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南絮秘聞
看到這里,南絮再次走神了。
其實南絮對於蘭俊航,說是青梅竹馬也不為過。
南絮所在的南家本是扶陽城中做絲綢生意的大戶,從中州南部運來扶陽城的成包生絲,幾乎每十包中就有七包是南家接手的。
扶陽城中南家還有八家大的絲綢工場,最鼎盛的時候南家年入五十萬兩白銀,麾下的繅絲與織造工人多達萬人。
由於家庭富庶,南絮自然可以接觸到扶陽城的高官顯貴子弟,不過南絮本就性格孤僻,朋友很少,自她記事開始,她的第一個童年玩伴就是蘭俊航,也是少有能與她玩得開的孩子。
“我叫南絮,你叫什麼?”
“蘭俊航。”
“你住在哪里?”
年幼的蘭俊航指著蘭家府邸的大門:“這就是我家,我爹和爺爺都是大將軍!你家里是做什麼的?”
“我家里有數不清的人,專門做哪種亮晶晶的絲!就是從蠶寶寶嘴里吐出來的,可以做成很漂亮的綢緞衣服,就像我身上穿的,可好看了!”
就這樣蘭俊航與南絮就玩在了一起,直到蘭俊航十三歲的時候,南絮突然從扶陽城中消失了。
後來蘭俊航才知道南家做投機絲綢生意失敗,而一直以來的供貨商與下游分銷商又落井下石,企圖與別人一起從南家身上瓜分一塊帶血的肉。
還沒七日,在扶陽城乃至大半個中州叱咤風雲的絲綢大戶南家,變成了歷史的塵埃。
而為了支付巨額債務,南家不得不賣掉富麗堂皇的南宅,又賣掉了麾下所有的工場和商鋪。
雖然償還了債務,可是南家已經元氣大傷,無力東山再起,南家族長決定舉家搬出扶陽城,北上另尋出路。
本以為搬出扶陽城就能讓南家避禍,但讓南家家主沒料到的是,這次搬遷卻讓南家灰飛煙滅。
南家的車隊還沒走出兩百里,突然暴發的洪水衝破了搖搖欲墜的土壩,裹挾著砂石泥漿將南家車隊吞沒,就這樣南家一家上下八十余口,除了僥幸抓住樹枝沒有被洪水衝走南絮之外,盡數被吞沒於洪水之中。
這不過是當時洪災的一個縮影而已。
當月暴雨傾盆,綿延半個月之久,兼之上游山洪暴發,釀成洪災,大梁國東北大部成為澤國,就連國都扶陽城也受到波及,“水深至數尺至至丈余,溺斃、餓死者不計其數”。
此時正值春荒,糧食作物都被洪水淹沒,餓殍遍野。
因為沒有糧食,只能剝樹皮,拔草根,摘樹葉,蒸而食之。
死者連棺材也沒有,往往只能棄屍野外。
一時間屍骸遍野,無人掩埋,加以天氣亢旱不雨,以至時疫流行。
種種慘狀,讓人毛骨悚然,不忍直視。
等南絮逃到岸上,這才明白過來自家的人已經全部被洪水衝走,可一個十歲的孩子又能如何,正當南絮在死人堆旁閉目等死的時候,一個陌生的聲音在她面前響起。
“你叫什麼?”
“南絮。”
“家里人呢?”
“都被水衝走了。”
那個聲音停了一下,繼而說道:“我知道一個地方,雖然那里黑暗無光,但有吃有喝,前提是你一定要聽話。如果你聽話,我便可以帶你過去,再不用和這滿地的屍骸待在一起。”
那正是密調室派出的人,發生大災大難時,密調室總會派人前往災區,一面了解災情通報皇帝,一面從災區孤兒中挑選合適的人帶走訓練,為密調室充實新鮮血液。
“我……聽話,我和你走!”
就這樣南絮被密調室之人看中帶走,直到被帶往那個黑暗無光的地方,南絮才明白密調室到底是怎樣的存在。
“本座知道,你們本就無父無母,無牽無掛。這正合密調室的建立的初衷,在你們接受訓練之前本座不得不提醒你們:在這里,絕情絕義絕憐絕戀的人才能活下來,不然本座只能將你們其中的一部分殺了,絕不會讓這些廢物泄露密調室一絲一毫的秘密!聽明白了麼?”
那個聲音冷的像冬天的寒風,南絮只知道那是一個永遠隱藏在黑暗中的人,一個從來都見不到真面目的密調室主事人。
緊接著南絮就要學習基本的知識。
早先的教學的東西還算簡單,不過是讀書寫字、數算常識、忠君愛國;再往後便更難,比如天文地理,敷藥包扎;還有最重要的,學習武功以及殺人的技巧。
“對待武功,一點要認真,不得懈怠!動作不熟練,不標准者,杖之!犯五次以上,殺!”
“記錄秘密,不能用紙,光是看一遍就必須牢記!錯漏五處者,杖之!錯漏十次以上,殺!”
密調室篩選的淘汰率極高,半個月之內便有一半人被處理掉。
但就是這樣,南絮還是咬著牙堅持。
四年間,南絮不知道經過了多少次刻苦的訓練,挨了多少頓毒打,終於在十四歲時,以第一名的成績順利通過考核真正成為了一個冷血無情的密調室特務,官居九品。
一晃十年過去,南絮從最底層做起,從什長做到百人長,再升到密調室分站長。
因為工作勤懇踏實,極其自律,交予其的任務都能順利完成,深受密調室信任。
三年前,南絮被調往國都扶陽城,任密調室總鎮撫司二把手,這樣火箭一般的升職速度讓無數密調室的同務為之側目,二十四歲的鎮撫使,還是四品官,女的!
