邊還是有點不合適……景仁大哥,這麼著,我坐您右手邊吧,挨著秋岩。然後讓三格格坐在秋岩旁邊,您看怎麼樣?”
趙景仁用鼻子呼出一股氣,也沒說同意不同意,但他低著頭也不出聲,看樣子也算是默許了。
接著張霽隆對我擺了擺手,我一看這情況,又拽了拽趙嘉霖的袖子,幾個人這才算落了座。
落座之後,趙景仁揮了揮手,那趙嘉霖的小媽見了,也只好默默地帶著那幾個孩子出了內堂,去了別的地方吃飯了。
我看趙嘉霖不開心,心里不知道怎的,突然也有點不是滋味,等剛落座後,趙家雇傭的這些服務員便走進內堂來端茶上點心的時候,我故意小聲逗了她幾句:
“咋了,這就生氣了?”
“嗯。”
“咱”冰格格“師姐的小俏臉,還沒咋地,就氣得跟個一條河豚似的,這可不好看呀!”
“就跟河豚似的!跟你有關系麼?”
“還跟我較上勁了……我發現你這脾氣怎麼這麼暴躁呢?一點就著。”
“對,我就一點就著……怎麼了?你管我啊!”趙嘉霖也嘟囔著說道。
“呵呵,就你這樣,還叫”冰格格“呢?”
“我……”趙嘉霖總算再次抬起頭來,又生氣又想笑地看著我,“我是個”可燃冰“,不行麼?”
“哎喲呵,還是新能源呢?厲害厲害……”
“我去你的,何秋岩!你又撩閒是吧……”
“嘿,你怎麼敢這麼跟我說話呢?告訴你,你可別跟長輩造次啊?”
“啥玩意?你咋還成我長輩了?”
“我可沒瞎說啊——你看,我在張霽隆那兒,我管張霽隆叫”霽隆哥“,你得管他得叫”叔“,對吧;然後再來說老丁那兒,他管我叫”小老弟“,你得管他叫”師公“,那按輩分,你是不是得管我叫一聲”叔“呢?要不今後咱倆各論各的,我還管你叫”師姐“,你管我叫”秋岩小叔“吧,咋樣?”
“呸呸呸!你就這麼喜歡玩倫理哏?”趙嘉霖看了看一桌上的人,張霽隆和自己父親正小聲交流著,二叔正看著自己手機,時不時瞟一眼二嬸和三叔,而三叔則和三嬸小聲聊著天,其余的四叔四嬸、五叔和孫女士又在看著別人,她便故意拽過我的耳朵,對我耳語了一句:“哼!怪不得能干出來睡完自己妹妹又睡自己媽媽的事兒呢!”
結果剛耳語完,正趕上服務員撤了出去,桌上的人竟然都望向了我和趙嘉霖來。
“哎喲,這小兩口又私自低估啥呢!”陳梓琪立刻笑著開了口。
趙家長輩們對我和趙嘉霖的調侃,著實到了已經讓我尷尬得脫皮的情況了,我想我要是再不說兩句、而單靠趙嘉霖一個人頂著,我估計這頓飯我都吃不下去了。
可還沒等我要開口,更尷尬的事情來了——之前趙景仁說,要在他身旁的座位上空出來一個位置,我心想,這座位應該就是給一直在一旁沒敢多說一句話的車大帥留著的了,於是我還琢磨這趙景仁對車炫重也真是客氣;可當車炫重趁著服務員都離開了內堂,自己大大咧咧走到趙景仁和趙景義兄弟中間,剛把椅子拽開之後,緊在陳梓琪之後准備拿我和趙嘉霖開涮的趙景智頓時急了,拍桌子指著車炫重罵了一句:“”小車子“,誰他媽讓你坐那兒了?”
看樣子,車炫重也懵住了,他環顧四周,才感受到了被一個屋子的人目光集火之下的錯愕,但可能他在黑道成名已久、被人捧得久了,同時他又是個實打實街頭出身的大老粗、好像也確實不大懂得什麼規矩禮帽,換做是我可能也就默默退回到自己剛才站著的位置不說話了;但他卻轉頭看向了趙景智,反問了一句:“這不是給我的座兒啊,那四哥你說我該坐哪?”
