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七夕,藥王壇內進來觀禮的人越來越多,也逐漸地熱鬧起來。壇內沒地方住,許多人索性就借宿在周邊農戶家中。
壇中各個堂則十分應景地將自己的各種成就展示出來,就連原子堂都貼出了幾張大布,上面寫滿了各種奇怪的符號,只是沒有人懂,那里真正是門可羅雀。
鮑照也帶著家眷來了,一見到小妹,就是一番噓寒問暖。
令暉道:“阿兄,有檀公子他們的照料,我過得很好呢。”鮑照聞言悄悄在她耳邊問道:“你是不是看上那位公子了?”令暉臉刷地紅了:“哪有啊,阿兄別瞎猜。”
鮑照只道小妹口是心非,當真找了檀羽談這事:“檀公子,老夫有句話憋在心里有些日子了。我幼妹令暉,身體雖有殘疾,但公子知道,她心地善良,而且十分聰穎,老夫作為長兄,一直如女兒一般疼愛她,從沒讓她吃過半分苦。而今,小暉也到了待嫁之年,我想著,門當戶對的人家恐怕都不樂意,但嫁給一般草莽,我又怕她受人欺負。我知道公子高雅之士,又是有婚約之人,然而大丈夫在世,三妻四妾也是平常……”
檀羽聽明白了他的意思,可心中卻有些疑惑。他的小妹即便有殘疾,那也是聰慧美麗,怎麼他倒好像小妹嫁不出去一般著急?
於是沒等他說完,檀羽便搶道:“你這可真是亂點鴛鴦啊。”鮑照大惑不解道:“這是什麼意思?”檀羽道:“提起這事,我也正想問問,不知你覺得我那位陶賢弟如何?”鮑照想了想,說道:“相貌堂堂,而且性格穩重,是個不錯的人。難道公子的意思是?”檀羽道:“不錯,陶貞寶對鮑小姑一見鍾情。他乃醫俠陶隆之子,也非無名之輩。你如果信得過我,不如就讓鮑小姑跟著我去上邽縣。我保證,定能撮合他們這段美滿姻緣。”
鮑照聞得此言,竟是想也不想,便即說道:“原來是這樣。那好,老夫就把小妹交給公子。不求夫婿是什麼豪門貴胄,只要他能一心一意對小妹好就行。”
檀羽也是一個雷厲風行之人,當下便找了林兒和陶貞寶來,問道:“陶賢弟,你對鮑小姑到底是怎麼回事?”陶貞寶愕然道:“檀兄怎麼突然問這個?”檀羽道:“既然對她一見鍾情,你為什麼到現在還忸忸怩怩不願開口?”林兒也道:“就是。阿姊又漂亮又能干,難道還配不上你嗎?”陶貞寶忙道:“不是的。”林兒急道:“那你在想什麼?”陶貞寶頓了頓,小聲說道:“鮑小姑家中殷實,人又漂亮,像個天仙一樣,我這一方游俠,哪里配得上她啊……”
“啪!”他剛說完,林兒竟一個耳光打在他臉上。
陶貞寶忙捂著臉:“師姊,你干嗎打我?”林兒怒道:“我替阿姊打醒你!真沒想到你腦中竟有這麼多勢利汙濁的想法。我看你還是早點歇了你的念頭,別褻瀆了阿姊。”
陶貞寶被她一說,低頭道:“師姊,我錯了,你原諒我吧。”誰知林兒仍是氣憤難平,轉過頭去並不理他。
陶貞寶只得向檀羽求救,檀羽也沒料到林兒這麼厲害,勸道:“賢弟,你要記住今天這一掌。鮑小姑腿有殘疾,比常人需要更多的關懷與呵護,日後不管你是富貴貧窮,都要記得今天對鮑小姑的感情才是啊。”
陶貞寶堅定地道:“兄放心,小弟日後若做了傷害鮑小姑的事,叫五雷轟頂。”
檀羽點點頭,又對林兒道:“林兒別生氣啦。陶賢弟臉皮薄,說不來情話,這媒還得你來做。我看七夕節馬上就要到了,正好為他們提供機會。”
林兒瞟了陶貞寶一眼,道:“還是得靠你師姊我。”陶貞寶頑皮一笑道:“嘿嘿,誰叫師姊從小就對我好呢。”檀羽嘖嘖道:“真沒看出來,林兒還有認真的這一面。我可真要重新調整對林兒的認知了。”
林兒回到住處,趁夜半安靜,便和令暉聊起了私房話。
林兒問道:“阿姊,你有沒有心儀的郎君啊?”令暉笑道:“怎麼小妹你也問這個問題啊?是不是我阿兄和你說了什麼?”“沒有啊,我這樣問還不是為了我那個不爭氣的師弟。”“陶公子,他怎麼了?”“阿姊,你這麼聰明,我想你能看出他的心思吧?”
