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女將軍的螃蟹
皇城宗正府,黑牆內。
“霍同,你還有什麼要說的?”
空洞審訊室內,跪在石板上的漢子,身上布衣沾滿了血汙,手腳捆綁枷鎖掛著重石頭,將腕處踝骨都磨出血來,話語響起後,霍同抬起頭但沒有瞧向宗丞,而是望向前右方的龍鳳屏風:“草民無罪,這些人都該殺!”
宗丞拍下驚堂木:“你所殺的近衛皆為世臣功勞子弟,其中一人還是當今武安侯之孫!你敢說無罪?”
霍同理直氣壯:“這些人私自勾連蠻人,獻妻為奴,禍害大夏根基還不該殺?”
“大膽,來人啊!”
屏風後走出一位小家碧玉女官,揚聲刹住了宗丞即將丟下的處刑令,問道:“你是從何知道這些事情的?”
從何知道?
“呵呵呵。”霍同連發三聲冷笑,蒼涼的瞳孔中泛起哀傷。
就在月前,他從蠻地拉回戰友的屍體歸土安葬,卻無意撞破了戰友家里婦人的丑事,她們居然通通勾搭上了蠻人,而且事發之後,在他屢經打探下才知道這種事在邊境已養成風氣,男人在戰場上和蠻人征戰,城中十室九空留下滿城婦孺。
可到最後呢,她們都成了蠻人的肉奴!
就連自己的妻子也……
霍同想起那日回到家中,開門一-刻看到妻子被蠻人壓在床榻上肆意折磨的場景,頓時急了,枷鎖哐啷哐啷數下,人向前蹬了兩步對著屏風跪了下去:“若不徹底殲滅蠻子,家國遲早淪喪啊!這位大官人,你可一定要明白這個道理!!”
女官朝屏風後探了眼,又轉過身來,在霍同面前丟出一-柄彎刀:“你不過區區一屆武夫,這兵器哪里來的?”
丟到地面上的彎刀,刀鋒削過石板入地半尺,其流光神韻暗藏,赫然是一把化蘊級別的彎刀靈器。
若不是憑借這把靈器,這霍同沒有修為,純粹武夫的身體壓根沒法逐一對抗宗師級別的大內近衛。
然自從被扣押後,面對審訊均坦然交代的霍同,在此時唇齒閉合,明顯有點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女官對霍同不願交代這點似乎早有准備,從腰帶中取出一個錦囊後,說道:“這錦囊里裝著南地苗疆的一種蠱蟲,喂食後會寄生在人的頭顱中,其後問什麼答什麼,十分誠實,蠱師將其稱之為誠實蠱。”
霍同看到錦囊後,眼神有點畏怯。
女官向前走出兩步,小手從錦囊中取出一條肉乎乎的小蟲:“你不說沒關系,只是我提前警告你。凡中此蠱者,七日後必遭蠱蟲反噬,屆時蠱蟲啃咬頭顱會無比的疼痛感,疼得硬生生用手指將自己的眼睛、鼻腔、嘴巴耳朵乃至頭上皮肉都抓爛了,這滋味你真要試試?”
懼意帶來的冷風,像有一雙無形的手撫在霍同的背脊骨,尖銳的指甲沿著脊椎线往上刮著,在脖子處插了進去,滲出一抹嫣紅的血液,順勢刮走頭部的腦肉,往上抽離。
嘶……
霍同倒吸一口涼氣,身子往前跪下:“我說我說。”
“月余前,草民回家發現家妻勾搭蠻人,眼火下就和蠻人打了起來,可那蠻人身強力壯,我也沒帶兵器,事後我腿被打折流離市井,中途有一個穿著儒服,頭帶白龍面具的男子居然走了過……”
砰……
屏風後一襲紅繡龍鳳裙,頭戴鳳冠的女帝,原本坐在軟踏上擺弄著一-根“如意”,這如意聽說還是蠻廷王子“烏溫穆本”(黃豐)特意進獻的。
晶瑩剔透靈玉打造,色澤光滑,就是這造型……怎麼說呢……很粗大很硬還很長!
