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歸零憶境
“這是哪兒?”
“哎喲,看到自己在哪就是在哪啊。”
“……唉。”
辰星剛剛開口,立馬就後悔了。她很責備自己,居然還想從身旁這位變化無常的嘴里問出情況來。
當下她所處的情況,無疑是最為惡劣,且令她一頭霧水的。
前一分鍾,就在前一分鍾,她還身處在平和閒適的太卜司,身旁是可靠又可愛的愛人符玄;然而在見到正躺在她面前的那位黑發紅衣少女的一瞬間,她心里便透出隱隱的不安,畢竟她很難想象花火待著的地方能有一刻是安生的。
事實上,她這份擔心算是過早地應驗了。
她本來身處人來人往的仙舟羅浮,然而此刻環顧四周,身邊不僅絲毫看不見一丁點人煙,連那隨處可見的羅浮風格建築也不見蹤影,只是一片無垠的荒原。
在她視线所及的最遠方,彌漫著不詳的濃密大霧,讓她看不清遠方的光景。
手機,自不必說,也沒有信號。
“快別發呆啦,小灰毛!待在這麼個是非之地,你不感覺背上涼嗖嗖的?得趕緊出發回家呀?”
腳邊傳來的輕浮聲音讓正發呆出神的辰星嚇得一個激靈,似乎意識到自己離那危險的少女有些太近,連忙謹慎地後撤兩步。
她戒備地朝花火望過去。
“你……你別以為我還會被你騙到啊。現在我們待的這鬼地方,估計都是你搞出來的花樣吧?你專門跟著我來羅浮就是為了干這個?”
可是花火卻委屈地噘起嘴巴,似乎很受傷的樣子。
“小灰毛,你這可是無端指控啊。莫非你覺得以花火我的能耐,就能造出這——麼大一塊空間來?有點強人所難了吧!”
“呃……”辰星下意識地避過眼睛,不去看她裝出的那副楚楚可憐的樣子,“我聽說你有制造幻覺的能力。”
“哎呀呀,我想過你傻,但也沒想到你能這麼傻,”花火一面嗤笑著,一面用目光掃過自己的全身,“如你所見,我剛剛被你們家那位好太卜給狠狠戳了一下子,天知道為什麼,現在是一動也動不了了。要是我在自己造的幻覺里都動不了,那我這個愚者也太沒用了吧?”
辰星聽了這話,不由得一時語塞。
她沒想到這位花火平時說話聽著像胡言亂語,現在駁斥自己兩句居然邏輯還挺通暢,兩句話便給她說得無言以對。
“那……那你說,我們現在這是在什麼地方?一個人都看不見,還有這麼大霧……”她又一次抬眼望向四周,感覺多少有些瘮得慌,便抬起手來抱住自己的胳膊。
她心里並沒有打算把這位行事乖張、無所不為的假面愚者當成盟友,但在如此令人不安的環境下,身邊有個能說上話的人對她來說也是莫大的安慰,於是就干脆病急亂投醫地問了。
但出乎意料的是,花火這次卻毫不猶豫地給了她答案。
“這是憶域啊,流光憶庭的憶域。你先前在匹諾康尼的時候,應該沒少見識過吧?”
“啊……快別提匹諾康尼了……”辰星不禁惱火地鎖起眉頭。
不過她經此提醒,也恍然大悟,意識到花火是對的。
周圍的冷寂景象和詭異迷霧,無不和她影響里那危機四伏的憶域如出一轍。
“可是羅浮怎麼會有憶域?莫非有憶者在這里嗎?而且最關鍵的是……咱們這該怎麼出去?”
她焦慮地低眼望著花火,渴望這位神通廣大的愚者能大發善心,給她些許建議。沒想到,花火居然又一次愉快地開了口。
“關於前兩個問題,恕我無可奉告啊~不過關於怎麼離開這里,我倒是有一點頭緒。你現在轉頭往自己正後方看看?”
