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
是程思予在睡夢之中無意識地呢喃。
她是不是夢見了他?
沈之越站在窗邊想著,他一只手搭在窗戶的邊緣,兩指之間夾著一根煙,正靜靜地看著床上睡著的程思予。
在經歷過剛才那一番激烈的情事之後,她就沉沉入睡了。
他的眸光幽黑而深邃,窗簾不時被流動的夜風吹起又落下,在忽明忽暗的光线里,面孔晦暗不明。
另一只手的拇指摩挲著食指的那個齒痕,輕輕刮動的時候帶來的那點疼痛,根本就不算什麼。
他壓抑了這麼久的痛楚和感情,只因為她的一句話就完全破防。
沈之越,我想要你愛我。
他抬起手來掩住自己的臉,眉心緊蹙。
當他夢里那些隱秘禁忌的愛戀,突然曝露在現實世界,他有一種被撕裂的痛感。
程思予是他此生唯一愛過的女人,然而他們的身份,卻讓他這些年不得不遠離她。
這世界上多的是愛而不得的例子,他也從來不覺得自己有多悲慘,最壞的結果也不過是孤獨終老。
既然他給了自己一個關於時間的約定,那就一直默默地遵守下去。
然而程思予比約定的時間,提前出現了。
她打破了他關於她的所有布防,以一種坦率的姿態進入了他的世界。
無論是初夏夜晚的擁抱,聚光燈下挑動的領帶,輕輕被勾起的小指,被舌尖舔弄的齒痕,
還是那一句句將他誘入深淵的話語……
那哥哥……親親它好嗎?
哥哥……不繼續嗎?
……還要拒絕我嗎?
他根本就無法拒絕她,因為他從始至終都對自己的妹妹,懷有一份特殊的情感。
也許,是從他們相遇的那個夏天開始。
是他十九歲的夏天。
那一年的暑假,沈之越在學校打籃球的時候受了傷,流了不少的血。
校醫室假期沒有人在,他被同學們送到了醫院。
傷口處理以後,就馬上去照了x光片,幸好只是皮外傷,並沒有骨折。
沈若白接到電話就趕忙跑來醫院,不准他立即出院。
她跟急診醫生交涉,要給沈之越做個全面的檢查,醫生表示不解,卻被沈若白拉出了門外。
沈之越躺在床上,微闔著眼,想著沈若白剛才醫生使的那個眼色,越想越不對勁。
他下了病床,小心地移向門口。
“他小時候得了白血病,我就是有些擔心,害怕……”
沈若白的聲音顫抖,越說越低,“就趁這個機會給他做個全面檢查吧。”
“那我明白了,他是做了骨髓移植手術?”醫生問道。
“是的。”
“這種白血病的復發幾率並不高,只是當時找到合適的配型一定很不容易。”
沈若白躊躇了一下,才說道:“是啊,為此我和前夫又生了一個女孩……”
“所以用的是第二個孩子的臍帶血嗎?”
“是的。”
沈之越的整顆心都被提了起來,面上血色頓失,他慢慢地又折回了病床。
他早就知道自己童年時候得過白血病,聽說是骨髓庫里一位與他基因配對相合的志願者,最後給他進行了骨髓捐贈。
因為志願者的信息都是保密的,他一直都不知道他的那個救命恩人到底是誰。
而沈若白與醫生的這一番對話,完全推翻了過去她說予他的所有。
那麼他的那個妹妹,現在在哪里呢?
為什麼這麼多年來,他們從來沒有見過,也沒有聯系過?
關於生父程岩的記憶,沈之越很模糊,從他懂事開始,身邊圍繞的都是別的叔叔。
只有接近骨髓移植的那年,他才是有一段時間回到林溪,見到了程岩,還有奶奶。
程岩是土木工程師,經常要跑工地,沒有太多的時間來看他。
但每次來時,都會給他帶來一些玩具,知道沈之越喜歡集郵,也會去搜羅一些珍稀的郵票給他。
在沈之越的印象中,程岩是一個和藹可親的男人。
只是那個時候,程岩和沈若白之間的關系很微妙,沈若白一直盡量避免兩人接觸。
骨髓移植的前夕,各種並發症來勢洶洶,沈之越不得不在無菌病房住了大半年。
那本一直伴在身側的藍色集郵冊,自然也就不見蹤影。
回到江城以後,沈若白一直避談著程岩和林溪的種種事情。
很久以後,沈之越才輾轉知道關於程岩的事。
在他離開林溪的第五年,程岩在工地上視察的時候,一個不留意,從未完成的大樓邊上摔落身亡。
沈之越與林溪的唯一聯系,就此徹底斷開。
原本,他以為自己此生都不會再回到林溪,直到他知道程思予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