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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回 初識元昊

楊門女將穆桂英別傳 襄王無夢 33891 2024-03-05 19:08

  上回說到凱旋而歸王子府邸縱情享樂,詭計多端主仆二人潛入江湖,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文……

  話說楊家一行人遣散奴仆,收拾行頭,搬出天波府,離了汴梁城,在穆桂英的帶領下,直奔穆柯寨而來。

  楊家原本人丁興旺,但自從金沙灘一役以來,楊家多人為國捐軀,便只留下了六郎楊延昭這一脈單傳,如今宗保壯烈殉國之後,楊家將竟只剩下了年幼的楊文廣這一個男丁,天波府內除了未曾婚配的八姐楊延琪、九妹楊延瑛以及丫鬟楊排風以外,其余皆是喪夫守寡之人,想來著實讓人頗感淒涼。

  穆柯寨位於宋遼交界之處,離西夏邊境也不過百里之遙,地勢險峻,易守難攻。

  穆桂英之父穆羽曾是北漢之臣,北漢被大宋攻滅後,穆羽不願為宋室效命,於是帶領親信部眾來到這宋遼邊界,占山為王,過起了逍遙自在的山大王生活,但穆柯寨並不像其他強盜土匪一樣攔路劫財,打家劫舍,而是自耕自種,自給自足,與民秋毫無犯,當時正值亂世之末,連年戰火讓許多黎民百姓背井離鄉,在穆桂英的建議下,穆柯寨收留了許多逃亡的壯丁和戰亂中流離失所之人,選其精壯者加以訓練,組成了一只頗具戰斗力的守備軍,自保之余還為山下的百姓提供庇護,因此深得邊界一帶人民的擁護,勢力和影響日漸擴大,讓宋遼夏三國都不敢小覷。

  時值初夏,天氣漸漸炎熱,穆桂英擔心年過八旬的佘太君身體受累,所以沒有選擇日夜兼程,一行人走走停停,足足用了月余才到達宋遼邊界。

  雖然長途跋涉讓人身心俱疲,但好在一路上沒有發生什麼意外,眼見只有一兩天就可以到達穆柯寨了,穆桂英緊繃的心弦也稍微放松了一些,臨近穆柯寨時,眾人在山下的小鎮上休整了一夜後,才繼續啟程趕路。

  穆柯寨一帶皆是綿延的山脈,坡陡林深,越靠近穆柯寨,道路便越發崎嶇難行,馬車行走甚是不便,所以在山下小鎮時,楊家一行人便賣了馬車,只留著佘太君所乘那一輛,其余人或騎馬或步行,穆桂英帶著楊文廣走在最前頭帶路。

  眼見日頭漸漸升高,陽光也越來越毒辣,刺眼的光芒照得人睜不開眼,山間的草木也懶洋洋垂著頭,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一行人頂著烈日在山間走了兩個時辰,均是汗流浹背,飢渴交加。

  楊文廣從小在蜜罐里長大,這三十幾天來顛沛流離,既沒睡過好覺,也沒吃過一頓安樂飯,早已心生不滿,多虧大娘二娘等長輩們寵著讓著,才沒有使性子發脾氣。

  進山之後,楊文廣連馬車都沒得坐了,只覺腿都走斷了,加之天氣炎熱,曬得他心火旺盛,嘴里不停地碎碎念著些牢騷話,翻過一座又一座山頭後,楊文廣忽然一屁股坐在路旁,氣呼呼地埋怨道:“都走了半天了,還有多久才到呀?這路也太難走了,天又熱,我不想走了!”

  穆桂英看了看前方,柔聲道:“廣兒,翻過這座山頭和前面那座山,就到穆柯寨腳下了,快起來趕路吧!大家都一樣走路,你堂堂男子漢難道還不如我們這些女流之輩麼?”

  楊文廣不甘地看了身後艱難前行的眾人,嘟囔道:“老祖宗不是還坐著馬車麼?我走不動了,我也要坐車。”

  穆桂英見楊文廣如此嬌氣,不由得心生怒氣,本想呵斥不聽話的楊文廣,又想起楊宗保托夢時交代的遺言,心里一陣辛酸,火氣也自然消散,語氣溫和地道:“老祖宗都年過八旬了,你怎麼能跟老祖宗相比呢?聽娘的話,快起來,我們再走一個時辰就到了,到了穆柯寨,你就能見到外公了,你都有十多年沒見過外公了,難道不想他麼?”

  楊文廣任性慣了,並沒有見好就收,反而撇了撇嘴,執拗地道:“要走你們走吧!反正我是走不動了,我要在這里歇一會!”

  穆桂英聞言蹙了蹙眉頭,粉唇微張,便欲教訓一下任性的楊文廣,大娘張金定早已聽得穆桂英與楊文廣的對話,連忙快步趕上前來,笑著攔住穆桂英道:“桂英,廣兒還小,不懂事,你別放在心上。再說這路的確太難走了,我也有點走不動了,既然還要一個時辰才能到,不如在這里歇一會吧!老太君在馬車里顛簸了這麼久,也好讓她老人家下來歇息一下,大家吃點干糧,再繼續上路,桂英你看如何?”

  張金定向來最是寵愛楊文廣,見她相勸,穆桂英頗有些無奈,又見那拖著馬車的馬兒步履艱難,其余眾人也均是汗流浹背,氣喘吁吁,於是疾步走到馬車前,柔聲道:“祖母,還有一個時辰才能到穆柯寨,大家都有些疲累了,想原地休息一會,可是這里正是半山腰,不宜安營扎寨,您老怎麼看?”

  佘太君雖然年邁,但耳聰目明,坐在馬車里也聽見了穆桂英和楊文廣爭吵之事,心知穆桂英為難,於是點點頭道:“好吧!就歇息片刻。”

  穆桂英從小研習兵法,見離山頭尚有三四里路,離山下則有五六里,正處於半山腰上,上不得下不得,且周圍又無遮蔽之處,深知於此處休息不妥,往後一看,又見殿後的八姐九妹離得甚遠,隊伍太過分散,本想堅持己見,但礙於佘太君發了話,心里暗道:“此處雖離穆柯寨尚有一段距離,但已屬穆柯寨地盤,一般人絕不敢在穆柯寨眼皮下作亂,而且若是有人想對我們不利,應該早就動手了,不可能等到現在吧?”

  穆桂英如此思索了一番,覺得自己有可能顧慮太多,於是高聲喊道:“大家原地休整片刻,喝點水吃些干糧再趕路。”

  說罷,穆桂英示意楊排風將馬車拉到路邊,自己則回身走到楊文廣身邊,從馬背上拿了水壺,遞到他跟前。

  楊文廣雖然任性,但並非不知好歹之人,他也知方才之言不妥,只是少年面薄,不肯服軟,見娘親沒有生氣,心中更生愧疚,面色一紅,接過水壺,輕聲道:“謝謝娘親……”

  穆桂英心中一暖,正欲借此良機教導楊文廣幾句,忽見山坡上方的灌木草叢一陣異動,定睛一看,竟發現隱約有人頭攢動,忙高呼道:“大家小心!有埋伏!”

  話音剛落,只聽得“嗖”的一聲,一枝羽箭破空而來,迎面射向穆桂英的面門,但羽箭雖快,卻快不過穆桂英的身手,眼見羽箭到了跟前,她輕舒玉臂,將這枝偷襲的利箭輕而易舉地撥開,然後身形一轉,護在了楊文廣身前,再次高呼道:“注意隱蔽!保護老太君!”

  佘太君彼時仍在馬車上,偌大的馬車靠在路邊,自然成了最顯眼的目標,聽得穆桂英之呼喊,張金定等人忙衝向馬車,想護住佘太君周全,然而山頂上的敵人早有計劃,數十枝羽箭齊發,分別襲向楊家眾人,逼得她們只能閃轉騰挪躲避襲擊,無法靠近馬車。

  穆桂英見事態緊急,於是順手一拉,將馬兒牽到跟前,讓楊文廣藏於馬背後,自己則悄悄地向馬車處移動。

  佘太君困於馬車內,無計可施,見穆桂英舍了楊文廣來救她,忙大聲疾呼道:“桂英,別過來!保護好文廣要緊!”

  佘太君雖已年過八旬,但嗓音卻依然響亮,山坡上的敵人聽得此言,又是數十枝羽箭射來,讓穆桂英不敢貿然向前,只能閃回馬背後。

  楊文廣雖出生於軍營,但從小到大都在天波府里長大,備受各位長輩寵愛,哪曾見過此等陣仗,幾枝羽箭“嗖嗖”地射將來,落在他身旁不遠處,嚇得他戰戰兢兢,瞬間面皮發白,嘴唇發紫!

  穆桂英見楊文廣抱頭縮腳,臉色慘白,顯然已被這突然來的襲擊嚇壞,心中又焦急又心痛,更不敢離開他,只得拔出佩劍,以馬匹為掩護,護在楊文廣身前。

  趁著敵人針對穆桂英之時,張金定等人也在悄悄靠近馬車,坡下的楊延琪楊延瑛姐妹並其他女將均已迅速往半山腰趕來。

  坡上敵人見奈何不了穆桂英,只得退而求其次,射向其他楊門女將,但她們也都是經歷過疆場戰陣之人,短暫的慌亂過後便都迅速冷靜下來,紛紛將身體緊貼著土坡石壁,避免暴露於敵人視线下,局面一時陷入了僵持。

  穆桂英穩住了楊文廣,悄悄探頭往山坡上看去,從羽箭的速度和精准度來推斷,穆桂英心知敵人離她們並不遠,而從羽箭的數量上,她估計敵人人數也不是很多,但難就難在敵暗我明,對方又占據了有利的地形,仗著弓箭之利,隨時可以對她們造成致命威脅,而此地距離穆柯寨還有兩座山頭之遠,巡山隊一般不會來此地,僵持下去顯然於己不利。

  快速思考了一番後,穆桂英當機立斷,輕聲囑托了楊文廣幾句後,悄悄解下身上粗麻斬衰,猛地朝坡上飛擲而去。

  迎風飛舞的素色粗麻斬衰仿佛一片白雲,突然出現在空中,極其顯眼,坡上敵人正全神貫注地觀察著楊家眾人的動靜,驟然見得此物,自是下意識地放箭射去。

  穆桂英正待如此,待那一輪箭雨過後,她立刻翻身上馬,快速向山坡上奔去。

  穆桂英聲東擊西的計策讓敵人始料未及,倉促之下紛紛彎弓搭箭阻止穆桂英靠近,但搭箭射擊是需要時間准備的,而這一點點的時間對於穆桂英來說已經足夠了!

  方才擲出斗篷誘敵時,穆桂英就快速觀察了一番弓箭手的位置,她之所以敢於獨闖敵陣,不僅僅憑藝高人膽大,而且心思也非常縝密,頭腦十分清醒!

  說時遲那時快,敵人搭箭的那一刹那,穆桂英的師傳秘寶神箭飛刀已經出手,九把飛刀同時飛出,分別襲向隱藏在灌木叢後的九個弓箭手,刀刀直插咽喉,一擊斃命,這些倒霉鬼連飛刀是什麼來路都沒看清,便已魂歸地府,甚至連一聲慘叫哀嚎都沒有喊出來!

  一瞬間便有九名同伴殞命,這讓埋伏的敵人怎能不膽寒,余下的幸存者箭已在弦上,卻因為驚詫莫名而未能發出,錯過了襲擊穆桂英的最佳良機,幸好他們占據的地形十分有利,山坡不僅陡峭,而且灌木叢生,馬兒爬坡速度並不快,否則他們又將為這短短的一愣神付出沉重代價!

  “別怕!她的飛刀只有九把,剛才已經全用完了,守好陣型,她就是三頭六臂,也絕不敢衝上來!”

  正在弓箭手們膽戰心驚之際,一個陰鷙的聲音忽然響起,讓弓箭手們迅速鎮定下來。

  穆桂英本想用飛刀破陣震懾敵人,然後趁他們慌亂之時衝上山坡,卻不料敵人居然如此清楚她的底細,這群弓箭手雖然人不多,但個個箭法精准,而且很有紀律性,即便一瞬間死了九個,但由於他們隱藏的位置隱蔽而分散,互相之間有所照應,所以陣型並未受到太大的影響!

  穆桂英衝刺失敗,心知騎馬雖然爬坡迅速,但目標過於明顯,於是果斷翻身下馬,隱藏在茂密的灌木叢後,通過樹葉草叢之間的間隙偷偷打量敵人的方位和動靜。

  然而還未等穆桂英探明敵人的底細,山坡下忽然又響起了一陣聒噪的喊殺聲,她連忙轉身望去,只見一伙山賊強盜裝扮之人揮舞著兵器衝了上來,截住了退路,與坡上的弓箭手們形成了合圍之勢!

  如此險惡的局面,饒是冷靜如穆桂英,也不得不暗暗叫苦,因為她知道這些敵人並非等閒之輩,明顯是做了精心的准備,提前在此險坡處設下了天羅地網,趁著楊家急於趕路人困馬乏之際驟然發動突襲,而在趕路的過程中,所有人都沒有注意到有埋伏,說明敵人不僅訓練有素,而且藏身之所選得十分隱蔽,遠離道路兩旁,讓穆桂英和佘太君這等小心謹慎之人都未能察覺,更可怕的是,敵人究竟是誰,還有哪些後招,穆桂英和楊家眾人皆一無所知,只知道稍有不慎,便會有滿門覆滅的危險!

