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朔風幾乎一夜未眠,閉著眼睛在床上烙餅,腦子里裝的全是明天在宴會上的種種對策,每個對策都有AB兩版,A版是自己,B版是自己加上黛青。
實在睡不著,石朔風開始數綿羊,數著數著就亂了,正在他懊惱之際,他的房門在黑暗中裂開了一條縫。
門開的聲音很輕,石朔風沒聽見,但灌進來的小風卻引起了他的注意,緊接著是赤腳踏在地板上的聲音。
石朔風立刻停止扭動,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裝出酣睡的模樣。赤腳的聲音小,步伐平穩,石朔風一時聽不出這人是誰。
黛青?他完全可以大手大腳的闖進來然後叫醒自己,這麼小心干嘛?還停在床前不說話,猜都知道是在觀察自己。
石朔風的四肢有點不受控制,是肌肉緊繃產生的結果,他決定在繃不住的時候一躍而起制住眼前的人。
然而還未等他動手,床前的人動了,他悉悉索索的……是在脫衣服?接著床墊一陷,竟是躺上來了!?這還不算,他摟著自己!
石朔風的呼吸差點亂了,要不是他對黛青的行為和身體極其的熟悉,他真以為這就是黛青!
但是黛青的胳膊沒這麼干瘦,長期的鍛煉使他小臂結實有肌肉,只是身為omega只能到這程度,黛青已算是突破極限。
不對……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這他媽是誰啊!?
無名氏摟了幾秒,似乎覺得不夠,開始起身脫石朔風的內褲……在感受到暖暖的氣流吹在自己下體上時,石朔風裝不下去了……蟒蛇一樣猛地立起上身,一手一只胳膊的飛快壓制住無名氏,同時反轉手臂將他按在地上,一套動作快速嫻熟,不給對方一點反抗機會,美中不足就是沒來得及把內褲穿上。
“你他媽的干什麼!!”石朔風聲音低沉的逼問。
對方沒料到他會突然醒來,毫無防備,停頓了幾秒後,呼吸逐漸平穩下來:“睡覺。”
“尤森?”石朔風聽到聲音一愣,這不是白天負責給他安排工作的beta嗎!
怎麼摸到他的房間里?
尤森在黑暗中低笑幾聲,石朔風看不清他的表情。
“放手,我什麼也沒帶,對你產生不了威脅,”尤森的聲音悶悶的,是被壓得狠了。
“誰讓你來的?”石朔風不為所動。
尤森不說話,二人僵持了一會兒,尤森緊繃的肢體逐漸軟化,聲音里也帶出了疑問:“你……沒有反應?”石朔風明白過來,尤森之所以突然安靜不是因為屈服他的武力,而是悄無聲息的改變信息素,要麼是想攻擊他,要麼是想引開他的注意力,然而自己不是ABO中任何一個,他失敗了。
“喬路讓你來的?他是什麼目的!”石朔風不接他的話茬。
尤森嘆了口氣,繼續嘴硬:“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放手。”
“他媽的好歹對你的偷襲表示下抱歉吧!耍流氓還這麼理直氣壯?欠操!?”石朔風對尤森的壯士行為很惱火。
“我想來,所以就來了……”
“你當我傻逼是嗎?明天是婚禮現場,我和黛青的關系你們都明白,這種關鍵時刻你還熬夜跑來我屋子里……”說到這,石朔風停住了,他的手摸到一點堅硬的東西,立刻把下面的話咽了下去。
“我看上你了,雖然你是alpha,但在這里你是沒有地位的,你的那位朋友,聰明的話也只夠自保,我可以讓你免去螞蟻般低賤的死法,甚至讓你在扎卡活下去!”石朔風聽尤森越說越邪乎,頗想掐死他,但轉念一想,也許喬路就等著自己先動手,於是考慮再三,他決定放尤森一馬:“滾吧,記得下次別現編瞎話,一點說服力都沒有。”尤森感覺身上的壓制消失,立刻從地上一躍而起,活動了下嘎巴作響的肩膀,在黑暗中深深望了石朔風一眼。
這一眼讓石朔風想起自己還光著屁股,趕緊把內褲撈過來胡亂套上,心想還好屋里黑應該沒被看光……“明天傍晚之前,你還有機會改變注意,”尤森開門走之前又加了一句:“剛才的話不是現編,是我主動提議接近你。”
“還說不是喬路讓你來的,”石朔風有點被氣笑了,尤森在黑暗中又一頓,然後猛地一關門,只余一陣奔跑的足音。
石朔風沒有立刻躺下,他摸黑在床上床下來回摩挲,確定沒有任何可疑物留下後,他微微松了口氣,然後向前方一攤右手,一點閃亮的東西出現在手心中。
這是個微型跟蹤器,石朔風見過太多了,它能精准定位,誤差不超過半米,但也僅能定位,不能偷聽,產地黑溪谷大陸,具體是哪家工作室的傑作就不知道了,畢竟那邊簡直可以稱作是硅谷和義烏的綜合體,創新的同時山寨品也很多。
石朔風整理了下思緒——那個尤森,半夜拿著微型跟蹤器來到自己房間,應該就是為了明天准備,比如方便一起斬草除根,具體為什麼要脫自己褲衩……他要把這玩兒放哪……?