這要是……
把玩著玉如意頂端的女帝,兩腿交叉盤疊微微磨蹭,在聽到霍同的話後驀然驚起,雕龍紋高跟踩裂了腳下的石板,熟艷慵懶的面容一正,炸裂威壓撲倒了面前的屏風,長腿邁開。
啪……
在女官和宗正滿臉驚然的情況下,女帝抬起腳踩在霍同的臉上,硬實的高跟戳進霍同的側臉:“你在給我說一遍,那個男子穿的什麼,戴什麼面具?”
這一腳夾雜著怒意,差點沒把漢子給踢暈過去,不過霍同也非常震驚,在屏風後陪審自己的大官人居然是這麼位熟得出汁的……不對這雕龍高跟,再往上看……好白的腿,深處黑黑的芳草依依……還穿著身龍鳳袍裙的女子,全天下應該只有一個人。
大夏女帝!
霍同被踩在地上,掙扎回應:“事後我離家而出,發現一個穿著儒服,頭帶白龍面具的男子……”
復述一遍後,女帝用力將霍同踩得暈死過去,轉過身望向女官:“他說的話可是真的?”
師承柳舟月國師,習得望氣之術的女官點了點頭。
鳳城京都天上飄過厚重的烏雲,巡邏的打更人急忙收回銅鑼找起勾欄避雨,走出宗正府的女帝仰起艷美的絕顏,鳳目冷冽:“許攸!!”
********************
烈日當空,橫斷山脈隔絕了夏蠻兩地,也隔絕了兩地氣候,蠻地白日多炙熱,夜晚就有多寒冷。
驀然,捕食著獵物的蜥蜴停住腳步豎起耳來,沙丘小道中響起木制車軸摩擦時的聲音。
戴上易容面具,化名柳孤舟的蘇雲和姬少琅穿梭在沙漠中已有小半個時辰,蘇雲抬起眼簾望向對坐的楚王姬少琅。
姬少琅自從上馬車前往沙海後,便一直在翻看名為草廬經略的書冊,片刻未曾停歇。
蘇雲沉默了下,打開話題:“少琅兄不和我說說沙海內的情況嗎?”
“多年來習慣了,一看就停不下來。”姬少琅合起奏折淡然一笑:“還真忘了這茬,說回沙海……”
“……沙海乃是涼蠻邊境中的一處禁地,據我所知的情報,其內空間穩定,藥材遍布,機遇靈器干倉萬箱,可是吸引了不少修士和凡人商旅進入其中。更有傳聞里頭有一座上古宮殿,但禁地大片沙海迷宮,一般修士不探十幾次路,根本找不到藏寶之處。”
蘇雲琢磨片刻,輕輕點頭:“這麼說來,這禁地似乎沒有什麼危險?”
姬少琅此時搖了搖頭:“非然,雖然這個禁地空間穩定卻非常危險,孤舟兄切莫視若等閒,論起凶險有兩點,其一是陣法,進入者若不精通陣法那就只能迷離在沙海,談何尋寶?”
“其二是禁制,此迷宮內修士的修為均會被壓制在歸靈境,即便是劍仙、化蘊修士也只能壓低修為才能進入此地,因此這個禁制,可是有不少高境修士在里殞命。”
蘇雲聽聞眉頭緊蹙,眼觀此狀的姬少琅連忙解釋道:“孤舟兄用不著一副愁眉苦臉模樣,此行我早就計劃完全了,進入禁地後一定安然無恙。”
正說著,姬少琅掀開窗簾:“說著說著就到了,孤舟兄你看看外頭。”
沙漠里,連天色都是黃的。
悠悠萬里,幾乎不見人煙,從少琅掀開窗簾後手指的方向望去,疾馳的風聲夾雜著幾聲嘶鳴,遠處塵土飛揚緩緩探起一片鐵騎,鐵騎披掛重甲氣勢洶洶,綿延半里沒有盡頭,居中兵尉手支起的青色旌旗寫著兩字:東方!!