  此情此景下,穆桂英對自己的輕率懊悔不已,只當是離穆柯寨不遠,便忽略了偵查和警惕,讓楊家陷入了此等不利的局面,痛定思痛之下,穆桂英只得兵行險招,嬌喝一聲,從樹叢後一躍而起,徒步向坡上衝去。

  埋伏的弓箭手們見穆桂英只身犯險,立刻便射出了十數枝羽箭阻止她靠近。

  雖然穆桂英身形高大似男兒,但身手卻十分靈巧敏捷,她用手中寶劍護住身前,左翻右滾,巧妙地利用山坡上的灌木從避過了箭襲,進一步靠近了敵人所在的位置。

  弓箭手們原本以為這一輪箭襲下來,即便不能殺傷穆桂英,至少也能逼得她退回原地,卻不料反被她衝了一段距離,出於忌憚之心,原本瞄准楊家其他人的弓箭手也不得不轉移目標,幾十張強弓齊齊指向穆桂英!

  “不好,她們要強行突圍了!快放箭!不能讓她們衝上來!”

  陰鷙的聲音再度適時響起,提醒了眾弓箭手,他們這才明白穆桂英衝陣只是為了吸引火力,掩護佘太君等人突圍,在他們如臨大敵般防范穆桂英之時,佘太君的馬車已經在張金定、杜金娥和楊排風的保護下向坡上衝去,只得再次轉移目標!

  楊家眾女將心知突圍機會稍縱即逝,於是冒著箭雨勇敢向前,大娘張金定一馬當先在前開路,楊排風駕車,杜金娥於車旁護衛,八姐九妹並其他女將相距較遠,只得奮力追趕。

  穆桂英見計策落空,心中深恨那聲音陰鷙之人,當下一咬銀牙,向坡上發力狂奔,轉瞬便衝到了距離弓箭手們埋伏之地五丈之內。

  弓箭手們眼見穆桂英步步逼近,個個握緊了弓箭,但卻並未放箭,而是不約而同地回頭去看後方。

  穆桂英眼神何等銳利,即便還有數丈之遠,又隔著重重灌木叢的遮擋,依然發現了弓箭手們這一不尋常的舉動,心知那陰鷙的聲音便是敵人的首腦人物,所有敵人都根據他的命令行動,拿下他便能粉碎敵人的陰謀,於是趁著匪首未發令之時,繼續勇敢向前衝去!

  “別管她!她一個人掀不起什麼浪,不惜一切代價攔住其他人!”

  弓箭手們得令,竟真的不顧就快要衝到面前的穆桂英,齊齊搭箭向坡下的楊家眾女將射去。

  穆桂英之所以舍命衝陣,本意就是想以自己的犧牲牽制住弓箭手們,換取楊家眾人突圍的機會,但她萬萬沒想到,匪首居然下了個如此匪夷所思的命令,竟完全將她置之不理,這讓穆桂英殊死一搏的想法再度落空,心中大呼不妙!

  穆桂英的擔憂很快便成為了現實,只聽得一聲痛苦的嘶鳴聲,佘太君所乘坐的馬車突然失去了控制,掉轉頭向山坡下衝去,原來在剛才那陣箭雨之中,馬匹的眼睛中了一箭,自然吃不住痛發怒狂奔。

  “老太君小心!”

  眼看著失去控制的馬車疾速向坡下衝去,離得最近的大娘張金定高呼一聲,雙手攀住了車尾,駕車的楊排風也緊緊拉住韁繩,但仍止不住馬匹的速度,一旁護衛的杜金娥身手輕靈,在馬車失去控制的一刹那間,她飛身一躍,跳上了車頂,想要順著車頂爬下來,將佘太君救下馬車,但顛簸的山路讓車廂劇烈搖晃,若是強行往下爬,隨時都有側翻的可能,逼得杜金娥只能緊緊抓住車頂的木格,以盡力保持馬車的平衡,防止被甩落。

  馬車下坡的速度極快,很快便衝到了殿後的楊延琪楊延瑛和二娘李翠萍等其他幾位女將面前,她們急中生智,趁馬車從身邊經過之時,一齊將槍杆插入馬車車輪之中,試圖卡住車輪,讓馬車停住,但區區幾根白蠟木槍杆在完全失控的馬車前根本不值一提,塞入的一刹那便立即折成了兩段,馬車疾奔的去勢不減,而且越來越快!

  “娘!”

  八姐九妹焦急萬分,異口同聲地喊了一聲,丟了折斷的槍杆,不管不顧地追趕馬車而去,李翠萍等人阻攔不住,只得跟在她們身後,一起追趕馬車。

  突如其來的變故不僅讓突圍失敗,而且楊家眾人情急之下只想救回佘太君的想法還正中了敵人的下懷,坡下的匪徒們立刻停止了衝鋒,訓練有素地擺好防守陣型,只等楊門眾女自投羅網了!

  穆桂英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她很想大聲疾呼,讓大家放棄追趕馬車,以大局為重,保存實力突圍,但此情此景下,她知道即便呼喊也阻止不了急於救母的八姐九妹,於是一咬銀牙,轉身向以為勝券在握的弓箭手們殺去!

  弓箭手們還在錯愕之時,穆桂英已到了他們面前,最前面的幾個首當其衝,只覺一陣黑影飄過,喉頭一痛,連哼都沒哼出來一聲,便倒在了地上,後面的弓箭手忙彎弓射箭,但距離如此之近,弓箭哪有寶劍有用,穆桂英如虎入羊群,片刻之間便又斬殺了四五人!

  “快撤!”

  陰鷙的聲音見穆桂英已經殺紅了眼,忙下達撤退的命令,但卻正好暴露了他的位置,穆桂英棄了其他弓箭手,直接向發聲處奔去,想要手刃這個伏擊她們的匪首!

  “你們幾個攔住她,你們幾個去殺她那沒用的兒子!”

  眼見跑不過又攔不住穆桂英,匪首狗急跳牆,想出了一條陰毒無比的計策,然後轉身奪命狂奔而去。

  穆桂英心中怒極,匪首之言雖然卑鄙下作,但無疑正中她的軟肋,眼見幾名弓箭手已往坡下奔去,穆桂英只得咬咬牙,棄了匪首,轉身去追那幾名弓箭手。

  待到穆桂英清理完威脅抬頭望時,匪首已經帶著余下的弓箭手們逃之夭夭了,她顧不得安撫楊文廣,直接往坡下疾奔,想去接應其他楊門女將。

  正在這時,山坡上忽然又揚起了一陣塵土,穆桂英轉頭一望,只見一群全副武裝的兵士出現在山坡上,為首一人身穿鎖子甲,頭戴鐵盔,胯下一匹黑鬃馬,手中一柄月牙戟,威風凜凜,氣勢雄雄,縱馬疾奔而來!

  穆桂英只道是敵人的後援,心中暗嘆一聲“天亡我也!”,一把拽起噤若寒蟬的楊文廣往坡下跑去。

  穆桂英身手雖然敏捷,但怎能比得過馬快?

  更何況她還拖著一個嚇壞了的楊文廣,所以不多時便被追趕上,進退無門之下,穆桂英只得抱著魚死網破的念頭,回身將楊文廣護在身後,長劍一指,嬌叱道:“賊徒!你們究竟受何人指使,在此地設伏戕害我楊家?”

  來人勒住馬,面露不悅道:“我乃穆柯寨中人,爾等不經通傳,犯我邊界,卻反誣我等加害,真乃莫名其妙!”

  穆桂英心頭一震,仔細打量了一下,只見來人面如古銅,方面闊口,細眉長目,垂耳重頤,記憶中沒有半點印象,於是冷哼一聲,嬌叱道:“無恥匪徒,爾等在此埋伏,偷襲我楊家老少婦孺,還要假借穆柯寨名義,玷汙穆柯寨名聲,真乃恬不知恥!你若是穆柯寨中人,為何我毫無印象?”

  來人“咦”了一聲,語氣緩和道:“我穆柯寨向來自耕自種,與民秋毫無犯,從不做攔路劫財的勾當!聽夫人之言,其中似乎有誤會,在下乃是巡山之時,聽得這山坡上有異響,所以才率手下兄弟前來察看,實不知夫人所言何事,還請夫人釋疑。”

  穆桂英見來人言辭懇切,神態恭謹,心道此人若是伏擊自己的匪首之同伙,按理來說應該直接動手,無暇與自己爭辯,而自己離開穆柯寨已有十五六年,十幾年的時間,人來人往,物是人非,委實不能以從前的印象來下定論。

  想到這里,穆桂英眼中的殺氣減了三分,但並未放松警惕,手中劍依然直指著來人道:“方才有賊徒在此伏擊,導致我楊家眾人失散,你說你是穆柯寨中人,有何憑據?”

  來人從懷里掏出一塊鐵牌,拋向穆桂英,嘴里道:“這方圓數十里,皆是我穆柯寨地盤,怎會有人在此伏擊?夫人既是往我穆柯寨而來,想必是故舊親朋,此令乃是穆柯寨頭領的證明,不知夫人能否識得?”

  穆桂英接過鐵牌,仔細打量了一番,回道:“看來你所言非虛,以此令牌來看,你應該是穆柯寨地字號頭領!”

  來人驚訝萬分地道:“夫人為何對令牌如此熟悉?略微一觀便知某的身份。”

  穆桂英將鐵牌拋還給來人,正色道:“這些令牌乃是當年我在寨中時建議爹爹打造而成,目的是用來調度寨中兄弟,分清身份等級,豈能不識?”

  來人聞言,大驚失色,連忙滾鞍下馬,單膝下跪道:“屬下拜見大小姐,剛才有眼不識泰山,還望大小姐恕罪!”

  穆桂英柳眉一豎,警惕地道:“你我素未謀面,你怎知我身份?”

  來人再度抱拳施禮道:“屬下雖來穆柯寨時日不長,但普天之下,誰不知穆柯寨寨主膝下有一千金,文武雙全,智勇兼備,巾幗不讓須眉,掛帥大破天門陣,威名遠揚於天下,方才大小姐說此令牌是令尊打造,屬下即便再愚鈍,也自然能猜出來!”

  兩人正說話時,後面的兵丁也趕到了面前,一須發皆白的老者仔細地打量了穆桂英一番,三步並作兩步跑至跟前,撲通一聲下跪道:“小姐,真的是你,老奴還以為眼花了呢?”

  穆桂英一眼便認出老者乃是跟隨父親幾十年的老部下,心里的石頭終於落了地,忙上前一步扶起老者,激動地道:“福伯,快起來,折煞桂英了。”

  福伯站起身來,見穆桂英孑然一身,衣衫單薄,於是關切地問道:“小姐怎生這般打扮,若是回來探親,怎麼連個隨從都沒有?姑爺呢?”

  一提起楊宗保,穆桂英內心就仿佛被刀扎一般,但此時此刻,穆桂英更關心楊家其他人的安危,於是收起悲傷的思緒,急切地道:“先不說這些,福伯,剛才有賊徒在此伏擊,致使我們家人失散,祖母她們往山下去了,你快帶著兄弟們下去接應!”

  福伯雖然年長,但脾氣卻依然火爆,聽得穆桂英此言,他暴跳如雷地道:“什麼?有人敢在穆柯寨的眼皮下對小姐不利?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兄弟們,跟我來,去宰了那群狗娘養的!”

  說罷,福伯氣衝衝地帶著數十個手下往山下衝去。

  穆桂英和福伯說話時,那地字號頭領一直默默地站在一旁,靜靜地凝視著穆桂英,他不是別人,正是穆桂英的殺夫仇人,西夏二王子李元昊!

  這是李元昊與穆桂英真正意義上的初次相見,雖然李元昊對穆桂英心馳神往已有多年,但那幾面都是匆匆一瞥,穆桂英甚至都沒有注意到李元昊的存在,而現在,他們終於有了交集,所以這一刻在李元昊心里有著很重的份量,他興奮地捏緊了拳頭,細長的眸子里閃爍著異樣的光彩!

  近在咫尺的穆桂英眼神飄忽地凝視著福伯遠去的方向,壓根就沒留意到身旁這矮小漢子不經意間露出的不同尋常的眼神,那是一種讓人心生畏懼的眼神,仿佛一頭飢腸轆轆的惡狼緊盯著進入它攻擊范圍的羊羔,然而此時此刻,穆桂英心里掛念的全是楊家眾人的安危,完全不知道她即將踏入了一個為她精心設計的陰謀之中,若是她知道身旁之人便是她的殺父仇人,只怕立刻就會拔劍相向,怒斬仇敵了!

  穆桂英心里終是放心不下,看了片刻。

  便欲下山而去,李元昊卻突然伸手阻攔道:“大小姐剛剛才經歷了一番惡戰,不如和小公子在此地歇息,營救之事,交給屬下便好。”

  穆桂英見李元昊一邊說,眼睛一邊看向旁邊的草叢,邃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卻見楊文廣正縮在那草叢堆里,原來穆桂英回身阻擋李元昊時,楊文廣出於害怕,悄悄地離開了她身邊,躲到了路旁的草叢里,穆桂英由於背對著楊文廣,又要防范李元昊,所以並未察覺,福伯等人也沒有看見楊文廣,而李元昊卻是看得真切,只是礙於身份未明,一直沒有點破,直到此時才出言提醒。

  想起楊門祖孫三代忠烈之英勇無畏,再看兒子楊文廣如此膽怯窩囊,穆桂英心里又酸又苦,只恨自己沒有教育好兒子,才讓他落得如此不濟,但穆桂英氣歸氣,卻始終保持著理智,她心知兒子正處於性格形成期,內心極其敏感,若是當著外人的面指責呵斥他,非但無法讓他改進成長,反而會傷害他的自尊,於是暗嘆一口氣,上前扶起楊文廣,溫柔地道:“廣兒,沒事了,我們已經安全了。”

  楊文廣顯然是受驚過度,一頭撲進穆桂英懷中,心有余悸地道:“娘,那些賊徒走了麼?不會再回來了吧?大娘她們哪去了?”

