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高為坐在飯桌前,看著一個時而抱頭痛哭、時而痴痴傻笑的男人,很是無語。
桌上瓶瓶罐罐的各種酒零散地堆著。
布高為是辜臨淵的大學室友,關系很鐵,這是辜臨淵來他這里的理由之一。
在畢業後不久,他就和大學里談的女友結婚,是宿舍幾人里結婚最早的,但是很不幸,妻子的婚外情被他發現,這段婚姻不歡而散。
離婚後的布高為失了心氣,辭了工作在家待業,這是辜臨淵來他這里的理由之二。
“我說,你又喝不醉,擱這演什麼發酒瘋啊。不是昨晚才結婚嗎,咋回事兒啊?”布高為抱怨了幾句,突然又好像察覺到了什麼,閉上了嘴,默默地播放音樂。
“如此生活三十年……直到大廈崩塌…………”高亢的歌聲融合在激昂的曲子里,適時插入的小號聲讓悲愴感在辜臨淵的心里油然而生,曲子深深扎進了辜臨淵的內心,他哭得更傷心了。
時間很快就來到了傍晚,辜臨淵淚水已經流干,不聲不響,只是默默趴在桌上。
布高為抽著煙看了一整天的手機,靜靜地陪著他。
“我被綠了。”冷不防地,辜臨淵突然開口道。
“什麼……”
雖然想過這種可能性,但確認了這個猜想的真實性,布高為還是很吃驚。辜臨淵把發生的一切都一五一十地對布高為敘述了一遍。
二人抽著煙沉默了許久,房間里煙霧彌漫,二人都看不清對方的表情。
“侯…兆…霖…”布高為一字一頓地念著這個名字,打破了房間里的寂靜。
“這可是位……不得了的人物啊。你打算怎麼辦?”
“找機會,拿把刀捅死他。”辜臨淵平淡地說,蓄意謀殺這種事在他口中仿佛像宰只雞一樣簡單。
“現實點,你也是獨生子,爹娘咋辦?”布高為不以為然。
“離婚。上訪,寫舉報信…………讓他身敗名裂!”
“我勸你不要。”布高為語氣嚴肅地說。
“為什麼?”
“先說離婚吧,剛結婚就離,讓別人看來,影響不好,哪怕是你老婆出軌,別人也會覺你沒本事駕馭那麼漂亮的女人。尤其你還是公務員,不像民企上班的員工,跳個槽,進一個新環境,誰還知道你的事兒?但你總不能放棄辛辛苦苦考上的公務員吧?”
“錯的是她!豈有此理!他媽的。”辜臨淵恨恨地拍著桌子罵道。
“沒辦法,確實是她不對,但別人不一定那麼想啊。”
“你先別急,可以這樣,先裝作感情很好的樣子,逢年過節一起回雙方父母家走親戚,一切照舊。過了三五年再離,剛結婚就離,實在是不妥。平時嘛,就分居好了,你可以住我這兒,咱哥倆沒事兒可以一起去大保健,不也很快活?”
“去你的。”辜臨淵對大保健這個提議嗤之以鼻,但是仔細想想,又覺得整段話有點道理。
“那你說,寫舉報信和上訪怎麼就不行了?”
