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陷落
阮泰的話音剛落,李飛熊的三支飛鏢已然脫手,朝著門口直射過來。
穆桂英雖然鼻子沒有阮泰那麼靈敏,但聽力卻有過之而無不及,盡管眼睛沒有看到,卻聽到了破空之聲,急忙就地一滾。
只聽“嘩啦啦”一聲響,三支飛鏢已穿透了門面,奪的一聲釘在了走到對面的柱子上。
“果真有人偷聽!”阮泰聽到了穆桂英的翻滾聲,已抽出鋼刀,破門而出。李飛熊、周國用等人,也拿了兵刃,隨之殺了出來。
穆桂英見行蹤暴露,不得已抽出鋼刀應敵。
只見那李飛熊持了一對銅錘,對著穆桂英就是一頓亂砸,所過之處,木屑橫飛。
周國用也是一杆鐵槍,如靈蛇出動,專挑穆桂英的要害下手。
他們一人力大如牛,一人槍法敏捷,合攻穆桂英。
穆桂英畢竟也是久經沙場的宿將,臨陣全然不亂。掌中的那柄鋼刀,左右格擋,竟讓周、李二人賺不到一絲便宜。
“快鳴警鈴!”
龐太師見有刺客進入地下,急忙大喊。
頓時,那如音樂般的風鈴聲從四面八方響了起來,像是無處不在,卻又找不到風鈴的所在。
一瞬間整個地下城像陷入了佛國妙境一般,催人入睡。
穆桂英深知繼續與周、李二人纏斗,也討不來便宜,便虛晃一刀,飛身而逃。
“哪里走!”李飛熊一聲大喝,一個箭步跟了上來。
穆桂英見他追趕,急忙一轉身,手中三柄飛刀已射了出來。
“啊!”
李飛熊大吃一驚,急忙舉起銅錘格擋。
可是穆桂英的飛刀又疾又准,如同三刀日光,令他無處藏身。
李飛熊的銅錘“當當”兩聲,擋下了兩柄飛刀,卻再也躲不過第三刀。
只聽“噗嗤”一聲,那飛刀已扎入他的肩頭,直沒入柄。
“哎呀!”李飛熊一聲慘叫,撒了銅錘,忙用手去捂傷口。那鮮血早已汩汩地從他指縫間流了出來。
既然是叛將,穆桂英當然不會手下留情,一個箭步折返過來,舉起鋼刀,對著李飛熊兜頭砍了下去。
眼看著李飛熊就要喪命於此,周國用騰騰兩個飛躍,手中的長槍依然遞出,“叮”一聲,替李飛熊擋下了那致命的一刀。
“好家伙,居然敢傷老子!”李飛熊勃然大怒,但無奈身已負傷,無法再戰。
穆桂英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趁著城內的叛軍還沒有趕到府里來,把心一橫,要殺了周、李二位將軍。
只見她使出渾身解數,鋼刀更是如蛟龍出海,直去周國用。
周國用雖然身為將軍,武藝非凡,但又怎是穆桂英的對手,不幾合,便被一刀砍中了手腕,大叫一聲,撒了鐵槍,落荒而逃。
周、李落敗,穆桂英干脆幾個箭步上前,要去擒龐太師。只要擒住他,整個兵變的預謀便化為烏有,楊家和大宋王朝的危機,也煙消雲散。
忽然,那武將模樣的人一步上前,攔在了太師面前。此人不過六十左右的年紀,卻已須發皆白,一對雪白的劍眉入鬢,兩眼的精光如利劍一般。
“東海公龐琦!”
