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過後的五六天時間,老爸不再來堵門表演委屈,甚至給自己的電話短信都一並停掉,算是徹底安分了下來。
……小馬癟癟嘴,將切好的姜絲鋪在另一只空碗底部。
還是太年輕了啊。
直到昨天,他才注意到這事不對勁。
比如,媽媽為何要特意繞那麼大個圈子來提醒自己?
又比如,老爸上門騷擾,和干爹敲打兩個姐姐的時間點,也太湊巧了吧?
媽媽之前把話說的那麼清楚,老爸應該沒膽死皮賴臉回家硬湊才是,而且干爹似乎一早就等著我去求他幫忙?
雖不至於細思極恐,但個中聯系也足以讓人咋舌。
昨夜一一說於母親,母親則笑而不語,擺出一幅笑“你懂得”的微妙表情。
像是要考教自己的智商有沒進步。
小馬簡單總結其中苟且,匯成三句話:老爸無恥之尤,干爹頗為狡詐,母親順水推舟。
“不錯。在為人處世方面,媽媽其實是很缺乏智慧,遠遠不如你的干爹。媽媽看得出,他心里有很強的意願培養你,所以有不懂的地方你可以多去請教,相信他能教你的東西,一定比媽媽更多、更好。”
回味著母親昨晚這句話,小馬不由托起了下巴。
作為一名日趨成熟的孩子,他還是覺得,大人的世界,好復雜。
啥事都要繞著圈子來,連母親這樣耿直心腸的人都開始教育自己一面要真誠,一面要圓滑。
或許世道從來都是如此吧。
……
沸水煮過二十分鍾,小馬拿出一根筷子,插進鍋里的五花肉,看看是否已經煮透。
眼見筷子沒入晶瑩的肉皮,他順勢關掉爐火,提起筷子,將五花肉挑離水面,輕輕晃掉水珠,橫挪放進一旁備好的涼水盆里。
隔個小幾分鍾,待五花肉放涼,他撈到案板上切成兩份,一份放進空碗,用保鮮膜包好,存入保鮮櫃;一份切成5mm左右的肉片,然後依次抹上由醬油、冰糖和少許甜面醬調和的料汁,均勻碼放在此前鋪好姜絲的陶碗底部。
這份扣肉,他采用的是小何姐姐教授的川渝家常做法,搭配的醃菜是超市買的宜賓芽菜,菜葉細嫩,咸香解膩,因此不需要做過多調味。
秘訣是頭晚上梯籠先蒸上一遍,第二日上餐桌前再蒸一遍,這樣會逼出肉片內的油脂,且更加入味,入口即化,軟糯且不油膩。
前後又花了十幾分鍾往梯鍋上蒸上扣肉,收拾完廚房,小馬洗了個手,給自己泡了杯熱牛奶,閒庭信步走向母親臥房門口。
那間主臥,以前是秀華睡房,現在成了專門的工作間,睡覺每晚是和小馬一起睡在小房間里。
經過最近兩周的磨合,秀華身上那股與生俱來執拗勁收斂了不少,加之今天從早到晚,除了吃飯如廁,她大部分時間都坐在桌前奮筆疾書,本就不占理,想來此刻只消小馬扣扣房門,她便會放下手頭鋼筆,走到他身前雙膝跪地,含住軟吊,任他索求。
不過鑒於後天回娘家過年,未來七八天沒法工作,小馬能理解母親想趁現在盡可能多做些教案,所以今天一整天都由著她,沒逼著她休息。
這會兒小馬走到門口便停下,擺了個很愜意的站姿側身靠在門框上。
他左腿支撐,右腳叉在另一側,抬起足弓,腳尖點地,一手橫抱胸前,一手端著奶杯,笑吟吟地盯著屋內的情況。
嗉——。
奶杯內熱氣氤氳,小馬低頭小口一嘬,口感醇厚溫潤,回味甘香,宛如每次啜吸母親奶頭時所想象的味道。
咽下口中的奶沫,清秀的嘴角提起,下體不禁硬了三分,忙碌了一整天,很想好好與母親溫存一番,不過他不著急,依舊悠哉悠哉的靠在門口,欣賞母親認真工作的側影。
今天秀華穿著一件焦糖色的保暖毛衣,圓領束頸,款型貼身,勾勒出細長的腰线和鼓囊的胸脯。
她腰背挺直,頷首俯在桌上勾勾畫畫,腦後一束烏亮的秀發隨著手臂輕輕顫動,漆黑的清瞳在紙頁上左右橫掃,不時閃耀著或是深沉,或是睿智,或是豁然的眸光,可謂神情專注,一絲不苟。
台燈柔和的光线照出側臉精致的輪廓,渾身散發出穩重知性的氣質,小馬看得興致盎然,老實說,他還挺喜歡像這樣靜靜欣賞母親認真工作的樣子,讓人心靈沉靜,有種很踏實的感覺。
挺好。
小馬刻板印象中的母親,就該這般不苟言笑,隨時保持清冷高貴的女神樣貌,出汙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
寒假前那段日子,母親日常的表現太過淫蕩,就像武俠小說里練功練到走火入魔,催生出體內另一種人格……呵呵。
小馬小口啜奶,默默搖頭,咧嘴輕笑。
母親就是母親,什麼走火入魔。
母親從來沒有變,所謂淫蕩,只不過是基於完全信任自己的前提下,敞開心扉卸下壓力後所做出的親密表現。
經歷最近各方面的成長,小馬已能明白,當時有“媽媽變了”的想法,完全是自己厭倦了凌辱游戲後,產生的很不成熟、很主觀的錯誤判斷。
看待人和事要客觀,客觀就不應受到環境和心態的影響,“媽媽變了”所反映的是當時自己內心欲望的走向,就好比要放在大半年以前,當自己還是小處男時,做夢都想母親變得淫蕩呢。
