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都城門外,一名衣著破爛灰袍、戴著斗笠的中年男人望著城牆上的張貼的懸賞告示,陷入沉思。
“渴血症?”中年男人思忖一番,“當年師父煉制的丹藥中還余下一顆龍血丹,有恢復氣血的妙用,何不獻上此藥,換一身俗世富貴?”
中年男人越想越按捺不住內心的衝動,他當術師這些年,可謂是風餐露宿,淒苦無比。
自從師父死後,他便再無顧忌,早就想退出修行之列,可惜沒有謀生的手段,這才顧忌重重。
眼下既然有這等機會擺在眼前,他自然不肯放過,當即拼盡全力擠到城牆前,一把撕下懸賞告示。
此時兩名豪仆排開圍觀的人群過來問道,“你既然撕下懸賞告示,想來應該是有些本事嘍?”
中年男人挺起胸膛道,“當然!”
兩名豪仆這些日子也見了不少坑蒙拐騙之輩,但見這人氣質不俗,相貌古怪,不似那些坑蒙拐騙之輩顯露塵俗之氣,兩人互看一眼,點點頭讓開身道,“請先生隨我們這邊走吧!”
中年男人隨即跟著兩名豪仆向著城內而去,一路上他多次套話,想從這兩名豪仆身上問出一些消息來,可惜這兩人口風甚緊,除了說此事乃是自家主人一手交辦外,其它一概不說!
中年男人心中起疑,便是治病也無需如此謹慎,他接下懸賞告示乃是為了下半生的富貴,別討不到富貴,還把自身搭了進去,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一名豪仆看出他的顧忌,當即道,“別擔心,我家主人出手最是大方,你要是能解決此事,下半生富貴便無憂了!”
中年男人也知道當下已是騎虎難下,只能硬著頭皮走下去。
片刻後,他們三人來到一處位於僻靜之地的宅院外。
中年男人望著這座普普通通的小院,心中的困惑達到極點。
這可不像是什麼大戶人家!
兩名豪仆敲動院門,桃符打開門,望了他們一眼問道,“可是又有人接下懸賞告示了?”
兩名豪仆急忙指著中年男人道,“正是,就是此人!”
桃符深深看了中年男人一眼,他能被選作寶玉的親隨小廝,看人的眼力勁還是有的。
只是一眼,便覺得此人如雲山霧罩一般,看不真切。
他點點頭道,“你們回去吧,我帶此人去見玉君子!”
兩名豪仆連忙躬身謝過,轉身離開。
桃符則是讓開位置道,“請先生進來,我家君子方才讀罷詩書,正好方便見客!”
中年男人見他言必稱君子,心知這位才是正主,當即隨著他穿過庭院,來到一處堂前,見此處芳草萋萋,幽深靜謐,唯有一二蟲鳴,確是讀書的好地方!
只不過這種居所,似乎不是什麼豪族出身!
桃符先進堂內稟明一番,這才讓中年男人進去。
及至階外,中年男人頓了一下,他先是摘下斗笠,解下避雨的灰袍,這才屈身而入。
桃符見他禮數周到,也是點了點頭,看來這人應不是坑蒙拐騙之輩。
中年男人邁步踏入廳堂,下一刻便睜大了眼睛,只見古雅的正堂中擺著一張四足矮桌,矮桌前竟坐著一名恍如神仙謫塵的美少年,衣著華美異常。
更讓他心驚的是這少年的相貌,尊貴得難以言說!
中年男人曾修習過一段時日的相面術,他只粗粗望了一眼,便暗自猜測,眼前的少年恐怕不是王族就是皇族出身。
中年男人雖然是修行中人,但還是第一次碰到塵俗之中的貴人,當下微微有些緊張,雙腿止不住地發抖。
寶玉見了也不奇怪,反正這些天的來人都是如此!
他給中年男人倒了一杯茶道,“先生請坐,請先品一品這杯清茶!”
中年男人止住心中的慌亂,盤腿坐下,雙掌貼合道,“多謝!”
說完,他抬起泥盞小杯,輕輕抿了一口,一股清香而又溫潤的水流立時沿著他的咽喉流淌而入,滋潤著他的肺腑。
“好茶!”中年男人放下泥盞小杯忘懷地贊嘆道。
寶玉則是問道,“不是先生是何出身?”