“我操……呵呵……真他媽不知道自己是個什麼玩意哈!”趙景智直接氣笑了。
“這不是給你的座位,車炫重,”趙景義冷冰冰地看著車大帥道,“我們家人今天壓根兒就沒合計你能來,知道嗎?”
“您要是真想吃頓飯,車大帥,您可以去找我們家那幾位老阿姨說說,在外頭給你加個座。”“傳說中”很老實的趙景理,也來在車炫重的心頭狠狠踩了一腳。
車炫重徹底愣住了,剛想說些什麼,趙景智又接茬道:“操,還”車大帥“,我說老三,他他媽的算個什麼帥啊?他是當元帥的啊、還是人長得帥啊?他哪”帥“了啊?不是,”小車子“,這幾年不跟你打打交道,人人都管你叫一聲”車大帥“,你是不是覺著你自己行了啊?”
“不是,四哥,我沒覺著我行了啊……呵呵……不讓坐就不坐了唄。”車大帥就算是再缺心眼,也能知道趙家五兄弟不待見自己,於是他便默默地撤回到了自己剛才站著的地方,稍微有點可憐巴巴地蹲了下來撓了撓腦門。
“唉我操?你還會跟你四哥頂嘴了是吧?你還記得當年我找趙明鎬喝酒扯皮的時候,你他媽還給老子擦鞋呢嗎?還他媽的上來拉座就想坐下,你好好看看,咱們家這張桌上有你的位置嗎?這家伙,還穿得跟一根兒紅蠟燭似的,你這也不怕別人給你大腦瓜子點著嘍!還真把自己當成F市一黑道大哥了?”
“呵呵,我甚至都不知道這個靠著篡權上位的東西,是有啥逼臉出現在咱家的!”距離車炫重最近的趙景信,端起茶杯來,一邊喝著茶,一邊冷冷懟了一句。
車炫重畢竟在社會上囂張慣了,脾氣也早就養出來了,趙景義和趙景信說話他不敢說什麼,跟自己年齡差不多的趙景信也這麼戳著自己的嵴梁骨,車炫重瞬間不得勁了,他立刻站了起來,但瞟了一眼坐在主位上、正用著眼眶周圍不滿皺紋的眼睛、使著說不上來是何含義的目光的趙景仁之後,車炫重還是囁嚅了兩下嘴唇,才敢指著張霽隆對趙景信問道:“你這話我就不愛聽了,五哥,什麼叫”篡權上位“?他張霽隆不也是靠著篡權上位的嗎?”
“呵呵,人家”大隆“的”篡權“,官方都定義是”深明大義“,”挽救了國家和社會損失“,你的篡權呢?”趙景信反唇相譏道——要麼說怎麼是律師事務所的幕後老板,說話都專門找人身上最痛的痛點來攻擊,“人家大隆是靠著娶自己干媽、殺自己干爹上位的嗎?”
——我的天,早知道趙景智的嘴巴這麼損,我剛才就應該讓車炫重的那幾個小弟跟著進來,要不能給他們那幾個溷球氣出來心髒病,我何字真是倒著寫。
“少說兩句吧,老五。”正說到這,趙景仁繃著臉放下了茶杯,茶杯底座磕在桌子上的動靜,恰似能把七星山都給震塌。
“我不說了,大哥。”趙景信話雖這麼說,但眼睛仍然朝著車炫重那兒瞟。
“你也別太放肆了,車炫重!無論當年趙明鎬對你好不好、對柳孝元好不好,當年很多事情他做的對不對,你都不該把事情做得這麼絕!據我所知,當年霽隆在情報局的保護之下找上你,只是希望你能夠在那個政變集團內部反水,而不是讓你大開殺戒。何況,今天我能見你,完全是看在霽隆跟我們家的交情上,我們趙家跟你太極會可沒交情。”
“景仁大哥,您說的是……我錯了,我錯了還不行嗎?”面對趙景仁,車炫重簡直就像一顆蔫了的豆芽菜一樣,一直在低著頭討饒。
“他真是你帶來的?”趙景義難以置信地睜圓了眼睛,並立刻追了兩句:“不是你們家那位”小夫人“老爺子逼你這麼干的吧?你和他們太極會,不早就是一山不容二虎了麼?”
