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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第3章 睚眥

許仙志 說夢者 3145 2024-03-05 17:46

  原來是趙文會治下一個村落中,有一個老人到了大限,紅面鬼就去捉拿魂魄,卻沒想到這老人的女兒早死,被楚江王之子收入房中,於枕邊求肯了一番,就為要為那老人增添壽元。

  但那紅面鬼公務在身,雖然心中怯懼,卻也不肯依他。

  而且自申屠丈入府以來,對於這些小鬼的約束甚嚴。

  結果曹世子大怒,讓手下用鐵杖將紅面鬼狠狠的責打了一番,綁在車上就要帶回地府去。

  趙文會這老好人出面打圓場,動筆為那老人增添壽元,才將這事平下來,設下了這場酒席,又怕自己和申屠丈鎮不住場面,才又請了許仙過來。

  許仙一來,這曹世子果然客氣了點,三杯酒下肚,氣氛就火熱起來。

  但申屠丈的心中卻不好受,鬼差是他的手下,如今被無理責打,他卻無法護佑。

  他的職位從某種程度上說也是個鬼差,又被這麼這麼小瞧,心中如何不怒。

  若非顧及趙文會還在對方治下,就是不是對方的對手,他也要拼命了。

  許仙目光掃視一圈,心中已猜出個八九不離十,不禁暗自皺眉。

  為自己的親戚增添壽元不過是人之常情,他自認也不是正義大俠,對此也無多少反感。

  但不通過本地城隍,仗著有一個楚江王的老爹,就敢毆打鬼吏,也太過猖狂了吧!

  而且申屠丈受辱,他如何能坐視不理,不禁挺直了身子。

  目光中暴起一團金光,廳中之人都為鬼類,都覺一陣難受,中間那幾個侍女先承受不住,痛呼倒在地上。

  那鬼將擋在曹世子身前,喝道:“你想做什麼?”竟似不畏那金光。門外鬼卒聞聲涌進來。一場歡宴頓時變得劍拔弩張。

  許仙不願傷及無辜,收起金光,質問道:“你是冥府權貴,更該尊重陰司律法,隨意增添凡人壽元也就罷了,你又怎敢責打鬼差?”卻覺得申屠丈拉住他的衣袖,緩緩的搖搖頭,傳音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曹世子的聲音自鬼將身後傳來,“笑話,我父堂堂楚江王,掌活大地獄,十六小地獄。我怎就不能處置鬼差。”方才許仙起身質問,目中金光隱現,竟然令他感到一絲恐懼,說話似乎也沒平日那般硬氣,不由握緊了懷中一顆珠子。

  趙文會心中大急,舍了曹公子過來,道:“漢文,你醉了,快出去醒醒酒吧!”

  許仙訝然道:“你們?”趙文會膽小怕事也就罷了,申屠丈竟然也是如此,讓他好生費解,難道做了鬼,膽氣反而小了嗎?

  許仙眼中那懷疑的目光,似乎刺痛了申屠丈,將許仙拉到屋外,深深吐了一口胸中濁氣,道:“賢弟,你不懂啊!”

  許仙皺眉道:“我有何不懂,不過一豎子,我還拿不下他?當年仇王府如何凶險,還不是被我們闖了過來,難道如今反而怕了?”

  申屠丈嘆道:“你申屠老哥豈是膽小怕事之人,只是你我之敵,豈止一豎子?這其中的凶險,比之仇王府還要高上十倍百倍。”

  許仙亦不是無智之人,一點即透。

  是啊,今日若同這曹世子起了衝突,面對的就是冥府的楚江王。

  但楚江王亦非孤立的,復雜的關系網足以扯上整個冥府。

  “冥府為了審陰之所,未必如此黑暗吧!楚江王未必知道這兒子的劣行。”

  申屠丈冷笑道:“官官相護,從古至今都是如此,又有什麼黑暗不黑暗的,兒子如此德行,老子又能好到哪去。今日之仇,老子來日必要相報。”他本就是個“一飯必償,睚眥必報”的性情,如何受得這樣的辱沒,而不思圖報。