端莊也好,淫蕩也好,母親能開心最好,現在母親天天都在笑,這就比什麼都強。
閒下無事,小馬啜著熱奶,任由思緒發散開來,這段時間,他沉下心境,對母親的行為方式有過許多細致入微的觀察,就以埋頭工作這點來說,他以為,這恰好體現了自己和母親性格上的共同點。
母親說過,自己和她一樣,屬於是那種容易鑽牛角尖,容易陷入思維誤區的性格。
嗯,總結得很到位。
換一個角度,就是固執、認死理,設定了某個目標就一定要完成,不然心里就像有根刺,干啥都覺得別扭。
這就是為啥之前勸她休息,做出的反應總是那麼不耐煩。
這也是寒假前,小馬情緒崩潰的原因之一。
自從養成極度自律的習慣,他每日用功才覺得踏實,然而當時每天一回家就被母親纏著玩凌辱游戲,從無奈到很煩,真的煩。
煩躁日漸積累,日漸黯然心傷,人也變得日漸憔悴,再和其他負面情緒攪一起,難免會覺得母親變了,墮落了。
但煩不是重點,重點是自己是能接受母親管束,就是之前那種明明心里不想,身體也會無條件聽從母親指示,而母親這邊說不好聽點,嚴重缺乏約束,在這個家里,沒人能治得了她。
畢竟在這個家里,母親掌握有絕對的話語權,只要她認定一件事是對的,你再上去碎碎念,她第一反應就是把你吼開。
當然,這種情況只在自己正確應用“命令”權限之前。
想到這,小馬便覺得母親給自己命令權限,是不是也有讓自己管束管束她的想法呢?
呵呵,很有可能。
兩個容易鑽牛角尖的人在一起,就是需要互相提醒、互相監督,所謂旁觀者清嘛。
母親近來最明顯的改變就是能聽進去話了,這算是我管束的功勞?
不過要論起來,母親真正的改變是體現在行事作風上——以往是直來直往、說一不二、言簡意賅;現在喜歡繞彎子,且時常含笑不語,望著自己眼波頻閃,露出那種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神態。
變得圓滑了啊……媽媽你也。
小馬感嘆一聲,端著牛奶,任由思維繼續發散。
有時討論問題,問了母親也不直說,想必是故意跟自己打啞謎,希望自己早點開竅,跟上她的節奏吧。
他腦子里確實有幾個始終想不透的點,細想下,還有前後矛盾的地方。
……少年的表情看起來像是陷入沉思。
這幾天他常常這樣,主要還是圍繞母親當日提出的那個假設,憂心甚慮。
萬一干爹真要搞事,那可咋辦?
如今小馬已經清楚,在廣大的菁南地界,自己這老干爹是當之無愧的頭一號地頭蛇,第二才是那勾結許市長拿捏老爸的周老總。
兩人沆瀣一氣,叱咤風雲。
別看周老總誰也不怵,明眼人都知道,老干爹才是菁南的“Number One”。
照母親和阿冰阿姨的聊天反饋,那天自己說了老爸上門騷擾這事後,干爹回頭立刻就跟周老總點了眼藥水,並放出狠話,誰再敢騷擾老子干親家,就是和老子作對。
周老總不敢怠慢,立馬托付許市長去警告了老爸。
冰冰阿姨甚至拿到了他們的對話錄音。
也不知是周老總傳錯了話,還是許市長故意添油加醋,警告到了老爸耳邊,就變成如下幾句:“你老婆跟那王大胖不清不楚,連你兒子都改口叫人家爹了,認了吧!聽老哥一句話,你現在啥也不缺,將來還有大好前途,犯不著置氣啊。關鍵是他上頭有好幾個大靠山,別說是你,我們加起來都惹不起!”
……不管怎麼說,又欠了干爹一個情,至少表面是這樣。
不過小馬幾乎可以肯定,老爸上門騷擾這事,絕對和干爹脫不了干系。
就算不是干爹的直接指示,至少也有他在背後推波助瀾。
其次是干爹顯得過分大度了些。
“那日志不打緊,兒子你想怎麼刪都行,干爹沒意見哈。”
干爹是真的沒發表哪怕一丁點兒反對意見。
作為“小馬拉大車”的狂熱愛好者,這反應很不合理。
於是小馬本馬有以下幾點推測:
一、干爹已經看過完本日志,泄漏源是母親的可能性不大,那就只能是阿冰阿姨,但這事沒法確認;二、干爹有通過冰阿姨日常偷窺我和媽媽的互動,如果是這樣,干爹對日志毫不在意也能得到解釋;三、干爹有其他什麼圖謀。
這第三條假設最有可能,不然母親不會搬出“長痛不如短痛”的結論,看起來,像是在為將來可能發生的某些事做准備。
可問題是,干爹確實很真誠,自個兒的黑料都主動交到了母親手上,是吧?
而且母親明白的告訴自己要將心比心、以誠待誠,真真正正把他當成值得尊敬的長輩來孝敬。
……小馬實在想不明白了。
他蹙著眉心,瞥一眼母親的背影,打定主意,這事今天必須要再詳細問問。
“吭。”
小馬輕咳一聲,挪動身子,慢慢走進屋內。
“媽,教案還沒弄完?”
秀華回頭過來,一臉歉意,“還沒。”
“不過很快了,只要再給媽媽半個小時就好。”
“不急,慢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