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一切,程思予都不知道。
正如沉之越也不知道,程思予當年只是不好當眾拒絕鄒少安的告白。
當天晚上,在鄒少安送她回去的路上,她就已經跟他解釋清楚了。
她現在不想談戀愛。
而且她只當他是朋友,以前是,以後也是。
後來,她也和身邊的朋友交代了,她和鄒少安之間沒有可能。
就在同一天晚上,沉之越默默離開了林溪。
他二十多年的人生里,第一次如此狼狽。
那時的林溪還沒有通高鐵,他坐了一班過路的綠皮。
熙熙攘攘的車廂里,明亮的燈光把他的臉照得慘白。
冷氣開得很足,可他的後背卻被汗水浸透。
他的喉嚨干澀到發疼,牽扯心髒,一抽一抽地痛。
他想閉上眼,避開刺目的光芒,可雙目合攏的瞬間,游樂園的那一幕就閃現眼前。
當他看見鄒少安把那束玫瑰送到程思予的面前時,他的心像是被利箭射中,碎成一片一片。
每一片,對應一種情緒。
突如其來的大徹大悟,長久思念凝成的愛戀,對自己這種感情的不齒,還有一種深深的嫉妒。
復雜的感情撕扯著他,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江城的。
他無法原諒,自己對程思予產生了那樣強烈的感情。
不是親情,是愛情。
是他們之間,最不該出現的感情。
回到江城不久後,程思予拒絕了後續的資助。
他想,她確實已經長大,可以自己負責自己的人生,他應該給她成長的機會。
那些給她買的禮物,他以林氏一位大學校友的身份,送給了她。
以後的日子,他封閉了所有關注她的途徑。
直到,她忽然出現在他的面前。
比給他自己定的那個七年之約,早了三年。
那個時候,他再一次深刻地體會到,他沒有辦法忘記她。
那個初夏的夜晚,程思予向他展露著心口的傷疤,含著眼淚望向他。
“我想要你愛我……”
這些年,他一直站在懸崖的邊緣,憎惡著,猶豫著,掙扎著。
而現在,她只需要一句話,就輕輕巧巧巧地將他推進了身後的深淵。
不過沒關系,只要有她陪著他就好。
在這個世界上,程思予最不會缺的,就是沉之越的愛。
這一次,他們終於在林溪,面對面地相望。
她再也不會看不見他。
程思予知道他沒有吃晚飯,給他叫了外賣。
今泉離得近,果木燒鵝一下就送到了。
這種燒鵝吃法多樣,蘸鹵汁,蘸酸梅醬,還有一種借鑒北方烤鴨的吃法。
程思予把面皮攤在手心,一一放上蘸了醬的燒鵝,蔥絲,黃瓜條,再一層層迭好來。
她遞給沉之越,他只是看著她,卻半天沒有動。
她的眼睛輕眨了眨,直接抬手,送到了他的唇邊。
“哥哥……”她的尾音拖長了,像是在撒嬌般。
這一次,沉之越沒有在為難她,張口吃了下去,然後見到了她開心的笑容。
“哥哥,好吃嗎?”
“嗯。”
“那你再試試這樣的。”
窗外的隱江,被夜景燈光照得通透,不比相思江的氣勢磅礴,而是靈巧秀美。
程思予第一次從這個角度看隱江,不免有些小小的興奮。
沉之越走過來,從身後環抱住她的腰。
“哥哥,你看東邊那個是麓霞山,傍晚爬到山頂看江景可美了……”
他把下巴縮到她頸窩里,惹來她輕微的掙扎。
“思予,你的車票是什麼時間的?”
“明天下午。”
“改簽到後天,明天掃完墓,你帶我到處走走。”
程思予怔了一下,他又輕輕地蹭了蹭她的脖子。
“你都經常去我的學校里走走的,現在也該帶我在林溪走走了。”
她凝神細想,“可我也不知道,帶你去哪里好?”
“我就想看看你長大的地方,生活過的地方……”
沉之越側首,手抱緊來,輕輕吻住她。
他用濕熱的舌尖一點點地熨著,她雙唇之間,他剛才咬出來的齒痕。
“疼嗎?”
程思予搖了搖頭,耳根卻悄悄地紅了起來。
她想起,他們第一次的時候,醒來以後他也曾這麼問過她。
“疼嗎?”
那一次她點了頭,他低下頭來親吻她的眉心。
“對不起,下次輕一點。”
不過下一次,他並沒有輕一點,只是她再也不疼了。
沉之越的手撫過她面頰,把她的臉扳過來,又一次親吻,她的眉心。
那些所有隱秘的感情,也許他再不用隱藏。
我想要你愛我……
在這個世界上,程思予最不缺的,就是沉之越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