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辭音回到房間,一頭栽倒在了床上。
說實話,從她答應和言昭談戀愛起,就已經有過關於這種事情的預想。畢竟是情侶,兩個人感情又在不斷升溫,偶爾意亂情迷一下也很正常。
除了上床,這個她還沒准備好。
可真的做起這種事之後,又感覺和想象中不太一樣。
身體被欲望支配,理智模糊界限,她頭一次覺得自己失去了對自己的掌控,會因為他的撫摸、親吻而顫抖,身心迷失在情欲的漩渦,自己變得不像自己。
她對此不是很抗拒,但又有點對未知的緊張不安,不知道該怎麼辦。
在床上翻來翻去,她干脆爬起,一頭扎進了浴室。
水流嘩嘩衝下,沈辭音指尖滑過胸前,突然一頓。
言昭留下的輕微刺痛感仍存,白皙的肌膚上遍布痕跡,手指撫上去,輕輕拂過肌膚,她卻隱隱地回憶起另一種觸感。
溫熱的掌心、強硬的力度、靈活柔軟的舌尖,剛剛那些場景全部回蕩在腦海里面,催動著身體再度發熱,她連忙用手心盛起一捧水,往臉頰上撲了一下。
冷靜點。
水繼續淋下來。
沈辭音的手指順著水流的方向再往下,洗過腰腹,指尖滑到被他抽插過的大腿內側,往里一點,碰到濕熱隱秘的腿心。
……如果是言昭的手碰到這里,會是什麼感覺?
她被自己突如其來的想法驚到,急忙收回手,站在淋浴頭下,閉眼屏息著任由熱水從頭頂澆灌,將她徹底淋濕,衝散那些胡思亂想。
她怎麼會這麼想?
一定都是言昭今晚撩撥她的錯。
……一定。
沈辭音一夜輾轉反側,直到快三點才勉強睡著,第二天硬撐著早起,在等電梯的時候,眼皮仿佛灌了鉛一樣沉重。
她努力讓自己清醒點,找了個話題轉頭問言昭:“昨晚睡得好嗎?”
“沒睡。”
和預料中的答案不同,她愣了一下:“沒睡?”
“嗯。”言昭掀起眼皮,“睡不著,干脆通宵了。”
她疑惑:“是有什麼事嗎?”
言昭輕描淡寫:“興奮。”
是真的興奮,身體是,精神也是,她走後,他一點都睡不著,總是想著自己剛剛是不是太用力了,沒讓她舒服,不斷地回憶起她的身體,還有抱著她射精的快感。
又解決了一次還不行,干脆打游戲打了個通宵,讓自己稍微冷卻一下。
他話說得簡短,她卻瞬間理解原因,假咳兩聲,故作鎮定地移開目光,看了眼電梯,岔開話題:“怎麼還不上來?”
言昭順著她的視线看過去:“因為沒按。”
沈辭音:“……”
兩個困得呆呆的人站在電梯前等了起碼三四分鍾,卻都沒意識到誰也沒按下按鈕。
沈辭音覺得他們有點傻,忍不住笑了出來。
言昭也跟著笑,伸手要去按。
沈辭音拽住他的手:“別了,你回去睡吧。”
出來旅游又不是受罪,這個狀態吃什麼都不香。
“不吃了?你怎麼辦?”
“我也回去再睡會兒,睡醒了再吃。”
“你也沒睡好?”
“……有點。”
他單手將她摟進懷里,下巴抵著她的頭頂,手指輕摸著她的後腦勺,輕聲問:“還疼嗎?”
她知道他指的是胸,臉頰發熱地答道:“不疼了。”
就是還有點痕跡。
他手指繞著她的發尾卷起、又松開,向她保證:“下次我會做得更好。”
聽他自然而然地提到下次,沈辭音手指摸蹭著他外套上的拉鏈,用力扯了下:“……不許總想著這個,好好學習。”
他笑道:“遵命,老婆。”
她對他這種稱呼不知道該怎麼回應,親密得讓她難以招架,只命令道:“別人面前不許這麼叫。”
“遵命。”他又故意笑著重復一遍,“老婆。”
從g市回來後的第二天,言昭飛往新西蘭。
寒假生活重新變得單調枯燥起來,沈辭音收拾好行李,提前幾天回了南城,准備和外婆過年。
她和言昭在一起之後,還是第一次分離這麼久。
上學的時候有他天天陪在身邊不覺得,可一旦沒了他,沈辭音頭一次感覺到了分開之後的不適應感。
她時不時地會想起他。
看見街上和他穿衣風格類似的男生會想到,超市買東西時看到他喜歡口味的薯片會想到,哪怕是每天固定一通電話時,她也會想,如果他站在他面前,他的表情會是什麼樣的?
