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第三十六章]\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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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開始漸漸變暗，北極圈的太陽總是遲到又早退。\r

　　 看著逐漸被侵蝕的沙灘，艾倫明白，這是漲潮了。\r

　　 摸了摸上衣的口袋，里面的電話還在，但是被海水浸泡之後已經完全不能使用了。雖然利威爾的體溫很低，但是握在一起的掌心還是溫暖的。\r

　　 不知道是被握得太緊還是本就不想分開，艾倫一直沒有將手從利威爾的掌中抽走。\r

　　 閉著雙目的男人安靜地仰躺在沙灘上，看不到絲毫生命的跡象，艾倫膽戰心驚地探了探他的鼻息。\r

　　 還活著，但是氣息十分微弱。\r

　　 渾身又濕又冷，又不知道現在身在何處。閱歷尚淺的十五歲少年，完全亂了陣腳。\r

　　 一陣凜冽的寒風刮過，海岸深處的樹林里傳來枝椏碰撞的沙沙聲。整個世界變得異常空曠。\r

　　 艾倫掰開了利威爾彎曲的手指，將手抽了出來。輕輕地拍了拍男人冰冷的臉頰，他現在是他唯一的希望。\r

　　 男人黑色的發絲毫無生氣的垂著，艾倫開始變得不安起來。\r

　　 “喂！快起來，告訴我這是哪兒！”\r

　　 艾倫扶起完全沒有蘇醒跡象的利威爾，拼命地回憶著保健課上學到的急救技巧。\r

　　 溺水，溺水要怎麼做來著？\r

　　 好像要人工呼吸！\r

　　 越是慌張記憶就越是模糊，艾倫笨手笨腳地按照腦海中浮現出的那些電視里的橋段抬起了利威爾的頭，捏住他的鼻子，深吸了一口氣吻了上去。\r

　　 嘴里那一口氣還沒來得及吹進去，口腔就被一個軟軟滑滑的東西入侵了。\r

　　 “唔！”\r

　　 後腦被用力地按住，艾倫雙手撐著柔軟的沙灘，讓自己不至於倒下去。\r

　　 被放開時，雙頰被憋出一片緋紅的少年氣憤地彈開身子。\r

　　 利威爾慵懶地撐起身子，壞心眼地笑著。\r

　　 “你，你什麼時候醒的！？”\r

　　 一臉氣急敗壞的艾倫，簡直想拿起旁邊巨大的石頭狠狠地砸在那張欠揍的臉上。\r

　　 “太好了，我們都還活著。”利威爾捏住了艾倫想要別開的臉，指腹摩挲著被海水浸得冰涼的皮膚，有些青紫的嘴唇輕柔地吻上少年的額頭，也許是斂去了平時的戾氣，銀灰色的眼神變得柔和許多，專注地盯著眼前的少年。\r

　　 “我覺得最好快點離開這里，已經漲潮了。”\r

　　 艾倫實在無法習慣這樣仿佛被拔了毒牙的利威爾，轉過身向離海岸的樹林中走去。\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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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吉從島上雇傭幾名會潛水的漁民，跟莫•里奇一同登上了新租來的漁船，駛向艾倫落水的那片水域。\r

　　 新的漁船無論是性能還是速度都遠比之前那艘好上許多，當他們趕到出事地點時，海警已經在附近展開了搜救。\r

　　 一名警官在發現他們後登上了韓吉的船，詢問著當時詳細的情形。\r

　　 從水底浮上來的潛水員，摘掉了泳鏡向警官報告已經找到的线索。\r

　　 “長官，確認當時這里有一頭擱淺的鯨魚，水底的礁石上有些殘留的血跡，看樣子刮傷得比較嚴重。已經采集了樣本，需要回去做完分析才能知道具體的種類。”\r

　　 也就是說，當時他們船底有一頭迷路擱淺的鯨魚，大家好想要弓起脊背躲避水底那些危險的暗礁，於是便撞擊到了他們的漁船。\r

　　 一道亮光從韓吉腦內一閃而過，一個看起來有些荒誕的想法跳了出來。\r

　　 船上的警官有些焦急地看了眼手表，催促著在附近暗礁搜集线索的潛水隊，“還有一個小時就要天黑了，而且已經開始漲潮了，大家抓緊時間！再拖下去那兩個人生還的可能性就……”\r

　　 “等等。”\r

　　 韓吉有些突兀地打斷了海警的話，轉而詢問起一些看起來完全不相關的問題，比如鯨魚的巡游路线和習性。根據海警和漁民們的描述，韓吉繪制了一張這條擱淺的鯨魚離開的路线圖。\r

　　 如果，這個家伙的塊頭足夠大，利威爾和艾倫很有可能是順著它離開的水勢被帶到了別的地方！\r

　　 “開船吧老頭，天黑之前，我們要翻遍南面那些小島。”\r

　　 “只有一個小時了，這不太可能。”被雇來的漁民顯然並不想在夜里跟海洋打交道。\r

　　 “能找幾個算幾個！快！”\r

　　 韓吉知道時間拖得越久對他們越不利，現在只能祈禱那兩個家伙沒有一直泡在海水里。\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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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越來越暗，氣溫也變得越來越低，艾倫全身的衣服都濕透了，雖然海風已經把他的頭發吹干了，但是浸泡過海水的身體還是無法抵擋這樣刺骨的寒冷。\r