中年男人自我介紹道,“在下桑春谷,霸陽人士,自幼跟隨上師修行丹丸之道,已有三十余年矣!”
“哦?”寶玉目光微凝,“閣下是術師?”
他這些時日也見了不少三教九流之人,便是術師也不在少數,但專修丹丸之道的卻還是第一次見!
桑春谷神色尷尬道,“術士一途脈傳繁多,我這一脈一不修術法,二不問氣運,只修丹丸之道,因此用丹師形容更為恰當!”
寶玉致歉道,“看來是我孟浪了!”
桑春谷連忙道,“豈敢!”
寶玉又問道,“先生既然自稱是丹師,想來對煉丹一事頗有心得,我卻想問先生一事,為何塵俗之人患病,不去找丹師賜藥,卻都是尋找大夫治療呢?”
桑春谷知道,這是對方在旁敲側擊問他的本事,他清聲回道,“大夫治病乃是取草木為藥,而丹師煉丹,卻是取天地靈物為引,此二者不可相提並論,後者可以說是可遇而不可求,因此能煉出的丹藥也是少之又少,況且世間疾病,有大小之分,宜對症下藥,豈能殺雞用牛刀!”
寶玉點了點頭,對他的回答表示滿意,當即問道,“可我該如何相信先生的丹藥能治那渴血症呢?”
如果是普通人,死馬當作活馬醫倒也可以,但問題是以皇兄的萬金之軀,如果出現半點差錯,寶玉都承擔不起責任。
桑春谷目光下垂淡聲道,“君子盡可出題試一試!”
寶玉當即叫來桃符道,“你去周圍問一問,哪家有人生病速來報我!”
“諾!”桃符領命而去。
約莫半個時辰後,他折身返回稟報道,“隔壁有家小兒高熱三日不退,危在旦夕。”
寶玉用詢問的眼色望向桑春谷。
桑春谷心中卻是一松,他的身上正好帶著一枚清涼丹,可解火毒。
他掀開布袋,取出藥瓶,倒出一枚綠瑩瑩的丹丸,遞給桃符道,“請將此藥送於那名小兒服下,最多半個時辰,便能藥到病除!”
桃符接過丹丸,似乎有些不敢相信,這麼一枚小小的藥丸就能救人嗎?
他見桑春谷信心滿滿,心想只得姑且一試,當即又轉身跑了出去。
半個時辰後,他興高采烈地跑了回來,向寶玉稟告道,“君子,那丹藥果真是藥到病除,那小兒原本已是奄奄一息,服下丹藥後很快便恢復如初,當下已是能下地走動了!”
“哦?”寶玉神色一變,看來這桑春谷當真是有些本事,他振奮道,“先生今晚在此休息,我明天帶你去見那位患病的貴人!”
“謹遵貴人的吩咐!”桑春谷起身道。
隨即桃符便將他帶到側院暫且休息,片刻後他折身回來。
寶玉起身道,“我要進宮打點一趟,你就在此守著,切不可讓桑春谷走失了!”
“諾!”桃符聽命道。
次日,寶玉將桑春谷藏在一輛馬車里,將他帶進了皇宮。
此時的天玄殿里,除了皇帝姜昭外,還有緝妖司主事姜夔、太醫蔣佐良。
緝妖司主事姜夔因是術師,精於此道,這才被宣召入宮,以備不虞。
但此老卻對此事頗為抗拒,甚至屢次勸諫皇帝姜昭打消這一心思。
在姜夔看來,丹師一道甚少有出類拔萃之人,凡是游走江湖自稱丹師之輩,大多都是欺世盜名之人,委實不可相信。
以皇帝陛下的萬金之軀,豈能輕信!