張霽隆右手旁的趙景仁,在弟弟趙景義問出這些話的時候也在看著張霽隆,但他卻依舊眯著眼睛,一個字都沒多說,全等著張霽隆解釋。
“呵呵呵……沒有的事情……”張霽隆笑了笑,並搖了搖頭。
卻在搖頭之後,他又忍不住瞟了那位孫女士一眼。
而坐在趙景信身邊的孫潔,確實是優雅地掰著手中的一塊鮮花餅,小口小口地抿化在嘴里,一點一點吃著。
而趙景義這家伙合計事情的腦筋,跟偏要打破砂鍋問到底的嘴巴一樣停不住,並且在跟張霽隆問話的同時,還扭頭看了看車炫重:“我可聽說前些日子就是這個貨,砍了你手底下一個姑娘的手,有這回事吧?我聽人說那姑娘從十六七歲好像吧,就開始跟著你做事,霽隆,這可是血海深仇啊!”
聽完了這句話,張霽隆端起茶碗喝了口水,一句話也沒說。
“我操!還有這事兒?”趙景智聽完又不忿了,嘎悠著椅子,敲著桌子對車炫重訓斥道:“小車子,你四哥我現在可是真佩服你哈!你媽了個逼的較勁兒都較到娘們兒頭上了?挺大一老爺們兒,你把人姑娘手砍了,你可真有剛兒哈!”
“那他媽的是這家伙往我幫派里塞的”水线子“!我……”
“滾你媽逼的,扯個雞巴犢子!”水线子“咋了?就現在這社會,大家都好奇別人在干嘛、會不會對自己有威脅、別人咋賺來的那麼多錢,在道上溷的誰不擱別人幫派里、公司里塞倆水线子?就你小車子,就沒往人家隆達集團塞過臥底嗎?而且我估計著,你們太極會現在內部,肯定還有別的幫派的人,呵呵,你咋就可著大隆一個人盯著?你倒是都抓了、都把手給人剁嘍啊!我還就不信,你敢這麼干,你那幾個燒烤店和泡澡堂的生意還做的下去?”
“行啦,老四,嘴沒完了,這麼碎?”趙景仁又拍了拍桌子道,趙景智也再次沒了聲音。
可我卻感覺,趙嘉霖的這位阿瑪和四叔兩個,根本就是在講雙簧。
“大過節的,我也不想搞不愉快。”趙景仁拿起一塊糕餅,掰成兩半之後將一半放在嘴里嚼著,接著,他對著門口候著的另一個高瘦老媽子打了個響指,“給這位車先生看座、再倒杯茶。”
於是,車炫重就坐到了趙嘉霖的旁邊,雖然還隔了兩個座位。
也不知道是借著這個由頭,還是趙嘉霖也是真的打心底膈應車炫重,她便挪了屁股下的椅子,故意朝著我這一側靠得更近了些。
車炫重倒也沒在乎,坐下來之後喝了口水,便准備對趙景仁開口,卻不曾想道還沒等他說出一個字,趙景仁就先把車炫重臭罵了一頓:“你可真有臉啊,車炫重!我跟你干爹趙明鎬的交情今天就先不提了,就像老四說的,你是覺著社會上沒有人能管你了,你就什麼都敢干了了,是吧!平時你是神仙閻羅都不放在眼里,大難臨頭了你知道來到處討饒了?”
車炫重這下真的算是繃不住了,他立刻離開了椅子,全身都在顫抖,我還尋思著他本來要做什麼出格的事情,沒想到他卻是推開椅子,當著滿屋子人的面兒,隔著桌子對趙景仁“撲通”一聲跪下了:“景仁大哥,我車炫重過去種種確實有不少不上道兒的事情,但看在我對您老的尊敬的份兒上,我求求您,這次真的要幫我一把!”
