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愛麗絲書屋 校園 墮落人生

第44章 日記

墮落人生 zzystchaha 8527 2024-03-05 17:52

  雲嵐這會兒撅著嘴巴在旅店里撒嬌:“老公,盒子里面裝的什麼東西,能讓嵐嵐看一眼嗎?”

  我小心翼翼舉起紫色盒子,卻被嵐姐一把奪走,她耳朵湊近搖晃半天,聽不出什麼,隨意丟在床上,接著趴在床上勾起嫩白腳丫,輕聲嘆道:“好累啊。”

  嵐姐對盒子如此摒棄,令我非常不滿,一咬牙,揚手往她那被牛仔褲包裹的挺翹臀部拍去。

  啪,那兩瓣圓潤高聳的臀肉晃蕩出一片肉浪,“唔……”雲嵐下意識輕撫紅唇,一聲柔媚嬌吟卻止不住從指間竄出,清清亮亮回蕩在房間,她鼓起嘴巴不滿的喊道:“別亂打屁股,你又不和嵐嵐做愛!”

  聽完嵐姐不滿的嬌哼,我覺得自己精神有些潰散,思索起兩人未來,迷離的目光注視著斑斕的窗簾,就一周前,我還在自己房間痛苦自閉,再兩周前,她叫雲嵐,有一個叫林駿的男朋友,我叫昊濤,有一個蔣珍珍的女朋友。

  而現在事情發展如此之快,本該措所不及的我,此刻卻有種理所應當的幸福感。

  我心里缺少准備,身體卻坦誠接受這種待遇,我還缺少許多有關嵐姐的記憶,似乎都藏在那盒子里,但這無關緊要,重要的是,嵐姐喜歡我,我也顯然喜歡這個暴躁,嬌柔,可愛的女孩,倘若現在的我站在初中時期猶豫的昊濤面前,我可以大聲回答他:雲嵐並沒有把你當做一個玩具,並沒有忽略你的感受,她是世界上最關心,最理解,最喜歡你的女孩。

  “你在想什麼啊?”雲嵐愈加不滿。

  “啊,我在想我們接下來要怎麼辦。”

  “先做三個月愛呀,把老公欠我的都還回來!”雲嵐毫不猶豫的說道。

  “那學生會找你怎麼辦,馬上期末考試怎麼辦,你來月經怎麼辦?”

  “辭了,補考,嵐嵐來月經的話,用嘴巴和老公做愛,腳,手都可以,或者要不要試試嵐嵐的屁股?”

  女孩用手指在尾椎骨輕輕畫圈,她真是詳略得當,不在乎的事情就多一個字都不肯,在乎的事情講的滿滿當當,深入淺出,她翻身撒起嬌:“不說這些,快抱抱嵐嵐!”

  咚咚!咚咚!有人急促的將房門敲響,節奏沉重,或者可以用火急火燎形容。

  我心中的不安愈發強烈,這聲音像在敲擊心髒,噗通!噗通!雲嵐抬頭往門口喊道:“沒點外賣,沒叫服務,謝謝!”

  “嵐姐!嵐姐!你果然在這里。”

  並非由我口中說出,但這聲音落入耳中就令我墜入冰窯,我覺得自己好狼狽,想歇里斯底大哭一場,我不明白到底為什麼,只是望著嵐姐走向房門的身影,淚水占據眼眶,我伸手想阻攔,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好像那個說永遠不會離開我的人,即將永遠離開,那個說愛我的人,即將牽起別人的手。

  “老公,外面有個老熟人,嵐嵐去把他打發了。”

  我的懦弱,敏感,悲觀似乎刻在基因里面,它體現在我每一個無意識的想法中,體現在我每一個下意識的反應中,我哆哆嗦嗦穿起鞋子,仿佛回到高二那個走廊,腳步好沉重,意識好模糊,不,肯定是我記憶錯亂,這毫無征兆的雜亂回憶,肯定是搞錯了,絕對搞錯了!

