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侯躍白臉色慘白,怒道:“你,你,你敢輕視於我?”
林晚榮冷聲道:“你蔑視我華夏無數的能工巧匠,抹殺他們做出的巨大貢獻,我便輕視你,又有何不可?”
侯躍白駁道:“我朝歷代棟梁,皆是飽學之士,琴棋書畫,治國方略,樣樣精通。何曾見過鑽機奇淫巧計之人,登堂拜相,入朝為官?這奇淫巧技,如何能治國?我與你這粗鄙之人談起,恁地辱沒了斯文。”
媽的,當官就了不起啊,最討厭的就是你們這些自以為處處高人一等的嘴臉,林晚榮嘿嘿一笑道:“你眼中的那些奇淫巧技,是我們祖先流傳數千年積累下來的經驗,是寶貴的自然科學財富,是推動這個社會進步的根本。你吃的米糧,你穿的衣衫,你坐的板凳,你用的筆墨紙硯,哪一點不是奇淫巧計所制?你整個人身上,除了你肉體,哪一樣不是奇淫巧技做出來的。”
操,連你這個小子的肉體,不也是“奇淫技巧”造出來的麼?
“至於你說的什麼治國之士,就更加可笑了,沒有無數的能工巧匠普通百姓辛苦勞作,他何來國可治?無數的能工巧匠,用他們的辛勞和智慧,改進生產工具和生活工具,創造稅收,鑄就了大樹的根基。但所謂的治國之士呢?一朝天子一朝臣,治國之人卻是隨時可以更換,那些擁有技能的先人們,則無人能夠替代。這便是根與葉的區別。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這樣的典故,侯公子比我要熟的多吧。”
侯躍白臉色越發難看,想要繼續反駁,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若要治國,先要認清國之根本。先賢早有訓示,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若是以為只有做官才是國之棟梁,那便是大錯特錯了。侯公子,你這聖賢之書,還要再讀啊。”
林晚榮這最後一句,說得甚是囂張,憑他個小小家丁,竟教訓這金陵第一才子要繼續讀書,傳出去,真要笑掉人大牙。
偏此時廳中寂靜,竟無人發笑,這個家丁的這一席話,振聾發聵,讓廳中的這些自認的才女們深思。
侯躍白愣了一下,恍然的記起了自己的身份,我可是金陵第一才子,精通詞畫,與這下人爭吵,恁地是辱沒了斯文,也叫洛小姐看輕,他哼了一聲道:“我今日便不與你這粗鄙之人爭吵,下月金陵賽詩會,我便讓你見識一下什麼叫做才學。”
不提這賽詩會還好,一提起來,林晚榮就氣不打一處來。
你他媽拽個屁,那賽詩會還是老子贊助的,你小子到時候吃喝玩樂都要老子掏錢,老子要是一發怒,你就到秦淮河底下,找烏龜王八賽詩去吧。
林晚榮憤憤吐了口吐沫,日,我與這個白痴講這些做什麼,浪費了口水。
這場辯論賽,任誰都看得出來,侯公子輸的體無完膚,若對手是哪一省的才子便也罷了,偏他就是蕭家一個小小家丁,著實讓侯躍白丟了面子。
那個婉盈小姐見侯公子臉色不好,有心要維護他,只是這個林三,確實很有才學,字字都點在了刀尖上,讓人無法反駁。
她想了想,卻是不知道該怎樣開口,也怪侯躍白一句話便否定了所有人的才智,確實笨了些。
林晚榮望著這群才子才女們,有一種深深的疲累感覺,我與他們,終究是兩個世界的人啊。他無奈地坐在椅子上,久久沒能說出一句話。
大小姐正坐在他身邊,見他神情前所未有的鄭重,從前的嬉皮笑臉一掃而空,只覺得此時的他是那麼的落寞,那麼的難以接近。
相對來說,她還是希望看到那個整天占自己便宜的林三。
方才林三縱橫捭闔引經據典,斗得金陵第一才子啞口無言,便仿佛完全換了一個人,她是都看在眼里的。
這個林三,也不知道還有多少本事,沒有挖掘出來。