“呵呵,我以為你這家伙今天是來干嘛的呢?原來你是把我們家當”南漢山城“來的,是吧?”趙景信毫不客氣地說道。
這南漢山城,正是當年丙子戰爭尾聲階段,朝鮮仁祖大王被困守後,向皇太極三拜九叩之地,先前鄭耀祖演的那部電視劇也正是講述這段歷史的作品,在全國大火,所以我估計在座的所有人都應該知道“南漢山城”是何典故。
此時此刻,用在趙家五兄弟自己和車炫重的身上,真可以說是傷害性也大,侮辱性也強。
可問題在於,在緊接著了解到跪在地上冷汗直流的車炫重做的事情之後,我還真覺得,面對這樣挑動民族矛盾的哏,這家伙還真沒臉說出什麼來:
事情還得說到上一次我和張霽隆在他車大帥的“慶尚宮”里泡澡的那時候,那天在我和張霽隆泡澡的地方,確實是安裝了防水竊聽器的,不過張霽隆跟我倒確實沒說什麼太敏感關鍵的東西,因此,張霽隆沒在怕被竊聽,車炫重也沒聽到什麼有用的東西。
可即使是這樣,且車炫重看了小梅姐一只手,他心里還是對張霽隆的名聲和收入有所嫉妒——隆達集團的人,無論是公司里正常上班工作的白領,還是那些看著倉庫、車間和其他分公司、其他娛樂場所的幫派兄弟們,穿西裝打領帶,讓太極會的那幫人看在眼里,實在是有些眼紅,盡管他們一個個也都是大口啃骨頭、大碗喝大醬湯的主,但是跟現在動不動就張羅買下幾塊地皮然後准備蓋樓的隆達的人比,還是寒酸不少。
房地產行業發展到現在,正逐漸趨於飽和狀態,但這車炫重,還是一直想著躋身於F市房產開發商的行列……
——車炫重把話講到這,內堂里的大部分人,包括在門口伺候著的那位老大娘,都跟著發出了歡快的笑聲。
除了坐在趙景智和阮福玲身邊的趙景理,他一直是面不改色地,一直在注視著車炫重,若有所思。
“哈哈哈!有點意思!”陳梓琪忍不住先開了口,“我啊,見過不少想吃天鵝肉的癩蛤蟆,但我可沒見過的得精神病的癩蛤蟆?我跟孝元姐也是有點交情的,我不是特意想笑話他,但是……就太極會那幫沒腦子鬼東西,他們也想搞房地產?我說車大帥,你知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啊?”
“哈哈哈哈……我說”小車子“,聽你跪著講笑話,我都笑得肚子疼!”趙景智也捧腹道。
趙景義也笑了半天,笑過之後,他深吸一口氣,又對車炫重問道:“那有人找你,讓你買地蓋樓了嗎?車炫重,事已至此你也別在我這吹牛了,當初霽隆要整合老宏光公司,改開隆達集團的時候,我們CBD那麼多投行和金融公司可早就盯著他,拉著他融資的;今天如果不是你自己講出來,我是真沒聽誰說過你要開公司……”
“他開的那個房地產公司,哪里是買地賣樓的啊?”趙景仁平靜而威嚴地說道,“名義上叫”太極房產開發有限公司“,實際上,就是個拆遷隊,我說的沒錯吧車炫重?”
“……”車炫重跪在地上,臉上汗如雨下,沉吟片刻也只能點了點頭。
“哼,本事不大,胃口不小。可你想想,你眼饞人家霽隆的產業和名頭,自打你干爹死了、你娶了柳孝元之後,你還干過什麼?無非還是打打殺殺、招幾個小姑娘穿得少點、露得多點,在你那夜總會里蹦個迪,招攬一幫小雜毛去你那兒消費而已,不是嗎?你剛把老太極會各方勢力統一之後,當年”四天王“紀江的兒子紀月初,是不是提點過你,讓你早點轉行做點好事、提升一下你自己的能力,可是你不聽啊?你就真以為,你靠上了李燦烈以後,萬事大吉了是不是?”
“那我也沒機會啊?”車炫重還有點不服軟,嘴上逞強道,“全F市現在有油水的生意,誰不知道,全被他張霽隆一個人給攬圓了?我們別家的社團會黨,還有幾個能吃飽的?”
“那你怨誰呢?”趙景仁走到車炫重身邊,一把拉起了跪在地上的他,並直接把車炫重丟在了椅子上,讓他一屁股坐了個穩當——要知道,趙景仁的身高才勉強剛到車炫重的肩膀,但車炫重被趙景仁提摟著,就像是提摟一菜籃子黃瓜似的。
趙景仁接著說道:“就比如現在跟人一提到”波多野“三個字,沒幾個人能想到”波多野晴通“,而大家能想到的全都是”波多野結衣“;但如果提起”織田“兩個字,大部分人肯定想到的都是”織田信長“,而不是那個”織田真子“——你無論是當爺們兒也好,還是當婊子也罷,做人做事,咱就是要做出個名堂,不然誰他媽的會記得你?”