“後方?”辰星茫然地掉過頭去,隨即驚喜地睜大雙眼——她發現在濃霧中不知離她們多遠處,一抹親切溫暖的粉色光芒隱隱透了過來,正是符玄的代表色彩。
“喔!有光啊!”
“沒猜錯的話,這也是你那位卜者朋友的手筆啦。”花火的雙眼眯成了月牙型,似乎對辰星驚喜的反應十分滿意,“因為不知道咱們在哪,索性就把回去的方向指給咱們,很聰明的選擇嘛?有光的地方肯定就是入口咯~”
“原來是這樣!”辰星狂喜地抬起頭來,頓時感到充滿了希望,“不愧是符卿!嘿嘿,知道方向就好辦了,今天我走也得走回去!”
隨後,她又低下頭去,感激地望著躺在地上批駁他的紅衣少女。
“……雖然說有點惱火,不過這次確實是被你幫了欸。謝謝你提醒哈,花火。”
“欸欸?我沒有聽清楚哦?真的假的?再說一遍?”
聽到一向戒備的辰星向自己道謝,花火似乎格外地興奮和得意起來。
盡管身體一動不動,但她眉飛色舞的表情卻把心里的歡愉體現得淋漓盡致。
辰星連忙又一次移開了目光,不去看她那個裝作天真的笑容。
那種感覺又來了,辰星有些煩惱地想著。假面愚者花火,便是她之前和符玄談到的——那位給予了她古怪感受的少女。
與她相伴在身旁時,除過充斥大部分時間的恐懼和迷惑之外,一種格外令人心跳不已的亢奮和悸動,也常常不知不覺間填滿了她的胸膛。
直到某天,她才開始意識到,自己心中的某處似乎渴望著看到她的笑容,看到她小女孩一樣蹦蹦跳跳,看到她主導著一部部滑稽而詭誕的劇目,這會讓她在那風雨如晦的匹諾康尼感到一分莫名的慰藉。
不過花火也沒有靜等著她出神,而是出言打斷了她的思考。
“那也就是說我們現在要做的事情是一致的呢。”花火露出燦爛的微笑,“那不如我們姑且結成同盟如何?齊心協力一起趕回去。”
“齊心協力”——沒想到能從花火口中聽到這個詞,辰星一時有些驚訝。
不過望著花火那惹人憐愛的白嫩面龐,以及頗為無辜似的嘟起的櫻唇,她總是不由自主地去想,或許這一次她並不是事件的始作俑者,只是和自己一樣受到困擾的受害者。
但是,她再一次提醒自己——無論看起來的樣子多麼惹人憐愛,這個假面愚者說到底還是十分危險的人物。
一心逐樂的人與自己的價值觀恐怕不盡相同,很有可能對方的下一個玩笑就能把自己的命都給搭進去。
不過如今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半徑幾公里內都望不見人煙,她身邊活生生的人又只剩下這麼一個。
還有什麼選擇呢?
“……我還有些問題想問你。”辰星猶豫不決地開口,又仰頭朝著那遠方的光凝視片刻,隨後語氣略微堅定了幾分,“不過我不想讓符玄擔心。那好吧,我們抓緊走,有問題我路上再問。”
說干就干,她確定了前進的大致方向,隨後便沉重地邁開了腳步。
還沒走幾步便察覺了不對勁。
“啊……花火人呢?”
掉過頭去,卻看見花火還張開四肢癱倒在草地上,一動不動。
“那個,無意冒犯,你是准備在這里過夜嗎?”
“嗯嗯?好過分啊這種話!”花火馬上把原先的嬉笑丟的無影無蹤,換上一副委屈巴巴的表情大聲控訴,“我不是剛剛說過自己挨了符玄小姐一招動不了了嘛?莫非小灰毛你的記憶還比不過魚?”
“……嘖……懶得反駁你。”辰星清楚這夸張的抱怨也是她裝出來的,便也干脆懟了回去,“那你大概還要多久能走路?”
