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哈術赤風光滿面地從太守府回來後,眾人都私下認為風水輪流轉的日子要來了,只是沒想到會這麼快。
夏軍占領安定城的頭十天還一切如常,當百姓們准備松一口氣時,暴風雨卻不期而至。
一向負責在刑場監斬的府丞張如安竟被押往城西刑場處斬,而代替他坐在監斬官位置上的是夏軍副將劉哈撥兒。
張如安在昨天被捕,不用半盞茶的功夫就被判了死刑,罪名是“私通秦軍”,妻子兒女皆被貶為奴隸。
這樣的罪名無疑讓安定城大小官員如芒在背、人人自危。
因為張如安所謂“私通”西秦的理由十分勉強,算起來幾乎所有人都有“私通”的嫌疑,可以想像只要劉覺和他手下的鷹犬看你不順眼都可以安上這一罪名。
不過當中最為懼怕莫過於“老仲”鄭伸,因為幾乎全城人都知道他是西秦龍武衛大將柴俊的門生,近兩年還常為柴俊籌集軍資和兵源,若說“私通”鄭伸真可謂是鐵證如山了。
自打那天後,鄭伸對哈術赤的態度日益客氣起來,彷佛哈術赤才是老大,其余三大金剛對哈術赤也以“大哥”相稱,名義上仍是劊子頭領的鄭伸慢慢地邊緣化了。
至於哈術赤也是老實不客氣,天天免費光顧鄭伸名下的酒館和妓院,不管是酒菜還是女人他全是最上等的,鄭伸盡管心中惱怒也只能啞子吃黃連。
有一次哈術赤去迎春樓喝花酒,酒興一起竟指名要老板娘——鄭伸的小妾陳氏來陪酒。
陳氏本就對這頭蠻牛晚晚白吃白喝甚為不滿,而這次竟要讓自己像妓女那樣陪他喝酒,自然怒從心中起,於是喚了幾名壯實的家丁將爛醉的哈術赤亂棍打了出去。
正當陳氏為自己出了一口惡氣而自鳴得意時,惡夢隨即而至。
約莫二更時份,幾百名全副武裝的匈奴騎兵突然殺往迎春樓,不問情由見人就殺,可憐一大幫嫖客和妓女尚未品嘗魚水之歡就成了刀下亡魂。
而鄭伸此時正與另一位老婆在床上快活,聞訊後當場嚇得肝膽懼裂,衣服都沒有穿好便帶著兩名家丁飛般前往迎春樓。
路上鄭伸一邊痛罵那個不長腦子的陳氏,一邊不斷地尋思如何給哈術赤一個滿意的交待,等他們一行人來到迎春樓時眼前的景象讓鄭伸驚恐萬狀。
只見四層高的迎春樓此刻已經成了一支巨大的火矩,火光將附近的街道照得如同白晝一般,樓下的地面上布滿了男男女女衣衫不整的屍體,鄭伸雖然料到哈術赤肯定會帶人來報復,但卻沒想到他會做得這麼絕。
正當鄭伸等人嚇得發呆的時候,身著戎裝的哈術赤迎著火光出現在他們面前。
“鄭老大消息好靈通,才剛發生的事情你老人家就知道了。”
“這……”鄭伸看著面露凶相的哈術赤,一時之間驚慌得無言以對。
“我是好意請嫂子喝酒,不領情就算了,還找人把老子打了一頓,我這只是以牙還牙,鄭老大是明白事理的人,應該不會怪小弟吧?”
“是,是,燒得好……,是那婆娘不懂規矩,兄弟教訓得是……”鄭伸氣得是咬牙切齒,但是哈術赤身後那一大幫蠻族士兵卻讓他絲毫不敢發作。
“大哥果是明白事理的人,既然如此,那這婆娘又該如何發落呢?”哈術赤說罷,兩名士兵便押著一赤條條的女人上前,那女人身材高佻,頭發散亂,胸部和小肚上有幾處紫黑色的瘀痕,似乎吃了不少苦頭。
女人一看到眼前的鄭伸便發瘋般喊了起來:“大官人,大官人救我!!”被押上來的正是鄭伸的小妾陳氏,看到自己的女人被剝了個精光糟蹋,鄭伸更是怒火中燒,頭腦中不斷地浮現自己用刀將哈術赤砍成肉醬的畫面。
“跪下!!”那兩名士兵用力將陳氏按倒在地上,痛苦不堪的陳氏依舊聲淚俱下地向鄭伸呼救。
“這當如何發落啊?”哈術赤眯起小眼睛,繼續以挑釁的語氣問道。“婆娘不明事理,自然該殺!”