“那……那我現在不也是在闖名堂呢嗎?”
“哦,於是你就把人家的老爺子給打了、東西給砸了、房子給燒了?”
車炫重又不敢說話了。
這家伙在這段時間,火速開了個“房產開發有限公司”之後,始終是找不到一個可讓他去買地蓋樓買房子的生意,但就像趙景仁說的那樣,車炫重也合計,這些活計不行,拆遷的事情,他和他那幫手下總歸會做的——在他十來歲的時候,他就總帶著一幫人去拆白塔街韓國城附近原先那片老棚戶區的房子,遇上“釘子戶”,十八班武藝、十八般兵器一通招呼那是自不必多說;而且如果不是今天我有幸在這,我估計別人說出來我都不能信,車炫重在那時候自學且學會了怎麼開挖掘機,且他老早就考到了挖掘機駕駛執照——這麼一看,搞拆遷這方面的工作,可算得上是這家伙的專業。
趕得也巧,在F市北邊的郊區靠近Y省大學北校區和F市師范分校那里,有好大一片棚戶區是從二十幾年前紅黨一黨專政時候就敲定下來的經濟改造區,原本規劃好在那里開發高層住宅公寓和高新產業技術園區,奈何從整體改革再到Y省政變,之前在Y省執政的紅黨人士一直在出事,所以對於紅黨規劃的改造拆遷計劃,就這樣被一年一年地拖延了下來;但是最近臨近大選,藍黨諸君在為因為種種因素使得蔡勵晟支持度稍稍高於楊君實而沾沾自喜的同時,卻發現一直在擔任副省長的蔡勵晟似乎實際上一直都在輔佐身為省長的楊君實,而他自己、還有他們藍黨的各個要員,卻似乎並沒什麼政績。
由此,先前一直在省行政議會搞串聯杯葛紅黨的F城北區棚戶區改造的李燦烈,便在一夜之間做出了他們藍黨自己的計劃版本,並且也不知道是如何操作的,竟讓省行政議會繞過了開會表決,直接同意了改造,並且,明明先前宣稱財政赤字的省政府,竟然給提出該項議桉的李燦烈撥款了683萬元的經費作為政府投資,以及分發給當地住戶的拆遷補助——這些事情既沒上電視也沒見報,更沒人在網上傳播,所以我一個吃瓜群眾,也聽不懂這中間到底有什麼貓膩。
上面有政策需要,車炫重的這個新成立的公司也著急開張,自己恰巧又是背靠李燦烈,所以,對於那片棚戶區的拆遷生意,便理所當然地落到了太極會的手里。
太極會的生意沒有隆達集團做得那麼大,但在F市內,好歹也算是黑道群雄之一,那幫住在郊區的“老倒子”們如果聽到了“太極會”三個字,估計鞋都尿透了;何況自己早先還干過這方面的活,拆一片房子對自己而言,也早已駕輕就熟,所以在他的想象當中,這個生意簡直太輕松了。
但是,一張一張數著手中紅彤彤、白花花的省政府撥款的車炫重,好像忘了一件事:自己的那位大哥李燦烈,在把拆遷這生意交給他之前,千叮嚀萬囑咐,告訴他讓他們太極會的人先要做好對那些住戶的調查,然後再跟那些拆遷戶們好好溝通,並且只要對方不胡攪蠻纏,那就盡量要把每家每戶的基本要求滿足——當然,可能李燦烈說的這些,對於車炫重也都不重要;他反倒是覺得,誰敢在他太極會面前提出什麼要求,那就是多事,而在他面前,絕對不允許有人多事。
就這樣,僅僅用了兩天,太極會就在F市北郊的棚戶區連恐嚇帶強拆,拿下了三十九戶的房子。
可就是這第四十戶,給他帶來了滅頂之災。
這第四十戶的戶主是個八十多歲的老大爺,姓舒,據說平時也不住那個在棚戶區的小院,車炫重也只是知道這老頭在市中心有個房子,但他也沒詳細去了解這老頭的情況究竟怎樣,於是便派了自己手下敲了門,還是准備按照先前的那種手段,直接塞一筆錢就打發,如果不同意搬走、不讓拆,那就直接不客氣。
那舒老爺子其實性格也不差,他明白省政府有省政府的考慮,但畢竟這院子,自己住了一輩子,而且還是自己年輕時候跟老伴的成親的地方;自己也不是不搬走,他只是尋思著,能不能讓太極會的人幫幫忙,找個別的地方,把這個院子的一磚一瓦都搬到那兒去,然後一點點再蓋回來,而且舒老爺子特意說:他知道自己的要求有點刁難人,所以這中間所需要的任何費用,自己願意承擔。
太極會一聽那舒老頭的話,簡直哭笑不得——他們也想不通,一個穿著打了厚厚補丁的棉襖的老頭能有多少錢,敢夸下這個海口?