但蕭寶玉那小子堅持一試,姜夔又勸不動皇帝姜昭,只好聽之任之了。
但他還是做好了准備,一旦出現意外,便會立即出手阻止,免得事態發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此時寶玉帶著桑春谷走了進來,為求保密,寶玉還用黑布蒙上了桑春谷的眼睛。
待向皇兄行禮後,寶玉這才命人將桑春谷頭上的黑布扯掉。
一陣刺目的強光襲來,桑春谷感覺眼睛有些難受,他用手遮掩了一下,待微微適應後這才舉目望去。
只見宏偉壯闊的玉石宮殿里,聳立的黃金御座上,坐著一名稚嫩的白發少年,其身著精美的金絲華服,頭戴羽冠,威如人間帝王,怒則流血千里。
左側則是一名白發布衣老者,目光如神,直看得桑春谷心驚不已。
桑春谷此時哪還不知當面之人的身份,他連忙手腳並用跪在地上,顫顫巍巍道,“草民叩見皇帝陛下!”
“平身吧!”小皇帝姜昭抬手道,他隨即問道,“玉君子說你能治那渴血症,可有此事?”
桑春谷不敢抬起頭,依舊埋著頭道,“如果真是那渴血症,草民倒有幾分把握!”
“哦?”小皇帝姜昭目光變了變,他雖然答應試一試,但基本沒抱什麼希望,畢竟那麼多太醫都對此病束手無策!
此時一旁的姜夔實在忍不住了,他站出來厲聲道,“休要大言不慚,在皇帝陛下面前胡言亂語形同欺君,乃是滅門的大罪!”
“我……我……我……”桑春谷被他這麼一嚇,差點說不出話來。
寶玉見狀,急忙站出來解圍道,“姜主事不要嚇唬他,容他先說話,待說得不對,再出來指正不遲!”
小皇帝姜昭則是淡淡地看了姜夔一眼,似乎對他方才的舉動有些不滿。
姜夔見狀連忙屈身行禮,退回原位。
寶玉走到桑春谷身旁,安撫道,“你繼續說,不要怕,只要你所言不妄,我就能保你平安無事!”
桑春谷聞言,長吸了一口氣,穩住心神,直起身來說道,“所謂渴血症其名並不恰當,應該用枯血症稱呼更為恰當!”
他解釋道,“患此病者氣血衰弱,唯有以同族之血補益才能延續生機,因而世間之人稱此病為渴血症,但究其病根,乃是患者自身氣血枯衰之故。草民大膽猜測,患此病者定是先天不足,方才罹患此症!”
桑春谷此話說完,便是寶玉也暗自吃驚,想不到其人眼光如此之准,竟然猜到了這一點!
太醫蔣佐良則是俯身在皇帝姜昭耳畔低聲道,“此人所言不差!”
皇帝姜昭點了點頭,望向桑春谷問道,“你既然猜到了這一點,能否醫治此症呢?”
桑春谷道,“凡俗之藥只能補後天之虧欠,凡是先天之所缺,只有用天地靈物才能彌補!”
說完,桑春谷深吸了一口氣,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盒,雙手呈上道,“這是草民恩師煉制的龍血丹,乃是以龍血草為引煉制。”
寶玉接過來,正欲呈送給皇兄,不想姜夔伸手阻止道,“慢,此藥老夫要先看一下!”
寶玉看向皇兄,見皇兄微微點了點頭,這才將龍血丹遞給姜夔。
姜夔接過來後,則是小心翼翼察看起來。
桑春谷繼續道,“這龍血草乃是天地靈物,仙草一流,據說唯有真龍寶血澆灌之地才能生長,便是無病無疾之人吃了此草,也能強身健體,增添壽數。”
此時姜夔仔細察看一番後,見其無誤,方才送到太醫蔣佐良手中,回頭看向桑春谷的眼中則是多了幾分復雜之色。
太醫蔣佐良接過後,又是一番詳查,這才俯身在皇帝姜昭耳邊道,“此藥或許對陛下有益!”
見姜夔和太醫蔣佐良都已查看過此藥無誤後,寶玉適時出聲問道,“此藥該如何服用?”
桑春谷說道,“以清泉送服即可!”
皇帝姜昭聞言,起身轉入後殿,一旁的內侍高聲道,“陛下回鑾,諸位且在此稍候!”
寶玉聞言,便知皇兄已然下定了主意,他急忙從一旁的廊道轉入後殿。
此時的皇帝姜昭正褪下外衣,顯然正准備服藥。
有些疑慮的寶玉上前問道,“皇兄可是准備現在服藥嗎?”