  穆桂英輕撫著楊文廣煞白的面龐,輕聲安撫道:“廣兒別擔心,娘親已經派人去接應祖母她們了,不會有事的。”

  李元昊定定地凝視著穆桂英母子,狹長的眼睛里充滿著困惑和慶幸,之所以困惑,是因為楊文廣的膽小懦弱,李元昊不明白為什麼忠勇剛強的楊宗保會生出這樣的兒子,而之所以慶幸,也是因為楊文廣的膽小懦弱,在跟楊宗保對壘之後,李元昊便深深覺得,楊家會成為阻礙他征服天下的絆腳石,而作為楊家僅存的男丁,楊文廣最有可能成為那個最棘手的對手,因此在設定計劃時,李元昊曾考慮過是否應該除掉楊文廣,讓楊家徹底絕後,但又怕穆桂英生無可戀,致使全盤計劃落空,所以才沒有做出如此狠毒的決定,而現在看到楊文廣如此膽小怕事,李元昊心里的隱憂一掃而空,對於實施他的計劃也越來越有把握了!

  方才交談之時,李元昊就假借著辨認身份上下仔細打量了穆桂英一番,這也是他初次近距離地欣賞到穆桂英的風姿,見穆桂英雖梳著喪髻,帶著些許哀思的嬌顏上也未施半點粉黛,但那天生麗質的鵝蛋臉上依然光彩照人,柳眉之間隱約流露的英氣更是讓人心生寒意!

  剛才衝陣時,為了誘敵,穆桂英早已將身上的斬衰解下,所以此時穆桂英上身僅著了一件單薄的白絹圓領對襟素服和一條素色肚兜,自是無法完全遮掩住那豐滿誘人的身段,尤其胸前那對圓潤飽滿的酥乳,正好似兩座險峰突兀聳立,將素服前襟撐得鼓鼓囊囊,似乎隨時要爆衣而出,適才近身殺敵時,恰巧有幾滴敵人的鮮血濺落在她的胸前,鮮紅的血跡斑斑點點,與素白色的衣裳相互映襯,好似幾朵寒梅傲雪綻放,看得御女無數的李元昊心馳神往,深感此行選擇之正確!

  穆桂英的外貌身段已然令李元昊傾心愛慕,但相較於外貌,穆桂英身上自然散發的高貴冷艷與沉著睿智並存的氣質更讓李元昊為之瘋狂!

  為了確保伏擊計劃順利完成,李元昊特意向寨主穆羽請命巡山,當探子發現楊家一行人的行蹤後,李元昊又借故只身離開,早早地埋伏在山坡上,暗中觀察著楊家眾人的動靜,指揮著這場行動,所以穆桂英的一舉一動都被李元昊盡收眼底,面對偷襲埋伏,她沉著鎮定,勇猛果敢,獨闖敵陣,面對未知的威脅,她反應迅速,機敏警惕,當機立斷,即便身臨絕境無路可退之時,她也絕不退縮,而是展現出殊死一搏的勇氣和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決心!

  當李元昊快馬追上穆桂英母子時,穆桂英回身持劍而立那一刻,李元昊明顯感覺到了一股撲面而來的殺氣,這種感覺李元昊太熟悉了,因為他不久前就曾感受過,那是在陷金山下,他的對手也是身陷重圍無路可退,但依然剛強勇猛,孤身衝陣,那堅毅決絕的眼神讓李元昊感覺到了刺骨的寒意!

  不用說,這位對手便是穆桂英的亡夫楊宗保,而現在,李元昊面對著楊宗保的遺孀,他志在必得的穆桂英,又一次感受到了這股冷冽如數九寒冬的殺氣,在那一瞬間,李元昊一向堅定如山的心竟破天荒的有些動搖,他的腦海里忽然閃現出一個疑問:“這樣一個剛烈堅強而又睿智沉著的女子,自己果真能將她收服,讓她拋夫棄子,為己所用麼?”

  好在李元昊的擔心並未持續多久,因為他發現在穆桂英舍身護犢之時,年輕的楊文廣竟然因為膽怯而悄悄地躲到了路旁的草叢里,這讓李元昊多少有些詫異,甚至有點啞然失笑,在那一刻,李元昊忽然想起了征服西域時見過的一種怪異鳥類,這種鳥身形奇大,有翼卻不能飛,一遇到危險就會把頭扎進沙子里,自以為安全,卻將身子露在外面任人宰割,而楊文廣當著他的面躲進草叢的行為無疑像極了這種鳥!

  看到此舉,李元昊的信心大增,甚至還有點小膨脹,所以才斗膽出言,攔住了救人心切的穆桂英,看著穆桂英溫柔撫慰著楊文廣,李元昊更心生出一種說不出的欣喜,因為從這一幕李元昊便清楚地意識到,穆桂英這個堅固的堡壘終究還是有弱點的,而這個弱點正是她深愛的兒子楊文廣!

  尋找到突破口的李元昊慢慢放松下來,他愜意地偷瞄著忙於安撫楊文廣的穆桂英,欣賞著那纖細的柳腰和筆挺的玉背,穆桂英彎腰扶起楊文廣的一刹那,李元昊十分有幸地看到了穆桂英那隱藏著粗麻布裙下異常肥美圓潤的肉臀的大半輪廓,而僅僅一眼,身經百戰游戲花叢的李元昊便輕松腦補出了肥臀的全貌,他甚至已經看到了穆桂英撅著雪白圓潤的肥臀,在他的征伐下扭腰挺胯、嬌羞逢迎的畫面,聽到了穆桂英哀怨中帶著興奮的婉轉呻吟,胯下那雄壯的陽根也不自覺地抬起了頭,若不是他穿著全副甲胄,那兩腿之間高聳的帳篷便要將他的心思暴露得一干二淨了!

  “賊徒有備而來,且人多勢眾,福伯他們不知底細,為免不測,你我還是一同下山去接應吧!”

  清脆如同銀鈴般的聲音驟然響起,拉回了李元昊的思緒,目光中的淫邪也瞬間消失,他點了點頭,一臉恭敬地道:“屬下遵命!”

  穆桂英瞥了李元昊一眼,攙扶著楊文廣往山下走去。

  李元昊故作詫異地道:“小公子受驚,大小姐帶著他下山多有不便吧?不如讓手下兄弟先行送小公子回寨,或是陪小公子在此地歇息等待?”

  穆桂英平靜地道:“不必了!他既是楊家子孫,遲早要繼承父輩遺志征戰沙場的,今天正好讓他歷練一番,認識到現實有多麼殘酷!況且那些賊徒居心叵測,可能還會卷土重來,留在此地也不安全!”

  李元昊心知穆桂英仍然沒有完全信任自己,也不再堅持,而是獻殷勤道:“大小姐所言極是!那就請大小姐和小公子上馬,屬下跟兄弟們靜聽大小姐差遣!”

  穆桂英略微思考了一番,心知以楊文廣此時的狀態,走下山不知要何時,但還是禮貌地問道:“李頭領身披重甲,卻要將馬讓與我,自己下馬步行,豈不勞累?”

  李元昊不以為然地道:“屬下曾經也是行伍中人,披堅執銳,翻山越嶺皆是常事,豈會在乎這點辛苦,大小姐切莫多言,趕緊上馬,免得延誤了救人之事。”

  穆桂英見此人雖然形容古怪,但說話行事恭謹有禮,且句句言在要處,於是也不再執著於這些瑣碎之事,一個鷂子翻身輕巧地騎上戰馬,再順手一拉,將楊文廣拉到馬背上,長腿一夾馬肚,向山下疾奔而去。

  須臾,穆桂英來到了山下,只見福伯正帶著手下到處察看,放眼望去,一片狼藉,到處散落著兵刃,血跡遍布,可想而知這里曾發生過怎樣一場惡戰,讓穆桂英憂心的是,這里既沒有發現楊家眾女將的蹤影,也沒有發現佘太君乘坐的馬車,甚至連一具匪徒的屍身都沒有留下!

  “莫非祖母她們已經遭了不測?或是被賊徒劫走了?”

  “不,不會的!以大娘二娘和八姑九姑她們之能,絕不會敵不過這些賊徒!”

  “那她們究竟去了哪里呢?為何不回來與我會合?”

  “難道說剛才這些人都只是誘餌,敵人另有埋伏和陷阱?否則為何連一具賊徒的屍體都沒有留下呢?”

  穆桂英越想越覺得可怕,神情也越發凝重,躲在穆桂英身後的楊文廣此時好不容易穩住了心神,探出頭來看了看,卻看到遍地的血跡,於是迅速縮回了穆桂英背後,驚慌地道:“娘,這里好多血,老祖宗該不會已經……”

  “不會的!祖母和伯母嬸娘她們個個都是久經沙場的女中豪傑,況且有楊家歷代英傑在天之靈庇佑,一定會逢凶化吉,平安無事的!”

  穆桂英斬釘截鐵地打斷了楊文廣,也強行驅散了自己心中那些可怕的念頭,翻身下馬,跟其他韌一起察看著現場遺留的蛛絲馬跡。

  不多時,李元昊也帶著手下們趕到,他快速掃了狼藉一片的現場,心里暗道:“楊家這些女流之輩還真不能小覷,縱使本王子計劃如此周密,仍然經歷了一場血戰,想來必定折損了不少精銳,不過既然沒留下屍體,必定有所收獲,就是不知這收獲如何!”

  眾人分散搜尋了一會,忽然有人高喊道:“大家快來看,這里有情況!”

  穆桂英離那人最近,聽得此言,第一個上前察看,果然發現地上有兩條很深的車轍,她心頭一震,於是順著車轍快步往前探查,走了一二里路後,來到了一處高達百余丈的斷崖邊,車轍卻忽然消失不見了。

  “難道祖母所乘的馬車摔下了懸崖?那豈不是凶多吉少?”

  帶著無比忐忑的心情,穆桂英往斷崖下望去,但令她無比揪心的是,一堆馬車殘骸正靜靜地躺在斷崖下,雖然隔得太遠,看不清全貌,但穆桂英心里很清楚,一般人絕不會來到這荒無人煙的懸崖邊,崖下的殘骸無疑就是佘太君所乘的馬車!

  “祖母……大娘……排風……是桂英的粗心大意害了你們……如今你們都離桂英而去……難道是老天真要亡我楊家?”

  滿腔的悲痛和深深的自責從心底升騰而起,如同萬把鋼刀在腹內亂攪,讓她痛不欲生,身子也忽然變得無比虛弱,感覺被掏空了一般,渾身輕飄飄的,這是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即便在面對敵人刀山劍陣之時,穆桂英也從未皺過一下眉,但如今,她卻像突然得了重病一般,渾身乏力,搖搖欲墜!

  不錯,穆桂英是絕世無雙的統帥,是智勇兼備的巾幗英雄,但不管怎麼說,她也是有血有肉的人,並非鐵打鋼鑄,短短的一個多月以來,穆桂英先是經歷了喪夫之痛,緊接著又蒙受了千古奇冤,差點被滿門抄斬,即便僥幸逃過了死罪,但天波府被抄、全家被革去功名、貶為庶民,被逼遷離汴京,這一系列的遭遇都像沉重的石頭一樣壓在穆桂英的心頭,而現在,佘太君的離世和楊家眾人的下落不明更像一記重錘,狠狠地敲打在穆桂英本就不堪重負的心房上!

  雖然今日被伏擊說起來不能怪她,但穆桂英依然覺得是自己太過大意,犯了兵家大忌,才導致了佘太君等人的罹難,一時間,懊悔與悲痛,自責與愧疚等種種不良情緒一齊涌上心頭,好似決堤的山洪一般,擊垮了她那本就不堪重負的心防,一向剛強冷靜的穆桂英眼眶一紅,竟流下了軟弱的淚水!

  名揚天下的女元帥穆桂英會像個平凡的弱質女流一樣傷心哭泣,說出來只怕沒人會信,但堅強總是有底限的,當這麼多的苦難和噩耗輪流襲來時,再堅強的人也免不了崩潰!

  隨著穆桂英堅韌的心防一時崩潰,身體上的疲憊也落井下石地纏上了她。

  自從楊宗保英勇殉國後,這些天來穆桂英從沒有睡過一個好覺,每晚都是在悲痛的思緒中輾轉難眠,剛強如她,自是不能讓家人擔心,所以平日在家人面前,穆桂英一直強撐著,不敢表露出一絲疲憊困倦。

  如今心防崩塌後,長途跋涉的勞累,翻山越嶺的艱辛以及剛才那場惡戰的疲勞便一股腦涌了上來,成了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一向強健的穆桂英只覺天旋地轉,眼前一黑,腳下一軟,高挑的身子便軟綿綿地倒了下來!

  這一倒若在別處尚不打緊,但要命的是,穆桂英腳踏之處乃是百丈懸崖,只要摔下去,定然粉身碎骨!

  “不好!”

  “小姐小心!”

