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陽光從天空高高地傾瀉下來,籠罩在死氣沉沉的眾生身上。
“丫今兒怎麼這麼熱。”不知道是誰罵了一句。
被綠樹遮掩的小山頂上,立著前朝遺留下的雕廊畫棟,白玉飛塔。它們或是被用來供達摩,或是用來拜觀音,抑或就是個歇腳的去處。
皇家想一遭是一遭,受累的總歸不是他們自己個兒。
連枝就坐在山頂朱紅色飛檐的亭子里,靠在連天的身上,昏昏欲睡。風越過層層綠濤,把她的黑發吹的飛起,亦帶走人世間的滾滾熱浪。
連天看她饜足地不行,笑道:“涼快?”
連枝唔唔點了點頭:“安靜。”
確實,這大中午的,一個人也沒有。獨獨他們倆遺世獨立般地蝸居在此處。
舒服地不像人世間。
“爸爸。”連枝忽然輕聲說,頭仰起來,下巴擱在他硬邦邦的肩膀上。
連天低下頭,情不自禁地去吻了吻她紅色的唇:“嗯?”
“你怎麼老是勾引我?”她的手從他的胸前劃到他腹部堅硬的肌肉上。那里紋理清晰,彰顯著一個男人的力量。
“你不也是一樣。”他低聲說著,聲音里帶了笑,眼睛里溫柔的好像能滴出水來。
連枝哼了一聲,又靠在他懷里。
倆人就這麼坐著,偶爾說上兩句話。
求得片刻安寧。
“有沒有沒人的地方呀,”連枝開口,又頓了頓,笑了“要不你帶我跑了吧。”
她笑起來,眼睛里好像泛著光。
連枝咯咯笑著,又說:“我開玩笑的。”
連天把她抱進懷里,胳膊收緊,親著她的發頂,怎麼疼也疼不夠:“你別怕,也別多想。”
女孩坐在他腿上,被他環著腰,背後的他像一面堅硬的牆,不舒服,還有些硌人。
她眼睛看著前方的一片片林海湖泊,聲音飄渺:“我不怕。你不走,我就不害怕。”
可我心里難過。
連枝不知道連天和她的媽媽是如何相識,相愛的。
但意氣風發的俊朗少年,飽讀詩書的大家閨秀,想想也覺得浪漫。
他那時也像這樣和媽媽說過相同的話,一遍遍地安慰著她,郎情妾意麼?
連枝知道自己不該揪著過去不放,可是過去不代表沒有發生過呀,以前的他,現在的他,那畢竟都是他。都曾借著他的行為,表現出他的思想。
就像是白紙上的汙點,怎麼也抹不下去。
--如果說愛情就是烈焰,那長久相處後的平和包容就像冰層下緩緩流動的水。
悄無聲息地浸透你的生活才最是可怕。
他們在一起有二十年了吧,縱然聚少離多,但連枝還是在想,他會不會已經把這個女人當成了人生的一部分?
她愛他如生命,他說他愛她,可她在他心里究竟又有多少分量呢?
或許問一問便會有答案的,但連枝連去問的勇氣都沒有。
她現在覺得每時每刻都像偷來的一樣。
愛真的是這樣麼?
真的是又歡愉又痛苦麼?
會不會是她遇錯了人呢?
她瘋魔地想。
其實任何人都會變得狠毒,只要你知道什麼叫嫉妒。
一轉身一口咬在男人的肩膀上。尖牙利齒,似是用了力氣。
連天“嘶”地一聲抽氣,把倆人拉開一段距離。
連枝眼睛紅紅的,幾綹烏絲飄在眼前,顯得可憐巴巴的。
他笑:“把爸爸咬死了,你以後怎麼辦?”
連枝也有些後悔了,卻嘴硬:“你敢。”
她好像就會說這句狠話,就會用這一套似得。
又撲進他懷里,抱著他的脖子,溫熱的小舌舔著那深深淺淺的牙印。
“你不能丟下我。”
連天的手機振了一下,只是被那一對陷在情欲中男女忽視掉了。
“連先生,離婚合約擬好了,我發來給您看一下。”
下面是一個紅色的PDF文件。
“你要去學服裝設計?”
連枝再和楊曦見面時,是在商場的甜品店里。
“對呀。”
楊曦手里拿著珍珠奶茶,長腿搭在空調房的沙發上,金色的短發和著耳墜一晃一晃。
“不是學傳媒麼,怎麼又改了路子?”連枝一身白色的修身長裙,脖子上圍著淺色的絲巾,微微皺眉。
“喜歡呀。”
“去國外?”
“法國。”
“怕是回來不好找工作。”連枝說。
“有道理。但是,誰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麼呀。十五年前房地產如火如荼的時候,誰能想到十五年後的互聯網大爆炸?”楊曦坐直了身子“既然不知道以後哪個是最好的,倒不如選個自己最喜歡的,義無反顧地去做。”楊曦說的頭頭是道。
連枝笑了:“說的也對。你比我倒是豁達。”
楊曦擺了擺手:“小意思。對了,枝枝,你爸爸呢?”
連枝喝了口手里的咖啡:“開會去了。”
“沒想到啊,連叔風姿還真是不減當年。”楊曦嘖嘖贊嘆,又問:“你媽媽呢?沒和叔叔一起來嗎?”
連枝的眼簾垂下去。
“在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