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現在。”柳茵茵說道,“我做為一個清人,說出了這樣的話,你是不是也應該覺得我假仁假義,偽善狡猾?”
和悠微微一怔,她避開了他的視线,將桌子上的錢再次朝前推了推。“你收下吧,否則只會讓我心生不安。”
柳茵茵沉默了下,並未再推諉。
“你……”她停頓了下,“果然有些不同。”
“嗯。”柳茵茵垂下睫毛,笑容說不出來的滋味,“不像你在北境見到的妖物?和你主夫……不太一樣,對吧?”
和悠不清楚為何柳茵茵總是會三番兩次提起衛柯,看來兩人似乎有過故事,也很正常,看起來衛柯什麼朋友都有的樣子。“是不太一樣。”
垂在額邊的散發遮去了笑里一半的自嘲,“對啊。妖物覺得我不像妖物,人類也不會覺得我像人類。”
“…………”和悠聽出來他話里明顯的沉重感,但卻不知該怎麼開口。
柳茵茵換了個姿勢靠在了箱壁角落,外面的天已經黑了,路邊街燈倒都張羅起來了,流光溢彩地斑塊從輦簾的縫隙里流過他的臉,流水一樣溫婉逝去。
“再過三十七天,就又滿一年了。”
年節不是還得要兩個月之久麼。和悠在想。但她轉念就想起來,那大概是柳茵茵離開北境的時間。
“我常常想,要是我回北境,族里的人還能不能認得出我呢。”
“你……這麼些年一次都沒有回過北境?”
他搖頭。
“這麼多年了?為什麼不回?”一半是她覺得柳茵茵身上也有許多能利用的情報價值,一半大概是好奇。
可是,他卻陷入了長長的沉默。
她以為她可能再也得不到答案時,柳茵茵轉過臉來看向她。
他的眼神是那樣的認真,那樣的專注。
但是他半個輪廓都在陰影之中,叫和悠只能感覺到他的眼神長久地駐留在她的臉上,無法和他對視,卻並不是那種她慣常被審視、被洞察、甚至被人拆皮剝骨的注視。
他只是靜靜地看著她,流於表面,又克制但不疏遠。
她反而不太適應這樣的目光,有些局促地挪了挪身子,甚至感覺自己是不是哪里又出了糗而對方不好意思開口。“那個……我,是不是……”
“和悠……你為什麼和其他人類。”他頓了下,才繼續又說道,“和其他女人也不一樣呢?”
和悠顯然不知道該怎樣回答這樣的問題。
他笑了笑,“到了。”
和悠一愣,下意識看向窗外,“什麼到了?這離我家還遠著呢吧?”
她話音還沒落下呢,柳茵茵就已經站了起來將她的面簾給蓋上了,還不等她反應過來,就抓住她的手將她從車上拽了下來。
這是一條看起來很偏僻的小巷子,比起剛才那些繁華的街道,這里看起來有些黑燈瞎火的,只是眼前巷子的盡頭處有些許點點的輝光,看起來很是……
和悠的警戒心瞬間拔高,她肩膀都繃緊了,抬眼看著同樣覆著面簾的柳茵茵,“這里是哪兒?你想做什麼?”
而恰時正好有人路過他們的身邊,雖然人家路人明顯沒有當回事也沒在意他們,但和悠還是明顯的嚇了一跳,蹭地一下就鑽到了柳茵茵的後背躲起來了,生怕被人看到,內心只是在瘋狂地想難道是柳茵茵在計劃什麼陰謀?
還是又有別的什麼?
柳茵茵將她從背後揪出來,她看起來果然很怕,本來就有些短的脖子這會完全縮在了毛絨圍巾里,雖然是站著,但因為還裹著他的長外套,不合身的袖子翹在身側兩邊,看起來就像一只炸毛緊張的小圓鵪鶉。
他溫和地說道,“別怕,我沒存壞心。”
說著,他對她伸出了手。“這路不好走……”
和悠當然不會相信他。但此時只有他能隱藏兩人的身份,在這樣一個完全陌生偏僻的地界上。她伸出了手,抓住了他的袖子。
柳茵茵轉過身去走入巷子,卻在剛進入巷子的時候反手握住了她的手,緊緊將她的手團在了掌心里。
他沒有回頭,也看不見她的表情,卻能感覺到她一瞬間的僵硬和掙扎,但很快她就順從的軟了下來……
像一顆外皮堅硬的糖,在他手心里,綿綿的化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