“好!爽快!”
哈術赤沒有給鄭伸喘息的機會,馬上丟給他一柄馬刀,然後讓士兵按下陳氏的肩背,讓她伸出了自己的腦袋。
陳氏原本指望鄭伸會來救自己,可沒想到鄭伸竟然會如此絕情,傷心欲絕的陳氏只得放聲大哭,細長的脖子隨著亂晃的腦袋不停地扭動著。
迎春樓附近的百姓擔心大火會蔓延到自己的房子,但又不敢上前去救,只得遠遠地觀望著,鄭伸前來的這一幕自然看在眼里,他們都很好奇這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老仲”將如何應對這場風波。
此刻鄭伸覺得自己身後的世界轟然崩塌,身上的血液也盡數凝固,眼前這一切對於他這個在安定城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人來說根本無法接受,這也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感到絕望無助。
鄭伸慢慢提起手中的馬刀,怒火彷佛要從眼睛里迸發出來。
當附近的百姓在猜測他是否會手刃哈術赤時,鄭伸接下來的行動卻讓大家吃了一驚,只見他向前踏出一步,以電光火石的速度揮了一刀,陳氏那顆披著散發的腦袋便“撲”的一聲跌落到地上,還向前滾了好幾尺!
當腦袋停下來時,陳氏的嘴巴仍在一張一合的,圓睜的眼睛里充滿著哀傷,眼淚還不斷地從眼角中流出,似乎至死都不願相信鄭伸竟會如此對待自己。
“這下你該滿意了吧?”鄭伸丟下帶血的刀,頭也不回地騎馬離去了,至於他帶來的兩名家丁也被嚇得目瞪口呆,看見老大窩囊至此,干脆作鳥獸散,再也沒回鄭伸家中了。
迎春樓的大火足足燒了一個晚上,還殃及旁邊的兩家客棧和店舖,直到早上瓦礫場仍有殘破柱梁上的火未熄滅。
城中的仵作和差人們都忙著將死者們的屍體運往城外,獨獨陳氏赤裸的屍身被倒吊在一條未燒完的木柱上,腦袋也掛在旁邊一並展覽。
迎春樓的風波讓曾經說一不二的鄭伸顏面掃地,但事情並未因此而結束,僅在一天之後,劉哈撥兒帶著一群匈奴騎兵突襲了鄭伸占地十幾畝的豪宅,老人小孩、家丁傭人全命喪在蠻兵的刀下。
只有鄭伸和他那三位老婆被活捉,士兵將所有值錢的東西搜刮一空後便將豪宅付之一炬。
抓捕鄭伸的罪名除了“私通秦軍”外還多了一條“意圖謀反”。
原來鄭伸當晚受了侮辱後,馬上前往審通家中,打算游說其余三大金剛一起消滅哈術赤。
鄭伸顯然是被氣昏了頭,但審通卻是神志清醒,如今連傻瓜都知道安定城的主子是匈奴人,而哈術赤則是老虎前面的狐狸,誰失了心瘋敢去挑戰他?
