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斜斜的陽光透過薄霧灑在了教室的窗前,外面的麻雀也在嘰嘰喳喳,里面的老師正講到難點,溫見月困得不行。
“唉,同學們周末還是不要過度放縱自己啊,要早點睡,不要熬夜,課堂上不要打瞌睡……”
孟禾掐了一下她的腰,溫見月猛然驚醒。
台上老師繼續講課,溫見月遲鈍地跟上他的節奏。
課間休息的時候,孟禾略有擔憂地問:“你沒事吧?看你這幾天精神都不好啊。”
“嗯……頭有點暈……”
“生病了?”
“沒有,就是感覺好累。”
“春困啊,正常。”孟禾也學她的樣子趴在了桌子上。
“還頭重腳輕的。”她補充。
“啊?要不要去醫院看看啊?”
溫見月想到了某些不好的回憶,坐直了起來,“不不不,可能最近太忙了,休息一下就好。”
孟禾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看著教室里趴了一片的景象打趣道:“其實老師不會明白,無論第一天我們睡得有多早,第二天早上該困還是會困。”
“說的有理。”溫見月又歪了下去。
下課後,混跡在大批大批涌向食堂的學生里,孟禾嘆了口氣,“唉,我是真不想排隊,人多還擠。”
“所以中午吃什麼?”靈魂一問。
“不知道,隨便吧,你呢?”
“我都行。”
“……”
兩人去食堂環視了一圈,溫見月全程皺著眉頭。
“想好了沒?這三樓都被你逛完了。”孟禾問她。
“沒胃口啊。”她有些苦惱。
“要麼去南邊那個?”
“太遠了,懶得走。”
“懶死你算了。”孟禾無語,又稍加思索:“沒胃口?我有辦法。”
說完就拉著她拐進了一旁的奶茶店。
“來杯蜂蜜柚子茶,溫的,無糖。”
“蜂蜜柚子茶?”溫見月有些疑惑。
“是啊,酸酸甜甜的,既能美白,又能開胃,聽說這家店的還挺好喝。”孟禾和她坐了下來,“我小時候不想吃飯,我媽就給我泡這個,當覺得好難喝啊,後來也就愛上了……”
溫見月突然想起一個愛吃柚子的人,曾經也愛和自己一起喝果茶,講她一大家子的溫馨趣事。
可如今每每與那人相遇,留給她的只是一個模糊的背影……
直到茶已經端上來了,她才回過神。
孟禾看著她喝了一口,隨後表情變得有些奇怪。
“怎麼樣?”
“怪怪的,”她攪拌了一下,“可能是因為我之前沒喝過蜂蜜?”
孟河吃了一驚:“不會吧?不會真有人長這麼大都沒喝過蜂蜜吧?”
“禁止陰陽怪氣。”溫見月掐了她一把,“從小到大我家就沒出現過那玩意兒。”
孟禾連忙討饒,“哦,我明白了,這叫什麼來著?父母挑食,孩子也跟著挑食,結果他們居然還指責我們,就很離譜。”
“我們家……還好吧?”
她爸爸不挑食,她很挑食。後來他用自己的親身經歷告訴了她不好好吃飯以及挑食的後果,她這才收斂了點。
不過話說回來,這蜂蜜柚子茶還真是不怎麼對她的胃口,但架不住孟禾真摯的眼神,還是當著她的面小口小口地喝完了。
至於效果,就是兩個人又去食堂餐廳逛了一圈最後決定回宿舍吃泡面。
“我爸知道了一定會打死我的。”溫見月憂心忡忡。
“那你可別拉我墊背啊,姐妹。”孟禾如是說。
另外兩個剛回來的室友聽到如此對話沒忍住笑出了聲。
孟禾准備上床午休時看到扶著額頭撐在桌子上正在發呆的溫見月,臉色有些不好,她問:“月月啊,你沒事吧?”