皇帝姜昭淡然道,“不然呢?”
寶玉一時也不知該說些什麼,他雖然力主懸賞求醫,但事到臨頭卻是有些擔心。
此時姜夔亦是轉入後殿,他拱手道,“丹丸之道,紛繁復雜,便是老臣侵淫術師一道多年,也不敢保證此藥無害,還請皇帝陛下三思而行!”
皇帝姜昭卻是擺手道,“朕受夠了這麼多年來此病的戕害,寧願冒險試上一試,也不想就此忍受下去,你們就不要再勸了!”
寶玉和姜夔聞言,只好不再多言。
此時太醫蔣佐良呈來一杯清泉,皇帝姜昭接過來,先是一口吞下龍血丹,方才飲下清泉送服。
在後殿伺候的宮女則是上前,扶著皇帝躺下。
寶玉和姜夔則是在一旁繼續等待。
片刻後,皇帝姜昭的額頭上冒起一層細密的汗珠,他的臉色也紅脹起來。
“好熱!”皇帝姜昭忍不住道,他急命一旁內侍道,“快去取些冰塊來!”
“慢!”寶玉急忙阻止道,他快步上前道,“皇兄且忍耐片刻,這應是服下龍血丹生效的緣故。”
一旁的太醫蔣佐良也是點了點頭。
皇帝姜昭只要咬牙忍受著,他感覺一股炙熱從身體內向外擴散,像是要把他融化一般,他的額頭上甚至升騰起一陣白煙。
不過數十息的功夫,皇帝姜昭卻感覺像是過了一年之久。
寶玉見狀也是暗自驚心,這龍血丹的反應怎麼這麼大,他急忙看向一旁的緝妖司主事姜夔。
此老卻是神色淡然,無喜無憂,看不出什麼神情。
就在皇帝姜昭感覺渾身像是被火炙一般疼痛,快要忍不住時,那股火熱之感快速退去,隨之而來的是一股久違的清涼,整個人也昏睡了過去。
“皇兄!”寶玉輕聲呼喚道。
久久過後,皇帝姜昭聽到有人呼喚自己,他疲倦地睜開眼睛,望見一臉擔憂的表弟,安慰道,“無事,我感覺舒服多了!”
寶玉這才松了一口氣,他急忙問道,“皇兄感覺身子如何?是否還像往昔那般無力畏寒?”
皇帝姜昭仔細感受了一下道,“卻是比以前好多了,只是還感覺那股虛弱之感仍未祛除!”
太醫蔣佐良神色變了變,他急忙握住皇帝陛下的手腕,為其診脈,片刻後他道,“此藥雖有效,但想來是藥力不足的緣故,只是改善了皇帝陛下的身體狀況,卻未能一舉祛除病根!”
寶玉聞言,頓時怒氣衝衝地轉入前殿,一把揪起桑春谷道,“你這家伙是不是還留了後手?”
桑春谷不解道,“什麼後手?”
寶玉道,“那龍血丹雖有效,但終究未能祛除病根!”
“沒能祛除病根?”桑春谷也是有些不敢相信,他思忖片刻後道,“那就只能是藥力不足的緣故了!”
寶玉懶得跟他多說,伸出手道,“把你身上的龍血丹都拿出來!”
桑春谷尷尬道,“沒有了,我身上就只有這一顆!”
見寶玉神色不善起來,他急忙補充道,“但是我會煉,只要能找全藥材,我就能煉出來!”
寶玉這才松開手。
桑春谷此時為難道,“龍血丹其它的藥材好尋,只是那龍血草近乎傳說之物,當年也是我師父運氣好,這才得了一顆。”
“當真不好找?”寶玉疑惑道。
桑春谷跺腳哭喪道,“委實不好尋!”
寶玉卻不以為然,他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就不信,整個雲國還找不到一顆龍血草!”