審通表面答應鄭伸,待鄭伸前腳一走,後腳馬上派人通知哈術赤,一來與鄭伸劃清界线,二來向新大哥表表忠心。
又是一個習習秋風殺人日,向來喜歡看光屁股女人被殺頭割肉的色男們如過節般聚集在刑場及道路附近,何況今天和三名女犯一起被處刑的是鼎鼎大名的“老仲”鄭伸,在匈奴人入主之前大概誰都不會想到鄭伸會淪落到此等地步。
大伙兒平日對這個橫行城鄉的惡霸本就恨之入骨,如今這個惡霸就要拋屍刑場,怎能不讓人們感到熱血沸騰呢。
不過准備狠賺一筆的陳麻子這回要失望了,因為今天處刑地點不在城西刑場,取而代之的是那個歷史悠久的平安門刑場。
比起受十字路限制的城西刑場,平安門刑場最大的優點就是地方廣闊,即使是車裂之刑也不在話下。
平安門刑場在閒置多年後重新起用以致很多人都猜測鄭伸是不是要被五馬分屍,這樣的猜測並非毫無根據,若是斬首或腰斬之類的常規死刑,男犯一般只光著上身。
可鄭伸卻和他身後的三位老婆一樣全身赤裸,而且還要特意押送至平安門刑場,怎能讓人不聯想到車裂之刑呢。
鄭伸和他的三位老婆如同平日上刑場的犯人一般騎著劣馬走在押送隊伍中央,鄭伸在前,三個女人在後。
和膚如凝脂、體態豐滿的老婆們相比,鄭伸卻似一山村野人,除了胸前那一大串馬鬃毛外,手臂和大腿上都生滿密密麻麻的小卷毛,倒是那對棱角分明的屁股白白亮亮。
那三個女人皆低頭垂乳,幽幽地嘆氣流淚,反而鄭伸卻昂著滿臉胡子的腦袋不停地大聲叫罵,時而罵哈術赤狼心狗肺,時而罵審通等人忘恩負義。
不過他視死如歸的氣概並沒有獲得圍觀人們的同情,換來的反而是嘲諷和謾罵,離得近的還向他們身上丟菜渣和石塊,都說多行不義必自斃。
百姓們對鄭伸這個平日欺行霸市的惡人上刑場自然是拍手稱快,只是以惡除惡,換回來的決不會是太平日子。
鮑二今天也在押送的隊伍中,看著平日對手下盡極盤剝之事的鄭伸上刑場卻高興不起來,原本以為哈術赤會賞個女人讓他開開齋。
可是鄭伸的三個老婆全給了審通、沐義和童發侍候,自己身為哈術赤的頭馬卻連女人纖細的汗毛都碰不到,心里自然又氣又恨,看著眼前那三個膚白肉嫩的女人,欲火炙身的鮑二真恨不得立馬衝上去抓一把。
身旁的李甲瞧見他臉紅腮脹的模樣就猜了個八九分,小說地勸道:“這事急不得,好歹審通等人和哈術赤是拜把兄弟,如今剛剛除掉老仲,也得靠他們穩住牢頭眾多兄弟,老二你來才兩三年,又沒熟人,想殺娘們還得再等等。”
“真晦氣,每次都看著吃不到,老李,今晚咱到桃紅院去,老子請客!”
“呵,太陽從西邊升起了,要去的話不找頭牌也別找大嬸,我可吃不消。”
“沒問題!!”
快到午時時份,押送隊伍才到達刑場,這次的監斬官由劉覺親自擔任,還在刑台邊圈出一大片地方,里面站著約莫十多名赤著上身的匈奴壯漢,每個人都帶著一頭體形高大的獵犬,獵犬看上去十分飢餓,狂吠的長嘴邊上不停地滴著唾液。
刑台左側豎著一根挺直高大的木杆子,在場的人一看便明白了,鄭伸要行的不是車裂,而是更為殘忍的剮刑。
從只有一根木杆看來,鄭伸的三名老婆大概只是斬首而已,這讓觀眾多少有點失望,比起砍頭他們更願意去看從女人身上割肉。
監斬官劉覺翹著二郎腿坐在披著虎皮的座椅上,在他的身後簇擁著數十匹駿馬,馬上坐著的都是劉覺手下的親兵。
近一千名士兵面向刑場外整齊地排列著,把刑場嚴密地包圍了起來。
以哈術赤為首的四大金剛則赤著上身,下著黑帶紅褲,面帶笑容地看著滿身粘著垃圾和髒東西的鄭伸。
大概被垃圾丟得沒了脾氣,半路後鄭伸一直沒吭聲,可這會一見到哈術赤等人馬上激動得血脈賁張,各種髒字蹦嘴而出。
隨隊的匈奴兵將鄭伸等人架下馬後便押上刑台,鄭伸被結實地縛在木柱上,那三個女人則一字排開跪在刑台上。
審通等人叉手在胸,一臉壞笑地打量著女人們的肉身,一旁的鮑二看著眼睛又開始發紅了,昨晚他特意在牢中值勤,雖然自己沒份處刑,但也滿心希望哈術赤能讓他嘗個“二手”。
誰知哈術赤不知犯了哪根筋,他一個女人都不碰,全讓給審通等三人,而審通他們向來瞧不起鮑二,晚上自然占著女人們不放,鮑二等一干獄卒劊子只有咽口水的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