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梁國大祭
三日之後,大梁國的一甲子大祭如期舉行。到如今,大梁國風風雨雨已經經歷六百年國祚,今日的大祭格外隆重。
大祭前兩天,大梁國上下就忙不迭的做著各種准備工作。
就如將隆恩院觀禮台打掃干淨,又事先封閉扶陽城中央隆恩大廣場修建並布置祭台,而大祭這一天清早,禮部的官員還會進行最後的巡查,防止出現意外和紕漏。
等到一切都准備完畢以後,禮部官員就引領陪同大祭典禮的親王王公,以及從各處趕來的文武官員,事先進入隆恩院就坐。
朝中大員以及告老還鄉的退休大員都可在隆恩院就坐,而其余的中下官員則在下方另尋位置,分班排立。
今日的蘭俊航一身大紅色鑲金邊錦袍,腰間則是朱紅腰帶,整個人神色俊朗,身姿挺拔,氣度逼人。
絲綢一般的黑發被高高豎起,用一個紅中帶金的發冠箍上,耳邊只余下幾縷散碎的發絲,在微風中飄蕩。
他是第一次來隆恩院觀禮,雖然在日常的中小祭禮中都能看到韓煙雨的身影,但這次不一樣,他是以正式的將軍身份與文武百官一同觀禮,好歹他也是個統帥一萬軍的虎賁將軍,再加上他爹的前軍機大臣,她娘也是一品誥命夫人,三人都有進入隆恩院的資格。
隆恩院雖說是“院”,但更像是專門修建的觀禮台,矗立在隆恩廣場前,正對面正是扶陽城神祀所在的位置。
神祀是在扶陽城除了皇宮以外最為豪華的建築,高六丈,屋頂上全部鋪設琉璃瓦,在陽光的照耀下下閃閃發光,主體則用朱紅大石堆砌而成,上面還鑲有白玉浮雕,其中皆是飛禽走獸,十分華麗。
正殿中始終供奉著農神、雨神、戰神三神的神像,其雖然僅有兩層,但是面積巨大,功能俱全,既能夠居住,又方便信徒前來朝拜。
至於隆恩院,其高九丈,除了最底下一層是封閉的,再往上四層都是開放式的,其中座位如階梯一般布置:頂層是皇帝、皇後、太子專用,有專人服侍,其他人不得上去;四層則專門開放給親王,三公(丞相、首輔、太傅)等與皇帝關系親密之人;三層則是開放給朝中文武官員以及其子女專用,但要坐上這個位置,沒有些門路和手段是不行的;二層等級最低,但卻也是最搶手的,這層位置專門給各路商賈豪紳准備,不過位置卻要拍賣,價高者得。
為了能博得顏面,大梁國的各路豪紳不惜一擲千金,也要爭一爭這個抬頭能瞧見聖上顏面的位置。
而對於皇家來說,這也是能增加國庫收入的辦法,何樂而不為呢?
雖然不是最高的位置,但站在第三層,隆恩廣場的景色都一覽無遺,這廣場本是道路的一部分,後來大梁某位先皇嫌地方太小,索性加以擴建,耗費數萬人力和百萬白銀才改建完成,並賜予“隆恩”之名,後來又增加了隆恩院用於觀禮。
之後凡是過年過節、大型祭祀活動都會在這里舉行。
剛剛落座,身旁之人就拍了拍他的肩膀。
“嘿,胖子!你怎麼在這里?你不應該去第四層麼?”
蘭俊航身旁正是黃來遠,但這個家伙不應該和首輔大臣一起在第四層麼,怎麼跑到第三層來了?
“嗨!別說了,我一看到候紀那瘟生就直犯惡心,尤其是接下來一個時辰,抬頭就要看到那一副嘴臉,更是惡心的不行。所以啊我就弄了點小手段,讓原來你旁邊那位二品文官坐二層去了。”
“四層?”