  嵐姐在走廊和一個男生對峙,我實在不想看清他什麼模樣,就這樣低著頭聽著二人對話。

  “嵐姐,我找你好久,正巧這塊旅店都是家里開的,他們說你在這。”

  “說吧,找我什麼事情?三句話內說完。”

  “嵐姐,我想找你復合,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可以當你的玩具,我可以做到,他能做到我也能做到,我早就想通這些,他走以後嵐姐你就從學校休學。我一直都在找你,去你家碰到過叔叔,叔叔當時很生氣,直接找到我爸,當時真的把我一通好打,但我一直以來都沒有放棄,我是真的喜歡你,什麼事情我都可以答應,真的!”

  混蛋老爸!

  雲先生剛在女兒這積攢的一點好感消失殆盡,如果這家伙早些時候過來找我,早可以打發甚至解決,何至於在這種尷尬的場景遇到,至此她抬頭微笑道:“三句已到,本來呢,我想和你好好談談,但是我老公又敏感,又脆弱,還是個自閉的家伙,我不想讓他看到我們在這糾纏,所以,快走吧,永遠別來找我,否則後果自負。”

  “嵐姐,你說的老公是誰!!是那個家伙嗎,你不是和他說,他是個過氣的玩具,是個沒人要的家伙,是惡心反胃的玩意兒,況且他都這麼罵你,怎麼會……”

  “看來,你不想活了。”

  在這聲嘶力竭話語說出的一瞬間,雲嵐就意識到事情並未如此簡單,她本是個敏銳,聰明的女孩,然而此刻墜入愛河的快樂卻像毒品一樣麻痹著她,她打了個寒顫,准備轉身。

  “嵐姐,你別走!”

  那人猛地跪在地上,哀嚎道:“我什麼都可以做的,我能當你的新玩具,就算你去找其他玩具我也不會在意,只要你別像拋棄他那樣拋棄我!啊!”

  雲嵐抬起一腳踹翻男人,轉過身,不出意外,昊濤正站在她身後,低著頭看不清表情,整個人劇烈顫抖,思索好一會後,她輕聲呼喚道:“老公,這些事都已經過去,你也答應嵐嵐不再計較,好了,回房間吧,嵐嵐會和你解釋的。”

  “嵐姐,嵐姐,你不能這麼丟下我,我才是最愛你的那個人,我那時候還替你去解決……啊!!!”他被擊中腎髒,蜷縮著在地上掙扎。

  ——我……

  我為什麼在這,為什麼生氣,為什麼流淚,我……

  我有資格做這一切嗎?

  這惡魔般女孩奪走我身邊一切,曾經將我最珍貴的感情高高捧起,砸在地上碎成粉末,隨著她的笑聲飄散。

  我應該明白,當我懷疑她是否喜歡我的時候,她就是不喜歡我,就好比在圍爐烤火,就不會問什麼是溫暖。

  但是……

  真的好痛苦……

  我只是她的一個玩具而已,她會有各種嶄新的玩具,比我聽話,比我好看,比我更好玩……

  我好難過,並不是因為她對我曾經說過的那些話,而是我開始懷疑自己是否喜歡她。

  不,我應該是喜歡她的,但是她的生活我融入不了。

  什麼都沒有,什麼都不見,雲嵐,父母,詩萍,珍珍,文良這些都離我好遙遠。

  我低著頭,輕聲說道:“雲……雲嵐……我口有點渴……我……要下去買瓶水……”雲嵐擺出一幅十分鎮定的審視面孔,這走廊之中有三個人,她是唯一冷靜,平和的那位,而一個因肉體撕裂蜷曲在地,一個因心神割裂蕭瑟發抖。

  自然,在她眼中只是個小小插曲,馬上便可安慰平復,解決這場鬧劇,她清了清嗓子,以審問者,壓迫者的語調說道:“我不答應,你必須跟我進屋,必須聽我解釋,必須給我冷靜。”

