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勸誡
才不喜歡兩人獨處,相澤鈴想道。至少不想和這只變態獨處。
但是,但是,現在的情形真的很怪……
昏暗曖昧的燈光,酒杯中搖曳的液體(是水),吧台後看上去頗為專業的侍應生(冒牌貨),便攜終端里悠然飄起的背景音樂(什麼時候開始播放的?)
……
一切都透出一種陌生的,獨屬於成人世界的神秘氣息。
她一直不敢踏入這樣的世界。
在日常生活中當慣了乖乖學生,少女從未涉足過酒吧之類的場所,最多只在店面外遠遠瞧著。
可此時此刻,場合換做熟悉的“七枝居”,面對的又是早已知根知底的異性,誘惑力便隱隱壓制了戒懼心。
按照原計劃,兩人本來約在七點以後見面。事先和隔壁婆婆說過,拜托照顧七枝半個晚上。就算遲到那麼幾分鍾,也不至於給人家添太多麻煩。
時辰還早。屬於自己的……屬於兩人的時間,還很充足。
回過神來的鈴,發現自己已經順水推舟地坐上了吧台前的圓椅。
桌對面的變態先生,則以營業用笑容相迎:
“想要什麼服務,小朋友?”
“唔姆,既然是居酒屋,當然要吃點什麼,喝點什麼啦。”
少女飛快地進入了狀態。
“還有,不許叫我小朋友。”她凶巴巴地皺起鼻子,更添幾分幼齒。“我已經成年了!”
白濯聞言,隱蔽地瞥了一眼她的飛機場。
“……你看著可不像滿十八歲的樣子。”
“重櫻的規矩,和炎夏又不一樣。”
瞧著對方充滿意外的,“想不到你連這都懂”的表情,鈴微覺得意。
她當然不會特地坦白,最近花夕不知怎麼回事,老在研究鄰國的婚姻律例,自己也連帶著被塞了一堆沒用的小知識。
“好的,這位學生妹。其實我早就料到現在的狀況,抽空去附近買了點零食——”
“喔,是坂野叔叔的章魚燒!”
白濯剛從桌下掏出密封容器,少女就通過包裝式樣認出了內容物。顧不得吐槽對方的稱呼方式,她迫不及待地打開蓋子,兩眼又是一亮:
“醬香味,孜然味。你怎麼知道我喜歡吃這些?”
“我問那位大叔,認不認識一個扎馬尾辮的漂亮小妹妹。他就告訴把你的口味詳細告訴我了,還給我打了八折。”
“欸咦?平常他給我都只打八折的啊……你,你是不是還說了什麼亂七八糟的話?”
“沒有。可能他自己聯想了什麼亂七八糟的罷。”
“……”
鈴對自己在欄城鄉親們心中的風評,不禁產生了深深的擔憂。
兩三秒後,這份擔憂就被食物香氣的誘惑蓋過了。
熟練伸出兩根手指,她捏住竹簽湊到嘴邊,“啊嗚”一口,杆上的丸子便消失了一顆。
咀嚼,咀嚼。
幸福的感覺,幾乎要從眯縫的笑眼里擠溢出來。
白濯拎起提壺,貼心地替顧客續杯。鈴輕呷一口白開水,又叼走一枚章魚丸,腮幫小幅而高頻地一鼓一鼓,活像一只猛啃菜葉的兔寶寶。
“嚼,嚼……嗚,你看什麼看啊。”
恰串正歡,少女忽地注意到對面饒有興趣的目光,立即稍許後仰,抬手虛掩杏口。
小小的臉盤被遮住大半,只露出戒備的眼神,以及隨嘴部動作上下顛動的頦尖。
“很少見到吃東西這麼利索的女孩子,就忍不住多觀察幾下。”
白濯一本正經地道。
“沒,沒辦法,我都餓了大半天了。”
鈴有點不好意思,卻仍未放慢咀嚼的速度,只是把臉蛋遮得更嚴實了幾分。
“櫻牆除了欄城一帶,都屬於‘公司’的地盤,必須時刻做好隱身的准備呢。”
“那你現在吃東西沒問題麼?”
“總不能一直餓肚子吧。一個晚上應該足夠消化了,等明早再……再處理掉。”
少女語氣糾結地道,“嗚,可不可以不要在我用餐的時候討論這種話題……”
“鈴,我建議你最好不要太依賴那些藥。”
“……哪些藥?”
“你明早打算用的那些。”
“喂,都說了我還在吃東西啊!”
鈴揚聲抗議,惱火中透著心虛。
無視了她的抱怨,白濯繼續道:“我告訴過你,催便劑是有刺激性的。之前在公園就覺得你後面太敏感了,本以為是體質的問題,現在看來,應該和用藥過量脫不開干系。”
“別,別講了……”
“就算你無所謂敏感不敏感,太經常注入藥物,對腸胃功能也不好。腸壁脫水、習慣性便秘,都是催便劑的常見副作用。聽說一些藥效太強的牌子,還有可能引發痔瘡。”
“痔、痔瘡?!……嗚咿,不關你的事!”
“的確不關我的事。”白濯淡淡道。“這些都是你需要考慮的問題。”
“我。我……”
少女心煩意亂,只覺得手里的章魚丸都不香了。
下三路話題帶來的膈應感其實並沒有多少,倒是對方一臉“你看著辦”的表情,著實叫人火大。
“……我,我又有什麼辦法!我就是,就是,肚子里不弄干淨,就沒法使用能力啊!又不是喜歡才變成這樣的!”
抓狂地晃著馬尾辮,她連珠炮似的嘣出一迭串牢騷話。
“每次出任務都不能吃飯,還得蹲半天廁所,又累又餓腿又酸,後面又很疼,好幾次碰上拉肚子,時間又很緊,趕路趕一半還得偷偷露天、露天、露天拉便便!人家是女孩子,也是有羞恥心的啊!”
“……呃,有考慮過換工作麼,不需要經常隱形的那種。”
隨口一言,仿佛觸動了某種開關。
一秒前尚處於抱怨模式的相澤鈴,豁然起身,雙掌“彭”地拍上吧台。
“不,絕不!”
她居高臨下地盯視著白濯。
“我,絕對、絕對不會放棄的。一定要守護這個地方。一定要讓‘公司’付出代價。一定要……一定要替他們討回公道!”
後者一言不發地回望著她。
換做數小時以前,他大概很難理解對方的心態。
但經過櫻園的巧遇,窺見少女的一二往事之後,他便不會再做徒勞的勸說嘗試。
“我有一個替代方案。”
待鈴的呼吸平復些許,白濯斟字酌句地道。
“能力的提升,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不過,達成你的能力的發動條件,其實不一定非得動用藥物的。”
“你,你想說什麼?”
“我的意思是——”他搜腸刮肚,都沒找到文雅一點的詞匯。於是,干脆直白地道:
“——想要拉得干淨,我可以幫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