  由於穆桂英走得很快,福伯等人離她至少都有好幾丈的距離,這距離要想救到穆桂英完全不可能,所以眼看著穆桂英身子倒向懸崖,身後的人群只能發出驚叫,卻無一人反應過來!

  千鈞一發之際,只聽得一聲高呼,一個矮壯的身影如疾風般殺到了穆桂英面前,抱住她的身子猛地往回一扯,硬生生地將穆桂英從懸崖邊上拉了回來,他的出現是如此的及時,身手是如此敏捷迅速,以至於福伯等人根本沒看清他從何處竄出來,只知道自己尚在驚慌失措之時,此人已經衝到了懸崖邊,拉住了穆桂英,如果再慢一點,穆桂英便凶多吉少了!

  驚險的一幕讓福伯等人捏了一把冷汗,但這一切還未結束,由於事發突然,救人心切,那人救回穆桂英時竟將她身子完全凌空抱起,為了讓她遠離危險地帶,那人又順勢往回一滾,兩個人纏抱在一起,重重地倒在了懸崖內側的草地上!

  “嗯……宗保……”

  虛弱昏厥的穆桂英並未被眾人的驚叫聲驚醒,昏沉的腦海依然渾渾噩噩,仿佛進入了夢境。

  只覺一陣風兒從身邊刮過,身子便被一雙強而有力的大手抱了起來,緊接著身子一沉,又被這雙大手的主人結結實實地壓在了身下。

  一股男兒獨有的氣息撲鼻而來,讓穆桂英禁不住發出了一聲夢囈般的輕哼,竟不自覺地喊出了日思夜想的亡夫名字,因為在穆桂英的一生中,只有過楊宗保這一個男人,在她的記憶中,只有楊宗保像剛才那樣抱過她,將她牢牢地壓在身下,也只有在這種時刻,她才像是個真正的女人,柔情似水的女人,雖然這種感覺她已經多年沒有體會過,但依舊刻骨銘心!

  陷入昏迷夢境的穆桂英沉浸在丈夫給予的霸道的壓迫中,呼吸著那久違的熱燙男兒氣息,心中感覺到無比的安心和溫暖,虛弱疲憊的身子也自然而然地放松下來,一雙柔荑主動繞住了身上男人的脖子,水汪汪的妙目眯成了一條細縫,朦朦朧朧中向心愛的夫君渡送著求愛的秋波!

  然而穆桂英並不知道,壓在她身上的男人並非她朝思暮想的亡夫楊宗保,而是她的殺夫仇人李元昊,陷入半昏迷的她只顧著傾訴多年積壓的愛意,卻陰差陽錯,讓這個覬覦她多年的仇人享受了夫君的待遇!

  對李元昊來說,今天的意外收獲簡直讓他欣喜若狂,由於擔心穆桂英會發現遺留的蛛絲馬跡,所以李元昊一直緊跟在穆桂英身後,沒想到穆桂英會在懸崖邊上突然暈厥,給了這個英雄救美的絕佳機會,他很珍惜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所以在救回穆桂英後,故意裝作不支摔倒,好借此機會一親芳澤,但李元昊萬萬沒有想到,由於這段時間心理的不堪重負和對亡夫的思念,昏迷中的穆桂英竟將他當成了楊宗保,不僅沒有抗拒他的借機猥褻,而且還投來了求愛的訊號!

  李元昊心里萬分激動,同時又萬分遺憾,激動的是初次相識他就可以擁抱著夢寐以求的穆桂英,享受著穆桂英難得流露的女兒柔情,遺憾的是此情此景下不容他繼續享受,因為不遠處福伯等人正在迅速趕來!

  “該死!”

  作為一個立志征服天下之人,李元昊深知小不忍則亂大謀的道理,他知道現在擁有的只是大餐前的小甜點,還遠不到他享受勝利果實的時候,所以在閉著眼體會了一番似水柔情後,李元昊心里狠狠地咒罵了一聲,擺出了一副關切的模樣,急切地開口呼喚道:“大小姐,醒醒……”

  想歸想,做歸做,雖然迫於形勢不能肆意妄為,但李元昊卻舍不得站起身來,依然打著關切的名義壓在穆桂英身上,甚至還借著身上甲胄的掩護,將那雙蒲扇般的大手貼在穆桂英肥美圓翹的肥臀上,隔著粗麻布裙感受著這個名滿天下的美婦臀肉的緊實和彈性!

  近距離的呼喊和陌生的聲音終於讓穆桂英意識到了異樣,她睜開妙目一瞧,這才發現眼前的男人並非她的夫君,而是剛剛才認識的地字號頭領,而她的柔荑也正是掛在這個黃臉漢子的脖頸上!

  驚覺失態的穆桂英閃電般地縮回了手,本能地想推開身上的男人,卻沒想到這個男人雖然個頭矮小,身軀卻格外沉重,加之他還披著全副甲胄,所以虛弱的穆桂英推了兩下都沒有推開李元昊,而與此同時,意識完全恢復的穆桂英還發現,這個男人的雙手正牢牢地抱著她的肥臀,適才掙扎推搡之時,那雙大手似乎還在有意無意地揉捏著她的臀肉,這讓一向潔身自好的穆桂英羞得無地自容,本想厲聲呵斥這個男人,卻又見他一臉的關切,仔細一回想,穆桂英才明白發生了何事,即便再羞再怒也不好發泄,只得一咬銀牙道:“你……放開我!讓我起來!”

  李元昊心中得意極了,但面上卻裝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連聲道:“屬下該死!該死!冒犯了小姐!屬下這就將小姐扶起來!”

  李元昊一邊唯唯諾諾地賠罪,一邊迅速從穆桂英身上爬起來,但卻又動了一個壞心思,在起身的同時也順勢將穆桂英抱了起來,而他的雙手一直貼在穆桂英的肥臀上,所以抱起穆桂英時,雙手自然還是托著穆桂英的肥臀,再一次占了她的便宜!

  一再被輕薄的穆桂英又羞又惱,卻又不知李元昊到底是有意輕薄還是無意為之,恰巧此時楊文廣等人也來到了懸崖邊,為了顏面,穆桂英也不好與李元昊多加計較,所以只是妙目一橫,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用力推開李元昊,站在了一旁。

  楊文廣由於心慌,所以一直走在隊伍的中間,他來之時並沒有看到穆桂英昏厥,只看到了李元昊將穆桂英壓在身下,出於氣憤,於是怒氣衝衝地走到李元昊面前,狠狠地推搡了李元昊一把,質問道:“你這登徒子,方才對我娘親做了什麼?”

  楊文廣之所以推李元昊,潛意識里是想讓李元昊遠離穆桂英身邊,保護穆桂英,同時給李元昊個下馬威,卻沒想到身材矮小的李元昊下盤卻穩如磐石,一向紈絝的楊文廣全力一推,不但沒有推開李元昊,反而因為用力過猛而摔了個趔趄,真個是弄巧成拙,在眾人面前出了洋相!

  穆桂英昏厥時,福伯和幾個手下離得較近,看到了事發的全部經過,見楊文廣誤會了李元昊,忙出面解釋道:“誤會,都是誤會!方才小姐差點跌落懸崖,是李頭領反應神速,救回了小姐,他那是為了救人,並不是有意輕薄!”

  楊文廣聽得此言,面子上更是掛不住,氣呼呼地望向穆桂英道:“娘,他說的可當真?”

  楊文廣雖然莽撞,但他情急之下護母的舉動還是讓穆桂英倍感欣慰,她摟住了楊文廣,點點頭道:“福伯說的沒錯,方才是娘不小心,這位李頭領救了娘一命,你誤會他了,快跟他道個歉。”

  李元昊笑著搖搖頭道:“不必了,小公子也是孝心一片,可以理解,事出突然,屬下剛才行為失當,確實容易讓人誤解,還望小姐恕罪!”

  穆桂英此時已冷靜下來,見李元昊雖面相古怪,但自始至終都神色淡然,言辭舉止也恭謹有禮,並不像是借機輕薄,轉念一想:“若沒有他及時出現,自己恐怕已經凶多吉少,電光火石之間,誰又能顧得上男女有別呢?”

  想到這里,穆桂英暗嘆這段時間來噩耗太多,讓自己都變得疑神疑鬼了,於是轉過身來,對李元昊躬身道謝道:“多謝李頭領出手相救,桂英銘記於心!”

  李元昊忙躬身還禮,並連連擺手道:“小姐太客氣了!屬下只是舉手之勞,何足道謝!再說若不是寨主仗義收留,屬下都不知天下何處可安身,寨主之恩情即是小姐之恩情,屬下報恩還來不及,又有何資格接受小姐的感謝呢?”

  聽得李元昊此言,穆桂英更加堅信自己太過多心,於是點點頭道:“冥冥之中自有注定,或許這就是天意吧!”

  李元昊笑了笑,意味深長地道:“小姐說的極是,一切都是天意!”

  這一個意外對穆桂英來說既是個小劫難,又是一種提醒,在看到楊文廣維護她的時候,穆桂英忽然清醒過來,深深意識到了她所背負的責任,明白了活下去的意義:“事已至此,如果連自己都不能堅強振作,那兒子怎麼辦?又有誰來為夫君報仇?誰來為楊家申冤?”

  片刻之間,穆桂英便驅散了心中那些陰霾,找回了從前的自己,她的美目內重新煥發了神采,面容上也再度呈現出堅毅的神情,略微思考了一番後,平靜地道:“福伯,麻煩你再到四周山上搜尋一下,看有沒有八姑九姑她們的蹤跡,再派幾個兄弟去崖下檢查一下馬車的殘骸,如果祖母她們不幸遇難,請你將她們的遺體帶回來。”

  說罷,穆桂英轉身牽起楊文廣的手,對李元昊道:“李頭領,我與廣兒長途跋涉,身體疲累,為防賊人再度偷襲,請你護送我們回寨吧!”

  李元昊正視著穆桂英,臉上雲淡風輕,心潮卻如海浪般洶涌澎湃,只稍一眼,李元昊便知道穆桂英跟剛才那個虛弱昏厥的婦人已經判若兩人了,現在的她才是世人熟知的穆桂英,那個永遠沉著冷靜的女元帥。

  李元昊知道穆桂英為何轉變如此之快,但對於如此驚人的調整能力,李元昊仍然感到十分欽佩,也進一步體會到征服她的難度之高,不過這些並沒有影響到李元昊的信心,反而更加激發了他征服的欲望!

  “本王子之所以大費周章來到此處,不就是為了征服這座高山麼?”

  “若是一點挑戰都沒有,那還有什麼意思呢?”

  想到這些,李元昊嘴角露出了意味深長的微笑,他點了點頭,帶著幾個手下,緊隨在穆桂英身後,往穆柯寨而去!第六回重回家園

  上回說到穆柯寨山下楊家中伏多人下落不明,百丈懸崖邊桂英遇險元昊英雄救美,初次見面便占盡便宜的李元昊會如何開展他的獵艷計劃,歷盡艱辛回家之後,穆桂英又會如何?

  欲知詳情,且看下文慢慢道來……

  經歷了數度驚險後,穆桂英母子在李元昊和數十名手下的護衛下,腳步匆匆地向穆柯寨而去,剛到山腳下,忽見前頭塵土飛揚,馬蹄急急,一彪人馬從山上衝了下來。

  穆桂英定睛一看,只見一員老將一馬當先,領著三四百全副武裝的兵士往山下而來,此老將頭戴獅頭兜面盔,身穿黃金鎖子甲,胯下一匹黃驃馬,手中一柄大關刀,身後打旗的高舉著穆字帥旗,不是穆柯寨寨主穆羽又是何人?

  “爹爹!桂英拜見爹爹!”

  穆桂英見是父親穆羽率兵來接應,心中之激動,無以言表,她快步向前,雙膝跪地,長拜於馬前,聲聲呼喚,情真意切!

  “桂英,爹的好女兒……你終於回來了……”

  聽得桂英這聲呼喚,穆羽登時勒住韁繩,翻身下馬,顫抖著握著穆桂英的雙手,上下打量著女兒,虎目中淚光點點,竟是言語哽咽,顫不成聲!

  原來自從破了天門陣以來,宋遼兩國罷戰言和,兩軍也各自班師回朝,穆桂英遠在汴京,離穆柯寨足有千里之遙,來往不便,而穆羽占山為王,不願歸順宋室,自然不敢貿然進入宋土,所以穆桂英已有十數年沒有回過娘家了,只是偶爾寄些書信互通有無,如今父女久別重逢,自是感慨萬千,情難自禁!

  “爹爹,桂英不孝,您含辛茹苦將女兒養大成人,女兒不僅未能在您膝前盡孝,反而十多年不歸,讓您老獨居深山,孤苦伶仃!爹爹,請您再受不孝女兒一拜……”

  穆桂英仰頭凝視著父親,不禁回想當年送己下山時,正值壯年的父親意氣風發的模樣,而如今再見是卻已是鬢角如霜,皺紋滿面,須發皆白,心中不禁涌起一陣酸楚,又是連著磕了好幾個響頭,絲毫不顧地上泥土髒亂!

  “傻閨女,還說那些作甚……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哇……”

  穆羽老淚縱橫地感慨著,輕輕拭去女兒臉上的淚水,擦去額頭上的塵土,將她攙扶了起來。

  穆桂英站起身來,卻見楊文廣傻傻愣愣地站在一旁,心中大為不悅,冷聲呵斥道:“廣兒,連一點家門禮數都忘了?還不過來給外公磕頭?”