雲從龍,風從虎,青鸞鐵騎甲天下。
沒錯,姬少琅除了自己還請來了幫手,而且是傳聞中連劍仙都能抵擋一二的青鸞鐵騎。
歸靈境力歸靈海,修士修煉到這個境界已然神通非凡,但沒有到達化蘊境便無法調用天地自然能量回補,終歸還只是修士,稱不上仙人。
而凡人雖凡,亦能修煉武術,一般武道走到宗師之巔未必不能和歸靈修仙者一戰,所以精銳武夫結數百人為伍的力量,即便是化蘊境遇到了也要避開鋒芒。
而擁有這種禁制的禁地,無疑是最不歡迎修士以及獵殺仙道修上的最好場所,但若是召集一群精於戰斗的武卒陪伴,有陣師領導,再有幾百武夫作為後盾,此行姬少琅安排得簡直不能再安全了。
待兩方接近,出兵三百的青鸞鐵騎整齊停頓在姬少琅馬車百步外,百步是軍陣對壘,也是凡人弓箭最遠的射程。
隨後鐵騎左右分裂兩排,身段修長的貌美女將軍騎著一匹“踢雪”馬緩然而出,踢雪馬肉骨健壯,渾身烏黑如墨,唯四蹄白的賽雪,是大夏水澤鄉孕育出的極品馬種。
踢雪馬上賽美人,拉著韁繩注目馬車的女將軍看上去不過二八花信年華,沙漠晚霞灑在女將軍臉上,足見其皮膚細膩白皙,臉上不施粉黛,雙眉修長嘴角纖薄,一對明眸光射寒星,流轉間散發著朝然英氣。
如綢長發以冠戴束於腦後,簡練之余不失颯爽,身上穿著銀甲軟蝟,一襲紅披隨風而舞,展露英姿,銀甲掛裙下不知是不是為了行走戰斗方便,兩側分叉,最為奪目還是那條長腿,修直渾圓,沒有半分贅肉但又不失乏力量感,搭配著一對流雲長靴彰顯干淨素雅。
手中握有一柄銀杆長槍,雕有銀龍,紅纓隨風飄舞,槍芒隨著日光偏移流轉,時刻彰顯著其貴重的身份。
能在青鸞鐵騎擁有這麼大陣仗和威嚴的,全天下恐怕只有一位,大夏女帝的親妹妹,也是大夏撫蠻大將軍,青鸞鐵騎首座:東方貞兒。
見著小姨的姬少琅,激動地向東方貞兒揮了揮手。
瞅著少琅傻乎乎招呼的呆樣,東方貞兒感覺臊得慌,揮動銀槍杆往馬屁一拍:“駕。”
馬蹄聲由遠至近,踢雪馬上俏將軍在馬上一蕩蕩的,可惜身著銀甲,觀摩不到甲後的波濤洶涌,只有騎坐在馬背上的美臀軟肉展示著她作為女人含羞的資本,騎乘間隱隱風起,褂裙下的潤白大腿裸露在外,一環銀鏈束在腿肉上,淒憐誘人。
沒等姬少琅說話,東方貞兒騎著馬來到窗口,輕聲道:“准備好了?”
聲音清璀,蘇雲隔著窗口打量起東方貞兒來……英姿颯爽,鋒芒畢露,但這種鋒芒與娘親不同,娘親的鋒芒是冷傲孤瀝的寒劍,而東方貞兒就像是戰場上的一杆銳利長槍,長槍鋒芒所過之處,無不是遍地血色,屍骨遍野。
“這位是?”
彎下蜂腰的東方貞兒,瞧見了坐在里頭的蘇雲,出聲道。
一語拉回深思,猜到東方貞兒身份的蘇雲拱手致禮:“在下柳孤舟,見過東方將軍。”
“哦?”東方貞兒神色疑惑。
一旁姬少琅連忙開口:
“蓬萊島柳孤舟,是名陣師,此番正好隨我們進入沙海探路。”
蓬萊島,柳孤舟,姓柳?
東方貞兒明眸饒有興致上下打望蘇雲一遍,若有所思:“你今年多大了?”
蘇雲不知道東方貞兒腦瓜里想著什麼,只誠然回應起她的話來:“過了年,也就十八了。”
此話蘇雲沒有說謊,離開劍閣時的蘇雲才年十七到現在不過月余,當然這是在沒有算上拘龍山內修煉的一年多光陰。
東方貞兒英氣明眸露出--抹類似狐狸嫵媚的笑意:“那估計你還比少琅大上半歲。”
言語間有了種長輩說教的味道,其實在她聽到柳孤舟來自蓬萊島後,心里就想,柳舟月什麼時候收了個徒弟,還是說養的男寵?
嚯……不會是偷偷生的兒子吧?