“人家也不知道呢,畢竟這種情況還是第一次見……保守估計,大概一天左右?”
“這也太久了,等不上啊?”
“哎喲沒關系的啦,我有一計。”
“你有何計?”
“小灰毛背著我走不就可以了?”
“啊那再見!我回去搬救兵來!”辰星毫不猶豫,腦袋一甩,掉頭就走。
她是很願意相信花火沒錯啦,但也沒蠢到把自己的後背交給這麼一個來路不明的家伙。
“嗚欸欸?等等等等,不要啊,不要丟下我一個人在這里啊——這鬼地方誰知道會有什麼妖魔鬼怪,我一個可憐弱女子躺在這里動彈不得,恐怕明天就要變成血肉模糊的屍體啦——!”
看著面前癱倒的少女裝模作樣地慘叫著,辰星停下腳步,悲哀地斜了斜眼。
“你可是恐怖分子啊,說到底我為什麼要相信你。你當真一動也動不了了?”
“千真萬確呀!”
辰星蹲下身來,打量起了花火的全身。
因為相處的時候總是狀況頻發,她其實很少有機會細細地瞧一瞧這位少女的模樣,如今安生下來一看才發現,花火的長相要用“美得嚇人”來形容,那是絲毫沒有過分。
她滿頭烏黑的秀發由紅色絲巾編成俏皮的雙馬尾,配合別在額邊的面具,紅、白、黑三色顯得分外協調;不算豐滿的身材同符玄相似,比起嫵媚更顯得姣美可愛,但卻由一襲緊緊貼身的紅色低胸衣大膽地裝點著;兩條曲线優美的、脂膏般的美腿自然而然地交疊,向下看便是玉潤珠圓、惹人憐愛的一對裸足——不知為何,那一雙松松垮垮的木屐沒有踩著,而是被系在了腰間。
眼光瞄到那對緊俏可愛的玉足,辰星忽然靈機一動,便伸手捧起一只。迎上她這個非禮舉動的,是花火帶著幾分緊張的鄙夷眼神。
“欸——莫非小灰毛你是要對一個手無寸鐵的女孩子下手?差~勁~”
但這次卻是辰星嘻嘻一笑。
她動作很利落,捧起花火的小腿,接著,伸出兩個指頭來,對著那白嫩的足心便是狠狠一捅。
花火哪里想得到她來這一手,猛烈的刺激瞬間涌上,她從容的態度當即蕩然無存。
“嗚喵!?不,不要噫呀嗚嗚嗚……”
辰星詫異地盯著面前的少女。雖然嘴上千真萬確地悲鳴著,可此人的身體卻仍然一動不動,連被抬起的小腿都沒有絲毫肌肉的抽動。
“……?居然是真的動不了?”
“哪,哪有用這種方式來檢驗的啊!好過分!簡直是乘人之危!”
“這是還你之前在匹諾康尼干的!”辰星沒好氣地答道。
事已至此,也沒有拒絕的理由了,但她實在還有些猶豫——把花火背在背上的危險性恐怕不亞於扛起一顆炸彈。
辰星縮手縮腳地扶起她纖細的腰肢、扛到背上,仿佛認命一般地閉緊雙眼。
“是嘛是嘛?那你就好好欺負我吧,”花火趴上了辰星的背脊,有些不滿地嘟囔道,“等我恢復回來了,小心有你好受的!”
“我好怕哦。要不現在就把你扔下?”