還是純屬個人行為……?
這就不得而知了,石朔風也不想知道。
石朔風剛才本想逼問尤森這個東西是誰給他的,後來話到嘴邊咽下去了,畢竟此話一出,這個跟蹤器就算作廢,但現在他們並不知道自己已經察覺,也就是說它有利用價值,明天,也許真能排上什麼用處。
石朔風攥著這個跟蹤器,一夜未眠。
第二天尤森穿戴整齊,若無其事的敲響石朔風的門,他習慣一次敲三下,等敲到第二下時門從內打開。
石朔風將那身企鵝般的侍者服穿在身上,眼底有些發青:“我准備好了,昨晚睡得好嗎。”尤森自然一笑:“一夜無夢,請你跟我來吧。”石朔風臉上肌肉一抽搐,又一影帝!
尤森看上去狀態好很多,他一路快步行走,帶著石朔風把廚房,送餐通道,整備間等等一切需要侍者了解的地方都溜了一遍,一路上還不停的解說,間或不時用眼角瞟石朔風,試圖從他臉上搜索一些端倪,石朔風則坦蕩許多,發現他看自己立刻就回看過去,尤森搞不清他的意圖,只能報以微笑。
一趟快速的介紹下來,石朔風差不多明白了自己的位置和職責。
為了保證婚禮能順利進行,在賓客和侍者中,埋伏著幾個訓練有素的便裝守衛,石朔風主要看他們眼色行駛,靈活行動,同時注意來自佐鐸的信息,畢竟能分清真假深川的人不多,石朔風就屬於其中一個。
“他們真打算在這麼嚴密的守衛中綁架……那誰?”石朔風努力挺直胸膛,讓自己的儀表與別的專業侍者更接近。
尤森的地位有點類似於大堂經理,他接著幫石朔風整理衣領的空擋回答:“無可奉告,你知道就知道吧。”
“如果便衣要我行動,同時佐鐸那邊有來信號,我聽誰的?”石朔風問。
尤森略微考慮了下:“佐鐸,如果是他那邊有問題,那就是深川跑了。”
“現在有辦法見到黛青嗎?”
“沒有,他現在很忙,”尤森搖頭。
“我有件很簡單但是很重要的句囑咐要告訴他,”石朔風面帶憂郁,抬手在尤森臉上捏了一下,聲音帶著些許討饒的意思:“拜托了,我不會做出格的事,”說著,他忽然低下頭,臉蹭臉的對著尤森的耳朵低語:“就當你夜闖我臥室的道歉,如何?”暖暖癢癢的氣流匯入尤森的耳輪,他猛地推開石朔風倒退幾步,十分警覺的四處看看,逼回了幾道好奇的目光。
“好不好?”石朔風小聲問。
尤森臉上表情復雜,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佐鐸身著夏季禮服端坐休息間中,禮服是深灰的布料紋著細細的金线,腰間系著一條寬皮帶,與誓約鏈是同等材質,一柄暗金的裝飾用配件掛在腰上,是他身上唯一顯眼的裝飾,腳蹬一雙改良馬靴,襯得他更加胯窄腿長,只是如此精神的打扮仍不能讓他表情有所舒展,不止他,休息間里的每個人都心事重重,都知道接下來要發生的是什麼。
正在佐鐸沉思時,房門忽然被人從外面打開,緊接著跟他穿著類似的霍克冒了頭,還有兩個他的隨身守衛,守衛都是紅骸家族的人。
看見身姿挺拔的佐鐸後,霍克從心底里發出了贊嘆:“你看著是個真正的領導者。”佐鐸僵硬一笑,隨即站起身迎接他,霍克在歡呼著撲進他懷中的瞬間,什麼東西發出了小小的尖銳碰撞聲。
二人同時低頭,接著發出相似的驚呼。
是一條誓約鏈,小號的那條。
“天哪……”霍克趕緊撿起來,卻發現接口摔壞了。
誓約鏈是儀式上的重要道具,需要二人給對方帶上,表示自己遵從自己與伴侶的共同誓約,這個環節要出問題……那就滑稽了,還是在兩個大家族所有民眾面前滑稽。
“抱……抱歉……我……我就怕出問題,所以一直用手拿著……”佐鐸額頭的汗都冒出來的,半真半假。
“不不……我不該這麼魯莽……”霍克心不在焉的安慰,注意力全在修接口上。
他昨天接到死命令,無論如何儀式都要完美結束,不得有半點差池,可現在……“還好我把修理匠請來了,我一直怕會出現意外,看來我真做對了,”佐鐸趁機說出早就准備好的台詞。
“不用這麼麻煩,有沒有什麼膠水之類的?”霍克看了看時間,雖然時間還富裕,但現在大家都在忙碌,萬一再出什麼意外那他可擔待不起。
隨行的紅骸守衛找來了膠水,然而血金礦石好像啥都不沾,手指都要粘到一起了斷面還光滑的很,另一個紅骸守衛建議用工具鑽洞,暫時用线連上,然而用匕首尖剛剛頂出一道缺口,竟溢出了類似血液的黑紅液體。
一個女beta驚叫了一聲:“破了破了!刺破它的血管了!”黑金礦石之所以會發紅色,是因為里面蘊含著暗紅色的奇異液體,像是血管般遍布堅硬的岩石中,工匠在雕刻時會努力避開脈絡,同時盡最大力度打磨,讓這沒有生命的血管緊貼著薄的透明的黑色岩片,達到黑紅相間的色澤。
紅骸守衛一聽這話傻眼了,他們締結婚約用不著這麼昂貴稀有的石材,哪知道它還會噴血!?
