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起石頭砸自己腳了，白濯暗想。

　　被十神夕一口口聲聲“琉明先生”地叫著，他總有一種“入贅了”的錯覺。

　　他倒不認為，這種錯覺包含什麼侮辱性的成分。只是會讓他，有一點點……傷感。

　　讓他回憶起一些，不願去回憶的東西。

　　“……十神小姐。”

　　他沒奈何地道，“你是專業人士，應該清楚得很罷？正常的市民，是不會輕易襲警……我是說，和警務科員發生‘肢體糾纏’的。”

　　對方欲言又止，想說什麼不用猜也知道。無外乎“那你為何明知故犯？”

　　“因為我不算‘正常市民’。不完全是。以貴部門的標准，姑且算是罪犯好了。”

　　“……嗚……”

　　“所以，你指望一名罪犯，把真實姓名告訴你嗎？”

　　白濯犀利地道。“不是很有常識呢，十神小姐。”

　　女警員被他嗆得半晌說不出話。

　　眼瞅著她胸前兩團豐碩一起一伏，分分鍾要將紐扣繃飛的模樣，男子不禁懷疑自己是否用力過猛，把對方給刺激壞了。

　　“……你，明明……”

　　忽然，她別扭地開口道。

　　“明明？”

　　“明明……告訴了其他人。”

　　“……呃。”

　　“戴兔子面具的女人。”夕音幽幽地道，“小嵐那時候已經醒了。我也全部聽到了。”

　　“唔，那是因為——因為……”

　　這回輪到白濯欲言又止。

　　因為那位售樓小姐，只是位意外卷入的平民。

　　因為他清楚，以警衛科的作風，不會深究這等無關緊要的小角色。

　　因為以十神夕音的立場，可能會給他帶來麻煩。而他便是個不喜歡麻煩的人。

　　……以上都是相當充分的理由。

　　然而，若精煉作一句，或許僅止“厚此薄彼，看菜下箸”而已。

　　再精簡幾分，則大抵可以濃縮作一個“渣”字……

　　（嘖，真是見了鬼了。）

　　白濯默立片刻，沒轍地嘆了一口氣。

　　對所作所為缺乏自知之明的他，受虛無縹緲的風評影響，即將作出不太理智的事情。

　　“好罷。你記一下我的天網ID……”

　　在重櫻市，一位自然人可以申請多個天網ID。

　　後者基本等同於，一種較為重要的賬號——聊天通話在用，論壇灌水在用，日常購物在用，還有許多雜七雜八的功能。

　　沒有人規定，天網ID必須與實名綁定。

　　只是，重櫻重工，絕對不缺少通過前者鎖定後者的手段。

　　除非是蒼綺院花夕那種，平時注意清理痕跡的“網絡不法分子”，否則，將天網ID報給一位警務科員，基本等同於奉送全副真實個人信息。

　　是以，有重櫻住民戲曰，就算對老婆，也不要做“告知全部天網ID”這等傻事。

　　“欸，欸欸？”

　　十神夕音猝不及防地瞪大了眼睛。

　　表情中驚訝的成分，甚至略微多於開心。大概她自己都未能料到，稍微耍了下脾氣，就讓面前的神秘強者繳械投降了。

　　而驚過、喜過之後，些許不安又浮上心間。

　　握著終端機，她忐忑地道：“是說，不要緊嗎，我是警察耶……”

　　“嗯，而我是罪犯。你打算把我之前的話再重復一遍麼？”

　　“不，不對，我的意思是，我保證！保證不會隨便查你的信息的！”

　　“嗯，我相信你。”

　　白濯輕描淡寫地道。

　　隨意的語氣，不代表他在說謊敷衍，夕音聽得出來。但這份態度，仍讓她覺得非常不是滋味。

　　躊躇了片刻，她鼓起勇氣道：“要不然，我也把我自己的天網ID告訴你吧！”

　　“……呃。”男子皺了皺眉，“難道，你本來還沒打算告訴我？那我們怎麼聯系，你拿我的ID，是收藏用的不成？”

　　“嗚咿！”

　　意識到鬧了笑話，警花小姐狠狠地抓了抓頭發。“我，我只是，不想讓你吃虧……對，我們可以交換條件！”

　　理順了思路，她語速極快地道：“我知道了你的ID，就像握住了你的把柄。所以，只要你手上也一樣有我的把柄，就不用擔心我查找你的個人信息、找你的麻煩了吧！我可以把我小時候的糗事告訴你……唔，或者，我上高中的時候……”

　　白師父無語地看著她。

　　他其實頗想指出，與其互相拿捏，不如從一開始就不要留下把柄，大家各走各道，各自安好。

　　但考慮到，對方可能會再次擺出那副受傷小動物的樣子，控訴他一碗水端不平，他的腦殼便又開始發疼了。

　　“好罷，你這個想法還挺有意思的。不過，小時候的秘密就算了，我不覺得這是和天網ID等價的東西。”

　　“……不行嗎。那麼，嗚，我大學時候，對學長告白，發現她其實是女生的事——”

　　“你是認真的嗎？”

　　“欸欸！我都、已經說出來了啊！”

　　“……”

　　白濯嚴肅地盯著天然呆本質愈趨暴露的女警員。

　　“那、那要我怎麼辦啊！要麼，你有好主意嗎？比如，打我一拳，不定期給解藥的話，就會內出血而死之類的……”

　　這家伙，搞不好和花夕會很有共同語言，指炎夏電影的方面。

　　“……或者，那種遙控的炸彈，裝在我的身體里，你按一下按鈕，我就‘轟’地炸開來了……”

　　警花小姐越講越離譜。

　　不過，聽她一陣瞎掰，“裝在身體里”這段話，倒令白濯產生了某種……關於自己本職的，靈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