  但他歷經世事,對於這世情的了解比許仙還要深些。

  一個世子不足畏,真正可怕的是那一整套陰司制度,所以才會隱忍。

  但到了來日,必要鬧他個天翻地覆。

  曹世子見許仙出去,方才放松了手中的珠子。

  臉上發青,只是面無表情。

  若是平常,他已命手下將許仙擒下了。

  但他亦有些城府,因看不出許仙的深淺,才沒有當場發作出來。

  只是對旁邊的趙文會冷笑道:“陰司律法?你這杭州城隍治鬼,去年為何缺少如此多的魂魄,我若回去稟報父王……”他到此打住,卻讓趙文會嚇出一身冷汗,連忙陪著小心。

  曹世子自然不知道杭州是否缺少魂魄,只是當今天下,沒有一處城隍不缺少魂魄。

  或是因為偶然遺漏,或許因為仇王那樣的強魂惡鬼,或是大月城那樣的鬼城。

  種種緣故,數到根上,莫不和冥府本身的制度漏洞有很大的關系。

  仇王這樣的惡鬼為何不派陰兵來剿,大月城的存在也是受了冥府內部之人的默許。

  但在陰司律法中,缺漏魂魄卻是大罪。

  這些灰色地帶,平日不會有人來問,不會有人來管。

  但若真的提起來,卻是一捉一個准,想怎麼修理你就怎麼修理你。

  這時,那鬼將傳音給曹世子,道:“世子,那許仙法力不凡,其修行的法術,更似克制我等鬼類,如今還是不要同他起衝突為好。”對於許仙眼眸中的金光,他同樣是心有余悸。

  曹世子思量了一番,微微點了點頭,臉上忽的現出笑意,拍拍身邊的趙文會道:“趙兄不要當真,我是開玩笑呢!”

  這時許仙與申屠丈走進來,曹世子滿臉笑容,卻拿著杯酒走過來道:“方才都是誤會一場,都是小弟一時糊塗,這杯酒就當給諸位賠罪了。”言罷就一口飲盡。

  許仙一愣,有些發作不得。

  但這曹世子前倨後恭,卻更讓他覺得難受。

  皺眉道:“我且奉勸你一句,此番毆打鬼差,事情還小。以後若不檢點行藏,怕是要壞了你父楚江王的清譽。”

  曹世子青筋一跳,強笑道:“多謝許兄一番教誨,小弟銘記在心。”

  酒席重開,那些舞姬卻已退下,連曹世子身邊那“艷兒”也沒了蹤影。

  曹世子面色從容仿佛剛才那點不快沒發生過似的,講起了以往的趣事。

  又笑道:“我此行也是受了父王之命,幫各地城隍解決一些實際的問題,若有什麼妖魔鬼怪,強魂惡鬼擾亂陰司律法,盡管跟我說,這次特意帶了一萬陰兵,就是為了治理此事。”目光掃視一圈,似是炫耀,似是威懾。

  趙文會心中大恨,仇王作亂,十年之間,我上了多少道公文,無半個陰兵派來,卻輕易給了你一萬用來耀武揚威。

  宴會終了,曹世子走出城隍廟,臉上的笑容如冰雪消融,冷哼一聲,上馬車飛天而去。

  空中,曹世子探出窗外,咬著牙道:“王伯年,給我查,那許仙到底是何身份,門派是什麼,師傅是誰?若無什麼背景,我定要將他魂魄勾出來,入在十六地獄中,好好炮制。”

  鬼將王伯年道:“世子,王上有言在先,不可輕易的得罪修士,那一萬陰兵更是不能亂用。”

  曹世子咆哮道:“我得罪他,他傷我小妾,席上更是差點就要向我出手。對,我回去就告訴父王,說他想要殺我,我只為自保才動用陰兵。”當著那麼多手下的面,被許仙教訓,讓他覺得大失顏面。

  若非怕動起手來被誤傷了,早就放出靈珠中的陰兵。

  那“艷兒”輕撫著曹世子的胸口,媚聲道:“奴家現在身上還在痛呢!”曹世子對她換上了笑臉,“不知是哪里痛,我來揉揉。”“啊,你好壞。”

  王伯年知道勸說無用,只能嘆息。

  曹世子要放下車簾,同車中的“小妾”雲雨之時,余光一掃,只見一座山崖上立著一個女子的身影,長發輕裙隨風舞動。

  他不由凝眸望去,一見那女子容顏,不由渾身一動。

  明白什麼叫,艷若桃李,冷若冰霜。

  幽若冷泉,傲如梅雪。

  艷兒攀上了他的胸膛,道:“來嘛。”曹世子回眸一看,本來還覺得甚是美麗的女人,與山上那女子一比,卻似庸姿俗粉一般。

  心頭那點欲火登時消減大半,反而有一絲厭惡。

  忙令停車,問車旁的王伯年道:“王叔,你道行在我之上,你看那女子可是鬼類嗎?”

  王伯年知道這世子又動了心思,猶豫了一下,還是點點頭道:“是的,不過,修為似是不低。”

  曹世子拊掌笑道:“既然是鬼類,於情於理都該受陰司管轄,不該任意流浪於陽世,免得坑害世人。這是陰司律法上寫明的,三界之內,誰也說不出個不字。就算有些修為,又怎敵我一萬陰兵。再說何必動粗呢,只要言明身份,還怕她不貼上來。”

  艷兒道:“世子,我們還是走吧,不知這女子是什麼來路,說不定已經有了漢子。”她正受寵,自然不肯他招惹別的女人。

  然而曹世子回頭冷冷的看她一眼,她渾身一哆嗦不敢再勸,馬車已經向下落去。

  聶小倩立在山崖上,望著浩淼的夜空,已經處理好了鳳凰山中的事物,離著和他約定的時間還有些時日,但總不自覺來此張望,仿佛多望一會兒,他就會到來似的。

  不由自嘲一笑,自己還真是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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