“我就這麼跟你說吧,我不是整天喜歡看那些鍵政的東西嘛,就是鍵盤政治,知道吧。”
“我翻遍了高官落馬記錄,就沒一個是真正因為作風問題的,在大眾的印象里,貪官必有情婦,但那也是定罪後的添頭。一個官員落馬,大概率是在政治斗爭中站錯了隊,其次可能是貪過了頭,實在堵不上窟窿,必須殺了祭天。如果一個官,沒有別的黑材料,只是搞婚外情,那他絕不可能因此被拉下馬。”
辜臨淵仔細思索一下這番話,鑒於他的見識,並不太相信這番推論。
“我給你舉個例子,就拿江洲市前任市委書記鄒佳棟來說吧,他可是個大才,江洲這二十年的主要發展建設,都是他一手策劃的,地鐵怎麼鋪、港口怎麼建、貿易區如何規劃,都是他親手操辦的,江洲能成為全國數一數二的大城市,這個人居功至偉。然後呢,他因為挪用養老金被逮了。”
“嗯,這事我記得。”鄒佳棟落馬是十幾年前的事,當時辜臨淵只還是個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的高中生,但因為這事過於轟動,辜臨淵至今也有印象。
“他被定罪後,通報中才有他作風不端正,包養十幾個情婦的信息。你懂啥意思吧,我給你捋捋。首先,是他在派系斗爭中站錯了隊,然後被清算,因為對手要向他下手,所以抓住了他違規操作的把柄,也就是擅自挪用養老金。最後才是他養情婦的事,那就是個添頭。”
“人民群眾呢,對挪用養老金什麼的,是沒什麼概念的,更何況這家伙是挪用去修高速,還大賺了一筆。但是包養情婦的事情,就戳中了人民群眾的痛點。讓人民厭惡唾棄這個人,才好掩蓋本質問題,明白不?”
“是這樣嗎……”辜臨淵突然對布高為刮目相看,以前總覺得他就是個天天看動畫片、還滿口黃段子的傻小子,沒想到說起那種事情來頭頭是道。
布高為繼續著侃侃而談,“鄒佳棟這人呢,確實牛逼,不光是主導了江洲前二十年的發展,後二十年的路也鋪平了。所以,我覺得,嗯…………”布高為欲言又止。
“怎麼了,繼續說啊。”
“那我說了哦,你別見怪。就是我覺得吧,正是因為鄒佳棟鋪平了路,讓繼任的這個侯兆霖撿了桃子,全市所有的規劃都是現成的,按部就班走就行了唄,才讓侯兆霖這麼有空去搞女人。”
辜臨淵眉頭一皺,心里很不舒服,但也無法反駁,侯兆霖搞了自己的女人是事實。
“那你說,這個侯兆霖是不是沒什麼能耐?”
“那可不是,這人也挺厲害,我看過他的履歷,是個干事實的,很有手腕,能做到這個位置確實很有本事。但是自從做了市委書記,好像以前那種雷厲風行的風格不見了,變得很穩。可能也是被他上頭的人提醒了吧,畢竟前任那個鄒佳棟,張揚得很,據說鄒佳棟瞞著中央和隔壁深洋市簽訂港口協議,把上面惹得不高興了。所以,侯兆霖就以安穩過渡到中央作為行事准則了。”
“那你有沒有聽說過這人生活作風方面的問題?”
“那倒沒有,我們鍵盤政治圈啊,主要還是八卦那些正國、副國干部的事兒,他這種,應該是廳級干部吧,還不夠引起咱們圈子的注意,嘿嘿嘿,所以消息很少。當然,這也是咱們那圈子的毛病,自己屁也不是,還老是看不起這兒、看不起那兒。”
“哦,對了,我好像看過他的傳言,你等下,我翻翻聊天記錄。”布高為掏出手機開始查一些東西。
過了一會兒,他開口說道,“找到了,侯兆霖是覃達天的女婿,有傳言說啊,覃達天要侯兆霖做他女婿,然後侯兆霖就狠狠拋棄了女友,他女友當時還懷著孕,他就逼著女友墮了胎。嘖嘖嘖,真是個狠人啊。”
“什麼狠人,這他媽就是個人渣…………那覃達天又是誰?”辜臨淵問道。
布高為白了他一眼,“你只要知道他很有錢就是了。總之這人為了攀龍附鳳而拋妻棄子,當然,只是傳言。但是呢,總之就是那麼個道理,如果你光舉報一個生活作風問題,根本不能拿他咋樣,還影響你自己的前途。”
“好了,不扯那些,那我該咋辦呢,我看我還是一刀捅死他算了。”短暫的冷靜過後,辜臨淵暴躁的情緒又升起來了。
“兄弟啊,你看我,我也是老婆出軌啊。生氣,想殺人,都是正常的,但是日子總還是要過的嘛,自己活得開心才是最重要的。所以我就找那對奸夫淫婦敲了一筆大的,然後和平離婚,有了錢,也不用急著找工作。在家歇著,把身體養養好,想操逼了就出去嫖一下,各式各樣的女人都玩一遍,這日子過得不香嗎?”