  “雲……嵐……我想冷靜一下……你能給我一點時間嗎?”我的手開始抖,兩行淚控制不住掛落下來。

  “昊濤!你聽懂我的意思嗎,現在,立刻,馬上跟我回去!”雲嵐態度並未有絲毫動搖,怒火涌上心頭,指著房門大喝。

  望著女孩洶涌眼神,我像回到高二走廊盡頭那教室,也是這般睥睨神態,進去之後,那人開始在雲嵐身上摸索,觸摸的動作如年少之時那些大人般飢渴,惡心。

  雲嵐推擋那人,走到我身前,尖銳罵道:“別以為我雲嵐就非你不可,你就是我一個玩具而已!現在只是個不聽話的玩具!手頭是什麼,給我拿過來。”

  那時的我拒絕拿出信紙,一如現在的我拒絕:“我不要!你讓我冷靜一會!”

  再回現實,走廊的雲嵐眼神銳利盯著男孩,剛想開口,卻見他舉手往自己鬢發處猛擊,又是一拳打在牆壁,在那水泥白牆上留下斑駁血跡,她迷茫尖叫:“昊濤你瘋了嗎!”

  你瘋了嗎?

  幾年前教室內,雲嵐亦是如此質問,我轉身刹那被她一腳踹在腰部,隨後她撕碎我手上的信封,大罵道:“他在摸我,你第一反應是要跑,你瘋了嗎!你跑去找那個婊子嗎!”

  昊濤在教室嘶吼著,更像是悲鳴:“我沒瘋,我恨你,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你是個惡毒的女人,淫蕩的婊子,滾,給我滾遠點,再也不要在我面前出現!”

  “昊濤!!”

  回憶再次被打斷,雲嵐眼眸盡染水痕,揚手怒吼:“我們好不容易才在一起,卻為這種事吵架,你對得起我嗎!你還是喜歡趙詩萍嗎?還是忘不了蔣珍珍?你等著,我回去將她們全部弄死,把你認識的女人全沉到河里!”

  “夠了!雲嵐!!!你要相信我……我這輩子最喜歡的就是你……我從不奢求你有對我多好,我最大的願望就是希望你能理解我,你能相信我,你連這個都做不到嗎!!”

  “混蛋!!!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我不理解你,我不相信你,誰還能,你說誰!!!你怎麼能這麼對我,好過分!你真的好過分!你去死,去死,去死!!!”

  我上下嘴唇粘合又撕碎,渾身浸入恐懼之中,在恐懼中發抖,在恐懼症沉溺,在恐懼中窒息,我想起最好的解決辦法,鼓起勇氣往盡頭窗戶縱身一躍,面前紅漆木窗和玻璃紛紛破碎,隨著懸空的身子往下濺落,那一瞬間,我聽到背後一聲尖叫,不知道是不是是心愛的女孩發出,無所謂,去流浪吧,如果還能活著。

  ——嘭!隨著巨響,一個紫色盒子砸在牆壁,碎片散落一地。

  旅店房間枯坐著一位卷發少女,這位失去靈魂,失去生命意義的雪白身軀,在滿地狼藉中仿佛一朵淒慘曇花。

  朦朦朧朧中,聽到窗戶被敲響,她抬起頭,死死盯著玻璃,可惜,奇跡並沒有發生,隱隱約約有著兩點棕色光亮,像是兩個細小的黑洞,正緩緩吸走女孩的一切,她知道那是烏鴉的眼睛,隨後,有一個模模糊糊的黑色影子出現在玻璃,她在黑暗中衝烏鴉揮了揮手,那烏鴉斜著腦袋看著她,似乎並不怕人。