感受著東方貞兒審視般的目光,蘇雲內心還是有些怯懦的。
不過好在片刻後,東方貞兒若有若無的目光就從佩戴易容面具的蘇雲臉.上收回,望向少琅展顏一笑:“怎麼來這麼晚,讓姨在沙漠一頓好找,都以為你迷路了。”
“呵呵,拍賣令牌耗費了點時間。”姬少琅賠笑般饒了饒頭。
此時的他哪還有半分大夏楚王的姿態,倒像個討好小姨的小外甥。
東方貞兒瞧著自家外甥的賣傻樣,欣長手指往少琅腦袋瓜輕輕一點,隨後勒轉馬頭:“全軍!”
武!
武!
武!
青鸞軍得令,均橫槍豎馬,動作整齊劃一,三百女騎齊喊威聲,聲色清麗沒有半分任何柔媚,暗含肅殺之意,東方貞兒舉起手中銀槍,回望全軍:“護楚王殿下入沙海。”
“嗚嗚~~!!”鐵騎中旗手揮動旗幟,吹響戰號。
姬少琅心中震撼,走出馬車向著一側平坦沙海望去:“小姨可准備好了嗎?”
“嗯。”
東方貞兒颯爽點點頭,銀槍劃過一道美麗的弧线。
蘇雲於馬車內愣神,什麼准備不准備的,我還在看美女將軍了,怎麼一會就進禁地了?
少琅兄,你這節奏有點快啊!
想著這些莫名其妙的東西,蘇雲轉臉就瞧見姬少琅取出一枚禁地入場令,接著咬破食指點在“令”字上,令牌環繞出一股靈氣,平靜的沙漠霎時間沸騰起來,感覺就像是煮沸的水,隨後少琅將令牌往遠方沙漠一丟。
蘇雲:(^口^)?
令牌入沙則無,生出一個巨大的沙石漩渦將方圓半里盡皆吞噬。
這進入禁地的方式和拘龍山完全不一樣,蘇雲中途感覺被拋進了一個空間通道,整個人被撕裂開來般,在馬車里滾來滾去好一陣,再從車窗飛了出去,然後撞在硬邦邦又軟和和的東西上面。
微光迷人眼,蘇雲在沙海禁地內睜開眼。
無邊際的水,無邊際的石山,周遭將士戰馬躺了一地,上一秒還在沙漠中,下一秒就站在了一片汪洋大海之中,所幸的是這汪洋水不深只漫過膝蓋,但非常廣闊,沒有規則道路可言。
“唔唔唔!!”
哪來的聲音?
蘇雲聞著聲音像是從身下傳來,慢慢低頭看去,銀甲流光半卸,紅袍被水濕透,自己兩只手分別按在了褪去一半銀甲下的奶團子上,手感軟和和,似乎還有點硬硬的凸起,很是奇妙。
但該死的是,自己居然還坐在了人的臉上,能感覺到美人的悄口含著了自己的某不可言狀的倉庫,炙熱的氣息從鼻腔涌出。
蘇雲嚇得一激靈跳起,御氣踩在水面上:“東方將軍!!”
“呼~”從蘇雲魔腚下逃脫出來的東方貞兒坐了起來,臉蛋巧紅,看上去有幾分慌張之意,似乎還嗆了水喘息對蘇雲斥道:“舍得起來了?”
蘇雲站立不安,回應道:“呃,柳某無心之失,還請東方將軍恕罪。”
怎麼也想不到進入沙海禁地是這種方式啊!
東方貞兒抹了把臉,拎起沉在水中的銀槍,回頭望向緊張的蘇雲,明眸眨了眨稍作遲疑,整理好衣甲道:“差點被你小子憋死,作為修士者你是第一次進入禁地嗎?”
蘇雲點頭,雖然不是第一次,但不這樣回答的話,感覺下一刻自己會被漂亮英氣,但脾氣不怎麼好的東方將軍給一槍捅穿。
就在二人僵持尷尬之際,姬少琅騎著踢雪馬從一旁跑了過來,身後還跟隨著名貌美女騎兵,蘇雲不禁稱奇,只有現在這樣走近看才知道,青鸞鐵騎不僅僅是將軍生得極品,帳下女兵相貌個個也都是上品。
都是清一色大美女。
縱馬至東方貞兒身前,從五品的游騎郎將翻身下馬,單膝跪在水中:“將軍!”