辜臨淵鄙夷地看著他。
……
但很快,辜臨淵也深深地鄙視著自己的靈魂。
他跟著布高為去嫖了。
去的是一家推油店,一個染著黃頭發的小妹赤裸著身體跪在辜臨淵身前為他口交。
妹子個子矮矮,身材不算苗條,進門嬌滴滴地說了一句,“哥哥,可以嗎?”
辜臨淵並不是很喜歡這位小姐,可是初次進入風月場,也不懂怎麼拒絕,就讓女孩進來服務了。
對於嫖這件事,辜臨淵向來是看不起的,常年接受傳統思想的教育讓他無法接受肉體與金錢的交易。
另一方面,他擁有著如花似玉的唐矜依,也根本不會動那方面的腦筋。
但是現在情況變了,辜臨淵的信念已然全面崩塌了,情緒也極度不穩定,那些傳統的道德觀念再也無法束縛他。
甚至,他更希望去采取措施反叛那些道德觀念,以滿足某種報復心理。
不過,不知是女孩姿色不夠還是初次玩樂不適應,任憑女孩如何賣力地吮吸、撫弄,辜臨淵遲遲無法舉旗,他獲得不了任何快感。
女孩口得嘴都酸了,停下來問道,“哥哥,今天是不是狀態不好啊……”
辜臨淵嘆了一口氣,“嗯,最近心情不好,你不用動了,休息一會兒吧。”
女孩便躺在他懷里,把他的手放在自己豐滿的胸部上。
辜臨淵對這女孩實在是提不起勁,她口音有點重,普通話說得不好,看起來沒什麼文化,身材和臉蛋也一般,和自己那個貌若天仙的老婆有著雲泥之別。
唯一能吸引人的,大概就是那飽滿柔軟的乳房了。
辜臨淵漫不經心地揉著奶子,想念著唐矜依,既對她的行為感到無比憤怒,又特別想念和她做愛的感覺。
想著想著,又想起了那一晚他撞破奸情的一幕,身著純白婚紗的妻子,和另一個男人交媾,還喊著不堪入耳的騷話……一個平日里無比清純的妻子,竟然被別人操得叫爸爸……
“呀,哥哥,起來啦~”懷里的小妹妹驚詫地發現辜臨淵胯下的肉棒蘇醒了,高興地用手撫弄起來。
“啊?……”辜臨淵自己也吃了一驚,幻想著愛妻的出軌行徑,身體居然興奮了起來,“不行啊……”
辜臨淵本能地抗拒著身體的反應,但撞破奸情的那一幕還是不由自主地在眼前浮現,肉棒上也傳來了快感。
“不……不可能”用愛妻出軌這樣令人憤怒的事情作為性幻想的素材,辜臨淵只覺得又窩囊又丟人,可隨著妹妹小手的擼動,強烈的快感卻令他欲罷不能。
“啊啊啊~爸爸~好舒服~啊啊~~要高潮了……”幻想著自己的妻子被別的男人操到高潮,辜臨淵的肉棒極度膨脹,很快便在小妹妹的手上射出了濃濃的精液。
簡單衝洗一下,辜臨淵出門,見到布高為和推油店老板坐在沙發上談笑風生。一見到辜臨淵,布高為就露出了淫蕩的笑容。
“怎麼樣?還行吧?嘿嘿嘿……”
“還行。”辜臨淵眼神躲閃著,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面對二人,射完精後,他只覺得渾身空虛,之前的憤怒與屈辱仿佛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些許罪惡感。
“嘿嘿嘿……下次再來啊,之後會有一批更漂亮的過來……”老板也陪笑道。
“好,那我們先走了。”說完,布高為去前台掏出幾張鈔票結了賬。
出了門,布高為又賤兮兮地對辜臨淵說,“小辜啊,你記好,出來玩要用現金。”
…………
二人走進一家燒烤店,點了啤酒和一大堆燒烤,辜臨淵突遭變故,一天沒吃東西,情緒逐漸平穩之後,胃口也恢復了,此時飢腸轆轆,狼吞虎咽地一頓狂吃。
“嘿嘿,怎麼樣,第一次出來嫖,有什麼感想?”