  她抓來一片面包,遞出窗外,那烏鴉發出嘎嘎怪叫,叼起食物飛向天空。

  她又很孤單很寂寞的走回房間中央,小心翼翼地蹲下身子,收拾起地上紫色碎片。

  少女感到後悔,這是她老公最寶貴的東西,回來前應該好好保管。

  整理好後,盒子內有一本厚重日記,一張信紙,一份地圖,還有一個透明塑料袋,里面像是淤泥,腐爛臭味隱約可聞。

  翻開第一頁,男孩的字寫得很是認真,一撇一捺都規規矩矩的,滿懷情感,這一刻,她覺得心情已然平復。

  她抿抿嘴巴,又往下看了一陣,一股無法抑制的憤恨情緒在胸膛徘徊,在心里翻騰,她猛地抓起日記,撕的四分五裂,怒吼道:“詩萍,詩萍,詩萍,都是詩萍,混蛋,你這個混蛋。”

  少女伏在自己臂彎,伏在那看似溫暖的臂彎間,那日記上陸續重復的名字刺痛她的雙眼,她顫抖著,顫抖地用手撫摸臉頰,無聲無息。

  腦海不斷閃過趙詩萍三個字,日記似乎在向她宣誓什麼,她早該出局,早該放棄,早該接受現實。

  她絕望的閉上眼睛,盡全力抱住自己,也抱緊了那顆破碎的心,額頭輕輕觸碰到冰冷的桌面,不知為何,她已經淚流滿面。

  啪嗒,淚水滴落在發黃的信紙,這一瞬間,她想到自己受到的苦楚,想到擺在自己房間的筆記,一筆一劃都寫滿著男孩的影子,他喜歡的東西,他身邊的人,滿滿當當紙頁皆是痴戀,她真的已經盡力,從初中開始,各種方法試遍,高中甚至想到小時候他從鋼琴桌下跳出來攔在自己身前的模樣,絕望的她想再嘗試一次,或許那些肮髒的手再次撫摸自己身體,男孩的心便會重新回到身邊,可惜狠心的男孩就是不肯回頭,甚至說出那些令她如墜地獄的話。

  而今天最令她崩潰的是,昊濤說自己不信任他,說自己不理解他,這兩句話比高中那惡意滿滿怒罵更為過分,她可是雲嵐,她曾是最理解,最信任昊濤的人,如今聽到這般荒唐的話,令她心防盡破,導致事情一發不可收拾。

  咳咳,她咳出一點血絲,嘴角勾起喃喃說道:“你不喜歡我,那就一起死吧……那時候……把你掐死,再自殺多好……至少那時,你眼里只有我……”

  黃昏上海的暑熱已經過去,縷縷涼風透過窗戶吹進來,想到自己要去將深愛的男人千刀萬剮,她生出一絲猶豫,她晃晃發暈的腦袋,面朝男孩逃跑方向說道:“馬上就過來,不會弄痛你的……沒有人比嵐嵐更愛你,更理解你,更信任你,只有嵐嵐才能和你生在一起,死在一起……”

  她疾步走向窗戶,迅速關上,走出房門之際,又反身回頭,那邊還有一張發黃的,用透明膠紙粘合的信紙,她像個銳利的匕首坐回書桌大聲朗讀信紙,如同大戰之前的宣誓。

  ——見信如晤一輩子很長,要和喜歡的人在一起。

  原諒我篡改這句爛大街的話,但這是我深思熟慮後,想對你說的話。

  就像我在你面前的時候,每一個細胞都是洋溢著喜愛與歡愉。即便我心里在否定,現實告訴我這就是潛意識表現,或者說是我的本意。

  是的,我一直在欺騙自己,我其實滿腦子都是你,也許是我們度過的歲月過於痛苦,但每當夜深之時,我就會緬懷曾經的溫暖懷抱,曾經的細語柔聲。

  記得剛見你那時,我就覺得,這個小女孩長得真漂亮,直到你伸手狠狠甩在我臉上之時,我才意識到這是一位不會微笑的女孩,我本能的想去逗弄,本能的想讓這漂亮臉頰泛起微笑,因為我相信這必然是世界上最美好的微笑。

  也許記憶里我們只有痛苦,但我遭受的所有折磨與苦難,都會在你的笑顏間消散。

  你是個溫柔禮貌的女孩,我折了一朵梔子花,你回送一朵甜甜微笑,至今難忘。

  我們之間有許多阻礙,父母的,同學的,甚至還有我自己的阻礙,我一遍一遍問著自己,喜歡是什麼感覺,是心跳加速,是呼吸急促嗎?