空間距離將兩人隔得無限遙遠,有些感情,好像要在這個時候才得以恍然發覺、確定。
除夕前兩天,沈辭音陪外婆在陽台曬太陽,摘蔬菜,外婆問她在寧川這一學期的情況,問她和同學相處得怎麼樣,沈辭音說還不錯。
外婆試探問:“是不是談戀愛了?”
她一愣。
“那天聽到你和一個男孩子打電話,以前從沒見過。”外婆笑說,“別緊張,我不反對,你自己心里有數,不耽誤學習就行。我還一直怕你從你媽媽那件事里走不出來,有個男孩子陪你挺好的。”
沈辭音輕輕“嗯”了聲。
“告訴外婆,是一個什麼樣的男孩子?”
手下摘菜葉的動作漸漸停緩,沈辭音說:“……很好的人。長得好看、個子高,性格也很好………他很喜歡我。但是……”
她頓了下:
“我和他,家庭差距有點大,不像是一個世界的人。”
外婆拍拍她的肩膀,感嘆道:“你從小就早熟、懂事,給我們省了不少心,但我有時候也想,你的心理壓力會不會太大了?你也從不和我們說。”
翠綠的嫩葉被指甲掐出一道深深的印記。
外婆蒼老的手摸了摸她的發頂:“這麼好的年紀,好好享受,不要想太多,辭音,偶爾也讓自己輕松一下。”
陽光落在身上,暖洋洋的,她輕聲:“……好。”
除夕夜,外婆和舅舅舅媽窩在沙發上看春晚,靳源坐在一旁的小板凳上打游戲,沈辭音低頭翻著微信,言昭發來很多視頻照片,全是他在新西蘭拍的風景,還有各種有意思的東西。
兩人其實在晚飯前打過一通語音電話,那時候新西蘭剛過零點,沈辭音祝他新年快樂,聽見電話那頭兄妹的對話聲。
她不想打擾,正准備掛掉,言昭卻叫住她,讓她稍等。
他毫不介意讓她聽見自己這里的聲音,將電話從耳邊挪開些許,低頭問前來找他的言蓁:“什麼事?”
“哥哥,我想要你的禮物,我們換吧!”
新年夜,言惠和段征給兄妹倆准備了禮物,放在一模一樣的盒子里,讓他們自己挑。
言昭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讓言蓁先選。
言蓁選了一個,抱在懷里,目光卻流連在另一個上面,反復猶豫,扭頭看見言昭,發現他正笑著,是那種一貫的、不怎麼有好心思的笑容。
言蓁懷疑他知道禮物的內容,而自己恰巧拿到了不喜歡的那個,整晚都心神不寧,悄悄地拆開自己的禮物看了眼,又欲蓋彌彰地將帶子綁回去。
這個禮物她很喜歡,但言昭的表情,會不會他里面的那個禮物,她更喜歡?
糾結一整晚,言蓁決定去找他換。
言昭問:“想要?”
言蓁用力點頭。
言昭將盒子遞過去,言蓁喜出望外,伸手就去拿,誰料那只手突然一頓,隨後高高舉起。
他個子高,言蓁跳了半天沒夠到,氣急敗壞:
“言昭!你答應給我的!”
“這時候就不叫哥哥了?”言昭慢悠悠道,“真叫人傷心。”
“哥哥!”言蓁立刻改口,抱著他的腰撒嬌,“你最好了!和我換嘛!”
她圍著他不斷轉圈,死纏爛打,言昭本來就是故意逗她,懶散地將盒子丟給她:“拿去吧,都給你了。”
看著言蓁快樂跑開的背影,言昭問電話里的沈辭音:“想要什麼新年禮物?”
她笑:“你好像聖誕老人,到處給人送禮物。”
“見過這麼帥的聖誕老人嗎?”
“……好像確實沒見過。”
少爺被哄滿意了:“說吧,想要什麼?”
