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稱呼
“花夕,你就不用來添亂了啦。”
與白濯的師徒關系,明明只是一份掩人耳目的借口,相澤鈴依然情不自禁地產生了類似“護食”的意識。
“練功夫很辛苦的,每天都要吃沒味道的營養餐,還得早睡早起,保持規律作息。你做得到嗎?”
毫無習武經驗的她,直接挪用了健身的注意事項,試圖勸退嗜愛口腹之欲、且生物鍾日常紊亂的義體豆丁。
“嗚咕,豈有此理!明明是人家先……”蒼綺院花夕臉頰鼓鼓,欲言又止。“……人家,人家也很能吃苦噠!”
“很能‘吃灰’才對吧。在說你家的健身儀喔。”
“胡說,前天才剛——嗚呃,稍微,‘用過’一下下的說。”
“……最好是這樣呢。”
花夕的拜師舉動,在鈴看來僅僅是心血來潮的三分鍾熱度,是以抵制得理直氣壯。
而白濯則心中有數,義體豆丁的目的相當單純,八成是想在朋友面前落實名分,以便順理成章地叫出“師匠”的兩字。
如此小小願望,他並不介意成人之美,省得對方老是拗口地喊話“攝影師先生”,還動不動嘴瓢口誤。
“咳、咳。花夕,其實我知道一種功法,能促進血液循環、降低排異反應、強化神經訊號,對操縱機械假肢很有幫助。想學的話,我可以教你哦。”
“人家想學!超想學的說,師匠大人!”
白濯才剛起了個話頭,花夕就一步到位地敲定了名分。迫不及待地吐出憋了許久的慣用稱呼,她頓覺神清氣爽,一對圓眼睛都眯成了兩彎月牙。
(……哎,有必要這麼開心麼。)
正主都不介意,鈴自然失去了反對的立場。不過,她的阻撓意圖本來也沒多麼堅決,比起心底的些微不快,倒是疑惑感更為濃重。
(是說,他們的感情是不是好過頭了?)
瞅著小豆丁黏住白濯不放的纏人樣,她暗自吐槽。
(難道,這就是“一見鍾……”,呸,“一見如故”?)
“師匠師匠,什麼時候教人家功夫呀~~”
“看你的安排了,我最近都挺閒的。”
“要不然,師匠待會兒和花夕一起回家吧!人家住的地方超級寬敞,隨便師匠怎麼訓練人家、和人家做什麼運動,都不成問題的說!”
“……”
女飛賊越聽越不對勁,腦瓜里的“不知廉恥檢測雷達”嗡嗡地響個不停。
(師匠、師匠、師匠。)
(你和他統共只見過兩次面,為什麼能叫得這麼熟練啊?)
(變態先生也是,一上來就直呼女孩子的名字,未免太缺乏距離感了吧!)
(……唔姆,等一下。好像是,花夕主動讓他這麼叫的……)
(但就算這樣也不合適!)
(明明、明明對我都曉得裝模作樣地避嫌來著!)
的確。記得兩人獨處的時候,白濯一口一個“鈴”,喊得毫不見外。
如今當著第三人的面,“鈴”一下子退格成“相澤同學”,“花夕”卻依舊是“花夕”。
甚至,“攝影師先生”還進化成了“師匠”,區別對待屬實過分!
(呼……不生氣,一點都不生氣。)
相澤鈴垂眼深呼吸,壓下起伏的心緒。
(說的好像我有多羨慕花夕似的!)
(只不過是,看不慣那個變態,當面一套、背後一套的作風罷了!)
一番心理調整過後,馬尾辮少女前移數步,靠近正交換著可疑對白的兩人。
“變……白……先生。”
她生硬地開口道:
“我看你被叫做‘師匠’,好像挺開心的樣子。需要我也這麼稱呼你嗎?”
“……”“……”
突如其來的直球發言,讓花夕與白濯一同陷入沉默。
前者左瞅瞅好朋友,右瞧瞧師匠大人,眸子忽閃忽閃,不知道腦子里在轉些什麼歪主意。
後者則尷尬地摸了摸鼻子。直覺告訴他,無論回答“是”或“否”,結果恐怕都不會太美妙。
“唔,其實——”
“還是說,你比較喜歡炎夏的叫法,‘白師父’?”
鈴特意采用了某人家鄉話中的“師父”兩字,發音還挺標准。
“……白、白師父……”
白濯尷尬得渾身發癢,“……嘖,這實在有點……怎麼講呢,對我來說,有點過於奇怪了。”
女飛賊垂下眼簾,悶悶地道:“如果不喜歡,直說就可以。”
“不不,不是不喜歡。主要是因為,我在炎夏的時候,一直都是用‘白師父’稱呼我自己的老師的。你忽然念出這個名字,實在讓我很難適應……”
“……哈?”
馬尾辮少女狐疑地盯著對方,試圖通過面部表情鑒定他有否扯謊。
表情很誠懇,又帶點小糾結。倘若是借故推脫,正常人應該都會編一個稍微靠譜點的理由。難道他真的有一位姓白的師長?
“正好和師匠一個姓氏耶,師匠的師匠!”另邊廂,花夕興味盎然地繞著口令,“師匠的師匠,是不是師匠的親戚呀?”
“……算是沾親帶故罷。”
白濯含糊以對。
事實上,“白師父”的“白”不是姓氏,而是形容詞。
其中因由如果詳細解釋,對自身風評的損害簡直不可估量,眼下還是莫要多生枝節為妙。
“總之,相澤同學,”他稍微組織了一下語言,扭轉回話題:“稱呼這種事情,只要習慣就好,無需刻意去改的。譬如,我的老師不止一位,有的我管他叫‘某某教授’,有的我管她叫‘某某先生’,還有的干脆直呼其名……不管是誰,我對他們都是一般尊敬,談不上什麼身份高低,也沒有遠近親疏的差別。”
字字句句都是實話,語氣也足夠真摯。感受到他的誠意,鈴面色稍緩,問道:“那麼,你的老師們,都是怎麼稱呼你的呢?”
“唔……像是,‘小白’,‘白仔’,‘白小子’,之類的罷。”
“有沒有叫你‘白同學’的?”
“……”
白濯不是蠢人,立即領悟到了對方的意圖。
“你說‘只要習慣就好’,但是,我……”少女略微側身,避開與他的目光接觸,“我,不太習慣。”
深深呼吸一口,仿佛在積攢勇氣,她輕聲說道:
“……所以,直接叫我‘鈴’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