說完,他又轉入後殿,向皇兄說明了此事。
“查找龍血草之事不宜擴大,我以為可以交由姜主事查找,緝妖司屬下能人異士甚多,應該不在話下!”寶玉道。
方才此老一直給寶玉使絆子,當下寶玉便將這個燙手之事交由他來處理。
姜夔聞言,卻是臉皮一抖,顯得很不自然。
那龍血草乃是仙草一流,只有真龍寶血澆灌之地才能生長,豈是那般好尋找的。
雲國雖大,但恐怕都翻過一遍也找不到一二。
面對著蕭寶玉的損人之舉,姜夔剛想說些什麼,不想此時皇帝姜昭狠狠瞪了他一眼。
因是同族的緣故,皇帝姜昭向來對這些父皇時代留下的老臣格外容忍,但沒想到此老竟然有些不將他放在眼里。
“姜主事,此事交由你來處理,若是一年之內找不到龍血草,你就回家養老吧!”皇帝姜昭用不可回絕的語氣道。
“諾!”縱然心有不甘,姜夔也只好忍氣吞聲下來,畢竟他之前的舉動已經讓皇帝很是不喜了,再爭辯下去,只會更糟。
寶玉又與皇兄說了一會兒話,見他疲倦至極,便出言告退,“皇兄暫且歇息,小弟過些時日再來看望皇兄!”
“嗯!”皇帝姜昭疲倦地點了點頭。
一旁的姜夔也是屈身行禮,隨同寶玉退出了後殿。
廊道里,姜夔不滿道,“既然是你想出的主意,為什麼你自己不做,反而把它推給了緝妖司?”
沒等寶玉回答,他語氣一轉,意味深長道,“你小子最近最好不要出門,待在府中為好!”
寶玉納悶道,“姜主事這是在威脅我?”
“你小子還不值得老夫出手!”姜夔冷笑道,“你治好了皇帝,也就阻礙了某些人的上進之路,他們可不會輕易放過你!”
說完他揚長而去,留下寶玉呆立原地。
此時的寶玉才意識到這一點,他心中微凜,如果這件事傳出去,恐怕會惹來不少人的忌恨。
寶玉轉入前殿,此時桑春谷正等在這里,見寶玉出來,他急忙上前問道,“君子,我可是無事了?”
望著他祈盼的眼神,寶玉笑了笑道,“放心,你此番立下大功,我不會虧待你的!”
說完便帶著他出了皇宮,准備讓桃符另尋僻靜之地安置他。
此人雖然愛財,卻也有些本事,不提接下來煉制龍血丹還需要他,便是他的這身煉丹術將來也有派上用處的時候!
另一邊,姜夔回到緝妖司後,將此事告訴了老友燕赤陛。
燕赤陛聞言後,在屋子里轉悠了一下,片刻後他停下腳步道,“老姜,你當時真應據理力爭,不要接下此事,那龍血草豈是好尋找的,便是這麼多年來我也沒聽人見到過,如何能在一年之內找到,我看便是緝妖司傾盡全力,十年之內也找不到一顆!”
姜夔目光下垂,無奈道,“我何嘗不知此理,但當時陛下根本不容我細說,一口便回絕了我!”
燕赤陛性情暴烈,當即將怒火發泄到蕭寶玉身上,罵道,“那小兔崽子真是狡猾,把難事都推給別人,功勞倒是自己拿了!”
姜夔擺手道,“此話多說無益,當下還是好好謀劃,如何找到那龍血草!”
燕赤陛想了想道,“這龍血草據說只有真龍寶血澆灌之地才會生長,可真龍向來隱秘難尋,甚少有人見過,南沱海界倒是常有蛟龍出沒,或許可以遣人前往查找!”
姜夔點了點頭,這倒是一個思路,只是僅憑這個還不夠,他捋須道,“還可以發文給各地緝妖司,讓他們也留意一下!”
就在兩個老頭唉聲嘆氣時,姜夔的孫女姜柔端來清茶,“爺爺,你們先喝茶,不要氣壞了身子!”
“好!”兩人接過清茶,輕輕呷了一口。
燕赤陛贊道,“好茶!茶葉是好茶,泡茶的人也是靈巧之人!”
姜柔當即羞紅了臉,退了出去。
望著少女離去的背影,燕赤陛嘆道,“一晃這麼多年過去了,小芽兒也長大了,足以告慰她父母的在天之靈了!”