蘭俊航滿臉疑惑:“四層不應該是給三公親王坐的地方麼,一個二品他坐的上去?”
“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嘛!我給了他五十兩銀票,告訴他在四層坐的悶,想要換到三層去坐,這老小子馬上就答應了。五十兩換一個去四層的位置上,抬眼就能看到皇帝,又能和四層的親王和三公搭上關系,拍點馬屁,那可是做夢都難換的東西!要有錢,有門路,誰都想往上走,自然要把握機會,說不定就高升了!”
這一翻解釋真是讓蘭俊航哭笑不得,原來這座位層次還有那麼多門道,也是頭一回見了。
“不過,阿航……”
黃來遠神秘兮兮的靠過來,悄聲道:“那天的事情,你沒把我供出來吧?”
蘭俊航瞥了對方一眼:“當然是都供出來了!”
“啥?”
“笑話,我爹看我的表情就能知道我有沒有撒謊,這東西又瞞不過去。但是我爹也沒把我怎麼樣,只是讓我禁足在家,今天才尋得出來的機會。倒是我娘不輕不重的打了我一頓,還把搶來的錢讓韓伯拿去洗干淨了。”
“就這?沒了?”
蘭俊航點點頭,黃來遠一臉不可置信:“那天我爹可把我狠揍了一頓,不對……三頓,一天揍了三次,要不是我娘護著,差點沒把那根手杖給打斷了,我屁股現在還隱隱作痛……嗨,你說一樣都是老子,一樣都是兒子,待遇咋就不一樣呢?要不……”
“阿航啊,要不咱們換個爹吧!”
“滾,死胖子你做夢呢!”蘭俊航抬手便要打下去,可這時候,頭頂忽然傳來太監突兀且尖利的嗓門。
“皇上駕到!”
有人重重的拍了拍他的後背,是蘭鐵亭,剛才一番話自然是進了他的耳朵,但這種重大的場面還是不能失態的。
只見所有人都從座位上站起,齊齊向後轉,蘭俊航見狀,只得極不情願的跟隨人群,對著位於最頂層的那個黃衣人影鞠躬。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那個黃衣人自然是現在的大梁國皇帝,梁世宗候景,他頭戴金絲編纂鑲寶石頭冠,身著明黃色的滄海龍騰袍,衣袖則被吹來的風帶起。
說好聽是長得健壯,說難聽便是胖了。
據說梁世宗年少時也是個俊俏兒郎,但那麼多年皇帝做了下來,舊日的意志早已被時間消磨干淨。
現在的梁世宗生著一雙小眼睛,鼻子粗而短,挺著大肚子,若不是外面有寬大的龍袍遮掩,一般人可看不到那雙短胖的大腿。
整一個看過來,梁世宗就像個披著龍袍的圓枕頭,目之可及的滑稽樣子。
“眾愛卿平身!”
“謝萬歲!”
梁世宗大手一揮,一屁股坐在頂層為自己准備的龍椅上,接著,陪伴的皇後與太子落座,這下所有人才落了座。
蘭俊航悄悄往上看去,除了那梁世宗候景,他的右邊則是當今的皇後王蔓蘭,這王皇後也是個年近四十的美人,一身紅黃色的金絲鸞鳥鳳服,袖子上還用銀絲繡了兩朵艷麗的牡丹花,頭戴銀鳳冠,又著金步搖,華麗且非常吸引人。
雖然也是個母儀天下的女子,但眼中不經意露出的精光讓人不敢小看,外傳王皇後心眼小,容易記仇,不太好惹。
左邊則是蘭俊航的老朋友——當今太子候紀侯公子了,頭戴鑲寶紫金冠,穿一件紫金二龍戲珠袍,但還是那樣,雖然俊俏,但是一臉陰霾。
蘭俊航的眼力好,還能看到候紀的嘴角和額頭的顏色有些暗沉——太子被他們給打了一頓,又被搶了兩次,被毆打的傷勢顯然還沒完全好,只能用化妝來遮掩一下。
一個紅衣大太監甩著浮塵湊到梁世宗耳邊,低語了幾句,梁世宗滿意的點了點頭,似乎又說了什麼。
之後那太監便站到前面,大聲呼喝:“吉時已到!祭禮開始!”
