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兩人買了祭拜用品,就前往郊外的長松山。
長松山位於林溪東郊,距市區七公里遠,程岩就葬在山腰的長松墓園。
不是清明節,整個墓園深邃寧靜,不見人影。
早晨清冷的薄霧如紗般將山巒籠罩,隱隱傳來幾聲鳥鳴。
程思予從墓園管理處提了一桶水出來,沉之越馬上接了過來。
“林溪的風俗,要把墓碑清洗一下。”她對沉之越說道。
“你每年忌日都來嗎?”
程思予點點頭,“我特意和姑姑他們錯開了時間,他們一般是清明。”
沉之越明白,她不想見那家人的主要原因,不禁沉默。
“他們在兩年前跟著鄒程去了省會住,也就只有清明才會回到林溪。”
她踏上台階步道,邊走邊說:“一年前鄒程結婚,我也去省會參加了婚禮,他問我,能不能原諒他……”
他腳步漸漸放慢下來,“你怎麼說的?”
她低聲說道:“我說,對我的傷害已成,原諒也只是讓你不再內疚下去,我做不到讓你好過,除非……”
“除非什麼?”沉之越側首望她。
程思予揚了揚眉,輕聲說道:“除非……你自己也在心口刺上一刀。”
沉之越停下了腳步,靜靜地望著她。
她的面孔就如她手中捧著的白菊般瑩潔,眼瞳被襯得黑幽不見底。
沉之越看著她的模樣,只覺得心口燒灼得厲害,喉頭火辣辣的。
程思予也停了下來,抬首望向長松山高高的峰頂。
她神色淡淡地說道:“他做不到,所以我告訴他,我永遠也不會原諒他。”
她話一說完,又轉頭看向旁邊的沉之越,“哥哥,你覺得我這樣過分嗎?”
沉之越搖了搖頭,上前用一只手攬住她的肩,低啞地說道;“思予,錯的人不是你。”
她的下巴在他的肩膀輕蹭了兩下,勾了勾唇。
她拉開兩人的距離,伸手指向他的後方,那里有一條橫向的山道。
她的語氣放松了不少,“哥哥,爸爸的墓地就在那里。”
墓園禁止在碑前焚燒香燭紙錢,在上面就少了一個祭祀的環節。
程思予把菊花擺放在幕前,開始擦拭程岩的墓碑。
有水珠落到上方的黑白相片,她伸指輕輕地拂去。
沉之越低頭打量墓碑上的照片,帶著眼鏡的程岩清俊儒雅,和程思予果然是有幾分相似。
程思予邊擦邊道:“爸爸,我這次帶了哥哥過來,我知道你一直都很想見他……”
她起身的時候,眼角閃爍著晶瑩的淚光。
沉之越見狀,一把將她擁入懷中。
他輕拍著她的背,望著墓碑說道:“爸,以後我會好好照顧程思予的。”
只是在他的心尖,卻宛如被針扎了般的刺痛。
您能原諒我和她這樣的關系嗎?
他忽然想到,程思予剛才所說的,原諒只不過是為了減輕自己的內疚。
沉之越的心又沉了下去,他的手向下尋到她的,緊緊扣住。
如果未來需要承受什麼,那就讓所有都落到我一個人身上。
過去的無法改變,未來的仍可做到。
只是近在咫尺的程思予,並不會知道他的心里在想著些什麼。
兩個人在入口處焚燒了帶來的香燭和錢紙,才是離開了墓園。
往下山的方向走了兩步,沉之越的腳步就頓住了。
他看著手機,皺了皺眉,“這里叫不到車。”
程思予毫不在意地點頭,“走一公里就有個小學,到那里叫就可以了。”
沉之越想到,她以前每次上來掃墓,可能也是這樣走下山去。
而且,是一個人。
他覺得眼眶澀漲得難受,一把拉住她的手,微微一並,十指緊緊交握在一起。
其實程思予並不覺得難過,她以前反而很喜歡這條幽靜的山中小道,一個人走會發現別樣的景致。
但是多一個人陪她,似乎也不錯。
山道蜿蜒盤旋,兩邊大樹參天,兩個人靠在一起,緩緩向下走著。
忽然,程思予的手機傳來一道清脆的聲響,是一條新的推送。
她低頭望了一眼,微微怔住。
沉之越扣緊了她的手,柔聲問道:“怎麼了?”
她微笑著搖了搖頭,“沒什麼。”
她把手機收回包里,咬著唇,看向前方濃密的樹林。
屏幕上剛剛出現的,是來自沉若白的新動態。
沉若白已經有一個月沒有更新近況,她很高興地亮出自拍照,並告訴好友們。
她即將在半個月後,回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