姜夔神色依舊淡然,當年獨子的離世給他帶來了莫大的悲痛,但隨著時間的流逝,這些年來他也漸漸放下了。
提到姜柔,燕赤陛當即問道,“小芽兒已是到了該成婚的年紀,可有人家前來提婚?”
姜夔猶豫了一會兒道,“宗正卿曾前來問我,是否願意送小芽兒入宮!”
燕赤陛聞言,當即挺直腰背阻止道,“老姜,你可千萬不要答應,皇帝的身體狀況你也明白,即便是沒有渴血症,也不像是長命之相,送小芽兒入宮,無異於苦守冷宮啊!”
姜夔點了點頭,“我也明白,等找個時機,便會回絕宗正卿此事!”
見老友也是如此想法,燕赤陛這才放下心思來,他轉而言道,“蕭寶玉那小子雖然狡猾,但其行事風格,我卻很是喜歡,無論做什麼,總是吃不了虧,是個做大事的人物,如果不是已經娶妻,我就是厚著臉皮,也要去找蕭螣說一說,促成小芽兒和那小子的婚事!”
姜夔不解問道,“你怎麼會這樣想?”
燕赤陛笑道,“你別看蕭寶玉那小子風風火火,做事不過腦子,可你想想看,當下在皇帝面前,他的面子比我們這些老家伙大多了,皇帝可能不會聽我們的,但一定會聽他的,這里面可不僅僅因為他和皇帝是表兄弟,只憑這一點他就比我們這些老家伙厲害多了,神都內那麼多世家大族子弟,你看有幾個比得上他!”
燕赤陛這麼一說,姜夔想想倒還真是如此!
只是可惜了,因為當年那個流言,姜夔對蕭寶玉惡感不少,生怕他奪了雲族的天下!
時間來到晚上,青陽王府外,一輛馬車停下,從馬車下來一名神情凝肅的中年人。
王府的管家急忙迎過來,“安先生,我家主人正在書房等您!”
中年人點了點頭,隨即便跟著管家來到王府的書房,此時的青陽王姜曜正背對著他們,抬頭看著天上的星宿。
“主人,安先生來了!”管家道。
青陽王姜曜轉過身來,對管家道,“你去外面候著!”
“諾!”管家領命而去。
見管家離去,青陽王姜曜抬手道,“安先生請坐!”
安先生原名安慕陽,雖然無官無職,不甚起眼,但卻是定南王燕赤陽最為看中的幕僚,一直都視其為智囊。
自從兩家聯手後,安慕陽便從南沱海界趕來,為青陽王出謀劃策。
安慕陽當即尋了一個位置坐下,青陽王姜曜亦是在主位坐下,他嘆道,“方才我觀察星宿陣位,陡見熒白星光芒大放,全不似以往黯淡之相,宮里面怕是出了變故!”
所謂熒白星即是帝星,以往小皇帝體弱多病,因此熒白星也跟著黯淡無光,搖搖欲墜,如今熒白星光芒大放,如果沒有其它之故,恐怕就是小皇帝身體好轉的緣故了。
事實上,安慕陽在臨來前,便已接到密報,稍微知道了宮里面發生的事。
秉承兩家要緊密合作的原則,安慕陽便將此事告訴了青陽王姜曜。
青陽王姜曜聽後,愁道,“如此一來,我們兩家的謀劃就要往後推遲了!”
安慕陽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只要小皇帝還在位,我們就不能輕舉妄動,免得讓三位大御注意到。”
“不過……”安慕陽話音一轉道,“那蕭寶玉當真是個變數,切不可讓他再待在神都,免得又生出事來!”
青陽王姜曜目光銳利起來,“你的意思是要做掉他嗎?”
安慕陽聞言,先是神情一頓,而後急忙道,“不可,蕭寶玉身份尊貴,不僅是公主之子,還是濟水蕭閥的繼承人,一旦出現意外,必定震動朝局,打亂我們的布置!”
青陽王姜曜不滿道,“那該當如何?”
安慕陽開解道,“王爺請放心,我已有了謀劃,最多不超過半個月,必將其人趕出神都!”