  不,感冒生病也會這樣。

  我覺得喜歡是溫暖的感覺,是安心的感覺。

  喜歡就是你走進昏暗房間,我那時涌起的溫暖,喜歡就是你將我抱在懷里,我那時滌蕩的安心。

  我喜歡你,我愛你,我想和你一起遠離這片紛擾,開始新的生活,於是我去報攤買來地圖,認真在上面做著筆記。

  我想過的第一個目的地是四川,生活悠閒,同時也是辣的故鄉,你喜歡吃辣,喜歡在陽光下看書,在那里想必會讓你悠閒愜意,但我想到經常吃辣對腸胃不好,又覺得你會嫌棄太熱,萬一斷電斷水,肯定會埋怨。

  我想過北方的城市,比如說哈爾濱,我聽說那兒暖氣很足,不會太過寒冷,但是想著你穿著厚重外衣出門,冷風會吹走你的笑容,寒雪會掩蓋你的身影,請原諒我小小的任性,因為,親愛的,我只想讓你刻入眼眶。

  我想過我們該如何生存,我可以朝九晚五當個上班族,也可以提起工具做個工人,當然,找不到工作時,我可以去酒吧唱唱歌,維持生活。

  我知道你不想讓我拋頭露面,我不介意在家拿起廚具,每天做一道永不重復的菜來討你歡心。

  我想過買一張大大的床,鋪上柔軟的棉絮,我可以在上面擁抱你,親吻你,留下我們幸福的足跡。

  我想過我們應該有一個孩子,我知道,在我們遭受磨難之後,她一定會在我們懷里健康快樂長大,請原諒我重女輕男,我想要一個女兒,一個像你一樣溫柔,善良的女孩,看著小小的你幸福長大,那簡直就在天堂。

  你知道嗎,我想的這些其實我也可以不要,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和你在一起躺在布滿陽光的房間里,看著窗戶的雲一朵一朵飄過,數著數著一天就過去,數著數著一輩子就過去,或者在馬路上抱在一起,哪兒也不去,就抱在一起,讓我接受別人艷羨的目光,讓我接受別人祝福的話語,請原諒我小小的虛榮心,因為你是如此的耀眼,如此的美麗。

  就這樣日復一日,等到我們老的走不動路時,我會牽起你的手,再次和你說,能夠認識你實在是這輩子最幸運的事,我從來沒後悔過,躲進那黑暗的鋼琴桌下,我從來沒後悔過,站在那法院陰冷的桌子旁,我從來沒有後悔過,愛上過你。

  我想,帶上這枝你最愛的梔子花,你就會來到我身邊,我想,只要你在我身邊,我就擁有了一切,我想,這一切的開始,都需要你點頭,輕聲說一句:我願意。

  我想,我馬上會聽到這句讓我幸福的回答。

  致最愛的雲嵐你的小耗子XX年11月15日——雲嵐止不住顫抖,從第二行開始顫抖,一直到最後泣不成聲,她不會忘記那天,她在走廊盡頭羞辱昊濤的那天,他歇里斯底怒吼罵她婊子的那天,他崩潰著收集信紙碎片哭嚎的那天。

  她收集散落在地的日記碎片,像瘋子一般,如同男孩那天崩潰的喊聲,那里面藏匿著男孩卑微卻偉大的感情,藏匿著他難以述說的痛苦。

  雲嵐,雲嵐,雲嵐,碎片里都是雲嵐,嵐姐,嵐姐,嵐姐,字行間皆是愛意。

  她拼湊出一段,照著看過去:嵐姐她說有喜歡的人,不是我……

  我應該感到高興……

  她又接出一段,視线越發模糊:我最近記性好差,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都記不住,是發生什麼痛苦的事情嗎,我要查下日記,這是與嵐姐共同的記憶,無論如何痛苦我都不想忘記,我決定寫一封信,向嵐姐挑明我的心意,會不會讓她困擾,我很久沒見過嵐姐,不知道她肯不肯見我……