穆桂英不由驚叫出來。
聽聞龐琦從東海出兵,要協助太師剿滅呼家大軍,行至黃河北岸之時,與呼家相持不下。
不料這東海公不知何時,已進到汴梁城里來了。
龐琦出手如同閃電,五指彎曲如同鷹爪,向著穆桂英猛得抓了過來。
龐家兄弟,一文一武,兄長龐集在朝為太師,弟弟龐琦掌控東海,手握重兵。
只見他的鷹爪迅疾如同閃電,不僅凌厲,而且凶狠。
龐琦的鷹爪功和鐵砂掌世間無敵,左手精致而細長,專練鷹爪,右手厚實而粗糙,只練鐵砂掌。一掌一爪,變化莫測。
穆桂英正在驚訝龐琦是什麼時候進城的,那鷹爪已到了眼前。
“不好!”穆桂英急忙將頭一偏,若是被他的鷹爪打到,不死也毀容。但是她這一偏頭,已是晚了半分,被龐琦抓出了面紗,一把扯了下來。
“是你?穆桂英!”龐琦也是一愣。
比龐琦更驚愕的是太師龐集,他萬萬沒想到,穆桂英竟潛入他的地下城來,此事若一旦曝光,他的驚天陰謀便要落空。
“來人,不要讓她跑了!”龐集大喊。
此時,那些被驚醒的士兵,早已披堅執銳,陸陸續續地往龐府這邊殺來。
穆桂英反手一刀,逼退龐琦,順手將面紗重新蒙上。
她見身份暴露,滿城的軍士又一齊圍了過來,知道事不可為,便身子往後一躍,搶到湖心小徑上。
“別跑!”龐琦大喝一聲,也追了過來。
穆桂英並不是害怕龐琦,只是對方人多勢眾,自己又一時半會戰不下龐琦,生怕有失,便搶步要逃。
如今生擒龐集已是不可能,自己的身份又遭暴露,唯一的辦法,就是趕緊回到地上,通知京兵應戰。
湖心小徑僅容一人通過,龐集的士兵雖然人多,但在小徑之上,也只能一個一個的過。
穆桂英揮起鋼刀,如砍瓜切菜一般,將這些士兵紛紛砍落水中。
龐琦一個箭步,躍到小徑之上,依然是一掌一爪,向穆桂英猛撲過來。
龐琦本無心謀反,在東海坐擁一濱,自得其樂。
且他與太師雖是兄弟,但關系並不太好。
只是龐集有心稱帝,龐琦身為家中人,不得不出手相助。
因此他的出手,也絲毫不留情分。
穆桂英見鷹爪向她襲來,急忙舉刀一擋。
只聽“當”一聲,那鋼刀便震了一震。
待她舉刀細看,刀口上,竟崩出一個巨大的缺口。
“好厲害的鷹爪功!”穆桂英在心中暗嘆。龐琦在東海稱王,自有過人之處,調兵遣將,也不在穆桂英之下。
“穆桂英!你速速繳械投降,老夫尚能饒你一命!”龐琦喝道。
“哼!逆賊,膽敢出此狂言,待本侯殺上地面,在天子面前參你兄弟二人一本,便讓你龐家死無葬身之地!”
穆桂英毫不示弱,反手就是一刀回敬過去。
“哈哈!你以為你還能出得去嗎?”龐琦自恃武力通天,狂笑道。雖然嘴上說著話,但手上卻好不停留,又是一爪一掌,朝穆桂英打來。
穆桂英深知其雙手的厲害,急急後退。
只是剛退了半步,身後的士兵又蜂擁而至。
穆桂英竟全無懼怕,手上鋼刀不停,又將十余名士兵砍到水里。
龐琦步步進逼,穆桂英且戰且退,只一會兒,那湖面上的浮屍,已是層層疊疊。
兩人戰了十余合,難分高低。
穆桂英暗忖:“這龐琦好生難纏,不將他戰敗,恐怕難以脫身。需想個法子勝他才是。”
想到這里,手上已送出三朵刀花,刀刀直逼龐琦的要害。
龐琦雖然武藝高強,但面對穆桂英這樣的絕世高手,也不禁膽怯,見她三刀襲來,也只能連連後退。
“賢弟,萬萬不能讓她出去!”
一旁的龐集已是急紅了眼,大聲叫道。
因為他知道,只要穆桂英一上地面,就能調動京城戍衛抵抗,甚至還能將修河的民夫臨時組建成一支軍隊,用來保衛京城。
龐琦聞言,又進了幾步,出手更是狠毒,招招直取穆桂英的要害。
穆桂英又退幾步。
此時,滿城的軍士都已圍了過來,但礙於湖心小徑狹窄,不能一齊衝殺,只能候在湖邊干著急。
雖然前有強敵,後有龐琦,但穆桂英臨危不亂,她深知,只要自己身在小徑之上,便能無敵於地下。
“穆桂英,你若是繳械投降,老夫向兄長求情,讓你掌管天下兵馬!”龐琦見戰不下穆桂英,便想以利誘惑。
“逆賊,休要再言!你莫要以為本侯出不了這地下城,待本侯殺盡你們這些反賊,自向天子稟報,讓天子處置你們這些反賊!”
