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姑娘絕代風華,又出身名門,和我乃是絕配,這良緣當真不錯。”巡花柳字字誅心,小森柔腸寸斷,透骨酸心,一時間她氣血翻涌,決然灑淚起身,衝向身旁環首刀,拔刀便欲自刎。
巡花柳意圖以言語消遣少女,可未曾想她會這般激進,竟毫不猶豫直斬咽喉,驚懼之下暴喝道:“停手!”他挺身暴起,袖口藏著的銀針躍然於手,不及瞄准便直接打出,直飛手臂曲池穴。
奈何學藝不精,銀針打偏,未能擊中穴道,僅是粗暴地扎在小森手上。
萬幸飛針仍比刀快,小森受激一顫,持刀之手急停,刀鋒割進白巧細頸半寸,珠珠血滴落下,萬幸此非名刀,劍霜微弱,若再往前一寸,定會割斷咽喉,命喪當場。
巡花柳已是汗流浹背,趕忙奔近少女奪走刀刃,丟到一旁。
小森拔出銀針,緊緊攥在手中,冷眼看著少年道:“你既不需要我,又何必救我。”
“我何時這麼說過?”巡花柳沉默片刻,在心中壓下驚懼與後怕,沉聲道:“你的命是我救的,我沒讓你死之前不許死。”你也知道我的命是你的……小森心里委屈,強忍著眼角淚珠滑落,違心道:“我命…由我,想死便死。”
“我還沒有操過你呢,”巡花柳眉間上調,穢語自然出口,“你若死了,我可就苦惱了,養你四年可就等著春宵一刻。你若死了,我必奸你屍。”
“你…真惡心!”小森大感無語,心間的悲切卻瞬間消散了。
“所以不想被我奸屍的話,就好好活著。”巡花柳心有愧疚,語調轉柔,“對不住,我不知你如此極端。”
“我活著…就是為了被你操嗎?”少女嗤之以鼻,她指指一旁沐晴雪,“原來我和這女人一樣,那有她便足夠,為何還留我?”
“沐姑娘…不過是性奴罷了,食無味棄可惜,你和她不一樣。”巡花柳直言不諱,他抬起少女下顎,在頸上點穴止血,“若娶沐姑娘,也僅是作為偏房小妾;而你,是要當元配嫡妻的。先前那番話…全為戲言,我不知你會自刎。”
“所以你…只是在…戲耍我?”小森黯然問道。
巡花柳眼神輕飄,誠懇道:“實在抱歉。”
“我…不是不願嫁你,你明明懂的。”少女痛心,她按著胸口道:“我姓朱邪一日,便與天元宗為敵一日。幽姬殺了我父親…還要株連絕戶…她不會放過我的。”小森雖遲鈍近愚,但也能明些事理。
誠然,幽姬為人冷酷無情,斬草定要除根,即使小森無復仇之意,天元宗卻是要殺她。
她也知道巡花柳為幽姬義子,仗著偏寵私自救下自己,卻也遭受排遣,遠離宗門、蝸居在西湖風月樓藥室,藏著自己都需小心謹慎,何談婚嫁。
“原來你是這麼想的,”巡花柳了然,柔聲道:“你放心吧,幽姬雖生氣,但你畢竟無辜,又有我求情,早就放過你了。”小森大感意外,“那為何我還需…埋名隱姓?”
“天元宗內部分裂嚴重,黨派繁多,若知道朱邪氏還有余黨,幽姬雖不殺你,其他人可不一定。”巡花柳微微嘆息,他輕撫小森的腦袋,“在此事非朝夕能斷,但且放心交予我手。我不會讓你埋名苟活,定予你高堂三拜、明媒正娶。”話落,小森心中仿若暖洋流過,悲寒消散,少女朱唇微綻,淺笑道:“我姑且…信你。”……
兩人誤會解開,巡花柳精力徹底耗盡,躺於床上閉目睡去。
小森神情淡雅,雙腿盤坐在床沿,兀自打坐運氣。
兩人互不干涉,卻又鸞鳳和鳴、琴心相挑,獨留沐晴雪被孤立在旁,失憶無奈。
沐姑娘不過是性奴罷了,食無味棄可惜……巡花柳話語如刀,一字一字扎進少女心中。
他竟然這般對我說話,原來他是這般看待我的。
沐晴雪心若刀絞,既痛恨巡花柳薄情寡義,亦心有不甘,她無言掩門而出,坐倚清秋。
時值日暮,屋外碎葉零落。對巡花柳的情感,宛若漫天飛舞的刀刃刺痛她的心髒,讓她身不由己地沉溺其中,分辨不清是恨或愛。
……
第二日。
“吳茱萸三兩,當歸、川芎、芍藥各二兩……浣花草一株,紫竹根六十克……”巡花柳一睡一天,醒來後已是清晨,既然蘇輕煙已治愈完畢,三人也休整完畢,便沒有逗留伏龍寨的理由。
“此乃溫經湯的處方,水煎溫服,一日二次,連服三月。”浣花草、紫竹根都乃避孕藥物,巡花柳懼蘇輕煙懷孕,索性在夫人的處分中,偷偷加入一二味避孕藥材。
他在蘇輕煙宮中射得精液爆滿,雖說已挑破巢中卵子,但以防萬一,還是謹慎為妙。
“三個月後,我大抵已返程歸途,那時便順路再來看看夫人。”
“我對巡兄弟有千恩萬謝,實在難以言表。”顧君臨感謝道。
“不必多謝。”巡花柳微笑擺擺手,“既然夫人已治好,四方鐧也鑄成,那我也該重新上路了。”顧君臨心中惋惜,遇見如此人才卻招攬不到。
雖不舍,但也不再挽留,主動道:“那我便為巡兄弟安排車馬,旅途平安。”……
一個時辰後,顧君臨安排妥當,他本想再開送客宴席,被巡花柳婉拒了。
馬車備好、補足盤纏,寨主將纏裹白布的長鐧交予巡花柳手中。
後者掀開白布,只見鐧長四尺、無刃,重達八斤,由精鋼鍛造,表面淬火顯紅藍二色,鐧柄似墨,工藝精細,足以見工匠的手藝。
四方鐧過重,單手無法握持,巡花柳雙手揮劈試鐧,指哪砸哪、順手稱心,他贊嘆道:“不知這位匠師是何人物,竟有這般手藝。”
“巡兄弟好眼光,你先評評這鐧造得如何?”