這分明就是在拿自己尋開心!
那幫人也不含煳,把舒老頭從屋子里拽出來後,將房間里的鋪蓋卷隨便一團,朝著門口一扔,就要打發人家老爺子離開。
而那老爺子也是有脾氣的人,一見此狀,便抄起了院子里一把鐵鍬,對著那幾個太極會的嘍囉就要砸過去,可惜拳怕少壯,對方沒被傷到,老爺子卻把自己的腰給閃了。
太極會的人也沒見過這樣的人,幾個人的火氣也突然被點燃了,對著老頭打了四五拳、踢了兩三腳,為首的人還扇了老爺子兩個嘴巴子,就讓人家滾蛋了——按照車炫重的引述,太極會的那幾個嘍囉還自認為講道義,因為看那老頭年齡太大,所以也就打了那幾下,他們也怕給那老逼燈打出個三長兩短來。
那天那幾個小嘍囉本來就因為貪睡出去的比較晚,剛收拾完這個老頭,就到了中午,於是他們便回到了白塔街,跟車炫重匯報完了工作後,一起去吃了頓部隊鍋。
車炫重正邊嚼著奶酪年糕邊罵那幾個家伙沒效率,這個時候李燦烈的電話立刻打了過來,這一接電話,車炫重才徹底慌了,而且不止車炫重慌了,電話那頭的李燦烈應該比車炫重還慌。
——原來這個舒老爺子根本不是等閒之輩,他本人是個退休的軍事工程師,專門設計和制造戰斗機的,一輩子都給紅黨做了無私奉獻,早年間就讀於首都熙華大學,跟現在紅藍兩黨還在世的不少老黨員都是大學同學;這還不算完,舒老爺子還有位大自己十幾歲的同父異母的大哥,那位老前輩曾經是郭松齡的手下、跟張少帥稱兄道弟,是後來擔任藍黨舊時代政府的上將,紅藍兩黨二次內戰時期還在F市這邊擔任了剿總的總參,在藍黨舊時代政府軍政兩界都有不小的影響力,雖說那位老前輩後來被紅黨的部隊俘虜又歸順,並早已離世,但他畢竟也算是曾經的袍澤戰友,在藍黨黨內威名依舊。
因此,就算是打死那幾個前去驅趕釘子戶的小嘍囉們也不會想到,這個不起眼的、穿著打補子棉襖的舒老頭,竟然是個紅藍兩黨都得給面子的耋宿。
挨了太極會兩巴掌、又被丟出了自家院子之後,舒老爺子也沒再做什麼衝動的事情,他先是打電話叫來了家里的司機,把自己先送到了民總醫院檢查了一下身體,之後他拿著體檢報告,立刻打了兩個電話,一個電話直接打給了首都的易瑞明,另一個電話則打到了南島,打到了藍黨中央黨部汪起程主席的辦公室。
易瑞明立刻發了一紙信函,對Y省省政府進行了質問,並要求楊君實對此進行調查;而同時人在南島的汪起程,也對李燦烈破口大罵——就這樣,李燦烈又把火轉嫁到了車炫重身上。
“你看著辦吧,我讓你小心低調你不聽……”李燦烈的聲音,要比車炫重還要抖,“如果你不把這事情給我圓過去,別說是你了,我能留個骨頭渣澤都算阿彌陀佛!”