  楊文廣顯然在突襲中受驚不淺,一直渾渾噩噩的,見母親慍怒,這才走上前來,跪地磕頭道:“外孫楊文廣,拜見外公……”

  穆羽忙扶起楊文廣,仔細打量了一番道:“廣兒,當年外公見你時,你尚在襁褓之中,如今卻長成俊俏男兒了,這眼角眉梢,真是像極了你父親,他日定可像你先祖父輩一樣,成為國家棟梁!”

  或許是因為還未回過神,又或許是因為認生,面對穆羽的夸贊,楊文廣並未有太多的表示,只是嗯了一聲當作回應。

  穆桂英心里有氣,但當著眾人的面,不想數落楊文廣,於是略帶歉意地解釋道:“爹爹,長途跋涉,方才又經歷了一次惡戰,廣兒許是有些累了,咱們先回寨吧!對了,爹爹你怎知女兒回來,還帶了人馬前來接應?”

  穆羽目光看向站在穆桂英身後的李元昊,解釋道:“方才李賢弟派人回來報信,說有人在穆柯寨地盤伏擊暗算你,所以爹爹就帶人馬下山來了!”

  穆桂英回頭看了看李元昊,見他恭敬地站在道旁,表情肅穆,目不斜視,心里暗道:“這漢子看起來粗獷,沒想到心思卻如此細膩,考慮得如此周到,而且不爭功不多話,還真是不可貌相,方才那些舉動看來的確是無心之失了!”

  說話之間,穆羽讓手下讓出兩匹馬,分別讓穆桂英和楊文廣騎上,祖孫三人並馬而行,一同往山上去了。

  由於事發突然,穆桂英此行回家並未書信告知父親原委,一路上也沒來得及細說,而穆柯寨遠隔千里,穆羽也並不知道楊家之遭遇,所以回寨之後,穆羽便立刻吩咐下人殺豬宰羊,置辦酒宴,想慶賀一下這久別重逢之大喜。

  穆桂英心知父親不明就里,但又不好在外人面前提及家門重難,於是婉言拒絕道:“爹爹,無需置辦宴席了,准備幾個齋菜便是。”

  穆羽為人豪邁,喜歡熱鬧,見穆桂英拒絕,只當她是出於節儉考慮,不願鋪張浪費,於是大笑道:“我的寶貝千金十幾年才回一次娘家,怎能不好好慶祝一番呢?況且廣兒從小到大,每次生日時爹爹都沒在場,正好借這次機會好好補償一番!桂英切莫多言,這穆柯寨雖不如汴京繁華,擺不起山珍海味,但酒肉還是不缺的!弟兄們,傳令下去!為了慶賀桂英和廣兒回家,全寨上下大宴三天,大伙兒敞開懷了喝!”

  穆桂英見狀,心知若不將實情道來,肯定阻止不了父親,忙扯住穆羽衣角,嘆氣道:“爹爹,女兒此行回來,實是因為家逢巨變,身負天大冤屈,走投無路,哪還有臉面享受爹爹的接風宴呢?”

  聽著穆桂英淒婉的言辭,再看那玉面上掩飾不住的哀愁,穆羽臉上的笑容逐漸凝固了,他擺了擺手,示意取消酒宴,關切地道:“告訴爹爹,到底發生了何事?爹爹為你做主!”

  穆桂英看了看四周,將楊文廣喚至身旁,低聲叮嚀了幾句,轉身道:“爹爹,說來話長,此處不是說話之地,且先回房,容女兒細細道來。”

  穆羽見女兒如此慎重,心中愈發感覺不妙,他重重地點了點頭,讓下人安頓好楊文廣,牽起穆桂英的手,父女並肩往內堂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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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房內,面對著一臉愛憐和關切的父親,穆桂英終於將埋藏在心頭多日的苦楚傾泄而出,一五一十地講述了這段時間來遭遇的驚天巨變,說完全部經歷後,穆桂英已是哭成了淚人,或許在這世上,也只有穆羽能讓她如此敞開心扉,無所顧忌了!

  常言道父女連心,聽了女兒這一番傾訴,穆羽心頭也是如刀攪一般,氣憤之下,穆羽狠狠一拍茶幾,震得那碟兒盞兒蹦跳而落,碎片滿地,破口大罵道:“這個聽信讒言,有眼無珠的無道昏君!楊家三代為他宋室建立了多少功勛,天波府又是如何威名卓著,身為楊家子孫,怎可能叛國求榮,屈身投奔西夏這等彈丸小國,這等舍舍本求末之事,黃口小兒都不願做,虧他堂堂一國之君,居然連這等荒謬的讒言都相信,簡直蠢笨如豬!”

  痛罵了趙禎一頓後,穆羽站起身來,來回踱了兩步,勸慰道:“如今看來,當年爹爹沒有投降宋室,真是明智無比的選擇,不然今日肯定也會落得跟楊業一樣的下場!桂英,不用難過!這等昏庸無道的君王,根本不值得你效力,如今你和廣兒回來了,也算是一種解脫,今後就留在爹爹身邊,過逍遙快活的日子,別再去受那些窩囊氣!”

  穆羽之所以如此說,一來是為了開導穆桂英,希望她早日走出這段陰霾,另一方面,穆羽一直以來都對女兒與楊宗保這門親事耿耿於懷。

  直到現在,穆羽還清晰地記得當年楊宗保來取降龍木的事情經過,將門虎子出身的楊宗保自以為身份高貴,對穆羽這等占山為王的綠林好漢根本不屑一顧,說得好聽點是借降龍木,其實分明是搶,更過分的是,女兒對他情根深種,反而遭到他的百般羞辱,其態度之倨傲,簡直令人難以忍受。

  有了這些恩怨在前,所以即便後來穆桂英與楊宗保消除了誤會,結為連理,穆羽依然忿忿不平,覺得楊宗保並非真心喜歡他女兒,之所以答應這門親事,一是為了破天門陣考慮,二是怕女兒一怒之下殺了他。

  宋遼兩國罷戰休兵之後,穆桂英跟隨楊家回了汴京,從此再沒有回過穆柯寨,思念愛女的穆羽對楊宗保的怨憤又多了幾分,覺得女兒之所以不回娘家,純粹是楊宗保看不起他這個做山大王的老丈人,怕玷汙了楊家的名譽,故意從中作梗,不讓穆桂英回來,所以當穆羽聽到女兒這番傾訴後,雖然也為楊家的遭遇感到冤屈,但更多的是對宋室歷代皇帝的輕蔑,覺得是楊業明珠暗投,選擇了歸順宋室,才導致今天這樣的悲慘結果!

  穆桂英訴盡冤屈後,心中的郁憤憂愁也疏導了一些,但聽得穆羽如此說,心知父親依然忘不了當年楊宗保那些無禮的行為,於是突然跪倒在了穆羽的面前,言辭堅決地道:“爹爹,此次女兒之所以選擇回穆柯寨,不是為了逃避,也不是為了過安穩日子,而是因為女兒深知爹爹您神通廣大,想請爹爹您助女兒一臂之力,替宗保報仇雪恨,為楊家洗清冤屈!女兒自知多年未曾盡孝,已是莫大罪過,今日回來,還要連累爹爹,攪擾爹爹清閒,讓爹爹傷神勞力,又是錯上加錯,但女兒確實無計可施,請爹爹明鑒!”

  穆羽為難地嘆了口氣道:“桂英,爹爹知道你心里苦,可是要想替宗保申冤平反,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再說伴君如伴虎,以宋帝之昏庸,就算此事能平反,楊家他日也未必不會再遭滅頂之災,倒不如選擇放下,好好將廣兒撫養長大,讓他遠離塵世紛爭,也算是為楊家留下了香火了!”

  穆桂英緩緩搖了搖頭道:“女兒既嫁給了宗保,就必須承擔妻子的責任,想夫君他英勇殉國,血灑邊疆,屍骨不全,卻還要遭遇此等不白之冤,身為妻子,桂英怎能不為他報仇申冤?況且此次楊家全員來投穆柯寨,完全是因為祖母她們信任桂英,不料卻在穆柯寨山下遇襲,致使家人失散,祖母和列位伯母嬸娘均下落不明,生死難測,此皆桂英之過,桂英又怎忍心置她們於不顧,躲在這世外桃源過太平日子?今後面對廣兒,桂英又該如何解釋?”

  見穆羽沉默不語,穆桂英又道:“桂英心知要為宗保平反難如登天,但桂英心意已決,誓將此事追查到底,至死方休!今日回來,既不能求得爹爹相助,女兒也無顏逗留,明日自當攜廣兒下山去,另尋他處落腳,再思申冤報仇之事!今日見爹爹,或是最後一面,爹爹養育之恩,桂英今生無以為報,只等來世結草銜環,再報大恩!”

  穆桂英幼年喪母,除了上山學藝那幾年,均是由穆羽養育,對女兒的性格脾氣,穆羽自是最清楚不過,見她如此堅決,心知無法再勸,於是半感慨半責怪地道:“你這個傻閨女,從小就這麼倔強,這麼認死理!你都已經回來了,爹怎麼舍得讓你離開呢?至於替宗保平反之事,容爹爹再考慮一下……”

  穆桂英見父親已經松口,心頭一暖,帶著些許撒嬌的語氣道:“此乃女兒余生之願,爹爹若不答應,桂英就長跪不起!爹爹,看在您外孫的面上,您就答應了嘛!”

  穆桂英此言半是懇求半是撒嬌,讓穆羽有些哭笑不得,只得嗔怪地道:“爹爹又沒說不答應,只是覺得此事非比尋常,不能倉促行事,況且爹爹這些年久居穆柯寨,幾乎沒有下過山,要聯絡那些江湖朋友也得花點工夫不是?好了,快起來吧!都為人母了,還在爹爹面前撒嬌耍賴,讓廣兒聽見了,你這為娘的臉面往哪放?”

  見穆羽終於答應,穆桂英長舒了一口氣,站起身道:“在父母眼里,兒女永遠是長不大的寶貝,桂英如是,廣兒也如是,讓他聽見了又何妨?”

  穆羽拿這個寶貝閨女一點辦法也沒有,無奈地搖了搖頭道:“是是是,爹的好閨女,你看這窗外,就快日落西山了,你一天水米未進,也該餓了吧?爹這就吩咐下人,給好閨女和好外孫准備些下口的飯菜!”

  穆桂英感激地道:“謝謝爹爹,隨便弄幾個素菜便好。”

  穆羽愛憐地看了女兒一眼,長嘆一口氣道:“爹爹雖然老邁,但還沒有糊塗,你如今乃是帶孝期間,爹爹知道你吃不得葷腥,只可憐了廣兒,初次到外公家做客,卻連半點好菜都吃不到!罷了,不說這些了,等下女兒又該不高興了,你且在這房里等候,爹爹去將廣兒帶來,我們爺孫三人吃頓團圓飯!”

  說罷,穆羽起身出門而去。

  由於近段時間來接二連三的變故,祖孫三人的團圓飯非但沒有久別重逢的喜悅,反而有些沉悶凝重,穆桂英掛念著佘太君等人的安危,吃得極少,而年輕的楊文廣雖然飢腸轆轆,但或許是因為白天受驚過度,加之初到穆柯寨,有些不適應,又或許是因為滿桌的齋菜不合口味,所以也只是草草扒了幾口飯,菜卻半點未動,穆羽見狀,也不好多說什麼,只是一個勁地給女兒夾菜。

  用餐過後,穆羽見女兒和外孫面色皆難掩疲憊,於是開口道:“今日長途跋涉,想來你們都很累了,我已經安排好了住處,桂英你仍然住以前的閨房,廣兒住在你閨房下院的閣樓內,你們看如何?”

  穆桂英道:“多謝爹爹,桂英一切聽憑爹爹安排。”

  穆羽點點頭,輕咳了一聲道:“春蘭,帶小姐和小少爺回房歇息!”

  話音未落,只聽得一聲應答,一名身材嬌小的女子進得門來,此女年約三旬,生得白白淨淨,大眼高鼻,細眉豐唇,身姿曼妙,體態窈窕,雖是一身婢女裝扮,卻身上衣裳料子卻是上等的綾羅,顯然在這穆柯寨里有著一定的地位。

  穆桂英見了此女,立時迎了上去,激動地牽起她的手道:“春蘭,我的好姐妹,見到你真是太高興了!這麼多年過去了,沒想到你還留在穆柯寨里,這些年你還好吧?”

  春蘭激動地連連點頭道:“托老爺和小姐的鴻福,婢子一向安好,婢子本以為今生都無緣再見小姐,沒想到今日還有再伺候小姐的機會,真是婢子的榮幸!”

  穆桂英面色一沉,嗔怪地道:“春蘭,你怎麼變得如此生疏客套了,讓姐姐好不習慣,你我還是像以前那樣,以姐妹相稱如何?”

  春蘭聞言,臉上也綻放出欣喜的笑容,嘟噥道:“春蘭是怕小姐您嫁入名門後,學了那一套規矩回來,嫌棄春蘭不知分寸,其實春蘭才不喜歡這些虛偽的客套話呢!”

  穆桂英贊許地道:“這才像真正的你嘛!想當年我在寨中時,你我還有秋菊情同姐妹,攜手游遍了周圍的山頭,那時生活過得何等輕松愜意,如今想來還真是懷念呢!”

  春蘭點點頭,看了看躲在穆桂英身後的楊文廣道:“姐姐,這位便是小少爺吧?這眉眼像極了姑爺,長得真是俊俏!對了,姑爺呢?怎麼不見他一同回來?”