青陽王姜曜這才點了點頭。
說完此事,安慕陽卻又提起一樁舊事,他道,“王爺,當初兩家商定之時,曾有過約定,定南王會傾盡全力支持世子爭奪帝位,但條件是將來世子登上帝位後,晉升定南王為親王,同時世子還要立定南王之女為皇後,可當下已過去許久,王爺卻仍舊未能給出肯定的答復,在下想問最後一次,王爺可是做好了決定?”
青陽王姜曜一時有些頭疼,定南王燕赤陽給出的兩個條件中,第一個他還能答應,可第二個就有些讓他為難了!
雲族向來重視血統,皇族更是少與外族通婚,便觀雲國千載國史,幾乎所有的皇後都是雲族嫡系出身,找不到一個外族之人。
即便最後他的兒子姜煉登上了帝位,可又該如何說服那些固守傳統的同族呢?
況且姜煉已經娶妻,夫妻兩人的感情極好。
青陽王姜曜都不知該如何向兒子說明此事!
見青陽王姜曜有些為難,安慕陽冷笑一聲,霍然起身道,“既然王爺如此糾結,在下便回信告知定南王此事,請他罷手,免得讓王爺為難。”
說罷,他轉身便走。
青陽王姜曜連忙叫住他,“先生且慢!”
安慕陽沒有回頭,而是問道,“王爺可是拿定了主意?”
青陽王姜曜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問道,“不知是定南王的哪位女兒嫁過來?”
安慕陽回過身來介紹道,“我家王爺只有三個女兒,其中大小姐已嫁入宮中為貴妃,二小姐在軍中擔任統領一職,三小姐則是跟在王妃身旁讀書,其中二小姐燕紅霜無論歲數還是性格,與世子最為合適!”
青陽王姜曜曾見過燕紅霜幾次,相貌自不必說,便是功夫在同輩中也是佼佼者,只是性格嘛?
只能說是天不怕地不怕!
想到這里,青陽王姜曜心里嘆了一口氣,他道,“此事我應下了,但不可急切,我還要找煉兒好好勸說他一下!”
安慕陽笑道,“有王爺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寶玉這邊,待將桑春谷安置好後已是第二天,他想著最近許久一直都在外面辦差,便准備回家一趟。
可他前腳剛踏出院子,陡然便想起一件事來,當初他大婚前,母親曾與幾位嬸娘說起神都內新開的一家鋪子,名叫閨趣閣,專賣女子私房之物,款式新穎大膽,引得不少貴婦小姐前往采買。
母親和幾位嬸娘因為身份的緣故,不便親身前往,因此便讓寶玉在婚後有空買一些回去。
寶玉想著今日無事,正好把這件事辦了,他對桃符道,“你去准備馬車,再多帶一些錢物,隨我一起去采買禮物!”
“諾!”桃符應道。
兩人當即乘著馬車朝閨趣閣所在的新羅坊而去,此坊乃是神都內專司女子用物買賣之地,臨近的摘花坊則是神都內一等一的風流之地。
兩人很快便找到了閨趣閣。
寶玉下了馬車,對小廝桃符道,“你就在外面等著,如果有事我自會叫你!”
“諾!”桃符不虞有它,將錢物都交於寶玉後,便趕著馬車到一旁的柳樹下休息。
寶玉抬頭看了一眼閨趣閣的匾額,心中頓時起了興致,他倒是要好好瞧一瞧,這閨趣閣賣的都是些什麼大膽新穎的東西!
他伸手推開店門,一股幽邃深遠的沁香襲來,極是好聞。
店內頗為幽暗,便是四周的牆壁上也沒有窗戶,反而是點燃胭紅的蠟燭,用以照明。
見寶玉進來,一名前台侍女迎上前來問道,“小郎君,可是來買東西嗎?”
寶玉挺直身形道,“自然如此!”
侍女萬福一禮道,“請小郎君稍待,奴家這就去請玉大師過來!”
“可以!”寶玉擺手道,說完他便四下打量起來。
須臾之間,侍女領著一名秀麗女子回來,其人身穿一襲石榴裙,盤著吉雲髻,橫叉著一支玉簪,面容素白典雅,不像是個利欲熏心的生意人,反倒像是個在家相夫教子的貞婦。
在寶玉打量其人的同時,那玉大師也在打量著寶玉。
只見微醺的燭光下,負手站著一名俊邁超群的美少年,鬢如柳裁,鼻如翹玉,雙目迥然有神,卻又不失文雅。
玉大師心中微動,饒是她多年來迎來送往,也少有見到這等風流少年。
玉大師盈盈萬福道,“不知小郎君是哪座府上,怎生得這般面熟?”