“居然拿這個威脅我!哼,誰稀罕,你要是忍心的話,大可以扔下我啦!”花火佯裝出氣鼓鼓的樣子,嬌嗔道。
嘴上是在毫不留情地斗著,辰星心里卻早已亂成一團。
花火是作假象和騙人的大師,但她那輕盈柔軟的身體靠在脊梁上的觸感卻是千真萬確的。
她可以毫不猶豫地享受與符玄的親熱,但要和這位頗有些距離感的愚者貼到這麼近,實在不能不讓人心髒狂跳。
而且花火無疑是猜對了一件事——那就是辰星不會忍心扔下她的。
……………………
“情況如何?”符玄見到後援隊的人攙扶著進入憶域打探的先鋒隊成員從那入口邁出,便連忙心急火燎地問道。
不過事實上,她心里清楚自己會得到怎樣的答案。
只見那先鋒隊的成員下意識地應了聲“太卜大人”,但眼中卻滿是茫然,環顧著四周,仿佛第一次來到太卜司一般。
攙扶著他的後援隊成員連忙湊上前來,向符玄報告道:
“情況和您卜測的一致,凡是進入憶域一段時間的人,都出現了失去記憶的症狀,大部分雲騎走到不出一里就已經忘記了自己身處何方,只能憑本能,循著您點的燈返回來。”
“嘖……果不其然,”符玄憤恨地咬咬牙。
她此刻正立在那憶域的入口處,在自己的面前維持著一盞巨大的粉紫色燈籠,朝那門內遠遠地射出光芒,“帶雲騎們去司內恢復……還有,傳本座的令,探索部隊稍事休息吧……如此下去也只是白費功夫。”
“是。”後援隊的人朝她欠了欠身,扶著那神志不清的雲騎退下了。符玄仍舊打著那盞巨燈,朝那一眼望不到頭的憶域中放著堅定的光束。
辰星和花火兩人被吸進不明空間後,她展開陣法,不用幾分鍾便析明了面前這一空間的性質——這是憶庭的造物“歸零憶境”,人一旦所處其中久了,便會喪失自己的記憶。
雲騎在其中短暫探索還好,但卻做不到在忘記自己的來意前去搜索辰星兩人的去處,他們便只能望洋興嘆。
因此符玄很快得出了唯一合理的選擇——像現在這樣標注出口的位置,將其傳達給其中的辰星,以便她能循著光线,逃出生天。
清楚自己已經不能做得更多,這種無力感反而讓符玄更加心煩意亂。
她不是沒有想到過那個名為花火的假面愚者。
之前辰星告訴她,“她就是我說的那個……”辰星這話沒有來得及說完,但聰穎的符玄自然明白,花火就是辰星提到的那個,給了她“奇怪感受”的女孩子。
昨天剛剛得到了“殊途同歸”的詭異卜辭,今日這位和辰星關系微妙的假面愚者便忽然出現,還和辰星一同落入這未知的空間,若是換了一小時前的符玄,肯定會疑神疑鬼地擔憂一番,此人會不會從自己手中把辰星奪去。
然而如今辰星落入了這危險至極的憶域,她實在已經沒心思再去想那曖昧的卜辭,只是在心中一遍遍地祈禱,祈禱著辰星能夠平安歸來。
……………………
“呐我說,這樣一直沒人說話好沒趣啊。要不咱們聊聊天?”
辰星才向著那朦朧的光芒行進了沒幾分鍾,便聽到背上的花火百無聊賴地念叨著。
她心里正慌得要死,生怕花火那毫無生氣的身體忽然就活蹦亂跳起來扼住她的喉嚨,於是便幾乎是下意識地回答道:
“聊天……你想聊點什麼?”
“我想想哦。”花火若有所思,隨後似乎突然冒出一個點子,“對了!跟我講講你們之前的開拓之旅怎麼樣?”
“啊?我才不要。”辰星立馬戒備起來,“你是不是想刺探列車的消息啊?”
“關鍵的消息我早就跟桑博刺探得差不多了,盡管細枝末節的部分基本都不對。”花火笑嘻嘻地說,“你講講唄?我想聽聽百分百真實的故事。”
她思考了一下,隨後搖了搖頭。
“不了吧,長篇大論地講這個,很奇怪誒。我還想問你呢,這麼久不見了,突然在仙舟羅浮現身,來干嘛了?”