穆桂英根本不為所動。
龐琦又逼近幾步。他也意識到,在這湖心小徑之上,根本無人能奈何得了她,便想將穆桂英逼到岸邊。
穆桂英見他步步進逼,忽然揚手飛出一支短箭,直取龐琦的眉心。
不料龐琦早有准備,凌空一個翻身,將箭躲過。
他冷笑一聲,道:“雕蟲小技,也想暗算本王?”
話音未落,又見三支短箭向他襲來。
龐琦已是無暇躲避,但見他探出雙手,一手抓一支短箭。
張口一咬,又將第三支短箭咬在口中。
趁著龐琦忙於應對暗器之時,穆桂英已是一個箭步躍了上去,手中鋼刀已刺向龐琦的胸口。
龐琦雙手急忙將短箭一扔,雙掌一合,竟硬生生地將穆桂英的鋼刀夾在掌心。
說時遲,那時快。穆桂英趁他雙手一合之際,並不急著拔刀,忽然飛起一腳,直奔龐琦的心口。
那龐琦哪里防范,被穆桂英一腳踢中,騰騰騰地倒退三步,險些栽倒在地。
穆桂英趕緊上前,將身一低,手中的鋼刀便橫砍出去。
只聽嘶啦一聲,龐琦的小腿上被砍出一道口子,頓時鮮血直流。
穆桂英毫不停歇,又緊追一步,刀口向著龐琦的心口直送過去。
龐琦腿上吃痛,已是吃了一個大虧。見穆桂英又要取他要害,急忙雙腿一蹬,整個人連連退了出去。
逼退了龐琦,穆桂英便又要去擒龐集。畢竟太師才是她的終極目標,只要有這個人在,終將是大宋的隱患,而且,這個大難不久便會降臨。
“休傷太師!”憑空忽然一聲厲喝。只見一個肉球從天而降,擋在太師面前。
穆桂英抬眼望去,此人正是龐集的心腹阮泰。
此人武藝雖然並不十分精通,卻極擅追蹤之術。
穆桂英見是阮泰,手下更是毫不留情,先殺阮泰,再擒太師。
阮泰忽地從懷里取出一個竹筒,這個竹筒甚是奇怪,一尺來長,後面裝有一個把手。
只見他左手拿著竹筒,右手將那把手使勁往前一推,那竹筒之內,頓時冒出一股怪煙來。
煙與暗器本是不同,大多暗器,皆是依靠彈簧發射,且只打幾點。
這煙卻是由風力傳播,其速度之疾,毫不亞於暗器,而且如同漁翁撒網,讓人避無可避。
“不好!”
一心只想取阮泰性命的穆桂英,急忙頓住了腳步,連連往後退去。
只是這地下城里,雖然不見天日,但被挖出了幾個風口,地上的風穿過風口,變得尤其猛烈。
穆桂英的速度再快,也是快不過風的速度,頓時被那怪煙噴了個正著。
一股蝕骨般的濃香撲鼻而來。“糟了,是迷香!”穆桂英暗叫不好,只覺得一陣頭昏目眩。
“快!她中了迷香,趕緊將她擒住!”龐集手忙腳亂地指揮著軍士。
那些士兵穿過小徑,向著穆桂英殺來。
穆桂英強打精神,直起身又是一頓亂砍。
她深知自己中了迷香,已是支撐不了多時,一心只想趕緊殺出這地下城去。
那些士兵哪里敵得過穆桂英的神威,根本來不及招架,已被下餃子似的,紛紛砍落湖中。
見穆桂英朝著小徑殺來,衝在前面的士兵不停地往後退去,後面的士兵不知所以,仍不停往前擁來,頓時自相踩踏,落水者甚眾。
穆桂英穿過小徑,殺出一條血路來,往府外奔去。
她感到陣陣頭暈,已是支撐不了多時,若要穿過甬道,從下來的地方回到地上已是萬萬不能。
現在她唯一的法子,便是朝那四座石塔的地方殺去,那里也可以直達地面,只要一到地上,還能及時同時天波府的女將和家將們一起迎敵。
龐府之外,是一條筆直的大街,街道兩側,同樣是高低不一的民居。
看樣子,前唐時期,汴州城也是極盡繁華,光是這條大街,便已能容下兩架馬車並行。
此時的大道上,已擠滿了被召喚過來的軍士,密密麻麻,幾乎沒留下一絲縫隙。
每個士兵的手上都舉著一支火把,將原本漆黑的地下城照得雪亮。