這個時候南絮才能借著職務之便尋找有關蘭俊航的消息,而此時蘭俊航早已官拜虎賁將軍,還與神祀中的韓煙雨定了親。
因密調室有嚴格的工作紀律,無論官職大小,除非是執行密調室任務,否則不得在大庭廣眾之下拋頭露面。
為此南絮在很多時候只能在屋頂上遠遠看著蘭俊航,但哪怕他已經有了未婚妻,可能已經把自己給忘記,就算看上一眼她也能滿足了。
“朕知道,有關所謂魔門叛軍的情況,密調室已經了解得非常清楚。想必南鎮撫使前來覲見時就帶了相關情報,就在這里念吧,讓在座的各位都聽聽看。”
“…….是,陛下。”
梁世宗的一番話,瞬間將南絮從回憶中拉了出來,好在南絮早已經在密調室待了許久,知道如何處理眼下的情況。
她從腰間取出那疊早先由密調室之人帶來的急報,朗聲念道:“這股叛軍最早由大梁西部起事,其中裹挾著農民、罪犯、土匪和強盜,後逐步擴展至大梁西南與西北部,目前除了五個城防較為堅固的大城尚在堅守中,其余各個中小城都已經落入魔門手中。”
“根據前线與密調室暗樁回報,魔門叛軍對外號稱二十萬,實際不過十三到十四萬人,其中大部分都是戰力低下的農軍,但也有約三萬左右的精銳步軍與騎兵。其中幾個主要的叛軍頭目,密調室已經打探到了一些信息。陛下,這些東西需不需要在這里…….”
“念就是了。”
南絮點頭,將手中的情報翻轉過來:“叛軍頭首領號稱魔帝鬼羅,生年不詳。其原為大梁西部臨津城長平鎮書生,因意外修習魔功,自號”魔帝“,聚眾數萬起兵叛亂,並與臨近城鎮叛亂之農民合流。臨津城城主趙雍率兵八千鎮壓,結果全軍覆沒,僅城主趙雍孤身逃出。此人武功深不可測,需非常注意”
“靈蛇,鬼羅身邊手下智囊,為大梁隴西蛇人一族,半人半蛇,生年不詳。據稱是因為梁國壓榨其蛇人一族,憤而加入叛軍。此蛇人武功高強,善於計謀,需非常注意。另蛇人一族已經全部依附於叛軍,凡是擒獲,就地誅殺。”
“黃泉,鬼羅身邊手下,女,生年不詳。善於滲透、魅惑、欺騙他人並識破他人偽裝,媚術一流。此女十分危險,已知此女靠里應外合接連奪取五座城,並破壞多處密調室分站,需多加注意。”
“影刺,鬼羅身邊手下大將,生年不詳。據報此人不但善於戰陣,更善於暗殺與刺探情報。已知其多次潛入大梁軍軍營,襲殺大梁軍將領,需多加注意。”
“貪狼,鬼羅身邊手下大將,生年不詳。根據其戰陣表現,此人身高七尺,力大無窮、嗜血嗜殺。多次於正面擊穿大梁軍陣,威脅極大,需多加注意。”
“另,已知叛軍手中有多件神兵利器,但其具體不得而知。我西部之大梁軍英勇作戰,斬叛軍首級無數,但西部歷年缺兵缺餉,軍資不足,難以為繼。此刻魔門叛軍已經進逼中州西部的大城安陵城,安陵城城池堅固,但兵丁稀少,物資緊缺。城主林洪道已經通過密調室發信求救。陛下?”
“密調室為大梁國攫取情報,鞠躬盡瘁,不愧是朕手中最鋒利的匕首。加之密調室在西部損失頗大,稍後朕就會調撥一批撫恤和賞賜過去。”
梁世宗揉了揉自己的大肚子,對南絮揮揮手:“南鎮撫使先一邊候著吧!”
等到南絮站到一邊,他又看了看蘭鐵亭和關沛:“密調室的情報都在這里,諸位有什麼見解?”
關沛道:“老臣依舊堅持自己的看法,分兵攻之,西部缺兵缺糧不假,打起仗來就憑這幾人神出鬼沒再加幾柄神兵利器就能奈何得了我大梁精兵強將?他一個人難不成能殺得了一萬個人?”
“關總督,別忘了!他們可就是這樣用了一天就打穿了我大梁的陣线!”
蘭鐵亭怒道:“西部兵弱不假,可也不是紙糊的老虎!哪怕是幾萬頭豬,三天三夜也抓不完!陛下,老臣以為,集中兵力,穩扎穩打才是上策,哪怕打呆仗,也比各個擊破來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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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絮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在永安殿度過了那麼長時間,等她將情報給出,關、蘭兩家毫不意外的又開始爭吵,雙方各抒己見,針鋒相對,但在皇帝聽來兩家都說的頭頭是道。
最終只能由失去耐心的梁世宗拍板:大梁軍兵分兩路,各由蘭俊航和關風月帶兵,同時抽調給雙方四萬精兵,備足軍械糧草。
若是誰能奪得更多戰功,乃至斬下敵酋人頭,等班師回朝之時統算兩人功績,功績最多者可得“冠軍侯”頭銜,梁世宗還會為其御筆“冠軍侯”匾額,懸掛於其府邸大門,這對於兩家來說無疑是相當巨大的功績:關家不但能從暮年之中翻身由此成為大梁國的頂級家族之一;而蘭家更能站穩腳跟,擴大在大梁國的影響力;關風月和蘭俊航都是前途無量的年輕將領,若是再有“冠軍侯”頭銜,由此帶來的各種利益更是數不勝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