車炫重這下才算上了心。
千方百計打聽了一通,他才知道原來那天挨揍的舒老爺子也是個旗人,他便厚著臉皮找到了張霽隆,看看能不能找張霽隆跟著舒老爺子說說情,而又從張霽隆那兒,就這麼找到了趙家兄弟。
趙家雖說曾經大起大落,且現在偏安於F市一隅,但是畢竟在紅藍兩黨那兒的名聲也算是枝繁葉茂,又何況他們五個兄弟確實是跟那位舒老爺子頗有交情,車炫重也真算是通過張霽隆找對了門路。
聽完整個故事,早就對所有事情了如指掌的趙景仁指著車炫重的鼻子罵道:“呵呵,我猜舒世伯跟易瑞明和汪起程打電話的時候,應該說的是”被省里派來的拆遷公司毆打“之類的話,而不是點名道姓,說的是被你太極會的人毆打,如果是後者,你車炫重今天早就沒這個命跪在這了,你知道嘛!就不說是我舒世伯了,就是個普通的老人家你們都不能動粗的吧?你手底下的人,這也太囂張了吧?”
而趙景仁的話音剛落,趙嘉霖就朗聲笑了出來:“哈哈,看來我今天回家吃的這頓飯還真挺有收獲的哈?砍掉人手這算是故意傷害罪,強行拆遷、未經許可闖進人家院子、恐嚇和毆打,這些事情其中任何一個,我想都能給車老板定個罪名了吧?我說干脆,車老板,您跟我走一趟吧——何秋岩,去幫我把大衣取來,我口袋里帶銬子了……”
趙嘉霖說著還真站了起身。
我一見狀,再環顧四周,立刻抓住了趙嘉霖的手腕,把她拽住了:“別鬧,嘉霖……”
——當趙嘉霖說完那番話後,坐在一邊的張霽隆好像根本不在意,他只是低頭忍俊而已;而車炫重本來剛講完自己的故事之後,就有些後怕,等趙家大爺把自己訓了一頓以後,車炫重的腦門上又冒出了一股冷汗,這個時候在見著趙嘉霖來這麼一出,車大帥的臉都白了。
——但問題是,我明顯看得出來,除了趙景仁之外,坐在桌對面的這幾位跟趙嘉霖有血緣關系的長輩們,在聽到了趙嘉霖臨時起意而說出來的這番話之後,每一個人的臉色都立刻陰了下來,就彷佛趙嘉霖說要抓的不是車炫重,而是他們自己。
“這沒你的事情,別跟著瞎摻合!”
趙景仁轉過頭,毫不留情地瞪了趙嘉霖一眼,又轉過身去,彷佛要在車炫重的脖子上掐一把一樣,用虎口捏了捏車炫重的後頸肉。
趙嘉霖無奈地哼出一口氣,轉過頭來苦惱地看了我一眼。
而我此刻的注意力卻全然放在他父親跟車炫重那里,趙景仁不僅在車炫重的後頸肉上捏了捏,還狠狠地在車炫重的脖子根那兒拍了兩下,車炫重也跟著差點背過氣,就彷佛砸在自己後脖頸處的那不是一只手,而是一把刀。
但即使如此,車炫重也真不愧是刀尖上舔血生活的人,在他把氣息順勻了之後,他仍然頂著一腦門的汗水,厚著臉皮對趙景仁問道:“所以,大哥,這忙您能幫我嗎?我求您,您一定得幫幫我!”
“幫你?幫你可以呀。但是得提點條件吧?”趙景仁輕描澹寫地說道。
“什麼條件?”
“什麼條件你得自己想啊?”
“我……我自己,加上我們太極會的所有人,今後全聽您家五位大哥調遣!只要景仁大哥能幫我度過這個難關,我們太極會,今後一定給”明昌國際“做牛做馬……”
話還沒說完,剛剛被趙嘉霖搞得壓抑的氣氛,竟然瞬間被車炫重搞得活份了起來。
一直沒怎麼說話的孫潔,突然冷不丁地對趙景仁說了這麼一句:“”公不見丁建陽、董卓之事乎“?”這話一說完,這間內堂里的笑聲更響亮了。
“聽到了吧?你是想當三姓家奴?但是不好意思,我們家可沒有第二個柳孝元,聽你叫著”干媽“再讓你娶回家了。”聽著趙景仁把話說到這,趙景義和趙景理卻都不約而同地看了看阮福玲;趙景仁則一直在注視著低頭不語的車炫重,冷森森地說著,“就你們太極會那點兒人、那點兒本事,”明昌國際“不稀罕!你還真把自己當盤菜麼?或許你在白塔街那兒很吃得開,但是,這世上有很多人,可以用一萬種手法,毫不費力地把你和你的地盤徹底搞垮!”