  一提起楊宗保,穆桂英臉上的笑容登時凝結,穆羽見狀,擺著臉呵斥道:“好了,閒話少敘,桂英和廣兒遠道回來,已經疲乏了,速速帶她們回房歇息,好生伺候!”

  春蘭雖然單純,但作為婢女,察言觀色自是必備技能,見此情況,心知自己說錯了話,提到了穆桂英的傷心處,於是連連應了幾聲是,一手拿起穆桂英的行李包裹,一手挑著燈籠,領著穆桂英母子往後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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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柯寨依山而建,坐北朝南,山頂建築分為前後院以及演武場三大塊,山腰則散落著許多瓦房,前院乃是穆羽與大小頭領處理日常事務之處,後院乃是寨主及家眷棲息之所,演武場則作為日常練兵之用,至於寨中頭領和嘍囉們,自是居於山腰的瓦房內。

  由於只有這一個寶貝千金,所以穆羽對穆桂英自是格外寵愛,連她的閨房都修建在整個穆柯寨最高之處,從穆桂英的閨房門外放眼望去,整個穆柯寨的景象盡收眼底,距離最近的便是楊文廣住的閣樓,彼此只有四五丈距離。

  安頓好楊文廣後,穆桂英和春蘭一同來到了穆桂英兒時住的閨房,四處打量了一遍後,穆桂英頗覺詫異地道:“我離家這麼多年,這里怎生還如此干淨整潔,而且感覺如此熟悉?”

  春蘭放下行裝,一邊點起油燈,一邊解釋道:“姐姐有所不知,從你離家那時起,老爺便派人天天打掃,而且不准妄動房內一切,如果物件老舊損壞,就立刻用新品仿制補上,為的就是他日姐姐歸來時,還能跟從前一樣,不覺生疏!”

  聽得此言,穆桂英眼眶瞬間濕潤,自言自語地道:“想來這十五年,爹爹無一日不在盼我歸來,心中的煎熬期盼可想而知,而我卻整整十五年未曾回來看他一眼,回來後還惹他生氣,我真是天底下最不孝的女兒!”

  春蘭安慰道:“姐姐不必自責,現在姐姐不是回來了麼?你看老爺他多高興,過去那些事就別再提了,今後好好孝敬老爺便是了,不是春蘭多嘴,這兩年老爺的身體可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穆桂英聽罷,沉重地點了點頭道:“春蘭,姐姐也想過好好盡孝,讓他老人家安心頤養天年,可是姐姐身負重擔,還有許多事情要做,也許有一天又會離他而去,甚至可能連他老人家最後一面都見不到,所以想來總是覺得心懷愧疚,左右為難,俗話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你告訴姐姐,究竟如何是好呢?”

  春蘭沉思了片刻道:“春蘭出身卑微,見識短淺,不懂得那些書上的大道理,而小姐是名滿天下的女元帥,巾幗英雄,小姐都想不清楚的事情,春蘭就更沒頭緒了!春蘭只是覺得,若姐姐在寨中之時,能多陪陪老爺,他老人家一定會非常高興,姐姐您說呢?”

  穆桂英感慨地道:“春蘭,你說的對極了,簡直讓姐姐茅塞頓開!常言道忠孝不能兩全,爹爹的恩情今生已是難報,那些事情姐姐也必須要去完成,如今能做的,只有珍惜在爹爹身邊的每一刻,多陪陪他,他日再有分離時,也能少一分遺憾和愧疚!”

  春蘭點點頭道:“夜深了,姐姐還是早點歇息吧!春蘭去給姐姐打些熱水來沐浴。”

  穆桂英素來愛潔,除非特殊情況,否則天天都要沐浴清潔,這段時間以來,由於要提防隨時可能出現的危機,一路上的旅店驛館條件也很有限,所以穆桂英均是深夜時才簡單擦洗一下身體,許久都沒有沐浴泡澡了,加之今天上山途中又經歷了一場惡戰,身上出了許多汗,穆桂英更覺渾身不適,聽得春蘭此言,不禁欣慰地道:“春蘭,這麼多年過去了,沒想到你還記得姐姐這些習慣癖好,太細心體貼了!哪家男兒若是能娶上你,真是三生修來的福分!”

  春蘭含羞一笑道:“姐姐又在取笑春蘭了,春蘭打水去,不跟姐姐說了。”

  穆桂英見狀,心知春蘭定是還未曾婚配,不禁有些納悶,因為春蘭只比她小三四歲,樣貌和性格都不差,在這男兒居多的穆柯寨應該很受歡迎才是,為何年過三旬依然形單影只呢?

  “是她眼光太高了,認為這幫粗漢子配得上她,還是她嫌這深山太過偏僻,想要過那繁華熱鬧的生活呢?”

  穆桂英正在納悶時,春蘭已提來了兩桶熱水,並從屋外搬來了一個大浴桶,別看她身材嬌小,但干起活來卻很是利落,那兩個大木桶盛滿水足有百幾十斤,她一手提一個,走起山路來卻毫不費力,這自然要得益於多年的生活磨練。

  穆柯寨不同於他處,這里沒有市集,也沒有瓦肆等玩樂之所,生活簡單,甚至有些枯燥,寨中又以男人居多,所以練武切磋就成了最常見的消遣娛樂方式,從小生活在穆柯寨的春蘭自是不能免俗,幼時便耳濡目染,偶爾還會仿著大人們的模樣比劃兩下。

  穆桂英學藝歸來後,見春蘭機靈聰明,選了她做貼身丫鬟,在武功上對她也偶有指點,而經過多年的練習後,如今的春蘭雖稱不上武藝高強,但絕不像她外表那般弱不禁風,真要動起拳腳來,只怕寨中許多漢子都要甘拜下風,所以提個百余斤的物事自是不在話下。

  春蘭倒好熱水,試了試溫度,然後才輕聲喚道:“姐姐,水已經准備好了,春蘭來伺候你更衣吧!”

  雖然在天波府生活了許多年,但穆桂英卻並未習慣讓人伺候,更衣悉數這些小事都是親力親為,如今見春蘭要為其更衣,自是有些不大習慣,於是站起身來,婉拒道:“不用麻煩了,姐姐自己來就行。”

  春蘭走到穆桂英面前,故作埋怨地道:“姐姐還說春蘭客套生疏呢?敢情姐姐自己更加客套。以前我們姐妹不是還經常一起沐浴麼?怎生現在卻扭捏起來了,莫非是嫌棄春蘭笨手笨腳了?”

  穆桂英笑嘆道:“你這丫頭,還跟當年一樣牙尖嘴利的,不瞞你說,姐姐這些年的確很少讓人伺候,像打水沐浴都是姐姐親力親為的。”

  春蘭略有些忿忿不平地道:“小姐貴為楊家少夫人,又是御賜的渾天侯,名滿天下的女元帥,難道連個貼身丫鬟都沒有麼?這些粗重的事情還得自己來?這楊家也未免太欺負人了,真當咱們是山賊草寇,登不了大雅之堂麼?”

  穆桂英微笑著搖搖頭道:“事情並非你想的那樣,姐姐身邊也有幾個貼身丫鬟,但姐姐覺得事事有人伺候很不習慣,好像變成了嬌柔無力的小女人一樣,況且天波府中長輩眾多,伯母嬸娘她們多是自己打理生活,姐姐也自然不能特殊。”

  春蘭眨著大眼睛,仔細想了許久,才喃喃地道:“看來他們說的果然不錯,豪門有豪門的麻煩,還是這穆柯寨最好,沒那麼多禮數規矩,自由自在的。”

  穆桂英打斷道:“別說這些了,你不是要跟姐姐一起沐浴麼?還愣著做甚?”

  春蘭見穆桂英放下了芥蒂,心里自是十分高興,她應了一聲,笑嘻嘻轉到穆桂英身後,開始替穆桂英寬衣解帶。

  主仆二人只顧著敘舊,絲毫沒有察覺到,房間的油紙窗上不知何時已多了一個小小的破洞,一只狹長的眸子正透過那破洞,默默地窺視著房間內的一切,見春蘭和穆桂英要沐浴更衣,那黑白分明的眼仁中立時便放射出極度貪婪和興奮的亮光,狹長的眼眶也瞬間瞪圓,一眨不眨,生怕錯過了一個微小的細節!

  隨著那件帶著點點血跡的白絹圓領對襟素服緩緩脫下,穆桂英那豐滿誘人而又健美的身軀便逐漸呈現出來,如天鵝般優美修長的脖頸下,香肩圓潤而平滑,修長玉臂自然垂於身側,若是單獨以手臂來看,穆桂英算不上佼佼者,她的臂圍較之尋常女子來說顯得有些粗壯,那隱約凸起的上臂肌肉也足以讓大多數男人汗顏,與世俗眼光中女子所追求的柔美纖細相比,穆桂英完全算得上是個異類,但由於穆桂英身高腿長,高挑健美,整體骨架勻稱,身材比例極佳,所以總體看來,穆桂英那雙修長健美的猿臂非但不礙觀瞻,而且還為她更添了幾分英武之氣。

  為穆桂英脫下素服後,春蘭沒有遲疑,纖指一繞,又利落地將穆桂英上半身僅存的月白色肚兜取了下來。

  肚兜一除,穆桂英的整個上半身便再無寸縷遮擋,徹徹底底地暴露出來,其中最引人注目的,自然是那一對豐滿圓潤的酥乳,她的美乳是那般肥美碩大,即便穿著衣裳時,胸前也總是鼓脹暴凸,似乎隨時會掙脫束縛,破衣而出,如今除盡障礙後,便好像一對活潑的大白兔逃脫了牢籠,蹦跳而出,於半空中顫巍巍地抖動著,晃起一波波雪白乳浪,勾得人神魂蕩漾,心魄迷離。

  就算只是驚鴻一瞥,穆桂英的美胸也足以讓天下男人獸欲沸騰,但唯有細細欣賞一番後,才能真正領略到穆桂英酥胸的美妙之處,她的乳房飽滿而圓碩,乳根粗圓肥膩,乳頭尖翹玲瓏,潔白的乳肉柔軟滑嫩,晶瑩動人,望之如綿似雪,觸之如油似膏,一圈橘紅色的乳暈覆蓋在雪峰頂端,簇擁著紅寶石一般艷麗奪目的乳首,遠看好似兩座陡峭的山峰,巍峨翹立,讓人心生敬畏,唯恐難以逾越,近觀則如一對肥美多汁的蟠桃,果香四溢,又讓人垂涎三尺,只想采摘下來,盡情品味它的香甜!

  與渾圓挺拔的酥胸形成鮮明對比的是,穆桂英的腰肢十分纖細,线條也十分柔美圓滑,從肋部往下陡然收緊,好似一條寬敞的江河流經一道狹長的山谷一般,白嫩柔滑的肌膚仿佛那緩緩流淌的江水,被兩邊的山壁強行聚攏來,不由自主地變得湍急起來,而那平坦小腹上隱隱凸顯的肌肉线條,則是那湍急河流上的層層波濤!

  按常理來說,擁有著豐滿豪乳的婦人在步入中年後,都會因為肌膚松弛而導致乳房下垂,身材也會因為歲月的侵蝕而不同程度地走樣,而穆桂英彼時已三十有八,肌膚卻依然緊致滑嫩,酥胸依然豐挺傲人,腰肢依然纖細緊致,小腹依然平坦結實,讓人怎麼也想不到,她已是個十五歲少年的母親,雖然時間的流逝讓她失去了青春時期的蓬勃朝氣,但卻賦予了她成熟女人特有的風韻,為她那強健有余柔美不足的嬌軀錦上添花地添上了許多性感與柔媚,她仿佛一枚吸取了世間精華的仙果,歷經歲月沉淀後,變得更加甜美誘人了。

  春蘭從小生活在穆柯寨,這里並不像塵世那般充滿著爾虞我詐,也沒有森嚴的等級和門閥之見,所以春蘭得以一直保持純真和率直的天性,對彼時日漸受人尊崇的禮教觀念也並不在意,見穆桂英身段如此豐滿誘人,春蘭看到眼都直了,雙手也不由自主地攀上了穆桂英胸前那對顫巍巍的大蟠桃,一邊輕輕撫弄,一邊萬分羨慕地道:“姐姐,你……你真美,這胸脯又圓又大,軟綿綿的,白白嫩嫩的,好像剛蒸出來的饅頭一樣,饞死春蘭了,比姐姐在寨中時足足大了好幾圈呢!過去常聽人說,女子嫁人之後胸脯便會變大,春蘭還有些不信,如今可算是眼見為實了!”

  其實穆桂英早年時,性格也很爽朗開放,這才有強逼楊宗保成親的大膽舉動,但自從嫁入天波府,養育了楊文廣,有了諸多規矩和世俗理念的束縛,她的性子便逐漸變得沉穩溫和了,再加之天波府里盡是她的長輩,一言一行都需小心斟酌,因此如今的穆桂英與少女時期的她相比,性格已經大相徑庭,顯得有些老派保守了,如今聽了春蘭這番半調戲半贊譽之言,穆桂英羞怯難當,俏臉也登時紅到了脖子根,她沒好氣地打掉春蘭那調皮的雙手,嗔怪地瞪了春蘭一眼道:“你這丫頭,越來越野了,如此口無遮攔,你也不知羞……你自己不是也有麼?有什麼好稀奇的,要摸摸你自個去……”

  春蘭雖是穆桂英的貼身丫鬟,但感情甚好,彼此關系更像姐妹而不似主仆,穆桂英待字閨中時,到哪里都會帶著春蘭,甚至還經常一起沐浴泡澡,似這等有些羞人的玩笑對於她們來說也並不少見,但以往總是年長的穆桂英調戲春蘭居多,經過多年迥異的生活歷練後,主仆二人的心境已然大不相同,春蘭仍是那個淳朴天真的姑娘,而穆桂英卻已是身負多重責任的妻子與母親了,顧慮也多了不少,所以此時再重開少女時期常見的親昵玩笑時,春蘭已然占了上風了!