“哦?你不講是吧,”背上的花火沒搭理她的問題,而是語氣忽然冷峻下來,變得富有威脅性,“我勸你還是乖乖聽話哦,要不然……”
辰星幾乎是嚇了一跳,但隨即又略松下一口氣,有些好笑地回望她一眼:“額,可是你能干嘛?你現在全身不是都還動不了嗎?”
“啊,看不起我嗎?嗯,看來得給你一點顏色瞧瞧咯。”
雖說感覺對方對自己沒有威脅,但令辰星有些不安的是,花火從容的態度似乎已經恢復了不少。
“等等,你想干嘛——嗚呃!?”
正要戒備地質問一句,一股強烈的溫暖酥麻感卻忽然從後頸傳來。
一時間,芳香的氣息伴隨少女身體的溫熱便流遍了辰星的身軀,逼得她渾身都猛地一陣戰栗。
這一陣妖艷的刺激涌上,也提醒了這位情竇初開的開拓者一件重要的事——自己當下正背著的,是怎樣一名魅力十足、姣美熱情的少女。
“呼……呼啊……?”勉勉強強從頭腦發昏的狀態中掙脫出來,辰星終於意識到,花火剛剛竟是偷偷向著自己的後頸吹了一口甜膩膩的氣息。
之前被少女貼身耳語的感受,本就已經令她浮想聯翩,如今這樣過分親昵和曖昧的舉動,實在讓青澀的她無法不動搖。
誰曾想這個神通廣大的愚者,居然就連渾身動不了的情況下都能為難她一番!
“你……你這家伙,”辰星的牙齒都在打戰,聲音也分明顫抖著,“來這……這一手!”
“呼呼~效果比我想的還要好?”花火十分得意地怪笑起來,“怎麼樣啊,這下你該明白了吧?你要是再不講,我就從後面拿舌頭舔你的脖子。”
“不要!”開拓者不吃眼前虧,大驚失色的辰星連忙厲聲阻止她,“我給你講就是了,你、你可千萬別亂搞啊!”
沒有辦法,辰星也只得一面背著花火前行,一面滿不情願地開始講述她一路走來的開拓旅程。
她所經歷一切的開端,自然便是在【黑塔】空間站,星核獵手們將號稱【萬界之癌】的星核塞進自己身體的那一刻。
“我在空間站醒來的時候,真是什麼都不記得了,不過這也不奇怪,畢竟好像我就是那時候誕生的。”
“也就是說你才不到一歲!那你是不是應該叫我『大姐姐』?”
“你別打岔!呃……我說到哪了……”
辰星沒有意識到的是,在這空無一人的憶庭中行進一陣,她自己也早就憋悶壞了。
於是開始講述之後,她不由自主地便繼續了下去。
先是講起自己醒來後如何偶遇了列車組的兩人,講到自己隨手撿了根棒球棍就開始大殺四方,講到那個聞名遐邇的天才黑塔如何興致盎然地要把自己當成試驗品。
很快,她又驚訝地發現,花火是一位相當優秀的聽眾——她似乎對自己所講的每一句話都充滿了熱情和好奇心。
每當辰星講過一段,便恰如其分地提出幾句吐槽或追問,讓她忍不住想要接著講下去。
“我問黑塔說能不能留在空間站,結果她跟我說我留在那啥也干不了,只能當她的實驗品,到她失去興趣為止!”
“啊啊~他們天才俱樂部是這樣的,沒啥同理心,有時候感覺他們都不把人當人看,是吧?”
“就是啊,我也這麼覺得!真虧艾絲妲能跟黑塔他們打交道那麼久。”
“艾絲妲?沒聽過的名字呢,是哪位?”
“哦,她是黑塔空間站的站長。”
“只是這麼簡單嗎?能天天跟天才俱樂部的人混在一塊,想必這位也是有背景的吧?”