東方貞兒沒時間和蘇雲計較之前的事情了,眼神從蘇雲放下收回,說道:“報。”
於心月恭聲回應:“現我營已進入沙海,有兩匹戰馬丟失,但無人員馬匹損傷。”
“很好,傳令下去重整軍陣。”
“諾。”於心月得到東方貞兒的命令,應聲上馬離去,看樣子是要重新整頓散亂的青鸞鐵騎。
姬少琅則牽著小姨的踢雪馬,來到小姨身邊:“給,小姨你還好吧,怎麼臉蛋紅紅的?”
少琅是見小姨的臉色有些紅潤故如此問。
東方貞兒接過馬韁,透亮的指甲蓋在韁繩處悄悄劃著圓圈,忽地,英氣明眸沒好氣轉向蘇雲,最後對少琅解釋道:“沒什麼,下來的時候被一只螃蟹夾了下,嗆了口水。”
“螃蟹?”
姬少琅頭微偏:“不對啊,這沙海都是死水,連海草都沒有,哪來螃蟹,你說是吧孤舟兄。”
蘇雲准備點頭應是,但目光一瞥,感覺到前方東方貞兒威脅殺人般的眼神,連忙甩手道:“這禁地之中自有奧妙,有螃蟹也不怎麼出奇。”
“那感情好,夾小姨的螃蟹往哪邊爬走了,這隨身攜帶的干糧都濕透了,正好抓來燉著吃。”
東方貞兒勾起嘴角輕笑,蘇雲則胯下一涼,連忙拉住少琅兄:“我看咱們還是快點走吧,這里水勢不對。”
姬少琅收回給小姨抓螃蟹的心情,問道:“孤舟兄看出什麼不對了?”
蘇雲眼神故作詫異:“你們感覺不到?”
此話一出,東方貞兒和姬少琅,乃至近處一些士兵也轉過頭望向蘇雲。
“此處的水緩緩向西流,靈氣卻在往東流,而且我觀附近豎立的小石山像結成了某種陣法,雖然不知道陣眼就無法肯定用途,但毫無疑問的,不過半個時辰,這里的水就會沒過我們的頭頂。”
東方貞兒英眉微擰,明眸凝視蘇雲,樣子不像是為了岔開螃蟹話題而說謊。
半響後,東方貞兒持槍上馬,果脆颯爽道:“你是陣師就找個方向,我先去整頓兵馬。”
說罷,還順手將侄子姬少琅拎到馬後方坐著,瀟灑離去。
這個禁地,修為雖然會被限制在化蘊境之下,但不代表無法調用靈氣,現如今蘇雲作為眾人中唯一的修仙者,自然要擔當起帶頭的作用。
蘇雲學自師傅的袖中乾坤,衣袖一甩,甩出-柄飛劍抬腳站了上去,靈氣逼熱將身上的衣服烘干,隨後直上百里高空。
但也只能到百里,因為再高就上不去了,飛到差不多後就能明顯察覺到天.上似乎被一層看不見的薄膜包裹,這薄膜位於百里之上,限制著修士強行突破。
蘇雲沒有固執強求突破禁地的限制,而開始低頭觀察起地貌來,只有飛到空中才能發現沙海的壯闊。
沒過一會,三百青鸞鐵騎就已經整頓完畢,列陣等待在蘇雲下方,姬少琅抬頭凝望,呢喃一句:“修仙之人,果真與眾不凡。”
語氣包含著落寞和期望兩種矛盾的情緒,東方貞兒聽聞轉過身,回眸瞧向摟著自己腰肢就坐的小外甥:
“皇族男子不可修煉仙道,你不要亂姬少琅自然懂得這個道理,大夏皇朝的男子龍裔受到天道限制,歷來無法修煉仙道,只因為他們體內都含有人道龍氣,若強行修煉靈氣入體必遭反噬,輕則龍氣盡散毀滅根基,重則身死。”
眼中神光漸斂,姬少琅忽然道:“那小姨為何不修仙,你可沒有這個限制。”
東方貞兒頓了頓,握住銀槍的手稍微一緊,抬眸望向御劍凌空的蘇雲:“我不想和姐姐一樣,那樣子太空虛了。”
聞言後,姬少琅有點出神:“其實我始終不相信這世上真有神仙,也不相信能有超越洞虛的長生之人。”
東方貞兒點頭說道:“要不待會你問問他,可見過真神仙,洞虛之後可有長生法?”