  在春蘭的印象中,穆桂英一直是當年那個爽朗開明的大姐姐,初次見到穆桂英嬌怯害羞模樣的她心里愈加好奇,膽子也愈發大了起來,只見她微微一笑,大大方方地脫光了自己的衣裳,一絲不掛地站在穆桂英面前,低頭看了看胸前,半開玩笑半認真地道:“春蘭倒是想摸,可是春蘭的胸脯太小了,哪有姐姐的乳兒摸起來有意思?姐姐姐姐,你快告訴春蘭,如何才能讓胸脯長得和你一樣圓潤碩大?”

  說話之間,春蘭那雙不安分的手又悄悄移到了穆桂英胸前,拖住那雙沉甸甸的乳峰,不住輕輕按揉著綿軟柔滑的乳肉,臉上掛滿了羨慕的神情。

  實事求是地說,春蘭不僅樣貌生的不錯,身材也保持得非常好,渾身肌膚潔白水嫩,光滑如脂,腰肢纖細,小腹平坦,翹股豐隆,玉腿圓潤筆直,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胸前稍顯貧瘠,一對乳房只是微微凸起,配上那略嫌粗大的乳頭,好似一對白瓷茶杯的杯蓋倒扣在胸前,讓人只生憐心,沒有褻玩之意。

  常言道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春蘭自然也不例外,多年來一直多方打聽,詢問讓乳房豐滿之偏方,但始終未能如願,如今見得穆桂英那分外飽滿豐挺的酥胸,自是痴迷至極,怎肯輕易放過?

  穆桂英向來愛惜身子,自從出嫁之後,似酥胸這等私密之處,只給夫君楊宗保和兒子楊文廣兩個人看過,加之當時禮教觀念大行其道,穆桂英身處天子腳下,耳濡目染,自然也難免受到影響,她本以為春蘭會見好就收,卻不料春蘭不依不饒,居然一本正經地向她討教起如此羞人的問題來,不禁又羞又惱,本想出言叱責,但又考慮到春蘭久居山上,性格率直,不懂禮數也在情理之中,況且她未出嫁時,這些姐妹間的玩耍戲弄乃是常事,此時來提不免顯得有些生分,很可能會傷春蘭的心,所以穆桂英頗有些左右為難,拒絕也不是,不拒絕也不是。

  或許是由於長期獨守空房的緣故,又或許是因為初次聽到如此羞人的話題,穆桂英羞怯之余,心里居然萌生出了一種從未有過的新鮮刺激感,被春蘭溫柔撫弄的酥胸也愈發熱脹,只覺胸口處好似有一股小火苗在搖曳,而春蘭雙手的撫摸就像添柴一般,讓這無形的小火苗越燒越旺,隱隱有吞噬全身之勢!

  “好……好奇怪……被春蘭這麼輕輕地撫摸……居然會有舒服的感覺……胸口好熱……明明那麼羞人……為什麼卻不願停下……”

  酥胸處傳來的陣陣異樣快感讓穆桂英又一次陷入了溫柔的幻境,只覺身子輕飄飄的,好似飛在雲端,雖然殘存的理性一再告訴她應該拒絕,但潛意識里又在不斷安慰自己,說這只是姐妹間的親昵嬉戲。

  就這樣,在進退兩難的煎熬中,她的意識越來越模糊,如水雙眸半睜半閉,紅唇緊咬,鼻翼微張,萬千風情不經意間流露,玉手輕抬,似乎要推開春蘭,最終卻虛搭在春蘭的胸前,倒像是要投桃報李,互相撫慰一般!

  細細算來,穆桂英與楊宗保成親已有一十六年,兩人於穆柯寨成親後,便馬不停蹄同上戰場,齊心協力大破天門陣,並於戰場上誕下麟兒,彼時的穆桂英風華正茂,對未來的生活充滿了美好的憧憬,以為只要擊退了遼軍,就可以安居樂業,與楊宗保一起過幸福快樂的生活。

  孰知大戰過後宋遼兩國雖然休兵,但暗地里卻仍是摩擦不斷,邊關依舊風聲鶴唳,為了防范遼國,宋帝命楊延昭和楊宗保父子駐守三關,而按照律令,非特殊情況時女眷不得留在軍中,即便穆桂英這等有功之臣,也不能例外,所以戰事一結束,穆桂英便只能隨楊家眾女將回到天波府,從此與楊宗保相隔千里,數年方得團聚一次,夫妻親熱的次數自然也是少之又少。

  穆桂英雖貴為天子特封的渾天侯,天下聞名的女元帥,但拋去這些虛無縹緲的名頭,她也是個女人,同樣有著七情六欲,在夜深人靜難以入眠的時候,她也渴望能有個溫暖的懷抱可以依靠,渴望她的夫君能用愛的枝干填滿她身體的空虛,然而這些尋常人唾手可得的東西,對於穆桂英來說卻是種奢侈,她只能在寂寥的夜空中獨自眺望遠方,默默地祈禱著夫君平安無事。

  為什麼穆桂英不期盼楊宗保早日歸來呢?

  因為穆桂英心知肚明,楊宗保受欽命駐守三關,只有等到三年一期的新老兵士交割才會回京,若是平時回來,不是犯錯遭貶便是受傷,所以雖然穆桂英十分思念夫君,但她更希望楊宗保平安無事。

  對於女人來說,長期的孤獨寂寞就像是埋藏在身體內的寄生蟲,會在人毫無察覺的情況下不斷地吸取著養分,啃食著耐心,積蓄到一定程度時甚至能徹底摧毀一個人的意志,縱使冷靜睿智如穆桂英,依然難逃這種無形的折磨。

  最初夫妻分隔的那幾年,由於要哺育楊文廣,穆桂英的生活過得倒也算充實,然而楊文廣年歲漸長後,便同大多數兒女一樣,不再痴纏著母親了,加之他又受到眾多長輩的寵愛,性子漸漸變得驕縱,更加不願再聽穆桂英那些略顯刺耳的管束之言,所以年紀越大楊文廣越開始有意避著母親,有時穆桂英甚至幾天都見不上楊文廣一面,愁悶之余更添幾分傷心,以至於穆桂英雖身處於豪門大院之中,卻時常心生孤獨無依之感,思念丈夫之心也愈加濃烈。

  在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平淡生活影響下,穆桂英的性格潛移默化地發生了不少轉變,想當年穆桂英力擒楊宗保,持刀逼婚,以女子之身慨然領受三軍帥印,陣前鞭笞親夫立威,其果敢勇氣雖古時猛將也未必能及,而入得天波府後,穆桂英不得不卸下戎裝換上紅裝,跟普通婦人一般學習如何相夫教子,學習如何伺候公婆長輩,學習繁冗的規矩和人情世故,這些瑣碎枯燥的事情壓抑著穆桂英的天性,讓她感到煩悶,但為了家庭,她只能強迫自己接受,久而久之,心中的銳氣漸漸消磨殆盡,性格也日漸溫順平和,甚至變得有些老成保守了!

  穆桂英也感覺出了自身的變化,時常在心里安慰自己,告訴自己這些都是必要的成長,是為家庭做出的犧牲,但即便穆桂英再怎麼催眠自我,也始終不能完全說服自己從小就向往自由的內心,讓自己安居在天波府這所大宅院中,安心去過這種平淡乏味的生活,因為有些鳥兒跟別的鳥不一樣,牢籠是關不住的!

  或許是因為出身的原因,穆桂英從小便展示出了異於常人的天賦,別的孩童都痴迷於玩偶糖果,她卻只對練武感興趣,穆羽只有這一個寶貝女兒,本著疼愛之心,不想女兒吃那些皮肉之苦,穆桂英卻不依不饒,不是纏著父親比劃,便是溜去練功場看大人們操練。

  在穆桂英的軟磨硬泡下,穆羽只得隨了她的意,但他知道自己能力有限,於是到處拜訪名師,最終讓年幼的穆桂英拜在了離山老祖門下。

  穆桂英沒有辜負父親的期望,不僅練就了一身好武藝,而且還習得了統兵御將、行軍布陣之術,後來才有代楊六郎帥位大破天門陣之事。

  簡單的說,穆桂英從小的志向注定了她不會甘於做一個圍著灶台轉的尋常婦人,她的一身本領也只有在戰場上才能發揮作用,即便長年累月的平淡生活磨平了她的棱角,消磨了她的銳氣,但她的心中卻一種藏著一種渴望,渴望著像從前那樣,再度展翅翱翔!

  這些年來,雖然身處汴京,穆桂英卻時刻關注著邊疆局勢,因為她知道,宋遼兩國世代結仇,彼此恨之入骨,遲早有一天會再次開戰,到那時候,她便又能像從前那樣,與夫君楊宗保共同進退,攜手殺敵,所以一直以來,穆桂英從未放松過修煉武藝和研習兵法,也只有在這種時候,她才能找回當年那個意氣風華的自己,只有這身過人的武藝,才能證明她還是那個不讓須眉的巾幗英雄,雖然這種時光非常短暫,但卻是穆桂英內心的動力源泉,讓她對將來的生活充滿著熱忱和希望。

  然而生活無情,大多數時候都不會隨人的心願,雖然宋遼邊界兩軍時常產生摩擦,但有了前幾次大戰的經驗和教訓,兩國都不敢輕易開戰,僵持的局面一直維持了十幾年,這對於兩國的黎民百姓來說實屬好事,但對於穆桂英來說卻更像是一種煎熬,因為她漸漸意識到,這種夫妻遠隔天涯的生活仍將持續很長一段時間,雖然她不願接受,但卻無計可施,只能在期盼中繼續等待,繼續過這種衣食無憂但卻無聊沉悶的貴婦生活。

  百無聊賴的生活繼續侵蝕著穆桂英的內心,不僅讓她喪失了當年的銳氣,甚至讓她變得有些多愁善感起來,雖然在外人看來,她還是那個英武冷靜的巾幗英雄,但每當深夜獨處時,面對著漆黑的夜空,穆桂英常顧影自憐,心生無限空虛,常年不能見到心愛的夫君也漸漸成了她的心病,而隨著那種空虛寂寞感的日益加重,穆桂英驚訝地發現,自己除了心情日漸消沉外,身體也潛移默化地受到了影響,變得越來越敏感了。

  最初獨守空房感到空虛寂寞時,穆桂英還能通過意念消除心中的綺念,後來便需要練功或是洗浴,讓自己分心,才能讓心房平靜,而現在,每當回想起與夫君激情燃燒的那些夜晚,穆桂英都會情不自禁地深陷情欲幻境之中,盡情回味與夫君恩愛的暢美與歡愉,身體也仿佛瞬間置身於爐火之中,被熊熊焰火炙烤得似要熔化,即便立刻用冷水淋浴,也依然不能澆滅那股情欲之火。

  對此種種,穆桂英既羞恥又愧疚,甚至有些懷疑自己是否已經成了人人唾棄的淫娃蕩婦,困惑的穆桂英心知大娘二娘這些長輩作為過來人,應該有一些方法妙招,於是多次心生向她們請教之念,但每每話到嘴邊,卻總是羞於啟齒,最終還是年歲相若的七嬸杜金娥心細如發,看出了穆桂英的心病,暗中送了她一件玉勢,並暗示穆桂英夜深人靜時可以用來排憂解悶。

  穆桂英蕙質蘭心,對七嬸杜金娥之言自是一點即通,但等到事到臨頭之時,穆桂英卻始終破解不了自己的心防,總覺得自己跟七嬸杜金娥情況不一樣,杜金娥乃是寡居,而她夫君尚在人世,若是用這樣的偽物自瀆,不僅有壞名節,更是對夫君楊宗保的一種侮辱,所以即便那胯下花園已經泥濘不堪,美鮑蜜穴內癢得如蟲行蟻爬,穆桂英都只是緊緊攥著那根雕琢精細的玉勢,直到那根玉勢被攥得跟她的體溫一般灼熱,被手汗潤得滑溜濕潤,穆桂英也始終不敢越雷池一步,只能緊緊夾著玉腿,任憑那種難言的衝動啃噬著寂寞的芳心!