“林三,你,沒事吧。”大小姐開口輕輕問道,她心里有些忐忑,也不知怎的,此時的林三沒了那種親切,讓她隱隱有種害怕的感覺,她倒是希望能看到那個沒點正經的林三。
“我沒事。”林晚榮嘆了口氣,心道,我與那個狗屁才子計較這些做什麼,那小子除了比老子多認識幾個繁體字,還有個屁的用。
“那這香皂的經營,我便占了四成利潤,你看怎麼樣?”大小姐見他神色落寞,突起頑皮之心,便忍住笑輕聲說道。
“嗯,好——”
“好”字還沒出口,林晚榮便已意識了過來,哎喲,這小妞趁老子不備想占便宜啊,他急忙改口道:“不行,你只能占三成。”
大小姐輕輕捂唇一笑,瞥了他一眼,那意思是,早知道你會這樣了。
林晚榮見她的神情,才知道她是故意拿這事來刺激自己,免得自己消沉了下去。
沒想到大小姐還有這樣細心的一面,他對這大小姐的印象也改觀了不少,前所未有的認真道:“大小姐,謝謝你,我沒事的。”
大小姐偏過頭去道:“你謝我做什麼,我這是占你便宜呢。”
林晚榮嘿嘿笑道:“這銀子的事不行,其他的便宜你隨便占。”
大小姐臉色一紅,哼道:“你這人,好生無賴。三成便三成,哼,我蕭家算是欠了你的了。”
林晚榮昏倒,這小妞也太狡猾了,明明是她占了便宜,偏還說的這般委屈。
其實這件生意本來就是互利互惠的事情,林晚榮有技術,大小姐有銷售渠道,兩者的結合,那是干柴烈火一燃就著的。
林晚榮還有點暈暈的,忽見也不知哪一家的小姐,低著頭紅著臉跑過來,望了他一眼,又低下頭去,小聲道:“林,林三,三哥,你——”她囁嚅了半天,卻是一句話也沒完整說出來。
林晚榮腦子有些短路了,這小妞不會是想要我的簽名吧?
靠,這小妞哪來這麼大的勇氣,敢於衝破封建家長制的牢籠?
我太佩服了。
唉,魅力大,真是害死人啊。
“三哥,那天池在哪里?那里真的便是瑤池麼?我能不能去尋那瑤池?”這小姐囉唆了半天,終於鼓起了勇氣一口氣說完。
“林三哥,那海南島上真的有天涯海角麼?”卻又是另外一家的小姐,見了先前的榜樣,也鼓足勇氣,尋了上來。
“林三哥,東海之濱,是否有蓬萊仙島……”
“林三哥……”
一時之間,這些平時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千金小姐們,對這個神奇的家丁大大的感興趣起來。
仗著人多,大家誰也不笑話誰,便將林三哥圍在了中間。
女人瘋狂起來,還真是沒辦法衡量,即便是這些平日里矜持的千金小姐們,內心里也都是有著非同尋常的熱情的。
三哥講完了天山講海南,講完了海南說仙島,身邊仿佛圍繞著幾千只蒼蠅,轟得他頭昏腦漲。
大小姐看不下去了,便站起身來道:“各位姐妹們,如果大家有興趣,待到明日,我便讓我們家林三出個游記,一一滿足大家的願望好了。”
眾才女望了林三哥一樣,皆是滿面紅暈的離去了,林晚榮對著蕭玉若一作揖道:“大小姐,你真是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啊。”
大小姐臉上一紅,叫你再喜歡出風頭,引這些狂蜂浪蝶,這下知道怕了吧。
接下來便是大小姐去宣講香水和肥皂了。
有了林三那番演講在前,這些千金小姐們再也不敢小看蕭家,試想,一個像林三那樣有才華的人都只能在蕭家做個下人,這蕭家的實力還不嚇死人啊。
香水在金陵早有名氣,這里的小姐們都是聽過的,卻由於貨源緊張,難以見到。
今天大小姐這一來,便引起了她們的強烈興趣,只稍微聞一下,便心生不舍了。
蕭玉若又適機的推出了香皂,這香皂可是大小姐親自感受過的,不僅洗的干淨,更有淡淡的芳香,這些小姐太太們不喜歡那才怪了。
見香水和香皂受到了極大的追捧,林晚榮也長長的嘆了口氣,搞兩個小發明,賺點小錢,我容易嗎我?
