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朔風閉著眼睛,淚流滿面的趴在黛青身上,他眼睛疼,卻騰不出手去揉,他的雙手須得緊勒著黛青的腰,不然以他的速度和路況,自己非得被甩出去不可。
“下沙丘了,”黛青迎著風喊了一句,石朔風趕緊摟緊黛青的腰,同時隨著他的姿勢壓低自己的角度,一陣失重讓他心里砰砰直跳,石朔風眼睛看不見,而其他感官相應的變得更敏銳,他只覺得自己越飄越沒底,連屁股都離開了車座,心想我擦這個坡夠陡的了……飄了一會兒落到底,屁股又重重的跌到車坐上,因為太突然,那些飄著的內髒都沒反應過來,似乎在腔體里還來回翻騰了兩下,石朔風一陣反胃,忍了半天才沒吐出來,而此時黛青又發話。
“抱緊我,現在拐彎!”
石朔風不知道此時是出了沙漠還是沒出沙漠,只能瞎了吧唧的聽他指揮。
“聽到什麼別害怕。”
“啊……?”石朔風一愣,心想……
還沒心想完,一陣熱風卷著沙土從後面掀起來,直蓋上石朔風的後背,同時還伴有大地的震顫和轟鳴。
石朔風縮著脖子,覺得這……好熟悉的感覺……難道是那個大蟲子!?我擦他們遇見大蟲子了!怪不得黛青說別害怕!!
石朔風沒敢多問,只能更緊的摟著黛青,身體隨著他左斜右斜,好幾次都感覺自己幾乎跟地面平行,耳朵和頭發幾乎刮著地面,但沒多久黛青拍了他一下,他立刻會意,身上卯足勁兒,隨著黛青一起板正身體,再次倒向另一邊,讓摩托改變方向。
石朔風全程因為看不見,精神特別的集中,幾乎不用黛青提醒,僅憑他的腹肌和腰肌變化判斷出接下來的動作,二人順利合為一體,一起操作摩托。
在一次跳躍之後,石朔風聽得出身後的轟鳴聲明顯小了,甚至消失,但他不敢掉以輕心,生怕前方的路段忽然破裂鑽出什麼來,電影里不都這麼演麼。
但好在什麼都沒發生。
“蟲子甩掉了,不用摟著這麼緊,”黛青扭過頭衝他大喊:“沒想到啊,你緊張起來反應還挺快。”
“我擦!?安全了?”石朔風追問。
“安全了,咱們把他甩掉了,現在都出沙漠了,感覺不出地面變平麼?”
“哎喲我擦……”石朔風僵硬的胳膊終於松了勁兒,整個人癱軟在黛青背上,肌肉一放松,他抑制不住的放了一串響屁,好在摩托聲音很大,黛青沒發現。
黛青的後背上也出了一層汗,衣服都潮了,當然有一半的可能是被自己捂的……石朔風拍拍黛青大腿,嬉笑道:“老公你好厲害……”迎面的風沙帶來了黛青悅耳的笑聲:“叫我爸爸!”石朔風:“呃……”
“爸爸到底是什麼意思?”黛青追問了一句。石朔風存了個心眼兒,這些床上的情話都教的是中文,黛青只跟著學舌,並不知道其意。
“我的小名,”石朔風說的理直氣壯,還自以為是的加了句:“我爺爺總這麼叫我。”
“爺爺是什麼意思?”黛青又問。
“就是爸爸的爸爸,”石朔風解釋。
黛青恍然大悟:“這麼說我輩分比你大了,叫爺爺!”石朔風無力:“呃……咱倆這關系略亂……”
黛青笑呵呵的也不再說話,為了剛才那幾句話吃了滿嘴的沙子,怪牙磣的。
這一路因為沒有頭盔,石朔風的臉被沙石刮得生疼,之前自己開沙地摩托的時候都沒這麼嚴重,也許是當時心事太重沒感覺到,最主要是現在路況好了,黛青開的越來越快,石朔風感覺到熱風跟刀子一樣,刷刷的割過自己的頭頂四肢。
傍晚之際,黛青再次來到空城。
空城依舊是老樣子,仿佛時間在它這都是靜止的,陳舊灰暗的混凝土年復一年的殘缺破敗,即使是艷陽高照的正午也不能給它帶來意思暖意,唯有烈火般的晚霞從地平线上蔓延,才給它披上一層血紅的外衣,卻更顯蕭殺之氣。
石朔風靈敏的聽出這里的路面聽上去不一樣,而且車速也慢的好像走路。
“這是哪?感覺有點冷啊,”石朔風雖閉著眼睛,仍然下意識的做出環顧四周的動作。
黛青覺得他這樣很滑稽,忍笑道:“目的地,也許這里能讓你想到家。”
“啊……?哎這回聲怎麼這麼大?周圍有建築物?還很空?”石朔風喊了一嗓子,果然有余音越傳越遠。
“冷靜點,”黛青將摩托緩緩停在一座殘破的大樓旁,正是他上次來的那座。
石朔風在他的攙扶下下了車,一踏上地面,他立刻覺出了不對,迫不及待的蹲下身,他雙手摸向了地面。
石朔風顫顫巍巍的開了口:“大……大理石!?這是哪!!”他們此時正在這座大樓的門簾前,雖然地上的裝飾磚已經裂痕風蝕,但它與眾不同的手感還是鮮明。
黛青看他雙手著急蹲坐,雖然閉著眼卻還衣服震驚的模樣,看著實在怪異,好在周圍也沒人,他沒覺得丟臉,只是口中督促著:“你快做好,我給你看看眼睛。”石朔風趕緊依言原地坐好,兩手平放揚起臉,乖得像個孩子,黛青跪在他一邊輕輕地幫他吹眼。
黛青用槍騎摩托都行,但是細致活似乎干不來,他抱著石朔風的腦袋連吹帶揉弄了半天,最後只弄的對方淚流滿面,鼻子以上紅了大片,也沒把所謂的小沙粒清理出來,石朔風依然是一副盲人模樣。
“還難受?”黛青問。
石朔風默默地點頭:“你弄得我好痛……”
黛青急躁的一嘆氣,心想這沙漠里的沙子可都混著玻璃渣子,這麼久了他不會瞎了吧,自己當初干嘛要扔那一把沙子呢!?