“沒有想要的,今年我送你一個吧。”
深夜,客廳里的燈仍然亮堂,看完他發來的視頻和圖片,指針也快接近十二點,電視里開始上演倒計時前最後一個節目。
言昭在這時突然又打來電話,讓沈辭音有點驚訝。
要知道新西蘭比國內快五個小時,現在那邊是凌晨五點。
沈辭音匆匆跑到陽台,順帶拉上了門,在寒風中問:“怎麼這個時候打電話給我?”
“定了鬧鍾,和你說新年快樂,陪你過年。”言昭聲音帶著困倦的啞,“……差點起不來。”
還剩一兩分鍾,小區里已經有人開始迫不及待地放煙花,零零散散地響,拉開過年氣氛的序幕。
“之前的電話不是說過了嗎?”
他打了個哈欠,懶聲道:“國內沒到零點,不算。”
時間分秒流逝,倒計時的聲音響起,千家萬戶亮著燈,等待著零點的到來。
在那一瞬間,小區里鞭炮和煙花一同劇烈炸響,言昭掐著點,在電話里和她說:
“沈辭音,新年快樂。”
沈辭音臉頰被風吹得冰涼,握著手機的掌心有些滾燙,輕聲回復他:“新年快樂。”
轟隆喧鬧的炸響此起彼伏,蓋過了電話里他輕淺的呼吸。沈辭音在熱鬧的氛圍被感染了些許衝動,有些話,在這一刻,她很想告訴他。
沈辭音抬頭看著空中的煙花,問道:“言昭,你喜歡我嗎?”
他笑了聲:“這是什麼問題?除了你,還有哪個人能讓我心甘情願五點起來給她打電話的?”
她“嗯”了聲,說:“你現在清醒嗎?我有話和你說。”
“怎麼樣算清醒?”
“我希望你能清楚聽到我說的每個字。”
“這麼隆重啊?”言昭開玩笑,“不會是要和我表白吧?”
他從床上坐起,走到窗邊,拉了張椅子坐下:“說吧。”
沈辭音停了下,深吸一口氣,開始緩緩說:
“……一直沒告訴你,我從南城轉來寧川,背後的理由並不十分美好,甚至很惡心。所以從一開始,我對這段新生活,並沒抱太大期望,只想著要做好自己,其他什麼都不關心,也不想關心。但自從遇見你之後,我原定的生活計劃被打破,總是出現一些不可控的事情還有情緒,讓我很煩惱,偶爾……又很期待?”
說到這兒,她用了疑問的語氣,她也不知道該怎麼准確描述自己復雜的心情。
“其實我到現在也不是很喜歡寧川。它太大了,大到我在里面好像找不到我的方向。但我有時候也會想,寧川一定是個好地方,因為在這里,才成長起了這樣的一個言昭,擁有十分強大的、愛人的能力。我知道,我是一個很慢熱的人,我很清楚地了解自己的性格,不熱絡,不嘴甜,不會積極主動,也不會討人歡心,就像你說的,我喜歡和自己較勁,所以我做好了不會被愛的准備,從不奢求這種東西。說實話,如果不是你,我可能根本就不會談戀愛,不管是在高中,還是在將來。”
電話那頭很靜,他在專注地聽。
“在一起的這些日子,我知道你在遷就我,在耐心等我一點點敞開心扉,我也知道,付出也希望有回應,我想說的是,我不知道這是不是你想要的回答,但是——”
“言昭。”
煙花竄到空中,劇烈地爆炸開,一片彩色的光影。
沈辭音呼出一口熱氣,停頓了下,喉嚨有些干澀,極為鄭重的語氣:
“請相信我。我一定會認真愛你的。”
不再是在他的追問下得到答案,而是由她主動告訴他。
也許她情感淡薄,但她一定會真心對待這份戀愛。
言昭低聲說:“……你今天是故意的?”
“……什麼?”
“知道我不在你身邊,所以說這些話讓我興奮,但又見不到你?”
“也許吧。”她自己也不知道,手心里都是汗,“你看著我,我可能就說不出來了。”
她問:“是不是還不夠?”
“夠了。”他內心是滿溢出來的情緒,越興奮,卻反而越平靜,“剩下的全交給我。”
凌晨,窗外的天色灰沉,言昭坐在椅子上,因為她的一番話,全身的血液好像都在沸騰。
他握著手機,望向月亮,好像在看著她的眼睛。
他彎起唇角:
“謝謝老婆,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新年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