令暉自然是明白她的意思,可還是害羞地問:“小妹,什麼意思啊?”林兒道:“阿姊,師弟他嘴巴笨,不像我阿兄那樣口若懸河。可是他這人真的很好。”令暉小聲道:“嘴巴笨又不是壞事,我也覺得他人很好的。”林兒道:“那阿姊的意思怎麼樣呢?”令暉笑道:“我知道陶公子待我好。陶公子性格簡單純朴,我很歡喜他,可我想再多了解他一些。小妹,給我點時間,為我保密好嗎?”林兒拍手道:“好啊好啊,只要阿姊心中覺得他好,那他就有希望。我答應你,不告訴師弟。”
那邊陶貞寶早已等得焦急難安,見林兒出來,趕緊上來詢問。
林兒卻故作神秘地道:“阿姊讓我保密,不告訴你她的想法。你呀,就好好表現吧。”一句話弄得陶貞寶摸不著頭腦。
林兒“撲哧”一笑,哼著小曲跑開了。
自此,陶貞寶對令暉又多了一分殷勤,而令暉也因此機緣成就日後林兒身邊最重要的謀士。此事先按下不表。
又過了兩日,令暉又迎來一位訪客,正是那天詩會見過的侯家堡公子陳慶之。
陳慶之和令暉是詩友,他也來藥王壇觀禮,聽說令暉在,自然要來見禮。
陳慶之道:“女公子好啊,那天詩會你提前離開,是因為那個真長法師的事鬧得不開心吧,那天真是過意不去。”令暉連忙答道:“陳公子別客氣,我沒有放在心上。說起來,上次我寫信請陳公子代為尋找的兩個人,不知可有消息了嗎?”
陳慶之點頭道:“這兩個人名聲可不小,我的手下很早就向我報告了他們的行蹤。不過,本來幾天前我就想給你回信,可又不知該怎麼說。實際上,他們並不在太白山,而是在紫柏山。”
令暉訝道:“紫柏山?他們怎麼會去了那里?”
陳慶之卻搖搖頭:“這個……有許多話呢我實在不方便多說,還請見諒。女公子要是有意願,不如自己去尋訪吧。”
令暉明白,他們這些道上的人,總有各種各樣見不得人的秘密,包括她的長兄鮑照也時常在自己面前欲言又止。
所以陳慶之既然這麼說,她也就不再多問。
陳慶之走後,令暉便將他的話轉告給了檀羽和林兒。
檀羽立時便重燃起信心。
只聽他道:“我們自趙郡出發,已行遍了小半個中原,於各地風土人物都有了或多或少的了解。這幾天我又反復把這些歷程思來想去,只這許、郝二人最是離奇,他們絕不只是普通的竊賊。他們囂張跋扈、擾亂中原,能夠在河東之地掀起那樣的風浪、最後還需要朝廷派戰將來解決,這說明,他們分明是兩個居心叵測的歹人、其背後卻非同尋常。現在本已經斷了的线索,終於又有了一絲曙光。既然如此,離開太白山後,我們立即前往紫柏山!”
林兒在旁忙點頭道:“阿兄說得對。我們為了這兩個人,從太原到定襄、從漢中到太白,走了這麼多地方,絕不是因為他們僅僅是兩個賊人那麼簡單。我都有預感,他們兩個人就是匡正歷史正道的關鍵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