姬少琅搖了搖頭,悠悠道:
“即便有又如何?作為大夏皇子,我應該做的是讓大夏繁榮昌盛,使百姓安居樂業,並且爭取掃滅蠻夷兩地,從此大陸一片清平。如此百年之後,也算有意義的走過一遭,而不是成為修仙道上一顆不起眼的砂礫,沉在這茫茫大海之中。今人不見古時月,今月曾經照故人,長生?在我看來那不過是痴想而已,新火試新茶,詩酒趁還需年華!”
豪言壯語須臾間,姬少琅身內龍氣逐發濃郁,此是立志,也算證道。
蘇雲勘透小片陣法御劍歸來,開始給眾人講道:“這海域內有小石山和大石山,分列天干地煞諸多陣眼,又暗蘊五行之理,我估摸著在其他地方還有不少類似小陣,而它們既主殺伐也主迷魂,但無一不指向某個方向。”
說著,蘇雲抬起手指指向西方。
東方貞兒略微琢磨了下蘇雲的話,疑惑問道:“你之前不是說水往西流氣往東流嗎,我們還往西走豈不是遲早被淹。”
“看是這麼看。”蘇雲御劍到迷糊的兩姨甥旁,給她們解釋道:“陣法玄妙不能只以眼觀,這陣法貼合卦象,只有一條生路在西方,反觀往東方走,便是死路一條。”
東方貞兒抿了抿嘴,很不滿這個和外甥差不多大小伙對自己說話的眼神,那對斜視的劍眸就好像在對她說著:這將軍看上去怎麼笨笨的。
姬少琅聽蘇雲的話,點了點頭:“小姨,我們應當相信孤舟兄的判斷,開拔吧。”
蘇雲輕笑了聲御劍而行,擺了擺手:“我御劍快,可往前探路。”
“開拔!”
隨著東方貞兒的一聲令下,青鸞鐵騎三三為伍,有條不絮地跟在御劍蘇雲半里後。
同一片空間,不同的海域方位內。
撲通撲通兩道水聲,風韻的少婦聲音繼而響起:“哎呀,怎麼這里這麼多水?”
接著有男子聲音:“我也不知道啊。”
風韻少婦沒好氣地扭了扭衣裙的水:“宗主,你怎麼不接我一手?”
“平時不好好修煉,自己反應慢怪我?”被喚作宗主的女聲上句打趣,後句突然清冷:“你看什麼?給我到石頭後面蹲著去!”
“嘿嘿,是。”男子笑了兩聲,到小石山後頭面壁去了。
********************
這世間青山灼灼,星光杳杳。
空中入場令光閃爍,一手執無字書冊,穿著儒服長衫佩戴白龍面具的男子徐徐落下,男子年三十六,看上去卻還和二十六七的人差不多年輕,面容溫文爾雅,深邃的雙眸帶著一股妖異的神采。
長發如錦緞束在身後,腰後倒別一柄直刀,長三尺三,刀柄流紋竹葉十分素雅,目視西北方,長長一嘆:“上官玉合,裴皖,蘇青山啊蘇青山你死後紅顏都快保不住咯。”
接而又望向東北方,繼續說道:“大夏楚王和東方貞兒,嘖嘖,還有這年僅十七歲的歸靈九境陣師,不對劍骨劍心,這人應該還是個天生練劍的好胚子,有趣有趣,柳舟月倒是收了個好徒弟。”
說罷,落水單腳輕點。
轟……
齊膝深的水被蹦出半圓空洞,足見水底白沙,儒士身影化作鷹隼在千丈汪洋上,拉出一线碧海漣漪。
禁地不同外界,沒有罡風,只是汪洋廣闊,景色還無別樣,於雲霄上前行九百多丈的蘇雲有些枯燥,盤膝坐在拍賣會上拍下的無名大寶劍…上大寶劍是把寬劍,能擺下兩個大屁股。
蘇雲無聊順起別在腰間的水葫蘆,里頭打滿了醉春堂的老糟燒,入口烈,灼心神。
然而就在抬首喝酒的瞬間,余光瞟,蘇雲“噗”地將濁酒噴出。
蘇雲: w(o)w
遠方數十丈外汪洋盡頭,駭然出現一團萬仞高的水球,水球有水汽和一些凝聚的冰晶遮掩,若從遠處看估計只能瞧到一片白茫茫,蘇雲從劍身站起,單手橫在眉前,仰視起來。
下方鐵騎奔襲水花蕩漾,起初她們還在疑惑前方帶路的修士為何忽然站起身來,剛想詢問,正好突破遮掩的水汽,神工天造的景色也出現在她們眼簾。
就連在戰場廝殺,疊過百米京觀,見慣大場面的東方貞兒此時明眸也難免顯出驚艷之色。
“怎麼會有這麼大的水球?”
