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歸墟(下)
“1935年?呃,斯大林執政時期?”
理科生畢業的丁力成有些頭皮發麻,就連剛剛想到的歷史知識也已經是他高中努力的結果,至於更多的,還是別勉強自己已經畢業許多年的腦子了……見屋子里也沒有其他可以參考的東西,他只好朝著窗戶那邊走去,剛好窗戶和門都在一面牆壁。
透過玻璃往外望去,最先入眼是水泥抹平的矮牆,還能看見支撐作用的柱子,再往外就是灰黑色的大地,最遠處則是與灰白天空的交際线。
丁力成不禁打了一個冷顫,他克制住這要命的孤獨感,深呼吸幾口氣,拉著木門的鐵把手處,緩緩打開……“吱啊……”
合頁摩擦的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音。
並沒有意料之中的“開門殺”,丁力成放心了不少,不過還是小心謹慎的朝外走去。
視野之中的大地除了灰黑色的沙礫空無一物。
往天空望去,沒有光线的源頭,只有一片虛無的灰白。
寂靜得沒有人氣……
就像所有事物必將走向死亡的墓地……
丁力成抿了呡嘴唇,感覺有些口干。
不過都已經這樣了,還不如探索一下……至少弄清楚自己這身衣服到底怎麼來的吧!
還有大奎,老李他們……不知道他們現在怎麼樣了……他打定了主意,邁步走出了門。
看著斑駁的過道牆壁,丁力成有些凝重。
他發現像他剛剛所在的房間有很多間,從門口轉身放眼看去,過道邊的木門就有七八道。
丁力成大步的走過去,口中小聲的問道。
“有人嗎?”
推開木門,里面除了封存的簡單鐵床,其他什麼東西都沒有……他又陸續打開了幾道門,里面基本上都是大同小異,除了冰冷的鐵床竟然沒有其他家具。
雖然不知道什麼原因,但是這里明明是人的居所,卻沒有人生活的工具……哪怕丁力成再怎麼粗线條也察覺到了不對勁。
他心里有些害怕,寬慰自己的想到說不定人家只是單純撤離了這里,所以才只留了不好搬運的東西呢?
但是隨著他打開的房間越來越多,心中的壓力也是越來越大。
漸漸的他有些懷疑這里到底是不是人建的……
明明無論是門的大小,還是把手的位置,以及鐵床的長寬都無比貼合人體的構造,但是丁力成還是忍不住的想。
丁力成也不知道什麼原因覺得很不妙,他不知道該怎麼形容此刻他的感受。
但是這些房間讓他產生了一種,這里不是人能居住的地方,反而更像……一種跟人很像的東西試圖模仿人類而建立的,但是學得不到位,人除了睡覺的居所還有很多其他必須的東西啊!
吃飯用的鍋碗瓢盆,穿著的衣櫃衣架,照明用的電线燈具,通水用的水管龍頭,人有三急的廁所……吃飯和穿著的家伙可以說被帶走了,照明可以說這里的特殊環境有光线不需要……但是水管和廁所總不能說,因為撤離所以全部拆走了吧?!
違和感促成的恐怖谷效應在此刻讓他的幻想比真實更加嚇人……丁力成走到了過道的盡頭,望著通往二樓的樓道陷入了沉默。
經過內心的掙扎,他最後還是選擇離開,他邁著步子走下過道台階的水泥地面。
膠鞋的底踩著沙礫的感覺很奇怪,除了可能是不習慣這種觸感,當然也有可能是他的心理作用。
他回頭望去,那座樓房如同靜默臥伏在灰黑大地上的巨獸,讓人忍不住逃離,生怕晚一步就被它徹底的吞下,然後變成像人又不是人的東西。
丁力成緊了緊衣服,汗毛樹立的他朝著選定的方向快步逃離。
一個人走在路上總是讓人疑心有什麼東西跟著自己,讓人心底發麻。
壯著膽子,丁力成哼起了部隊里的歌。
“團結就是力量……”
聲音很小,只有他自己能聽見的分貝。
他一直往前走,不時的回過頭看向那個樓房,生怕它會追上來一樣。
看著它隨著走遠越來越小最後徹底消失不見,壓抑的心情才得到了緩解,甚至連唱歌的聲音都變大了不少。
可是這時他才發現,自己好像走得太遠了……
丁力成慌忙的朝著四邊望去,可是除了灰黑的大地什麼東西都沒有……他口干舌燥的不知所措,沒有明確的方向,沒有指示的路標,這樣走下去除了大概率的迷路,就只能撞好運剛好找到營地的路。
丁力成暗罵一句自己,剛剛應該去二樓看看有沒有什麼物資的,不過一想到一樓所有房間的空曠模樣,他實在是想不出會有物資的理由。
他沉吟了一會,決定先回去……
哪怕那里可能存在似人非人的東西,總比困死在這荒涼的地方要好吧!
當他准備低頭看看腳步印跡時才發現,灰黑色的沙礫過於松軟,已經完全看不出來時的路。
……
臥槽!藥丸!