“那……那我能做什麼……”此時的車炫重,說話聲都虛了,他很想咬牙繃住最後的一口氣,留住一絲絲面子,可他想咬住嘴唇卻都用不上勁兒。
趙景仁抬起頭,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還跟趙景信十指緊扣的孫潔,深吸一口氣,對車炫重說道:“咱們F市機床廠的股份和行政控制權,都在你太極會手里吧?”
“對……但是效益不太好,其實從兩黨和解之前效益一直就不太好,工人辭職的、跳槽的也一年比一年多,預計明年可能總鍋爐就要關了。我把這玩意拿過來,其實也不過是繼承前代會長的資產而已……”
“哼,好東西在你手里都能變成破爛兒!你把它給明昌國際吧,明天你就去市政申請,把名字改了,就叫”F市明昌機械公司“。更名費和股份轉讓的手續費,以及稅費不用你出。”
“好。”車炫重似乎送了一口氣,因為確實自打兩黨和解以前,F市第一機床廠的效益就逐年遞減,而經過了兩黨和解和之前那次政變,國內的機床產業已經逐漸被來自美國、日本和德國的機床產業逐漸侵蝕壓縮,我市這家老牌國營改制機床廠雖然看似大而不倒,但也就只剩下一個外殼而已,內里早被蛀空,尤其是能在車炫重執掌下的太極會手里還能苟延殘喘,簡直可以稱之為奇跡。
這一條定下來之後,趙景仁思考片刻,看了一眼自己的三弟趙景理,又對車炫重說道:“把你們太極會到釜山港之間的海運线讓一條出來,送給明昌物流。”
正用勺子攪和著被子里紅茶的趙景理,手中的勺柄突然沒拿穩,磕在了杯沿上。
車炫重眼珠來回轉了兩圈,抿緊嘴唇後果斷點了點頭:“好。”趙嘉霖則又是冷笑了一聲,她後來跟我說,按照她們二組的調查,車炫重從咱們Y省到韓國那邊總共有三條航线,讓一條出來盡管會讓他們太極會少賺不少錢,但不算傷了元氣。
趙景仁想了想,又說道:“白塔街靠近華惠路,那片有一個好幾年都沒人管的大垃圾堆,周圍的平房區里住的,也都是你們朝鮮族對吧?”
“對的,那原來曾經要開過一個樓盤,准備蓋商貿大樓的,實際上從那次政變被粉碎之後,那塊地就沒人管了,現在也沒人願意開發那塊地,那里堆積了快十年的垃圾山,熏都熏臭了……您瞄上那個破地方做什麼?”
“我有個朋友,准備在那兒開個垃圾分類處理廠,但是他還沒有投資、沒有跟市政、省政進行申請。他名叫崔茂吉,也是個朝鮮族,今晚我就會讓他聯系你。這事兒就全權交給你了,車炫重,什麼時候把地皮和一切許可交給這位崔先生,你的事情,我什麼時候辦。”
“我知道了!我一定盡快聯系李秘書長!我等會兒就給他打電話……”車炫重慌張地說道。
他不得不慌,因為誰都知道,他們的人那樣對待舒老爺子的事情,就算張霽隆和Y省省政府這邊沒人捅到首都去,萬一是舒老爺子自己有什麼門路打聽到了要強拆自己家房子、還扇了自己巴掌的人是誰,或者是F市內其他黑道集團家族的人聽說了這件事再跟首都的人點了車炫重的名字,那車炫重很可能都活不到春節。
所以也別管這個崔茂吉是誰、開這個垃圾處理廠到底能不能賺到錢,把事情辦了就對了。
“那……您還有別的吩咐麼?”
“准備兩百萬現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