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沈辭音提前抵達了婚禮晚宴的酒店。
宴會廳被花環和氣球精心裝飾,舞台上的大屏幕正在輪播新娘和新郎的婚紗照,婚慶團隊在調試音響,音樂聲時斷時續地響起。
靳瑤穿著一身婚紗,站在門口的花牆邊迎接來客,沈辭音走過去,和她禮貌地擁抱了下,祝她新婚快樂,又合了張影,沒再多說一句話。
其實她們小時候關系還算不錯,只是後來外婆去世,三家人分房產時發生了矛盾。
靳文素走得早,外婆身體不好,一直是由二舅一家無微不至地照顧到去世,大舅一家從來不聞不問,結果最後卻要求分最多的羹,失敗以後就有意地和他們兩家疏遠,本該是親密的姐妹關系,就這麼淡了下來。
但到底是表姐的人生大事,沈辭音見證完,禮數盡周全了,也算是仁至義盡。
四周圍著親戚,看見她們合照,將話題轉到沈辭音身上。
“瑤瑤也結婚了,下一個就該喝辭音的喜酒了吧?”
“說的是,辭音今年也不小了,該談個男朋友了,早點帶回來讓我們看看,眼光別那麼挑剔,合適就行。”
她聽著,只淡笑著不說話。
手臂垂下,嵌著綠鑽的手鏈松弛地墜在腕骨處,隨著擺動閃閃發光。這是臨出門前言昭強硬要求她戴上的,吸引了不少目光。
和新郎新娘打過招呼,靳源被叫去接待親戚,沈辭音的性格做不來這些,就先進場,在座位上一個人坐著。
服務員給她倒了杯茶,杯口冒著絲絲縷縷的熱氣。
“小章,來來來,坐這,這有位子。”
沈辭音正低著頭刷手機,身後突然響起大舅媽熱情的聲音。
隨後,身旁的椅子被人向後拉開,她轉頭看去,一個陌生男人緊挨著她坐下,朝她笑了笑。
大舅媽兩只手分別搭在兩個人的座椅背上,十分熟稔的語氣:“小章,這就是我跟你提過的,辭音,京大畢業,現在在寧川上班,特別優秀的姑娘,你們年輕人有話題,多聊聊,相處相處。”
她又看向沈辭音:“辭音,這位是你李阿姨家的外甥,小章,和你一樣,現在也在大公司工作,年輕有為。”
什麼李阿姨,她根本不認識。
“我還要招待別的客人,先走了啊,你們聊。”
大舅媽走遠,圓桌上就只剩他們兩個人,意圖再明顯不過。
這兩天她回來一直都沒動靜,她還以為他們放棄了,原來是在這等著她。
沒有和她商量,自作主張地給她安排這種事情,沈辭音十分反感這種行為,心情已經有點不好。
“沈小姐比我想得還要好看。”男人似乎對她第一印象很好,先開了口,“聽說你在一家很有名的科技公司?U家還是V家?”
出於禮貌,她還是答:“V。”
“V啊,很牛,我們公司做過一點相關業務,主要是……”
他開始侃侃而談自己的工作,越講越興奮,沈辭音聽著無聊極了,垂著頭,手指按亮屏幕,又按滅,反反復復地發呆,打發時間。
絮絮叨叨了好幾分鍾,男人意猶未盡地停止講述,反問了句:“你覺得怎麼樣?”
她還是決定說清楚:“抱歉章先生,我沒有相親的打算。”
他愣了一下,但也並不意外她這麼直接,往自己杯子里斟了杯茶,喝了口清了清嗓子:“你年紀也不小了,總該考慮的。我有女同事也是像你一樣,之前說絕對不找,但是過了幾年就開始著急,現在到處讓我們給她張羅對象。女性事業成功固然重要,但家庭也是密不可分的一部分嘛,不要幾年後後悔了。”
說完,他將自己的袖子卷了卷,刻意露出腕上的手表,像是要增加吸引她的籌碼。
沈辭音並不感興趣,淡淡道:“幾年後的事情,幾年後再說。”
男人問她:“你是不婚主義者?”