寶玉調笑道,“休要套近乎,我是來做生意的,不是來攀親戚的!”
玉大師掩嘴笑道,“這是自然,奴家豈敢耽誤小郎君的功夫!”
說完,她領著寶玉來到一間雅閣,待兩人坐下後,她解釋道,“我們這里賣得都是女子私密之物,因此不便聚在一處,免得客人們尷尬,我這里有一本圖冊,所錄皆是售賣之物,小郎君看上什麼,勾畫一筆,我便命人將實物取來。”
說著,她便遞過來一本厚厚的圖冊。
寶玉對此也能理解,因此沒有多言,取過圖冊看了起來。
這時,玉大師問道,“不知小郎君是為何人采買,我這里的東西花樣繁多,不是人人都喜歡!”
寶玉不好說是為長輩買的,因此道,“無妨,我多看一會兒便是!”
玉大師見狀,心知這位是是個有主意的人,因此也不再多說。
寶玉翻著翻著,也是驚訝於這個閨趣閣的能耐,竟然弄出這麼多的新奇之物,從首飾到女子的貼身之物,可謂是應有盡有,直教他看花了眼。
這時,寶玉翻到一頁,見圖上是一雙造型奇特的鞋子,通體窄小,後跟高高翹起。
玉大師介紹道,“這是水晶高跟鞋,女子穿上它最能襯托窈窕身姿,不管是成婚的婦人還是待嫁的少女都合適!”
見寶玉隱隱意動,她不留痕跡地提醒道,“不過,只這一雙水晶高跟鞋,便要五百金銖!”
“五百金銖?”寶玉微微挑眉,如果不是他成婚後可以支配自己的財物,否則只這一雙鞋子就讓他吃不消!
寶玉拿起筆在水晶高跟鞋上勾了一筆,既然已經看中,那就沒理由放過!
他又翻到下一頁,只見上面是一雙薄如蟬翼的襪子。
玉大師適時介紹道,“這是霓彩絲襪,乃是名工巧匠一針一线織成,只一雙就要十金銖,還有各種花色供人挑選!”
寶玉眉頭都不眨一下,便勾了一筆,並說道,“所有的花色都給我一雙!”
玉大師深吸了一口氣,心知是碰上了大買主,能如此風輕雲淡地豪擲千金,眼前這位小郎君恐怕來頭不小!
寶玉繼續往下翻,出現的是一件珍珠串聯而成的小衣。
玉大師介紹道,“這是珍珠衫,乃是取南沱海界出產的珍珠串聯而成,特意制成女子抹胸的樣式,乃是極佳的閨閣聖品,但一件就要一千金銖!”
寶玉只頓了一下,便毫不猶豫地勾了一筆。
見狀,玉大師的笑容更加燦爛起來。
接下來,寶玉更是沒有絲毫顧忌,頻頻下筆,一口氣便勾了二十多件東西。
此番舉動直教玉大師心驚不已,她粗粗估算了一下,這些東西如果都買下來,差不多要上萬金銖。
直到寶玉翻到最後一頁,他微微皺眉,只見上面是一根類似角先生的物事,但其形狀卻更加形似。
玉大師介紹道,“這是我們閨趣閣新研制的角先生,乃是取樹脂灌模而成,因此在細節上更加逼真!”
“灌模?”寶玉對這個詞有些不明所以。
玉大師解釋道,“就是先令男子陽具勃壯,用白泥取模之後,再融化樹脂倒入其中,待冷卻後便能得到一根與原主極為相似的角先生!”
寶玉聞言,頓時眼界大開,想不到還有這種玩法。
這時,玉大師羞笑道,“如果小郎君自信的話,我們這里可以為小郎君取模,制作出一模一樣的物事!”
說著,她望向寶玉的身下。
寶玉聞言,頓時眼前一亮,如果把做出來的角先生送於幾位嬸娘,豈不是……
寶玉想到這里,差點興奮地跳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