要是賺不到銀子,怎麼對得起我的一番辛苦勞作。
洛凝走到他身邊道:“林大哥,你在想什麼?”
“哦,我在想,洛小姐的追求者可真多啊。”林晚榮笑笑,朝遠處盯著自己的侯躍白努了努嘴。
洛凝臉上神色轉淡道:“原來林大哥也是這般無聊之人,那我便不打擾了。”話音一落,她便轉身行去。
林晚榮無奈搖搖頭,這小妞,性子別具一格,有點意思啊,雖然不是我喜歡的類型,但看看還是可以的。
洛凝走了幾步,忽然停住腳步,轉身笑道:“林大哥,你為什麼不叫住我?”
林晚榮搖頭笑道:“我若是叫住了你,那便正對了你的心思,卻真的讓你瞧不起了。”
洛凝輕嘆道:“林大哥,你果然是個很特別的人,我的心思,像是都落不過你的眼睛。”
林晚榮哈哈一笑道:“洛小姐,你弄錯了,我從來都注意過你的心思,你可以算得上是我的朋友,但也僅是朋友而已。”就你這小妞會拽啊,我比你更拽。
洛凝絲毫不以為意,笑道:“原來我在林大哥心中早已是朋友了啊,那天你與我做生意時,我卻絲毫沒有感覺到呢。”
林晚榮知道這是她在借機報復那天壓迫她為食為仙做廣告的事情,但對這事,他可是一點也沒後悔,生意都是這樣做的,要臉皮就別想賺銀子。
見林晚榮不說話,洛凝看了他一眼,輕聲道:“林大哥,我這樣說,你是不是生氣了?”
這小妞還真會聯想啊,林晚榮笑著道:“我沒生氣,我只是想告訴你,若是再來一次,我會要價更狠。”
洛凝嬌笑道:“林大哥,你這人說話,總讓人心驚膽戰的。”
這個洛凝是洛遠的姐姐,又是什麼才女,我對才女可沒什麼興趣,還是少招惹的好,免得小洛又勸我早點死心。
想起那日小洛的勸告,林晚榮心中暗笑,看了洛凝一眼,也不回話了。
洛凝見他似乎沒有主動與自己說話的意思,便道:“林大哥,你講的那些歐洲非洲美洲,到底在哪里?能不能畫一張圖給我看看,我是真的很好奇。”
“洛小姐怎麼突然對這些感興趣了,莫非要做航海家?”林晚榮笑道,心中卻在感嘆,這個洛凝雖是女子之身,卻比許多男子都有見識,不僅有著強烈的好奇心,更有著強烈的求知欲,是個可以好好教教的學生。
他便取出隨身攜帶的鉛筆,找來一張白紙,在上面畫了一個大大的圓:“我們現在所處的這個地方,叫做地球,地球是圓的,分為南北兩個半球……”
林晚榮執筆為洛凝細細地講解起來,洛凝首次接受到這個新奇的世界,自然是問題多多,見了林晚榮畫的簡筆地圖,便不斷的提問,林晚榮揀自己知道的回答她,不清楚的地方便一帶而過。
洛凝目瞪口呆,嘆道:“林大哥,若不是你今日點醒了我,我怕還要一輩子做這井底之蛙了。這個世界真的是太神奇了,我好想去你所說的歐洲非洲美洲看看啊。”
林晚榮聽到這里,卻是想起了肖青璇,當日與她講起這事的時候,她不是也發出一樣的感慨麼?
離那七月初七之期還遠,也不知道她現在在哪里。
這個丫頭,害得老公如此牽腸掛肚,到時候,定要好好打她小屁股。
“林大哥,林大哥——”洛凝的呼喊將林晚榮從思念中拉了回來,他哦了一聲,對洛凝道:“你說什麼,洛小姐?”
洛凝輕咬玉唇道:“我是說,你能不能帶我走——”
吧嗒,林晚榮手中的鉛筆掉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