丁力成整個人都傻了。
他看了看四周完全沒有差別的灰黑土地,又望向灰白的天空……好家伙,現在就真的只有碰運氣了!
丁力成嘆了一口氣,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做選擇,他要是隨便走等會要是找不到地方,怕是會把自己腸子都悔青了。
既然不知道怎麼走,那就看天意吧!扔靴子,腳尖朝那就朝那走!
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扯下自己左腳的鞋子,心里默念老天保佑!
順勢就把膠鞋往天上拋去,用的力氣也不大,大約有個三四米的高度就掉了下來,丁力成連忙深一腳淺一腳的跑到了鞋子落下的位置。
定睛一看,好巧不巧的腳尖插進了灰黑色的沙礫里。
“……”
丁力成咂了咂嘴。
這是啥意思啊?啊?你在此地不要走動,我去買個橘子?!老天爺,現在可不興開玩笑啊!
他沒好氣的把鞋子抖了抖,確認沒有沙子硌腳後才穿上。
就在這時,他好像聽見了什麼音樂的聲音……
丁力成臉色一變,連忙捂住自己的耳朵,雖然不知道管不管用,但是這也是他能想到的最簡單的應對方法。
過了半響,他感覺到好像和之前聽到的歌聲好像不太一樣,才遲疑著松開了捂住耳朵的雙手。
模糊的聲音讓他有些熟悉的感覺……
怎麼說呢?
就像記憶中被蒙上一層半透明的塑料薄膜,讓丁力成確定自己一定知道,但怎麼也想不起來出處……他一咬牙,尋著音樂傳來的方向走了過去。
反正現在也找不到路,那就過去看看!萬一……萬一是自己人呢?
……
走了許久,丁力成能聽見的音樂也越來越清晰,甚至能夠讓他判斷出應該是一種樂器。
旋律也是越聽越覺得熟悉,就差捅開那層窗戶紙了!
突然他停下來腳步……
映入他眼簾的是遠處天與地交界线的一個小小的黑點。
按道理他應該感到高興才是,畢竟終於有了一個不一樣的坐標……但是為什麼……那里怎麼看怎麼像他前腳離開的樓房?
莫名的恐懼襲上心頭,就像俄狄浦斯王的宿命一樣,自己正在回歸原本的劇本,如同被套上了命運的韁繩不得自由。
丁力成還想著管他那麼多直接反方向一走了之。
但是考慮到自己已經很久沒有進食了,要是不管不顧的就這麼離開,恐怕也走不了多久……終於心理搏斗了一番,他決定去看看再說。
無論那里有什麼東西,只要活著的弄死了不就OK了?!不服就干!衝就完事了!
……
看著通向二樓的樓道。
丁力成有些感嘆,最後順著音樂的奏響走了上去。
一步步來到了頂樓的門口。
隔著這道簡單的木門,他可以無比清楚的聽見這悠長的音樂旋律。
而這讓丁力成終於想起來這首歌的名字。
“《喀秋莎》……”
他的眉頭忍不住的糾結在了一起,這首歌的意義實在是有過於復雜……心里的困惑越發濃郁,不過好在一切的答案都已經在這扇門後!
他伸手搭上把手,微涼的觸感讓人有些發冷,不過最後還是將這未知的木門拉開……在這水泥平鋪的頂樓地板上,站著一位穿著舊時代衣著的中年男人,斯拉夫人種的特征非常明顯,棕色而濃密的頭發胡須讓他的臉色顯得更加的蒼白,挺立的鼻梁中段還有著些許凸起。
入情的演奏讓這位藝術家沉醉得閉目,右手持弓,左手持琴,隨著他手指的操控,小提琴發出悠長而渾厚的旋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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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Расцветали яблони и грушиПоплыли туманы над рекой,”正當梨花開遍了天涯,河上飄著柔曼的輕紗;
“Выходила на берег Катюша,На высокий берег,на крутой。”喀秋莎站在那峻峭的岸上,歌聲好像明媚的春光。
“Выходила,песню заводилаПро степного,сизого орла,”姑娘唱著美妙的歌曲,她在歌唱草原的雄鷹;
“Про того,которого любила,Про того,чьи письма берегла。”她在歌唱心愛的人兒,她還藏著愛人的書信。
“Ой,ты песня,песенка девичья,Ты лети за ясным солнцем вслед,”啊,這歌聲,姑娘的歌聲,跟著光明的太陽飛去吧;
“И бойцу на дальнем пограничьеОт Катюши передай привет。”去向遠方邊疆的戰士,把喀秋莎的問候傳達。
“Пусть он вспомнит девушку простую,Пусть услышит,как она поёт,”駐守邊疆年輕的戰士,心中懷念遙遠的姑娘;
“Пусть он землю бережёт родную,А любовь Катюша сбережёт。”勇敢戰斗保衛祖國,喀秋莎愛情永遠屬於他。
“Расцветали яблони и груши,Поплыли туманы над рекой;”正當梨花開遍了天涯,河上飄著柔曼的輕紗;
“Выходила на берег Катюша,На высокий берег,на крутой。”喀秋莎站在峻峭的岸上,歌聲好像明媚的春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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