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顫顫,姜覓對他討好的舉止無動於衷,盯住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問:“你後悔嗎?”
“並不,相反,徒弟很慶幸做了這一切。”
他仰起頭,目光痴痴地落在她臉上,手慢慢撫上去,“我愛你,從見面的第一眼就愛了,你只能是我的,所以無能如何也要得到。”
姜覓終於明白,原來讓她心動和崩潰的,都是他包藏禍心的愛意。
這份愛意汙濁、沉重,里面滿是令人絕望的東西。
他深陷沼澤,越掙扎越下沉,他愛她,所以也要把她拖進來。
“伏城,你真的讓我很難過。”
說著,又是一耳光賞在他臉上,隨後,她忍了許久的眼淚落了下來,砸落在少年的心間,如烈火灼燒。
“當年,我收你為徒之後的第一句話,是告訴你‘修真之人切記情緒外露,在沒有足夠的能力前,你首先要學會的,是隱忍和偽裝。’你學的很好很好。”
他學得很好很好,甚至將她也騙了過去。
“當初怎麼沒有發現呢?”
呼吸頓重,悶重的胸口讓姜覓緩不過氣,她按住胸口,喃喃道:
“其實是可以發現的,其實是可以的,是我自己不願意相信,是我錯了,全都錯了。”
“師父,你不要這樣。”他忙起身,想要緊緊擁住她,卻被她一把摁住肩頭。
她眼中的失望和痛苦一點點漫上來,“我回來的路上,一直對自己說,那不是你,不是你,可我親眼所見的就是證據,我騙不了自己。”
“後來我又想,想能為你開脫的借口,沒有,我想不出一個。想你到底為我做過什麼?可我一件也想不起來,沒有,一件都沒有。”
姜覓絮絮說著,手指映在了少年驀地放大的瞳孔中,她的眼神依舊悲慟痛苦,神色卻堅定起來:
“你是化蛇族的少主對不對,我聽見他們這樣叫你了。我不殺你,畢竟千年前修真界確實對你們不起,但你從我這里拿走的,那些不該屬於你的,今日都還回來!”
眼中的最後一滴淚流盡,姜覓對他再沒了溫柔。
手指抵在少年的眉心,姜覓念訣,一股股霸道的靈力竄進他的識海,痛得他冷汗涔涔而下。
伏城的識海比她想象中還要遼闊強大,里面還有一股極其邪惡的力量在做對抗,不斷反噬她的靈力,完全不該是一個元嬰期該有的實力。
“你……”
姜覓神色復雜,更加堅定了要摧毀他的決心。
陰駭詭異的《太陰鬼籙》秘法配上招魂幡,若再不加以制止,假以時日,整個修真界都將覆滅在他手心。
他明面上是她的徒弟,實際上卻是玄天妖尊的傳承者。
憶起千年前玄天引發的三界血災,以及修真界為了除掉他付出的慘烈代價,姜覓眼神一凜,加大了靈力的輸出。
還有他的混沌五元體,她也要毀掉!
“覓兒,你想怎麼對我可以。”
識海被摧毀了一小半,伏城痛得眼球暴起,他睜著那雙布滿紅血絲的可怖黑眸,卑微又努力得靠近她,口中不斷說著:
“讓我抱抱你好嗎,在暈過去之前再抱你一下。覓兒,我對不起你,即使你毀了我的修為,讓我生不如死也毫無怨言。”
“但是你可不可以給我留一點念想。”
熱淚從發紅的眼眶不斷淌出來,少年一遍遍地祈求她,就像是雨天里,一只被雨水淋傷的躲在屋檐下的流浪小狗。
他的手撫上她的手臂,撫過肩膀,再思念若渴地撫上她的臉頰。
姜覓顫聲道:“我不會再相信你了。”
他害她沒了道,沒了愛,那一切的一切,她像個傻子般被他玩弄在股掌之間。
“覓兒,我對你的感情一直是真的。”
識海轟然塌陷一半,伏城死死合住了牙關,那只撫摸姜覓臉頰的手快速收回,緊握成拳,鼓脹的筋脈像是要撐破皮膚。
他這般的痛苦不堪,卻怕有一點點傷到她而收回了手。
她要毀他的識海,他竟也不做一絲一毫的反抗。
他殺了數不清的修士,樹敵頗多,修為被毀後,一旦落在敵人手心定是生不如死。
她確實不忍殺他,可這種手段比殺了他還殘忍,他為什麼甘願受著?
他明明預知到一旦識海被毀,下場定是慘烈,為什麼不對她做一丁點反抗?
他真的愛她嗎?姜覓知道答案是肯定的。
她看著少年痛苦到五官扭曲的面龐,微一晃神,憶起他頷首低笑的樣子,憶起他可愛求歡的樣子,憶起他……
就是這微一晃神,伏城推開那根抵在自己眉心的手指,傾身而上,在姜覓有所警覺之前,快速而精准地將鎖靈針釘入她的百合穴。
姜覓預感不好時已經是晚了一步,體內所有的氣勁霎時停滯,她一掐訣,沒有一絲靈力竄上指尖。
“你無恥。”
她揚手給了他一耳光,卻因為修為被鎖,軟綿綿的,甩在少年的臉上沒什麼力道。
伏城道:“覓兒,你今晚可是打了我三個耳光。”
眼神晦暗,凝視著姜覓時卻透出病態的迷戀,他一口咬在她的唇上,報復性地用力啃吻,直至磕破她的唇皮流出了鮮血。
“現在,在你徹徹底底屬於我之後,徒弟也教你一個道理。”
手指掐住姜覓的下巴逼她轉過臉來,伏城黑眸眯起,頭一次在她面前露出陰鷙狷狂的神色,語氣卻是與之相反的溫柔,溫柔地令她顫栗:
“師父,面對已經決定摧毀了東西,就要摧毀得更徹底才是。”
“不然……”他舔去嘴角的一縷血液,很愉悅地笑了:“……它會啃得你骨頭都不剩!”
姜覓閉了眼不願看他,卻被一把扯過去跌進他懷里。
耳窩一熱,他朝她的耳朵里輕輕吹氣,瞧見那兩彎顫抖的長睫後低低一笑,俯身在她耳邊:
“凡屬於我的,我都要占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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