  “我是個混蛋,我不是人,我好想死,我說出最惡毒的話攻擊嵐姐,我要把這句話貼到房間懲罰自己,就算忘記所有回憶,我也不能忘記我傷害過嵐姐。”

  在這紛繁的日記碎片里,有幾片最為醒目,里面全是帶著發絲痕跡的泛黃血痕,雲嵐哆哆嗖嗖將它們拼湊在一起,腦海中想象出男孩用腦袋砸在日記本,滿臉血淚的模樣。

  嵐姐警告我,說再不去找她,就把我身邊的人全部弄死,我真的不想過去,我可以在心里默默祝願嵐姐幸福,但不想再看到她和別人親熱,會讓我有種莫名的、暴虐的衝動,將那人活活掐死的衝動。

  我會為身邊的人使用暴力,卻討厭對嵐姐使用暴力,所以,今天這是最後一次日記,我找到父親治療焦慮症的安眠藥,整整一瓶,才開封過的。

  把它均勻的鋪在日記本,一撮一撮往嘴巴里送,隨後在空白處寫上這些文字。

  嵐姐和我從小遭遇不幸,我們都討厭暴力,討厭折磨,但是她變了,變得我不認識的模樣,暴躁,易怒,動不動就拳腳相加,從她眼里我仿佛看到年少時那些扭曲猙獰大人的影子,那一雙雙恐怖的手曾經是我們的磨難,現在嵐姐卻仿佛變成那些大人,伸出的手變成別人的磨難,她不該這樣,她真的很善良,她真的是個很好的女孩,安慰我的時候是如此溫柔,如此寧靜。

  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或許,我死亡的消息能讓她稍稍冷靜些,或者不要傳到她耳中,讓我安靜,舒服的離開這個世界。

  不想因為自己讓嵐姐傷害別人,我只有這個選擇。

  我恨她,我無法原諒她,因為現在的她滿不在乎地玷汙我深愛的嵐姐的身體和靈魂,讓嵐姐變得如此扭曲,如此惡毒,一切都是她的錯,不是我記憶里那個善良,溫柔的嵐姐的錯。

  安眠藥已經起作用,我好像在雲朵間飄蕩,如果可以選擇的話,我想躺在幾年前那個沙發上,躺在那個溫暖的懷抱里,靜靜地閉上眼睛。

  這句寫完就該合上眼睛睡覺,我思來想去,決定原諒她,我對她的愛只允許我恨她三十秒,不能再多,最後我要祝福她:希望你以後能忘卻痛苦,希望你以後能獲得幸福,因為你是我最愛的嵐姐。

  雲嵐不會理解,受到死亡威脅後的昊濤為何如此絕望,因為不知不覺間,她變成那些施暴的罪犯,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循環往復。

  她屏住呼吸往下看去,迫切見證著男孩尋求死亡的結尾。

  我沒死,爸爸將我送到醫院洗胃,經歷過死亡後同時失去死亡的勇氣,記性變得更差,醫院回來以後就忘記發生過什麼,無論如何,我要把這些日記鎖住,重新生活,希望再也不要回憶起這些,希望再也不要打擾到嵐姐的生活。

  雲嵐靠在角落床鋪上,收拾著行李,呱,呱,窗戶縫隙被銳喙啄開,暮色下,兩個躲閃影子竄進房間,呱,呱,它們對這里有人並不在意,在意的是這人能否再施舍點食物。

  雲嵐在黑暗里試著學烏鴉叫聲:“呱,呱。”

  那兩個小巧的影子在窗沿猶豫著,它們並不害怕,只是擔心能不能果腹,雲嵐把面包丟到地板,那領頭烏鴉一點點跳過來,叼起一片,放在另一只烏鴉面前,它很有靈性,張開翅膀像在打招呼:“嘎,嘎!”