“感覺自己不干淨了。”
“噗,哈哈哈。”
“干嘛,笑什麼?”
“很真實,哈哈哈哈。很多男人都這樣。”
二人說笑間,燒烤店的門被推開,進來一個穿著警服的男人,辜臨淵嚇了一跳,穩住心神之後,發現來者居然是他的另一個大學室友,黃正偉。
黃正偉人如其名,不僅長相英俊,氣宇軒昂,身板總是挺得很直,給人的感覺就像主旋律電影里“偉光正”式的男主角。
“哦?你們怎麼在這兒?”
“喔,阿偉啊……真巧……我們……吃個夜宵,嘿嘿嘿。”
辜臨淵做賊心虛不敢答話,布高為倒是臉皮厚得很,泰然自若地和黃正偉聊了起來。
“誒,老辜怎麼也在這兒……你老婆呢……”見到辜臨淵,黃正偉心里滿是疑惑,他昨天才剛結婚,此時卻不和老婆待一起,反倒和布高為出來吃宵夜。
“啊……我老婆有點累,我等下給她帶點吃的回去……阿偉,你也來吃夜宵?”
辜臨淵頭皮發麻,隨口扯了個謊。
“嗯,今天輪到我來取夜宵了……你們慢吃啊,我走了……”說完,黃正偉付完錢,就拎著幾個包裝袋走了。
對於辜臨淵,黃正偉一直有種惺惺相惜的感覺,同為平民子弟,辜臨淵的學習成績一直很好,在與人交際方面更是比自己放得開很多。
自己家境窘迫,因此雖然相貌堂堂,但心里一直有點自卑,待人接物都不像辜臨淵那樣有底氣。
二人在上學時曾一起申請入黨,全校名額只有一個,辜臨淵各方面都壓自己一頭,但自己也是心服口服的。
不過最後那個名額讓一個關系戶給拿了,二人都止步於積極分子,但上班之後也都順利入了黨。
而對於布高為,黃正偉覺得他吊兒郎當沒個正樣,雖然表面上也與之友好相處,但心里對他評價不高。
“估計老辜和他老婆沒有度蜜月的講究吧……不要房不要車,也不要蜜月,能娶到這麼漂亮又踏實的老婆,真幸福啊……”黃正偉默默想著。
…………
酒足飯飽,二人回到布高為家里,早上來的時候辜臨淵失魂落魄,沒仔細觀察,此時他發現布高為家的地板上有肉眼可見的一層灰塵,雜亂擺放的家具上掛著布高為的衣服,整個屋子都很亂。
“家里沒個女人,瀟灑是瀟灑,可總沒個家的樣子啊……”辜臨淵在心里嘀咕著。
布高為打開電視機,隨便挑了一部日本動畫片播放,躺在沙發上和辜臨淵聊著剛剛的推油經歷。
“哎,現在的推油店啊,妹子質量越來越差了……我看你那個也一般吧。”
“嗯……一般。”
電視上播放的是《反叛的魯路修》第一季的結局,主角魯路修操控心靈的超能力突然失控,讓原本善良的皇女尤菲親手屠殺了無數無辜平民。
“哎,畢竟你老婆那麼漂亮,這種普通女人肯定入不了你的眼。不過我倒是認識一個很超漂亮的,特水靈,不比你老婆差,下次帶你去,保你滿意。”
辜臨淵沒怎麼在意布高為說的話,反而是屏幕上的動畫片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和布高為不一樣,他一直覺得看動畫很幼稚,可屏幕上這部片子的畫面和劇情卻是意料之外的成熟。
主角魯路修一槍打死了失控的尤菲,然後對一個綠頭發的女角色說,“事已至此,只能最大限度地利用尤菲了。”
“川渝妹子那叫一個水靈啊,真的……”
布高為還在滔滔不絕地講他那套嫖娼心得,而辜臨淵卻一句也聽不進去,他被這句台詞吸引,陷入了沉思。
“最大限度地……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