　　 北大西洋暖流的經過讓這個國家擁有相對溫暖和濕潤的氣候，海濱的濕氣讓這片茂密的針葉林看起來充滿了生機。岩壁上有許多已經歸巢的海鳥正縮著身子以保持體溫來抵御夜晚帶來的嚴寒。\r

　　 潮濕的岩洞里，利威爾正艱難地摩擦著火石，空氣中的水汽讓男人煩躁地鎖緊了眉頭。\r

　　 艾倫摸了摸已經結冰的衣角，看著嘴里呼出的霧氣，抱緊了身體，沉默地看著男人手中的動作。\r

　　 瞄了一眼身邊的少年，利威爾越發用地打著手中的石頭。\r

　　 嚓嚓的聲音在山洞里回響，艾倫聽得有些昏昏欲睡，被低溫麻痹了的大腦開始變得模糊不清。貓本就十分懼怕寒冷，艾倫眯起綠色的眼睛，聲音聽起來有氣無力。\r

　　 “老師，你說，我們會死嗎？”\r

　　 利威爾手上的動作停頓了一下，攥著火石的手指微微收緊，最終還是什麼也沒說，繼續埋頭摩擦著這沒什麼希望的火種。\r

　　 艾倫歪著頭將身體靠在石壁上，也不在意利威爾是否回答了自己的問題，繼續用微弱的聲音說：“如果我死了，會有誰來參加我的葬禮呢？”\r

　　 “我不會去的。”利威爾頭也不抬，語氣冰冷得就像岩壁上的石頭。\r

　　 艾倫嘿嘿嘿地笑了起來，把身體挪到利威爾身後，撒嬌一般把頭靠在他結實的脊背上。不知道為什麼，這是艾倫眼下唯一的依靠，即使他帶給過自己許多痛苦，但就在現在，他想依靠他。艾倫閉上了眼睛，低低地說道：“你當然不會去了，因為你會跟我一起死在這里。”\r

　　 靠著他身體，聽著他身體里傳來的心跳，艾倫著魔了一般從男人身上尋找著僅存的安全感。\r

　　 “你錯了，艾倫。”利威爾的聲音透過胸腔傳到艾倫的耳朵里，“我不會跟你死在這里。”\r

　　 仿佛被打擊了一般，少年失望地咂了下嘴。\r

　　 “什麼嘛，真過分。”\r

　　 利威爾轉過身，捏住腦子已經凍壞了的小花貓的下巴，蜻蜓點水般地啄了一下那片已經失了血色的嘴唇。\r

　　 “你會活著，長命百歲的活著。”\r

　　 艾倫睜大了已經眯起來的翠色雙眸，所有壓抑著的情緒都被利威爾一股腦掀開了。他的恐懼，他的無助，他的絕望，全都跟著決堤的淚水一起涌了出來。撲到這個屢次傷害自己的男人懷里，放聲地哭泣著，身體隨著無法抑制的啜泣抽動著。\r

　　 十五歲的心髒根本無法承受這麼多的負面情緒，利威爾溫柔地撫了撫懷中顫抖的身體。\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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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岩洞里的火光映在艾倫布滿淚痕的臉上，蜷縮在利威爾的懷里，貪婪地汲取著火堆並不強烈的熱量。外面的天已經完全黑下來了，眼前脆弱的火焰是夜里唯一可見的光亮。\r

　　 男人背靠著石壁，閉著眼睛休息著。\r

　　 艾倫抬起頭盯著男人沉靜的睡顏，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撫摸了他鮮有笑容的臉頰。\r

　　 即便在這樣的低溫下，男人的身體依舊那麼冰冷。若不是還能聽到他的心跳，他幾乎要以為他已經死了。這樣的體溫，完全不是活人的溫度。\r

　　 抓過他的雙手放在手心里溫暖著，艾倫被自己的舉動嚇了一跳，不過他並沒有放開，而是繼續握在掌心里。\r

　　 岩洞外的夜晚異常寂靜，好像林子里的生物也都躲在避風的地方等待這個寒冷的夜晚離開。\r

　　 艾倫恍然想起，被自己這樣握在手心里的手掌，還有另一種灼熱的溫度。就是那樣舒適的溫暖，卻從未給過他這樣的心安。因為太過貪戀，沒有一刻不在懼怕著失去，即使交付了一切去索求一份落在心底的安全感，最終他還是像流沙一樣從指縫中溜走。\r

　　 直覺告訴他，身邊的這個男人永遠不會背叛自己。\r

　　 “利威爾……”\r

　　 輕聲地呼喚這個曾經帶給自己無數傷痛的名字，艾倫發現自己的心也許早就已經壞掉了。在那些數不清的夜里，在他的身體里，這個名字連血帶肉地鐫刻在了靈魂深處那個連他自己也不曾窺視到的地方。\r

　　 “如果，我們能活著回去，我們開始吧。”\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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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