“這完全不符台國子監教導的世間法則論證啊。”
“這是要我們進去嗎?”
停在水球前的鐵騎女兵議論紛紛,巡視一番後的蘇雲從雲巔徐徐落下。
“這可奇了。”姬少琅坐在東方貞兒背後,手抱著小姨美人腰,見蘇雲落下說道:“雖然事先有向接近過此地的修士打聽,但他們的形容遠沒有如今親眼所見震撼。”
“這水球應該是在最近才變大的,聚水陣法會將四周的水慢慢聚攏,之前進入的修士也應該很少能闖進這里,估計只是在外面的汪洋淺灘尋藥盜寶。”蘇雲將飛行大寶劍收回到袖中乾坤,跟姬少琅解說道。
東方貞兒覺得蘇雲說的不是沒有道理,但作為一個凡人看到如此壯觀難免心生恐懼,看著腳下的水已經快淹過馬腿,她眼神微動:“所以說,現在我們應該怎麼辦。”
蘇雲偏頭望著笨笨的東方貞兒,示意道:“進去。”
“進去,直接衝進去?”東方貞兒質疑道:“這一攤水球,我們進去和在外面被淹死有什麼區別?”
蘇雲轉過頭來,瞧向這個穿著颯爽,長得英姿艷麗的女將軍,就是眼神一副這個女將軍是真不太聰明的意味:
“雖然不理解里面的情況,但我用靈識感應過,里面應該不是團水而是內有乾坤才對,但如果貿然進入,沒准還真會被困住水中。”
見蘇雲都這麼說,東方貞兒只好抿抿嘴,把又想說的話堵了回去,明眸仍不忘瞪著蘇雲,想著這外甥找的修真怎麼說好呢?
那看不起人的眼神,壞死了。
這時候,一直呆在小姨身後的姬少琅也算明白了蘇雲的打算,開口道:“這麼說來,孤舟兄有法子帶我們進去。”
你帶我來不就是干這個的?
“當然。”蘇雲對姬少琅點點頭,負手對著大水球道:“就是現在破陣進去比較晚了,要進去可能就得用點不常規的手段。”
“將軍,能否接你長槍一用?”
東方貞兒雖然覺得這小滑頭輕薄過自己,還一臉瞧不起人的嘴臉很可恨,但還是相信修仙之人的本事,著靴長腿輕勾馬側,紅袍蕩漾,長腿粉肉綿綿,無疑讓在場的姬少琅和蘇雲心中都翻起波瀾,這腿實在……
啪……
蘇雲接過銀槍,銀槍一丈三尺七寸,落手沉重,用的木杆應當是萬年的沉金木,槍鋒銳利,寒光流連龍紋,內含靈蘊,應該是一位著名煉器師打造而成,某種意義上已經算得上歸靈境的神兵,讓予修仙者使用也是可以的。
“好槍!”
蘇雲贊嘆一手,右手滑動至槍尾,隨後左腳輕點水面,橫飛十丈高,隨後回拉一下對著水球,靈氣灌滿槍頭。
腦中浮現出-些回憶。
那時候,拘龍山山內的時間約莫過去三月。
嗆地一聲,綠卷劍氣冠絕半里,蘇雲瞧著手中劍,眼中有些難以置信。
“不錯,這劍法你算是全部學完了”山巔一襲白衣絕塵秀麗,岳侜兒斜躺在蒲台上,聖潔的面容上軟唇微勾,笑意傾人國。
蘇雲轉身向著師傅持禮一躬:“還得感謝師傅的教導。”
然而下一刻,岳侜兒柔荑從軟糯的腿畔收回,饒有興致點了點前方擺在地面的果盤,對蘇雲教訓道:“桀驁不馴是綠卷的劍意,但人可不能學這點。”
明白師傅動作的蘇雲,收起綠卷劍,屁顛屁顛跑到果盤前拿起一柑子,盤膝坐在師傅身前,孝順地給師傅剝了起來,柑子肥甜,開皮一瞬香氣四射,將柑子剝開後遞了過去。
奈何師傅懶得手也不抬,只微微張開不點而赤的絳唇,牙齒皓白,香舌粉嫩,呵氣芳香,岳侜兒擺出‘欲擒故縱’的誘惑姿態。
“師傅,你這樣呆下去不怕胖嗎?”蘇雲純直男的拉下一瓣柑子,放到師傅唇邊:“嘶,疼啊師傅!”
