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自行其是
蒼綺院花夕豎起耳朵聆聽白濯高論,卻沒有想到,對方竟不講武德,建議直接向上頭打小報告。
嘴唇一癟,她欲語又止,眸子里滿是抗拒之意。
倒不是擔心受到不公正的處置,而是覺得一旦上報,搞得組織內人盡皆知,便失去了轉圜的余地。
說到底,小豆丁在內心深處仍舊存著僥幸,指望這場襲擊緣於某種不幸的誤會,可以私下溝通解決。
白濯一眼窺破了她的天真想法,無奈地皺眉道:
“花夕,難道你覺得,這事只關系到你自己一個人麼?”
“嗚咿……不,不是嗎?”
“動動腦。你和這家伙的關系,之前應該挺不錯……或者你自以為挺不錯的。要不然,你現在也犯不著這麼糾結。”
嘴角揚起譏誚的弧度,他接著說道:“有交情,就有利用的價值。要我是這家伙,肯定不會隨隨便便把你殺掉。除非你做了某些,嗯,特別礙眼的事。”
“欸多……人家就是想搞清楚,哪里礙眼了的說……”
“很難懂嗎?平時吵架、鬧別扭,總不至於搞出人命來的。多半和利益上的牽扯有關,譬如她想投靠重櫻重工,暗殺你是為了繳投名狀之類的……嘿,給我老實一點。”
腳底略微用力,隨意鎮壓了飛來黑鍋罩頂、不甘地亂晃亂動的緊身衣女,白濯盯著花夕的雙眼,語重心長地道:
“今天讓她糊弄過去,改天她保不齊還會繼續下手。目標可能仍然是你,也可能是你的其他同事。哦,當然,鈴也包括在內。”
“……嗚……”
“總之,假如就這麼輕輕巧巧地放過她,不僅是對組織的不負責任,也是對你朋友的不負責任。明白了未?”
“……”
小豆丁面色陰晴不定,半晌無言。
“我……人家,離開一下下。”
語畢,她匆匆往門外走去,邊走邊從兜里掏出便攜終端。看樣子,是終於被師匠大人有理有據的論斷說服,准備與上线進行聯絡了。
……
花夕暫時退場,屋內剩下一站一臥的兩人。
“紙鳶”對同事廢話挺多,單獨面對白師父則異常老實,非但不敢開口,連呼吸聲都盡量放輕。
在義體豆丁的視角里,師匠大人沒什麼特別的舉動,僅是虛不著力地踏住了她的背脊。
可親歷者卻感覺身上好似停了一台液壓機,恰巧卡在不上不下的難受位置,退一分便得喘息之機,進一厘則有窒息之虞。
(什麼恰巧……完全是故意的吧!)
手狠,且心黑,即是她對這名深不可測男子的第一印象了。
緊身衣女甚至懷疑,此人之所以慫恿花夕打報告,真實目的是為了支使她離開房間,營造兩人獨處的局面,方便他暗施辣手。
功夫電影中常有類似的橋段,挨了輕飄飄的一掌,本以為無甚大礙,好吃好喝了若干天,忽然毫無預兆地暴斃雲雲……
白濯無從得知手下敗將的一系列碎碎念。就算知道了,亦頂多一笑置之。
他安靜地杵在原地,凝神屏息,默默感應著周遭的風吹草動,以防另有他人向落單的小豆丁下手。
辦公樓的各種器件雜音,穿透數層樓板的隱約人語,花夕急速敲擊終端機觸屏的密集響聲,腳下女子的心跳與血流……
……片晌之後,他放心地收回感知力。
未曾探察到殺氣,也不存在任何異樣的動靜。目前看來,針對蒼綺院花夕的暗殺,應該是隨著唯一執行者的落網告一段落了。
不過,令他略微在意的是,代號“紙鳶”的殺手,此時心律頗為平穩。其內在情緒,似乎遠不如表面顯現的那樣戰戰兢兢。
有意思。她是認為,自己不可能死在這里麼?
白濯玩味地眯起眼。
沒有妄動殺機。也未產生惡意。只是一點點,泄露在外的“不愉快”,已令房間內的溫度,真真切切地下降了些許。
首當其衝的緊身衣女,仿若被毒蛇盯上的青蛙,渾身僵直,連呼吸都猝然停滯。
這樣過上一分半分鍾,不,或許只用幾秒種,無需白濯特意去做什麼,她就會自己邁上黃泉路。
恰在此刻,走廊上傳來了義體豆丁吧嗒吧嗒的腳步聲。
……
重新出現的花夕,表情不是很好看。
“唔,這里怎麼變冷了,溫控壞了嗎?”
以一段題外話遮掩愁緒,她夸張地雙手抱胸,哆嗦了好幾下。
“聊得怎樣?上頭同意處理掉她了麼?你下不下得了手?不行的話,我可以免費幫忙。”
白濯三連問句,嚇得她假哆嗦成了真哆嗦。
“沒、沒有要‘處理’啦!”
小豆丁雙手亂搖,“就是,就是待會兒會有人過來,把她押去總部的說!私刑是絕對不可以的,有什麼懲罰,得看審問的結果了……”
“反正,殺人償命是沒跑了罷。”
“……應……應該,是的。”
花夕聲音逐漸變小,沒精打采地垂下眼皮。“……如果確實是她開的槍的話。”
白濯看著霜打柿子般焉巴的少女,又瞥了眼伏地裝死的“紙鳶”,做出了一項決定。
“真是難為你了。”他柔聲安慰道,“突然發生了這麼多事情,你一定很累了罷。”
“呃,還好啦……”
師匠大人的體貼讓人暖心。可花夕依稀覺得,對方語氣有點生硬,講話的時機又有點刻意。
“我說真的。你的臉色很差,一副睡眠不足的樣子。”
“欸欸?有嗎?”
“當然有。”
白濯從緊身衣女身上挪開腳,不動聲色地欺近花夕身側,伸手搭上她的後頸。
“脖子上的這個位置,捏一捏,是不是很酸?”
“……嗚……是挺酸的……”
“現在呢?舒不舒服?”
“嗯嗯……欸,不要在這里啦……”
師匠大人突兀施展按摩術,小豆丁愜意之余,又頗感羞恥。
但很快,她的眼皮愈發沉重,頭腦越來越遲鈍,幾絲難為情的念頭,迅速消散在升騰的睡意中。
(我真的……有那麼困嗎?)
丟下這句疑問,花夕沉入了黑甜的夢鄉。
……
“很好,暫時不會醒來了。”
攔腰抱住失去意識的小豆丁,白濯轉過身,面向維持著撲街姿勢,大氣不敢出的“紙鳶”。
“……你那是什麼眼神?好像我馬上要做啥壞事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