“哎,你還真猜對了!我跟你說,我一開始也以為她沒什麼,結果她居然是星際和平公司的大小姐,超有錢!有一次她還說想送我一艘殲星艦來著,殲星艦啊!我想想,那次是因為……”
詭秘的憶域盡管荒無人煙,但同時也是一片平坦的荒原,對辰星這樣體能充沛的人來說,算不上什麼難走的路。
反正單調的趕路不花什麼心思,辰星干脆就認認真真地跟花火聊起了過往的那些經歷,從牆角內撿到的一張寫著八卦的紙條、到某天打個寶箱怪物不小心翻了車,凡是能從腦海里搜羅出來的有趣事情,統統講給花火聽。
花火也始終沒有絲毫厭倦的樣子,時而嬉笑,時而提問,時而驚訝,時而困惑,你一言我一語,這一對幾乎是敵對關系的少女,居然還就相當融洽地一路走了下去。
……………………
〔神策府內〕
“情況我知道了。星穹列車那邊怎麼說?”景元一面聚精會神讀著面前的一份報告,一面平靜地提問道。
“報將軍,星穹列車之前派人前往憶域探索,也表示贊同符太卜的觀點,只能靜待辰星小姐自己離開憶域。”他面前的通信兵流利地回答,“他們也表示不會因為憶庭的事向我們追責,反而表示會在接應辰星小姐之余幫助我們,以應對流光憶庭等人可能的襲擊。”
羅浮的將軍靜靜眯起雙眼,點了點頭。
在這件事上,他信任符玄的判斷,同時也對星穹列車方面的理解十分感激。
如今任何人都對那憶域束手無策,自己人之間若是鬧了矛盾,便是他也很要廢一番心機來解決的。
“符太卜的打算我知道了,你們調集當下人手,全力支持她的計劃。此事牽涉眾多,事關仙舟與開拓、記憶、歡愉三方勢力的關系,不可不慎。”
“明白!”
士兵恭敬地行禮,轉身離去,留下景元繼續仔細地研讀著那份報告。看著符玄匆匆寫下的繁雜計策,她對於此事的重視也可見一斑。
“符卿,這是你的一道坎啊。”放下了那張被群蟻排衙的文字染黑的白紙,景元輕聲嘆道,“茲事體大……你會如何跨越呢?”
……………………
“欸~所以你們最後也沒把【大守護者】叛亂的事情說出去?要是換了我呀,肯定不小心哪天就說漏嘴了。”
“那我應該慶幸,我們在雅利洛Ⅵ遇到的不是你而是桑博……”
不知不覺間,辰星已經一路聊過了空間站的故事,在冰雪星球上的經歷,也似乎是一眨眼便說完了。
直到剛才還沉浸在故事之中的辰星,忽然發覺自己的肚子餓得要命,拿起手機一看,才發現她們倆已經在憶境中走了四個小時之久。
她便把手機往兜里一揣,停下了腳步。
“欸?怎麼忽然停下了?我正想問你,被星核蠱惑算不算是一種『惡墮』呢。”花火假裝作天真無邪的聲音從背後響起。
辰星把她環繞在頸間的胳膊松開,讓她輕輕落在地上。
“晚飯時間到了,我餓壞了。”她笑眯眯地盤腿坐下,“你也餓了吧?要不要吃點東西?”
“欸欸……這麼一說確實,好像中午也沒吃東西。”花火無力的身子擺出鴨子坐的姿勢癱坐在地上,她為難地朝四周望了望,“不過這種地方也找不到食物的吧。要不挖點土吃?憶域里的土說不定會有加強記憶力的功效呢!”
“你要吃就自己挖來吃吧,我包里可是裝了食物的。”辰星翻了翻白眼,把隨身帶的挎包翻開,開始從里面掏出一樣樣的物件:夕紅魚,浮羊奶,太陽薄餅……
“喔噢!沒想到你還留了這一手!……?”
看著辰星從包里繼續往外掏東西,花火臉上驚喜的表情忽然僵住了,那是金色的垃圾袋、安眠錘、反物質力場生成器……
“額……你把這些東西跟吃的放在一起?”