“你別叫的那麼肉麻。”溫見月苦笑,“呃,就是有些反胃吧。”
一邊正在看劇的室友突然來了興致:“是不是惡心嘔吐?我看這宮斗劇里那些娘娘妃子只要是吃不下東西和想吐,全都是懷孕了,一個比一個准。”
“得了吧你,還懷孕呢,能靠譜點嗎?在座各位哪個不是母胎單身二十年?你以後少看點劇吧。”另一個室友吐槽。
孟禾笑了起來,興奮地說:“要我說,就她那周周都跑回家的勁,以後她男朋友和老爸打起來,她絕對幫她爸。”
溫見月心虛不已,沒敢吱聲。僵硬了好半天才吞吞吐吐道:“我,我好多了,趕緊睡覺吧,難得下午沒課呢。”
說完就爬上了床,拉上窗簾。
害臊啦。孟禾向剩下兩人比了個口型,房間里頓時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床上的溫見月當然沒有好多了,自下而上的那股惡心反胃勁反而更嚴重了,但都不及室友一句話帶給她心里的驚濤駭浪。
懷孕。
她從沒想過。
可是好像確實很像,先不說這想吐的感覺是不是孕吐,她的月經已經遲了五六天了。
以前不是沒有過這種情況,晚了兩個月的都有,可那也是小些時候極為偶爾的現象,更別說近兩年了。
她心里忐忑不安,摸到枕邊的手機,打開搜索引擎查了起來。
越查越心驚。
就算是避孕藥和避孕套也不能保證百分百避孕,算算他們最近做過的日子,好像真的差不多。
不行,她得趕緊去醫院看看。
溫見月輕手輕腳地下了床,頭暈的差點撞上欄杆,忍住自胃部涌上咽喉的惡心感出了宿舍。
她可不敢去校醫院,免得被什麼認識她的人看到,出校門坐上地鐵到了本區最大的三甲醫院,掛了婦產科的號後才逐漸冷靜下來。
她摸著自己肚子,一股奇異的感覺涌上心頭。這里面會有一個生命嗎?會漸漸長大嗎?以後會咿咿呀呀的叫她媽媽嗎?
他呢?他會高興嗎?這可是他們愛情的結晶呀,他肯定會樂壞了。嗯,也許會有些苦惱,養了她一個孩子就已經夠累了,還要繼續再養一個。
她不會要休學待產吧?年紀輕輕的因為這個耽誤學業確實太可惜了,但是……
“下一個,61號,溫見月。”
她神魂歸位,立馬站了起來。
給她看病的是一個看上去儒雅隨和的老頭,一把長須看起來頗為神秘。
“喲,小娃娃,你是不是走錯門診了?”那醫生狐疑地盯著她。
這開場白,溫見月差點還真以為自己走錯了醫院,如果不是看到了他胸前的名片。不過婦產科的男醫生,似乎還真挺少見的。
“沒有,我……”
“到這種地方查這種東西,也沒個人來陪,你男朋友還真是……”他憤憤道,隨後又壓低了聲音:“不是我勸分不勸和啊,現在的年輕人都沒個正形,遇到什麼事扛不住,你就該把他一起帶來,再叫上你的爸媽,看他還認不認帳……”
現在溫見月十分懷疑他的專業水准。
“咳咳,扯遠了。有什麼不舒服啊?”感受到她的目光,醫生秒變正經。
溫見月如實答道。
“這種情況持續多久了?”
溫見月繼續答道。
“手伸過來。”
溫見月一頭霧水,還是伸了過去。
沉默了好一會兒,又換了只手把脈,老頭皺眉嘀咕:“咦?不像是喜脈啊?”
溫見月再次錯亂,她一定是走錯門診了吧?
“別這樣看我,根據你的描述呢,的確像是懷孕初期的症狀,不過想要確定,還是先去做個HCG吧。”他邊說邊唰唰地寫單子,“哦,對了,抽血出門左轉直走就能看到了。”
“抽血?!”溫見月心里一緊,顫顫巍巍地接過他遞過來的單子,果然,醫生字體她永遠也看不懂。
“對,初期胎兒還沒成型,不適合做B超。還有,記得先繳費。”老頭同情地看著她。
早知道就拉著孟禾來了,溫見月後悔不已。
從小到大,每次體檢抽血項目她都是最後才去的,更小的時候都不知道哭過多少回。
一開始她爸爸還安慰她,後來就是無奈地看著她哭,最後只是笑著看著她。
那笑容,能有多賤就有多賤。
更過分的是他還帶著他的哥們一起來看。
溫見月麻木地走向抽血站,人很少,直接就能去。她徘徊良久,直到一個路過的護士來問她是不是來做HCG的,她猶豫著還是點點頭。
罷了,早死早超生,總不可能一直拖著吧。
准備過程就和上刑場前一樣煎熬,直到胳膊被綁住,塗上碘伏,那極細的針頭才穩穩地刺入皮膚。
她明明該如以往一樣馬上扭頭不去看的,畢竟她有些暈血,可偏偏在看到暗紅色血的一刹那移不開眼了。
之前心里的震驚、歡喜、暖意和那些不著邊際的幻象如泡沫般破裂,她仿佛被人當場潑了一桶冷水,如墜冰窖,心如死灰。
她怎麼可以得意忘形,怎麼可以忘了他們之間最深刻的命運——血緣。
他們是血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