  借著余暉,雲嵐看清那只啄食面包的烏鴉模樣:尾巴零碎,一只眼睛泛白,失去光彩。

  她將那塑料紙袋包裹的淤泥貼在臉上,輕輕地,柔柔的,細細的聞著那腐爛的味道,這本該是代表她幸福的象征,卻因為晚到四年變成一堆淤泥。

  她輕輕合上房門,走之前,和相依為命的兩只黑鳥告別:“呱,呱”

  雲嵐拿起包裹,走出旅店,沿著繁華街道往前尋去,她要找到自己那只受傷的黑鳥。

  ——“快讓開。”雲嵐第三次重復。

  “抱歉。”人群之中一位西裝壯漢重復道:“首……老爺想見你一面,希望小姐能配合我們工作。”

  “不行,我現在有事。”她說著,把包裹打開,將運動鞋換上:“再耽擱一會,就要找不到他了。”

  黃昏時分,人跡罕至的小巷,熙熙攘攘的街道似乎和這邊無關,雲嵐面前站著一群魁梧漢子,領頭的氣勢洶洶,卻又彬彬有禮地說著:“小姐,我們會幫忙找人,只要你跟我們走一趟。”

  “不需要,我要親自找到他。”

  雲嵐揉著腕關節,今天看來是不能善了,她開始熱身,“看你們圍上來的意思,是要用強嗎?我有個提議,我們各派個代表決斗,誰贏聽誰的,行嗎?”

  “小姐,我們是來請您回去,不是來打架決斗,況且,你那邊只有你一個女人,哪能跟我們這群糙漢比試。”

  領頭壯漢理所當然拒絕,他聳聳肩膀,不動聲色指示其余四個收下往雲嵐圍攏,隨後從懷里掏出一件事物,勸說道:“請你務必看清這個手鐲,老爺說見到這枚玉鐲,你就會明白跟我們走。”

  雲嵐一看玉鐲便明白幾分,點了點頭,說道:“這麼看來,叫我小姐的確沒問題。那就這樣,你們回去復命吧,就說東西已經看到,我不肯過來。”

  那壯漢伸手一攔,繼續勸道:“小姐,希望你能理解,不答應的話,我們就這樣一直攔著你。”

  “看來是沒的選擇,那就回到剛才的話,你們誰和我打一架,贏的人說了算。”雲嵐輕輕揉捏手指。

  “小姐,不用這麼麻煩,我這邊讓你打三拳,你如果能讓我喊出聲,那就算你贏。”

  壯漢自信而謹慎,拍拍壯闊胸肌說道:“小姐,不要使詐,就衝這邊打!”

  “唔,不錯的建議,畢竟我只是位柔弱的女孩子,讓著我也應該。”

  只聽到嘭地一聲巨響,那壯漢閃避不及,狠狠撞到側邊垃圾桶,就在砸落的一瞬間,眾人聽到他那喉嚨咕噥出的嗚咽聲,全身骨節噼里啪啦悲鳴,雲嵐一拳擊飛壯漢,遺憾地感嘆道:“這樣還沒喊出聲,真是厲害,快過來,還有兩拳。”

  “雲嵐!”

  一位兩鬢蒼白的老人叫出女孩名字,他倚在角落向眾人點頭,這四五個漢子連忙放棄圍困雲嵐的舉動,三兩步上去跟在老人背後慢慢往女孩壓來,從那竭力從垃圾堆掙扎起身,一瘸一拐跟著老人的壯漢來看,那誠惶誠恐,拘謹克制模樣,想必這位老人極有威嚴。

  老人的目光笑著看過來,和藹的握住雲嵐雙手,輕輕拍了拍,說道:“我的乖孫女,不能再胖咯。”

  雲嵐露出笑容,目光炯炯地盯著老人,老人接著說道:“再胖就和楊貴妃一模一樣咯。”

目錄
設置
手機
書架
書頁
簡體
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