  有句俗話叫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又有句俗話叫聰明反被聰明誤,穆桂英的確聰穎過人,的確冷靜堅強,但深受時興的禮教思想影響的她,卻在處理自身欲念這件事上陷入了泥潭,她並不知道,人倫情欲乃是人之常情,並非那些道貌岸然的儒生口誅筆伐的羞恥肮髒之事,這種欲念就像水流一般,愈是壓抑堵截,愈是洶涌泛濫,如果不善加疏導,遲早有一天會衝破內心禁錮,造成無可估量的損傷。

  楊宗保殉國之前,穆桂英便已足足有六年未嘗過魚水之歡了,身體對情愛的渴求可想而知,而天波府里盡是些女眷,深居簡出的穆桂英連跟男人接觸的機會都沒有,加之穆桂英又有些潔癖,平時起居洗漱均是親力親為,不願受人伺候,所以白天在懸崖邊暈厥時,穆桂英才會對李元昊的輕薄之舉反應如此強烈,因為強行禁欲多年的她,身體已如曝曬多日的干柴,只要沾到一點點火星便會燃起衝天之焰。

  昏迷的那一刻,由於對亡夫的極度思念,身體又極度疲勞,精神恍惚的穆桂英想當然地將壓在她身上的男人當成了楊宗保,積壓多年的情欲之火也在瞬間燃遍了全身,那股久違的男兒特有的陽剛之氣讓她感覺特別安心,連身子被壓得不能動彈也沒有讓她感覺任何不適,反而有一種被占有的幸福感縈繞心頭,當此之時,穆桂英只想將全部的渴求和思念都化作柔情,將身體的任何一處都毫無保留地奉獻出來,讓她深愛著的夫君體會到她的綿綿情意。

  直到聽到了耳邊陌生的聲聲呼喚,穆桂英才明白自己剛才的舉止有多出格,滿腔的欣喜和期待也瞬間被羞愧和失落取代,她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怎麼了,居然稀里糊塗地將一個陌生的男人當成了夫君,竟然主動投懷送抱,若不是這個男人關鍵時刻還保持著理智,恐怕她連香吻都要主動獻出了,而讓穆桂英失落不安的是,當那個男人抱起她時,那雙大手有意無意地抓捏著她的肥臀那一刻,她的身體居然有了異樣的反應,只覺那個男人的手指仿佛帶電一般,所到之處皆酥軟發麻,雖然接觸的時間非常短暫,但那種麻酥酥的感覺卻已經在穆桂英的心里留下了烙印,以至於其後觀察李元昊的神態時,穆桂英都會莫名地臉紅心跳,直到跟父親穆羽獨處時才慢慢恢復正常。

  再後來,見到春蘭後,重逢的喜悅進一步衝淡了穆桂英的敏感和尷尬,也讓她持續繃緊的心弦放松了不少,但她萬萬沒有想到,白日糊里糊塗地被李元昊輕薄了一番後,久曠的身子竟會變得如此敏感,居然在春蘭一番無心的撫弄下,再次陷入了淫欲幻境之中,身子也不由自主地發熱發燙起來。

  影響最明顯的自然便是胸前那對爆乳,原本就十分渾圓碩大,被春蘭一番撫摸揉弄後,竟又兀自脹大了一圈,白嫩的乳肉上不知何時已爬滿了細密的香汗,而且微微泛著粉紅色,好似晶瑩的露珠掛在兩只白里透紅的大蟠桃上,讓這對薈萃了世間精華的仙桃愈發顯得甜美誘人,如傘蓋一般的乳暈也隨著酥胸的脹大悄然擴張,色澤也愈發濃艷,初時還是橘紅色,如今已變成了艷紅色,好似熟透了一般,嬌小可愛的乳頭經不住那重重的快感刺激,興奮地挺立起來,較之初時足足長大了兩三倍,正如蟠桃上那最紅艷香甜的桃尖,高高翹立,香艷欲滴,惹人垂涎!

  窗外偷窺之人見得此景,心中已是狂跳如萬馬奔騰,胯間肉棒一跳一跳地抖動著,撐得那褲襠高高隆起,以他豐富的御女經驗,只消一眼便能看出,這個名滿天下的美婦已經春情流露,意亂情迷,他恨不得立馬就衝進房內,將這個美寡婦放倒在床上,盡情把玩那對豐滿肥膩的騷奶,然後分開她的修長美腿,將自己膨脹到極致的雄偉陽根,塞入美婦那溫潤多汁而又緊致異常的肥鮑之內,用他的勇猛和強悍,攻破美婦身體和心靈的雙重關隘,將熾熱的子孫種盡數播灑在她聖潔的幽宮之中!

  然而這一切終究只是幻想,無法立刻變成現實,不僅如此,偷窺之人還得拼命屏住呼吸,以防止過於激動而發出異響,引起一向警覺的穆桂英之注意,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心里默默祈禱,祈禱春蘭能更進一步,將穆桂英那礙事的裙褲也一齊脫下來,讓他一觀穆桂英高挑豐滿的嬌軀全貌,仔細看看穆桂英那大屁股究竟有多肥美圓翹!

  然而窗外人卻打錯了如意算盤,春蘭之所以如此行事,完全是出於對穆桂英身材的羨慕,並非有意猥褻穆桂英的身子,獨身至今的春蘭對男女之事知之甚少,根本沒有發現穆桂英已在她的撫摸下春情萌動,盡情撫摸了一會後,她便戀戀不舍地縮回了手,又對比了自己胸前微凸的蓓蕾,自怨自艾地道:“唉,若是能像姐姐那般誘人該多好,為什麼春蘭就是長不大呢?”

  彼時的穆桂英已是春情萌動,只見她粉頰緋紅,媚眼如絲,紅潤的雙唇半張著,秀挺瓊鼻連連吸氣,高挑的身子微微顫抖著,好像站不住一般,只能將雙手搭在春蘭肩頭,才能勉強保持平衡,修長圓潤的美腿也早已緊夾在了一塊,隨著身子的顫動難耐地廝磨著。

  春蘭突然的放手和自言自語喚醒了穆桂英的神智,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後,穆桂英羞赧難當,下意識地推開了春蘭,雙手捂住胸前,轉身快步向浴桶走去,想要盡快將身子浸泡在熱水中,以掩飾自己的羞態,而當穆桂英彎腰褪下裙褲時,這才發現自己的胯間已然春水漣漣,甚至連貼身的小褻褲都被潤濕了一大塊,這一發現讓她更加羞得無地自容,忙將濡濕的褻褲丟在一旁,逃也似的跳進了浴桶內,由於動作太過激烈,浴桶內的熱水都被濺得飛起!

  涉世未深的春蘭並不知道她無心的舉動差點讓穆桂英出了洋相,還以為是自己過分的行為惹惱了穆桂英,於是連忙走上前去,軟聲道:“小姐,是春蘭錯了,您別生氣嘛!春蘭下次不敢了……”

  穆桂英初時還以為春蘭已經發覺了她的異常,所以才倉促躲進浴桶,聽得此言,方才寬下心來,但為了掩飾剛才的窘迫,仍故作慍怒地道:“罷了!既然你知錯了,姐姐也不怪你,你我雖然情同姐妹,但有些事還是要知些分寸才好。”

  春蘭連連點頭,討好地道:“春蘭知道了,姐姐你一路上辛苦了,春蘭來給你搓搓背吧?”

  穆桂英略微詫異地道:“你不是進來與姐姐同浴麼?”

  春蘭還在為剛才之事擔心,搖了搖頭道:“來之前,春蘭已經沐浴過了,況且這浴桶不大,兩人同浴多少顯得擁擠,春蘭還是在旁伺候姐姐吧!”

  穆桂英其實也有些後怕,唯恐兩人同浴時再鬧出點什麼幺蛾子來,於是也不再強求,平復了一下緊張的心情道:“既然如此,那姐姐就不勉強你了,夜深了,你去披件衣裳吧!免得著涼。”

  春蘭應了一聲,回頭穿上了衣裳,並拿來了一些香粉皂葉灑在浴桶內,開始為穆桂英揉肩搓背。

  為了緩解剛才之事帶來的尷尬,穆桂英詢問起了她離開這些年穆柯寨的變化,春蘭詳細地解答著,話題越說越開,氣氛也越來越融洽了。

  窗外偷窺之人見得此景,心知今夜再難有所收獲,於是准備悄悄離開,然而正在這時,卻突然聽得穆桂英問道:“春蘭,聽你說了這麼多人,怎麼沒聽你提起今天送我們回來的那位李頭領呢?”

  窗外之人聽得此言,心頭一震,忙重新俯下身軀,豎起耳朵,全神貫注地向房內看去。

  春蘭正在回憶往事,忽聽穆桂英提及李元昊,於是收起神思,解釋道:“姐姐讓春蘭回憶過去的事,而這位李大哥來寨子的時間不長,所以還沒說到他,姐姐既然提了,那春蘭就好好說道說道。”

  穆桂英略有些驚訝地道:“哦?來寨子時間不長,怎麼就成了地字號頭領呢?”

  春蘭不假思索地道:“因為他能力出眾又受人喜歡呀!李大哥來寨子的時間雖然不長,但他為人和善有禮貌,不管對誰都是笑呵呵的,又勤勞踏實,不怕苦不怕累,什麼髒活累活都搶著干,而且心地善良,誰叫他幫忙他都不推辭,所以人人都喜歡他,當上頭領自是理所當然了!對了對了,李大哥還有一身好本事,力大無窮,連寨門口那幾百斤的石獅子都搬得動呢!姐姐你說厲不厲害?”

  穆桂英點了點頭,若有所思地道:“確實厲害!不過這麼有本事的人,怎麼會跑到穆柯寨來呢?你說他來的時間不長,那他到底什麼時候來的?”

  春蘭略微思考了一下道:“好像還不到一個月吧!春蘭聽說這位李大哥上山之前乃是軍營中人,犯了什麼事才跑咱們穆柯寨來的,和他一起的還有幾個人,都是跟隨他一起參軍的同村伙伴。”

  穆桂英眉頭一皺,自言自語地道:“不到一個月,便當上了地字號頭領,還真是令人刮目相看,此人究竟是何來路,明天得好好問問爹爹才行!”

  春蘭沒有聽出穆桂英話語中的疑慮,還以為穆桂英只是對李元昊贊賞有加,於是笑呵呵地附和道:“姐姐身為名滿天下的大元帥,連你都覺得他厲害,那他就是真的厲害了!寨主也總是在大家面前夸獎他,說他有多出色,不僅讓他巡山警戒,還讓他幫著訓練士卒……”

  穆桂英忽然揮了揮手,止住了春蘭滔滔不絕的講述,撇開話題道:“好了,不說他了,說說春蘭你吧!一晃十多年過去了,你過的可還好麼?生了幾個兒女?”

  春蘭沒想到穆桂英忽然將話題轉到她身上,一時愣住了,半晌才羞紅著臉道:“小姐你說的哪里話?人家連婆家都沒有,哪來的兒女呀?”

  春蘭此言無疑證實了穆桂英此前的猜測,也讓穆桂英更加好奇,於是故作詫異地道:“什麼?你現在還待字閨中?爹爹也真是的,眼看著你孤孤單單一個人,怎麼就不為你說個媒呢?”

  春蘭苦笑著搖了搖頭道:“此事不怪老爺,是春蘭自己不想嫁人。”

  穆桂英追問道:“這是為何?這穆柯寨里男兒少說也有好幾百人,難不成就沒一個能讓你看得上的?若是你不想待在著偏僻的大山里,想過尋常人的生活,只要你開口求爹爹,他老人家應該不會推辭才對呀?”

  春蘭咬了咬嘴唇道:“哎呀,小姐你就別瞎猜了,春蘭都說了不關老爺的事,老爺他跟小姐一樣,不知道跟春蘭說了多少回,只是春蘭都拒絕了。”

  穆桂英見春蘭說的堅決,心知春蘭一定有自己的考慮,於是不再糾纏下去,只是輕嘆了口氣,無奈地搖了搖頭道:“好吧!姐姐不逼你了,不過若是有合意的人,記得跟姐姐說,姐姐一定盡力幫你撮合。”

  春蘭輕嗯了一聲,沉思了片刻,似是鼓足了勇氣一般,小心翼翼地問道:“姐姐,當年隨你一起出嫁到天波府的那些兄弟姐妹,比如秋菊、大春,她們過得還好麼?”

  穆桂英微笑道:“春蘭,你果然是個重情重義的好妹子,這麼多年過去了,還惦記著當年那些伙伴。你放心,大家都過得挺好的,秋菊和大春一直跟在我身邊,姐姐見他們情投意合,便讓他們倆結為了夫妻,婚事也是由姐姐我一手操辦的。本來他們也想跟著回穆柯寨,但考慮到路途遙遠,危機重重,姐姐沒有讓他們跟隨,給了他們一些安家費,讓他們夫妻自己去找個好地方,去過安穩的日子了。”

  穆桂英隨口講述著,孰知春蘭聽得此言,竟是渾身一顫,臉上的笑容也漸漸凝結,連給穆桂英揉肩的手也下意識地停止了動作。

  由於背對著春蘭,所以穆桂英並未看到春蘭臉上神情的變化,以為她是因為手累才停止了按摩,於是關切地道:“好了,姐姐沐浴好了,時間不早了,想來春蘭你也累了,不用伺候了,早些回去歇息吧!”

  春蘭沉重地點了點頭,臉上神情依然難掩落寞,望著穆桂英的美背看了許久,似是有話要說,但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她隨手拿來浴巾遞給穆桂英,然後便逃也似的離開了房間,甚至連告退晚安都忘了說。

  穆桂英見春蘭走的匆忙,心中也覺得有些奇怪,但這一天來她遇到的突發事情實在太多了,佘太君的安危、楊家眾人的下落,都像陰霾一般籠罩在她頭頂,此時的她已沒有多余的精力再去揣測春蘭的異常了,草草地擦干身子後,穆桂英便吹熄了油燈,上床休息了。

  穆桂英並未發覺春蘭的異樣,窗外之人卻是看得清清楚楚,他戀戀不舍地望了漆黑的房間一眼,離開了山頂,悄悄地跟在了春蘭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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