石朔風雖然看不見,但感覺得到黛青不平穩的呼吸,他毫不記仇,反而有點愧疚的摟了摟面前的細腰,覺得自己拖他後腿了。
“我去拿水,”黛青從車上拿下一個水壺,給石朔風洗了把臉,尤其著重清理他的眼睛,然後跪下身,微微張開嘴。
一條溫熱濕軟的東西貼上了石朔風的眼睛,它動作輕柔細膩,沿著眼睫畫著圈,催眠一樣慢慢挑開眼皮,小心翼翼的碰上了里面的眼球。
“啊……”石朔風渾身僵硬,這是黛青的舌頭!
他雙手扣緊黛青的腰,神經隨著這舒緩的舔弄一跳一跳,上半張臉都是麻酥酥的,那感覺隨著舔舐面積的擴大而擴大,劈啪的電花直鑽腦髓。
黛青最後吮了下眼窩,舔著嘴唇問他:“好點嗎?”石朔風顫微微地吸了口氣,胸口酸脹的鼓起來,他睜開了通紅的雙眼,清清明明的看了眼前人後又閉上:“不行,還疼。”黛青一眼識破,一巴掌打在他脖子上:“裝!!”石朔風摸著脖子很賴皮的笑了,親昵的摟上黛青的腰,雙眼彎彎,露出一口標志的白牙,聲音拐了八道灣:“謝謝領導……”黛青看了他這幅撒嬌樣,忍不住揉了揉他的頭發,心里頓時軟的不成形。
黛青認為自己是喜歡強者的,曾經有個強者讓他心動過,但那是年少無知的悸動,以一場意外完結,時隔多年,他將自己變成強者,卻在遭遇眼前這個執著熱情的人時潰不成軍。
他是強者嗎?顯然不是,可自己根本不計較,甚至還忍不住替他找借口——多磨練磨練就可以,誰不是從頭開始。
黛青不覺得自己瘋了,相反,他還很認真的籌劃未來。
能者多勞,他為了眼前這個人累點也無所謂,他希望在看不見的未來,也有這個人陪在身邊,什麼強者弱者,在愛情面前頓時變得虛妄。
石朔風恢復視力,十分震驚的環顧四周,他感覺自己處在一個美國災難大片的片場,還是未來科幻題材的,可以給取個名字,叫明日廢墟。
這些殘垣斷壁看著很熟悉,跟地球的那些國際化大都市沒什麼兩樣,但是仔細看又不對,這些线條和風格瞧著很新穎,細節上大不相同,石朔風看的膛目結舌,許久不見的文明,此時以殘骸的方式攤在他面前,有點接受不了。
“這是……大時代之前的文明?”石朔風遲疑地問。
“對,很久以前了,算是……遺跡吧,不過是很結實的遺跡。”
“這……有現成的房子,為什麼沒有幫派在這駐扎呢?”黛青站在他身邊耐心的解釋:“周圍環境太不好,有好幾處流沙,而且太顯眼,上次你也看見了,一個幫派要是太過突兀,那很容易成為攻擊的目標,蜥蜴幫是藏在沙墩林里面,很隱蔽,而且……”
“哇……”石朔風看得出神也聽得出神:“而且什麼?”黛青輕描淡寫:“而且這里曾經有活死人。”
“嘎!?”石朔風的嗓子里擠出一聲怪叫:“嘛玩兒!?喪屍!?”
“就是……”黛青抓了抓頭:“是變異的孢子與人的一種結合,跑步很快,攻擊力也很高,但是壽命短……的一種東西,也不能算人了,他們臉上和身上一般覆著層苔蘚,跟發霉長毛的食物一樣……”
“停停停!你別說了我不想聽!”石朔風膈應的堵住耳朵,他第一次知道原來黛青的語言描述能力還挺強……“那現在還有沒有!?”
“沒了,孢子適應不了戈壁的環境,基本都死了,”黛青篤定的搖頭。
“基本……?”石朔風皺起眉。
黛青看他一臉懷疑,知道嚇到他了:“別的大陸也許還有,但這里沒了。”也許是心理作用,聽完這一席話,石朔風忽然覺得周圍的風,吹到皮膚上都毛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