“不是。”沈辭音說,“只是優先級在我這里沒有這麼高,除非——”
除非遇到了那個非他不可的人。
她將後半段話吞了回去。
靳源的電話准點打來,說找她有事,她朝男人頷首示意,離開座位向外走去。
“把婚宴變成相親現場,絕了。”靳源吐槽,“還好你發微信給我,怎麼樣?我電話及時吧?”
沈辭音靠在牆邊:“你看看他走了沒有,要是在等我,我待會就換個座位。”
靳源往場內張望了下:“走了。”
他收回頭:“不過姐,你是真的不打算找對象啊?是不是送你回來那帥哥——”
沈辭音先發制人:“我還沒問你呢,你拿人家車發什麼朋友圈?他知道嗎?”
靳源訕訕地摸了摸鼻尖:“虛榮嘛……難得坐一次豪車可不得炫耀一下。姐你放一萬個心,我問過哥了,他同意的,我車牌都給打碼掉了。”
恰巧靳源媽媽走過,看見兩人在牆邊聊天,把偷懶的靳源趕去門口繼續招呼親戚,自己走到沈辭音身邊。
“我剛看見了,你大舅媽是不是又給你介紹相親對象了?她就愛操心這種事,你別管她。”
沈辭音笑了一下。
靳源媽媽顯然比靳源看得清楚,直截了當地問:“我聽小源說,送你回來的那個男孩子,挺有錢的吧,是男朋友嗎?怎麼不帶過來給我們看看呢?”
沈辭音頓了會,輕聲道:“不算。”
二舅媽端詳著她的神色,輕輕嘆氣,語重心長:“辭音,你媽媽走得早,你爸爸又那個樣子,這麼多年你都是一個人,說實話,我們都很心疼你。你從小就很有主意,很聰明,你做的決定我們也沒理由干涉,不過舅媽還是有幾句話想和你說。”
她繼續道:
“我沒見過那個男孩子,不知道他對你怎麼樣。他家里那麼有錢,經濟上總不至於虧待你。但……我還是有點擔心,有錢人家條條框框多,眼界也高,我們提供不了什麼幫助,我怕你受委屈。”
“文素剛走那會,你看著很冷靜,但我知道,你其實是最走不出來的那個。”她拍了拍沈辭音的肩,“以後有什麼事和你舅舅,和我,哪怕是靳源那小子,都可以說一說,我們都支持你的。”
“您放心。”沈辭音應道,“我知道的。”
婚宴結束,沈辭音回到酒店,言昭正在落地窗邊的沙發上靠著,面前擺著台筆記本電腦,戴著耳機,像是在開視頻會議。
她沒打擾,輕手輕腳地彎下腰,將行李里的東西收拾整齊。
手機響起消息提示音,她拿出點開,是言昭發來的,只有一個字:“來。”
她回頭看,他人仍舊坐著,看著電腦,目光瞥都不往她這瞥一下。
沈辭音只當他發錯了,沒理,一分鍾後,手機再響:“來。”
她走過去,在電腦後站定,被言昭拽住手腕,在他身側坐下。
攝像頭沒開,他聽著耳機里的匯報聲,漫不經心地握著她的手,手指自然而然地鑽進她的指縫,和她十指相扣,放在自己的膝蓋上,緩慢地摩挲她的指尖。
幾分鍾後,沈辭音看著他結束了會議,將電腦合上,問道:“放假還要開會?”
“海外臨時有個小問題,需要我決策一下。”結束一場幾個小時的長會,言昭有點倦,手仍握著她,另一只手按著肩膀活動了下頸脖,問她,“婚宴的菜好吃嗎?”
“一般。”不合口味,她都沒怎麼吃,“你晚上吃了嗎?”
“沒有。”
“點外賣?”
言昭挑剔:“不吃。”
沈辭音看了眼時間:“那就一起出去吃個夜宵?”
兩人收拾了下,沈辭音走在前面,打開房門,隨意問他:“想吃什麼?”
言昭思索片刻:“牛肉面?”
她頓住腳步,回頭,看著他。
“好久沒一起吃了。”他低頭看著她,“嘗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