話音剛落,廣場上鑼鼓齊鳴,樂聲滔天。
數十名旗手手舉著上書“梁”字的黃色旗幟在前方引路,後面緊跟著一百名手持燈籠的紅衣女祭司,這些都是神祀中的眾多普通祭祀之一,後面則跟著手持鑼鼓與嗩呐的紅衣樂師,足足五十多人。
這些人大清早便等在神祀門前列隊,出發,浩浩蕩蕩的走過隆恩廣場旁長長的石板路,然後分列成兩隊人,從左右方向將廣場圍攏起來。
圍攏之後,這兩對人又分成四隊,樂師在內,祭司在外,在用木料搭建好的祭台周圍站定。
“起——禮!”
場中的通祭大喝一聲,不遠處的神祀大門轟然打開,只見一名身著紅白服飾的女子與兩名身著藍白服飾的女子款款走出,向著隆恩廣場中央的祭台緩緩走來。
不用多說,這便是蘭俊航魂牽夢繞的未婚妻,梁國大祭司韓煙雨。
有句話說的好:仿佛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飄兮若流風之回雪。
韓煙雨還是那個面容絕美,欣長苗條的女子,款款走來的她眉如新月,眼若秋水,但她的氣質已經與蘭俊航三天前見到的韓煙雨大相徑庭:她的頭發梳成簡單的流雲鬢,另外的頭發則自然的系在一起,末端用紅色絲帶系好。
頭戴著寬差不多到雙肩位置的精致發冠,其狀如伸展的柳枝,白玉為骨,寶石為飾。
雖然精雕細琢,但天知道那發冠到底重多少,只不過,她依舊是這樣從容不迫的走著,仿佛這沉重的發冠沒有任何重量一般。
她的雙眸如水,卻帶著些許冷淡,半張臉都被面紗覆蓋,而素白的的面紗下那俊俏的面孔卻透著絲絲寒氣,神情淡漠,如同煙花般飄渺虛無;一身素白紗衣,其中沒有任何華麗的紋飾和刺繡,里面襯著桃紅色鑲銀絲紗衫,腰間則是白玉鑲紅寶石腰帶,這身衣服極為修身,展現出韓煙雨勻稱的身姿;紗裙下的開叉讓她的一部分小腿裸露在外,襯出如凝脂一般的肌膚。
足上蹬著一雙繡銀絲白色長靴,並用紅寶石裝飾著。
韓煙雨邁步走來,發絲隨風舞動,帶著輕柔的香氣,一舉一動就如天女下凡,讓人不禁有一種別樣的衝動。
蘭俊航幾乎是用盡腦中所有的美好詞語,都無法形容眼前這個天仙一樣的女人。
至於在韓煙雨身後的那兩個副祭司可就要差多了,雖然也是一等一的美人,一樣身材高桃,體態輕盈,烏發如漆,肌膚如玉,衣著上僅僅用里襯著水藍色鑲銀絲紗衫與大祭司韓煙雨區分,但是這兩人一顰一笑之間流露出一種說不出的風韻,就如已經含苞怒放的牡丹花,美目流盼,千嬌百媚。
這樣的神情體態,蘭俊航見過類似的,就例如與他上過床的那個青樓頭牌。
配上副祭司這樣莊重的身份,蘭俊航總覺得有種說不出的怪異。
在三名祭司身後,跟著二十多名紅衣女祭司,這些普通祭祀每兩人就抬著一個大銅盆,銅盆中盛放了各色時令水果、蔬菜、糧食、煮熟的雞鴨魚肉、牛羊豬頭,這些都是供奉三神的重要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