正在此時,外面響起了悠揚的樂曲,這是儀式開始的前奏,雖然要響很久,但足以炸開休息間內所有人的汗毛。
霍克手開始發涼,他向佐鐸投去求助的目光。
佐鐸等的就是這個,他握住霍克的手,穩重道:“去找那位修理匠,他能解決所有問題,不用怕,相信我,”接著他扭頭衝剛才驚叫的女beta下指示:“現在帶深川先生去工匠那里,我在這等著,快去快回!”女beta一點頭,小跑著就去開門帶路,霍克不疑有他,緊隨其後,兩個紅骸守衛也要跟著,卻被佐鐸攔住。
“這條手鏈的脈絡被破壞了,今天能不能應付過去還是個問題,以後也沒法帶了,來說一說,你們打算如何賠償?”佐鐸說著坐回椅子上,臉上一掃剛才的焦急錯愕,擺出了一貫的肅穆神情,甚至還有點威嚴:“別以保護深川為借口蒙混過去,紅骸的守衛今天來了這麼多,你們只要出了這個門我就找不到,把我的問題解決前,你們兩個誰都不准離開!”佐鐸說著,屋里其他的人自發的將門口守住,兩名守衛表情復雜,不情不願的開始做辯解。
霍克跟隨女beta穿過幾條游廊,越走人越少,直到進入會場最邊角的後樓門口,進出的只有行色匆匆的工作人員,沒有任何賓客。
霍克有些意外的左右張望,這才發現那兩個守衛沒跟來,不過他此時的心神全被這條“流血”不止的誓約鏈占滿,就沒當一回事,此時他更擔心儀式,就是紅骸的命令。
女beta帶他去了三樓,十分有規律的敲門後,聽見里面咔噠一聲,是門鎖開了。
“工匠先生,我帶著深川先生來了,誓約鏈的事情麻煩您了,”女beta邊恭敬的說,邊帶著霍克進了屋。
屋內很暗,四周掛著厚厚的窗簾,家具也很少,只有一張寬大的桌子擺放在入門的顯眼處,一盞幽暗的台燈放在上面,一個裝滿精密儀器的工具盒擺在一邊,夾在這兩樣物品中間的,是一個身形佝僂、披著斗篷的模糊身影。
霍克沒想到這位大工匠居然打扮的這麼神秘詭異,好像要算命一樣……不過這還不是最神秘的地方,霍克輕輕翕動鼻翼,他嗅出空氣中有淡淡的香氣,是omega的,這個大工匠是個omega?
香調還是暖暖的花香……花香…………
“深川先生,把誓約鏈拿給他吧,”女beta在一旁提醒,打斷了霍克的思路。
“哦……”霍克趕緊收回思緒,將口袋里的誓約鏈掏出來遞到桌面上。
就在他要收回手時,一只蒼白、有力的胳膊忽然從斗篷中伸出,死死地攥住霍克的手腕。
霍克腦中警鈴大作,心說不好!有詐!!!
身影攥著他的手腕,緩緩站直,竟跟他差不多高,接著另一只手猛地一揮,斗篷落地。
霍克驚愕的瞪大眼睛,嘴巴也忍不住慢慢張開,他本想大叫,聲音卻堵在了嗓子眼,他被眼前的一幕鎮住了。
昏暗的燈光下,出現了一張與他一模一樣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