巡花柳輕撫著鐧身,手感似玉,抬指輕彈,鋼骨龍吟,他贊嘆不已,“剛柔並濟,內有龍吟,比臨安城任何一家鐵鋪造得都好。”
“這可不敢,臨安臥虎藏龍,不敢菲薄。”顧君臨笑道,“此鐧為我寨歐陽淵先生所造,歐陽先生為歐陽子傳人,其天賦過人,盡得族中鍛術真傳。”巡花柳驚住,未曾想到小小伏龍寨竟臥虎藏龍,歐陽子為春秋越國鑄劍大師,所造名劍龍淵、泰阿、魚腸名震天下,越王勾踐劍也出自他手,他喃喃道:“伏龍寨竟藏有這般大能,他日定當拜會。”……
顧氏兄弟二人送行至伏龍寨門口,顧長歌望著沐晴雪,滿臉貪慕與不舍。
巡花柳冷眼瞪著,心中不爽,但礙於有求於伏龍寨,不便明說。
小森心情尚好,步伐輕飄,悠然登車;沐晴雪心如亂麻,一語不發,默默跟上。
巡花柳撇過臉不再瞪著,躬身告別,跨上車凳,高揚馬鞭,駕車北去。
塵沙滾滾,黃土飛揚,車馬奔馳著,在寨外鄉道上留下碾痕。
“一路向北,直抵姑蘇琅琊,大約有五日行程。”重歸旅途,本應是暢爽淋漓,可巡花柳心間卻泛起一絲憂慮,“只希望不要碰到那位小瑾姑娘。”……
伏龍寨外為普通村落,這幾日,朱邪小瑾便借宿於此,每日遠遠眺望伏龍寨大門。
“終於出來了!”看到巡花柳駕車北去,大搖大擺飛揚跋扈,不走小道也不挑夜時,小瑾嘟囔著:“這人真夠猖狂的!”她早知曉巡花柳行程,從斷橋分離時僅剩一馬,不可能直走到琅琊,定會在路途中尋找補給。
而方圓百里內,稍有些名氣的村寨便是伏龍寨。
小瑾豪賭一手,蹲守伏龍寨外圍,苦苦等候好幾日,終於抓到這人的行蹤。
“哼哼,我只要在琅琊城外伏擊他便可。”小瑾輕笑道,巡花柳的行跡早被預測,一次伏擊失敗便再伏擊一次,敵明我暗,優勢在我。
少女長吁一聲,呼喚馬匹。一只小白馬從遠處奔來,馬頭抵在小瑾手心,輕輕摩挲,甚是親密。少女溫柔揉揉馬頭,翻身上馬、甩韁奔襲。
……
一連行駛三日,已至姑蘇境內,離琅琊還有兩天行程。
巡花柳百無聊賴地駕著馬車,白日奔走,夜間休整,旅途勞頓,也無太多性欲與沐晴雪交合,治愈冰蠱時發現的補命之法便暫時擱淺。
往日還能遇見同路行人,可今日驛道空曠,環顧目視,四下無人,饒是巡花柳也覺孤單,只能獨自在車凳上胡思亂想。
先前答應小森,要幫她正名。
說得輕易,實則難如登天。
幽姬弑主篡位,不仁不義不正,雖靠武力制衡五堂,但她弑主再前,得位不正、難以服眾,土、火、木三堂皆對宗主之位虎視眈眈。
若私藏朱邪小森一事暴露,這三堂定會以“清君側”之名反攻,再次搶奪宗主之位。
若想為小森正名,要麼脫離天元宗,要麼削弱五堂。
前者顯然不可能,巡花柳生在天元,又是現任宗主之子,難以舍棄。後者亦艱難,五堂相互聯合,同生共死,一不小心便會引起五堂反攻。
況且現在有位朱邪小瑾現身,這個姓氏不會是巧合,朱邪氏族定然還有余黨。
“苦惱啊!”巡花柳嘆道,越想越煩,也無甚用。
正巧此刻,馬車竄入叢林中,樹叢高大,隱天蔽日,驛道泥濘陡峭,坎坷不平,巡花柳連忙勒鞭降速。
此路陰氣深深,殺氣暗藏,似乎有人在暗中窺視。
巡花柳察覺不出,小森卻明顯感到陣陣嚴寒殺意,她探身出車,拉住巡花柳衣袖,小聲道:“我感覺…不對勁,先握刀。”話音未落,一道紅衣颯影從天而降,長戟旋劈馬車,木屑紛飛間三人應對不即,狼狽躲避。
朱邪小瑾從樹叢上落下,長戟劈碎馬車,她站在斷木碎片上,橫戟直指巡花柳,一字一頓道:“打劫。”雖為女流,卻勝須眉,頗有呂布無雙立萬世,畫戟掃沙場之威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