光是出現在街道上的士兵,已有幾千人,兩側的小巷里,還有數不清的士兵在殺出來。
那麼多士兵,別說是一個穆桂英,就算是加上楊家上下,一下子也殺不盡。
穆桂英看看左右,同樣也有數不清的士兵在往這里猛撲過來。
她根本無處可遁。
喊殺聲驚天動地,只不過隔著厚厚的土層,上面的軍民根本無法察覺。
穆桂英放眼望去,大大小小的民居里,都亮起了燈,越來越多的士兵都來參與圍捕她的行動。
穆桂英急忙取出飛虎爪,往屋檐上一擲,那爪子便緊緊地勾住了檐角。穆桂英縱身一躍,身子已如燕子一般,騰空而起,穩穩地落到屋脊之上。
“她在屋頂!別讓她跑了!”下面的士兵亂紛紛地叫喊著。
穆桂英沿著屋脊,快步往那四座石塔所在的地方奔去。
她已越來越感到暈眩,腳下的步子也不由踉蹌起來。
迷香的藥力逐漸在她體內擴散,雖然她中的迷香不過只是一點,但也足以削弱她大部分體力。
“弓弩手,往屋頂上射!”有人在大喊著。頓時無數的弩箭朝著穆桂英招呼過來。
穆桂英跳下屋脊,踩著瓦片,讓屋梁當做掩護,飛速奔跑起來。
這些瓦片經過了數百年,雖然修繕過,但一腳下去,也紛紛坍塌下來。
所幸穆桂英身手了得,縱使踩在搖搖欲墜的屋頂上,也如履平地。
向她射來的弩箭,都被拱起的屋梁擋了下來。
“快!弓弩手去另一邊!”指揮著士兵們的校尉大聲喊道。
弓弩手井然有序地穿過屋子之間的縫隙,越到了房屋的另一邊,在下面繼續朝著穆桂英射擊。
穆桂英見自己又暴露在弓弩手的射擊范圍之下,急忙一個翻身,越過屋梁,在另一邊奔跑起來。
那些弓弩手見了,重又穿過屋子的縫隙,一邊追趕,一邊射擊。
穆桂英和這些弓弩手躲著迷藏繼續奔跑,龐府和天波府本就相隔不遠,僅有一街之隔。
不一會兒,便到了四座石塔的所在。
她忽然縱身一躍,躍到地面之上,擺開鋼刀,在人群中砍殺起來。
那密密麻麻的人群,頓時被砍開了一個巨大的口子,士兵們被殺得丟了兵器,紛紛抱頭鼠竄。穆桂英趁著這機會,幾步躍入了石塔之中。
“攔住她,別讓她跑了!”追趕的士兵大急,也蜂擁跟進了塔內。
穆桂英幾步躍上木梯,舉起鋼刀,咔擦咔擦幾下,就把兩道上二層的木梯砍得粉碎,絕了追兵之路。
她不敢停歇,又上了三樓,同樣將木梯砍壞。
被阻隔在一層的士兵,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穆桂英一層一層地上塔,毫無辦法。
嘩啦一聲,穆桂英縱身一躍,衝開頭頂的石板,躍到地面之上。地下紛亂嘈雜,地上卻是安寧靜謐,仿佛一下子從一個世界到了另外一個世界。
穆桂英急忙將那石板蓋回原處,又使盡全力推動天波府門前的石獅,移到石板上壓住。
雖然從另外三處石塔也可以直達地面,但壓死了這一個,此處或可作為整個楊府在被叛軍包圍後突圍的方向。
“得趕緊通知府里的太太們,太師已然謀反!”
穆桂英心中暗忖,疾步向緊閉的天波府朱紅大門奔去。
不料剛走了幾步,卻感覺一陣眩暈襲來,整個人又困又乏,雙腿已使不上一點力氣。
原來,穆桂英在剛才與叛軍交戰時,是緊繃著心弦的,此時一到地面,離楊府越來越近,那緊張而高懸的心一下子松懈下來,使得方才一直被她強行用內力壓制的迷香藥性突然衝上了腦門。
再加上她已經兩天兩夜沒有好好休息,連番作戰,身子自然困乏,眼皮也是越來越沉重,踉蹌了幾步,終於噗通一聲倒在地上,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