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淚很不爭氣地涌進眼眶，紀翡松開揪住他紐扣的手，打算收回去。

　　可是下一刻，她的手卻被男生寬大的手掌握住，攥緊，接著是後腦勺。

　　視线中她與他交疊的雙手突然逼近她的面頰，她僵直著身子，什麼都來不及反應，就被男生直接擁進了懷里。

　　郁歲之這樣保護性的動作意味著什麼，與他認識的男同學很明白。

　　他及時停下腳步，看到原本披散著長發的聘婷身影，被郁歲之摟著往牆邊抵住。

　　寬闊的背脊將她擋得嚴嚴實實，只留下浮雕般纖細，在燈光下白得發亮的兩條腿供人窺探。

　　“哥們不厚道啊，還藏著掖著……”

　　嘴上吐槽著的男同學，在看到郁歲之略顯不耐的目光後，身體卻很誠實地往後直退，然後笑著將身邊那群直愣愣盯著這邊的同伴一齊趕下樓。

　　“唉，別看了，別看了！走吧！沒見人姑娘害羞了嗎！”

　　聲音又漸漸遠了。

　　但紀翡的腦袋卻出現了短暫的空白，就連涌到一半的眼淚也被郁歲之這個舉動給生生逼了回去。

　　她不知道該怎麼形容此刻的心情，只是覺得有點陌生。

　　他們沒有這樣抱在一起過，像一對戀人。

　　明明再大尺度的事情都做過了。她以為她在郁歲之面前，再不會產生除“羞恥”之外的其他情緒。

　　可是這一刻，男生身上的香味卻猶如能讓人窒息的煤氣一樣，侵襲著她的每一個毛孔。

　　心率拉高到不正常的地步，一抽一抽的，令全身血液都開始加速。

　　她試圖深呼吸幾口，但吸進肺腑的，卻還是獨屬於郁歲之的清冽香氣。

　　但最終，她還是屈了屈被他捉住的手，一邊推拒著他的胸膛一邊道謝。

　　“謝……”

　　“你准備好了就下去吧，李叔會送你，”他在這時候猝然將她松開，連眼神都沒再給她，就直接抬腳往樓梯間走去，“我走回去。”

　　郁歲之說的“回去”，是回到專供他上下學，能讓他早上多賴一會兒床的，可以俯瞰學校操場的房子。

　　夜風將他的襯衫吹得鼓鼓漲漲，骨架清凌而挺拔。他轉身的時候，嘴角卻抿著，神情還是維持著剛才不耐的模樣，整個人氣壓極低。

　　紀翡不明所以地用目光追尋著他的腳步，直到人轉過一個彎，走得看不見了，才恍然意識到自己好像……

　　惹他不高興了。

　　是因為她強行向他求助了吧……

　　原本被人撞見他和女生走在一起，不過是多了一段似是而非的緋聞而已，但她卻因為不想把自己牽扯進去，所以情急之下逼迫他做出了更為曖昧的舉動。

　　現在她把自己摘得干干淨淨，但對郁歲之來說，應該平添了不少困擾吧。

　　她扶著欄杆從二樓探出頭，看到郁歲之一步一步地，踏進汽車前燈打出的兩道光柱里，張嘴和司機不知道說了一句什麼話，又壓著眉梢漸漸走遠。

　　這樣俯瞰下去，男生的個子也顯得極高。

　　本來他一舉一動就備受矚目，這樣被逼著當眾將穿校服的女同學抱進懷里。

　　先不提他入學以來從來沒有過這種事，就算有，對方也應該是和他同樣耀眼，家世相當的女孩才對。

　　而不是，她這樣一個，想著他最好的朋友自慰，還在私底下有著不堪性癖的……

　　所以，紀翡很理解他的不爽與憤怒，或許還覺得丟臉。

　　她無聲嘆了一口氣。

　　好像，適得其反了。

　　紀翡拿出手機，主動給郁歲之發了一條微信。

　　已經打了晚自習鈴，路上只剩下稀稀落落的幾名學生在逗留。

　　郁歲之走過網球場，褲兜里手里突然振動了一下。他止步，抽出手機，屏幕對上人臉自動解開。

　　“黃毛”給他發來了一條消息。

　　他幾乎從不給人備注，因為極少有事要主動聯系別人。

　　眼熟的那幾人微信名能記住，而陌生的，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加上的那些，五花八門的微信名被淹沒在一條一條不斷頂上來的對話框里，他懶得點開，直接刪除，過幾天就會忘記誰是誰。

　　但他卻破天荒給了紀翡一條備注。

　　在她周六那天離開之後。

　　“黃毛”。

　　這是第一次，紀翡主動發消息給他：“對不起，如果給你帶來了困擾的話，這幾天就先不聯系了吧。”

　　他盯著這條微信發了很久的呆。

　　困擾？

　　她指什麼？

　　她真的明白他在困擾什麼嗎？

　　以他現在煩躁到無以復加的心境來看，他的確是困擾的。

　　但他不明白這種情緒從何而來。

　　意識到這一點令他更為困擾。

　　他低頭，在對話框里編輯回復。寫了又刪，刪了又寫，最終只給出一個字。

　　“嗯。”

　　不聯系就不聯系。

　　他也不是時時刻刻都有空找她的。

　　將手機重新放進兜里，他繼續沿著路燈往校門口走去。夏夜的涼風拂過他的面頰，心情，似乎，隱隱約約更差了。

　　這樣的壞情緒在周五，學校組織的活動上到達了頂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