岳舟兒聽著徒兒的話,報復性咬了咬徒兒的手指,隨即很是嚴肅的撐起身體,衣訣飄飄,胸前酥軟的玉碗抖了抖,日光西斜在衣服背後,這一瞬間似乎有了形狀。
即便是正經如聖人的蘇雲,也難免咽下一抹口水,痴痴的含住被岳侜兒咬下一半的柑子。
“哼。”只是被徒兒氣到的師傅,面如冰霜:“這麼說,你是在嫌棄為師胖了?”
“哪有,師傅身材可苗條了,恰好好處的好看呢!”
蘇雲狂甩頭,師傅哪里胖了,光照下隔著衣服看,朦朦朧朧間簡直……賽似娘親!
為什麼是娘親,因為在蘇雲心中,娘親的面容和身材都是最完美,最無暇的,毫無疑問師傅如今已經很接近這個地位了。
但岳侜兒可不管那麼多,叉起盈盈一握的柳腰,袖中乾坤一甩,砰叮哐當大堆兵器落到地面上,氣著說道:“既然劍學得差不多了,也該學些其他的了,接著跟我學,學不會不准吃飯。”
蘇雲發現師傅是在動真格的,臉色微慌:“哈?”
“別想耍小聰明,辟谷丹也不許吃。”
“唉~”
泡沫年歲,距離那一日的美好時光已經過去挺久。
空中的蘇雲睜開劍眸,眼光灼熱,左手輕輕撫在槍身中央,能肉眼可見槍身在輕起顫抖,一時間汪洋水面無風潮涌,天上無雲卻有雷聲滾滾,周遭似有千軍萬馬在奔騰。
蘇雲持槍當空,沐浴在風中,衣衫隨之飄蕩,如同仙人臨世。
“風波槍!”
東方貞兒望著眼前這一槍之勢,內心大為震撼。
姬少琅不曾修仙,也不怎麼習武,不懂得發生了什麼,只出口問向美麗小姨:“什麼風波槍?”
“風波槍,原是前朝大虞江湖之槍,後經名將楊素改良,傳入軍中成為戰場殺器,曾經創下了一槍敵一城的強悍戰績。”
東方貞兒道:“槍法以挑、插、刺為煉,但此槍卻走另一套路子,為掃和刮,所過之處,風波皆定無不皈服。”
能在後世仙人手里看到失傳的槍法,東方貞兒怎麼不能震撼,這要是能讓他將這套陣法教給自己,以後還怕那什麼……
念及此處,東方貞兒兩腿一緊,騎在馬背上的溝壑忍不住磨蹭,也不知是想到了什麼。
那邊在說,這邊蘇雲的動作可不曾停下。
風波槍是武道槍法,但並非不能用在仙人手上,某種意義來說,仙武戰斗之術是相同的。
“開!”一聲長喝從蘇雲口中喊出,傳遍軍中。
風波止,蘇雲手握槍尾,弓身往前一掃,全身衣袍猛然蹦緊,高空一聲聲炸響,所過之處割裂空氣,偌大的水球硬生生被撕開通道,通道很長有數十丈之寬,而且水球紋理也沒有隨著變化,十分平整,就好像通道根本不能存在一樣。
嗖嗖……
落在水面上的蘇雲臉色漲紅,明顯是使出風波槍後有些透支,但沒敢耽誤時間,將銀槍送還給東方貞兒後,催促道:“快進去吧,風波裂開的口子持續不了多久。”
偷偷磨馬背的東方貞兒也回過神來,只是英氣的臉頰多了一抹不好描述的復雜,也沒搭理“玷汙”過自己的小滑頭,向全青鸞鐵騎下令,進入水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