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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血婚

斷頭花 刎頸霜 2237 2024-09-04 06:27

  我十歲那年,家庭發生變故。

  而我上官㚵,是上官家的遺孤。

  滿門屠戮,血染府邸,遍體屍體。

  一夜之間,上官家四十二口人,集體死在了“大喜”日子。

  大婚前夜,姑姑的親家造反,帶兵圍了渝城,父兄和親信堅守城池,因人手不足被打得節節敗退,屍橫遍野。

  與此同時,“姑丈”提著大刀殺進上官家,殘忍斬殺女眷和孩童。阿母將我藏在了窄小的暗室里,我不依不饒拉住阿母,不想讓她出去。

  這是阿母第一次這麼嚴肅地對我說話,“㚵㚵,阿母乃將門之女,我學武,就是為了保護百姓。若我今日棄同胞於不顧,我對不起我自己,我不配姓鄭。”

  阿母決絕地抽開了我的手,她一人一劍走出去,和叛軍廝殺到底。

  阿母武藝精湛,但終究雙拳難敵四手,壞人詭計得逞了,還要不停地虐待阿母。

  我透過木縫,親眼看見壞人剜了阿母雙眼,砍去阿母手腳,阿母的鮮血融入木板,一點一滴地,滴在我的臉上,染紅我的視线。

  我被嚇暈了,不知道昏睡了多久。隱隱感覺有人打開木板,將我撈出來。

  雙眼一睜,映入眼簾的是小舅舅憂心忡忡的臉龐。

  此男人名喚鄭燁,他是阿母的幼弟。

  他不過弱冠之年,但戰功赫赫的勛章讓大梁的人肅然起敬,鮮衣怒馬少年郎令人心馳神往,誰都知道他是平定西北的北涼王。

  小舅舅十七歲封為北涼王,奠定了一生駐守邊疆的宿命。他很少回京,一年里見面的次數一只手都能數過來。

  上官家和鄭家世代交好,小舅舅說什麼都會出席姑姑的婚禮,他難得抽開身回京的那天,卻得知了上官家臨危受難的消息。

  他火急火燎帶家兵去支援,把叛軍打個措手不及,最終取得勝利,保下城池和百姓。

  小舅舅還健在,我喜極而泣,抱著小舅舅痛哭並訴苦:“小舅舅……我看見壞人打阿母,我好害怕……阿母現在怎麼樣了……她在哪兒?我想阿母了……”

  小舅舅欲言又止,他只是揉著我的腦袋,又給我擦眼淚。

  不回答,也是一種答案。

  我心知肚明橫禍降臨,可我還是不相信,抱著渺茫的期望,忙問他:“小舅舅,阿父呢,阿兄呢,他們在哪兒,他們怎麼樣了……你告訴我啊……”

  小舅舅沉默了很久,他似乎在冥思苦想。好半晌,他用最委婉的表述說:“他們……不在了。”

  我第一次真正領悟了,“死”的意思。

  簡單來說,我最愛的親人永遠不在這世上了。

  天崩地裂,壓得我喘不過氣,我哭得一抽一抽的,一片血紅的場景涌入腦海。

  不堪入目,痛徹心扉。我頭疼欲裂,一時呼吸不暢,眼前一黑,我再一次哭暈了。

  我睡了多久,小舅舅就守了我多久。我知道他心有愧疚,因為他的姍姍來遲,沒有及時援救上官家,沒有及時救回至親。

  江南鄭氏,歷代以來在朝中地位顯赫,文武兼備,家族人才輩出。鄭氏有兵權有地位,在大梁是數一數二的名門望族。

  這世間不成文的規定,一個家族里,一代只能出一個將軍。

  家族勢力過大,惹皇室忌憚,遭百姓傳謠,被皇室針對打壓是小事,更甚為家族帶來滅頂之災。

  曾祖父是開國元勛,外祖父是拓國元帥,大舅舅是聖上親封的驃騎大將軍。

  那小舅舅只能做出退讓,乖乖在家中做個孝順兒子,當個富貴世子。

  可小舅舅從小就桀驁不馴,外祖父要他留在京城,他偏要遠赴西北,隨師傅征戰沙場。

  邊疆為苦寒之地,駐守邊疆的將軍不多,小舅舅的師傅病重,他自願留在西北,接替師傅的使命和信念,守了邊疆一年又一年。

  礙於小舅舅的能力過人,聖上沒法昧著良心,換人取代他。

  為了顧全大局,聖上昭告天下,封他為北涼王。

  只有鄭家人知道,北涼王的封號是鄭家的鎮壓符,也是囚困小舅舅一生的囹圄。

  我那頂天立地,不畏生死的小舅舅,也有狼狽脆弱的時候。

  阿母最是疼愛小舅舅,外祖父強迫小舅舅從文,阿母會為小舅舅開脫,轉移祖父的火力。

  小舅舅無親無故在西北,阿母還會捎我到西北,親自送上手信,為小舅舅慶生辰。

  我們同病相憐。

  阿父臨終之前,留了一句遺言——

  請小舅舅領養我。

  阿父到死都在牽掛著我。

  我的舅舅和姨母各自嫁娶,孕育兒女,我自是不適合留在別人家。別扭不說,還像個異類。

  所以我最好的歸宿,只能是沒有妻室的小舅舅。

  上官家與鄭家知根知底,除了小舅舅,阿父再也不會相信其他男人,會如父親這般悉心照顧我。

  小舅舅兌現諾言,阿母的後事安排妥當後,他驅車帶我回西北。北涼王府好遙遠,路程是一望無盡的漫長,馬匹足足跑了一天一夜才到達西北。

  我與小舅舅同住屋檐下,他教我琴棋書畫,監督我按時吃飯睡覺。大概是因為虧欠,他在盡力扮演一個好父親的角色。

  在小舅舅身上,我總能看到父母的影子。

  父母對外強勢,不近人情,別人對他們敬而遠之。

  反之,父母對我很溫柔,把我當作珍珠寶貝呵護,從來都不讓我吃苦。

  可小舅舅不一樣,他會毫不留情地讓我吃苦。

  一天小舅舅的藥涼了,我偷偷把藥倒掉,想叫府里的醫師多蒸一碗藥。

  我將湯藥倒在草叢里毀藥滅跡,轉頭小舅舅冷冷地盯著我。

  做壞事被抓包,我驚慌得百口莫辯。

  小舅舅很生氣,說那碗湯藥由名貴藥材熬制而成。鋪張浪費,揮霍糧食是陋習,罰我抄湯藥的七味藥引各二十遍,好好思過。

  七乘以二十,那就是抄一百四十次,猴年馬月才能抄完啊!

  我邊哭邊抹淚,整晚在書房里抄寫。抄得手都酸麻了,我稍稍趴在桌上休息片刻,哪知道莫名其妙地昏睡過去。

  一覺醒來,我竟挪了個地方,我躺在柔軟的床鋪上。大概是過度操勞導致的夢游,我簡單梳洗後,又回到書房努力抄寫。

  小舅舅推門進來,看著我睡眼惺忪、倔強不屈,又可憐巴巴的樣子。

  他微微蹙起眉,不知道是嫌棄我還是心疼我。

  小舅舅悶頭沉默兩秒,無奈道:“不用抄了,去吃早膳。”

  小舅舅點到為止地為難我,我也識趣地不再犯錯,謹記教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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