“啊……不好意思忘了收拾包了,不過食物都有包裝袋,還是問題不大的哈哈……”辰星很尷尬地干笑了一下,隨即端起一摞太陽薄餅分成兩半,一半端到嘴邊,另一半往花火眼前一推。
看著花火一動不動,她便又提醒道:“喔,你可以吃,我也不至於想餓死你。”
可是花火卻一臉生無可戀地瞪著她,讓她一時有些茫然,——過了好幾秒鍾才反應過來。
“!抱歉,我忘了你現在沒法動……”
“我看你故意的吧嗚嗚嗚——”花火惱火地衝她大叫起來,但口中的聲音卻很快便戛然而止:原來辰星衝上去把那一半餅塞進了她嘴里。
“嗚嗚!嗚……”花火顯得相當氣憤,她狠狠剜了辰星一眼,不過還是氣衝衝地乖乖咀嚼起來,大概是因為薄餅的味道不錯。
“慢點吃慢點吃,別噎著了,來就口奶。”辰星顯然對這家伙服服帖帖的樣子十分滿意,她笑嘻嘻地把羊奶瓶子湊到花火嘴邊,隨後自己也咬下一口薄餅。
之後,辰星也再沒給花火教訓自己的機會。
她不斷地把鳴藕糕、夕紅魚等等美食往她嘴里喂著,時不時再灌口羊奶,直到後者滿足地眯起了眼睛,才重新把挎包收拾起來。
“好啦,吃飽喝足,繼續出發——”辰星暢快地伸了個懶腰,剛要伸出胳膊去把花火扶起來,卻忽然警惕地把手一縮,飛快地從空氣中抽出了赤紅的築城者騎槍。
“咦?怎麼啦——哦!”花火剛剛吃驚地抬起頭來,就被辰星一把扯住衣服拉了過去。
隨後便是一聲脆響,在她前一秒坐著的地方,一束光线驟然射來,把地面烤成了焦黑色。
花火也戒備地環顧起四周,隨即不無意外地笑了笑:“啊~原來是這些老朋友。難得來了憶域,我還想著它們早該露面了呢。”
在緊貼著的兩人周圍,數個身影忽然開始自濃霧中浮現。
沒過多久,辰星便看清了那些熟悉的影子:玻璃般的質地,鍍上金色的輪廓和詭譎的非人構造,正是憶域中橫行的猛獸們——憶域謎因。
辰星猛地把騎槍往地上一插,畫地為牢,一時火星四濺,地面上以那騎槍為中心結成一小塊存護的火陣來。
她把花火軟弱無力的身子往起一提,一把扔進了火陣正中央的騎槍旁,然後,抽出那根身經百戰的棒球棍。
“你在那里稍微等一會,”辰星拎起球棍,把指節捏得咯咯作響,眼神中充滿了憤恨。
“我很快就解決它們。”
花火躺在那安全感十足的騎槍盾場中,饒有興味地看著辰星抄起球棒衝向怪群,狠狠一掄便將那剔透的甲胄敲得粉碎。
還記得在匹諾康尼的時候,她曾經看到過辰星的那個夢境,知道她是怎樣抱持著無窮的絕望,看著友人在面前被憶域中的怪物所殺,自己卻束手無策。
當下,辰星的第一反應便是將她花火安置進這盾場中保護著,莫非是害怕同樣的情景再次出現在自己眼前嗎?
兩只謎因仿佛感受到了騎槍的溫度,邁著機械的步伐朝花火的方向撲去,卻被辰星狠狠扯了回來,再一棍輪下去,砸得支離破碎。
她橫過球棒,擋下一記襲擊,隨後又轉攻為守地衝了上去,眼神中充滿了怒火。
花火知道憶域謎因曾帶給她的威脅,但大概並不知道,即便是在她離開匹諾康尼的許久後,那些令人發指的怪物也不斷地、一次接一次地出現在辰星的噩夢中,將她熟悉的、親切的人一個個奪走、殺害,從三月七、丹恒,到姬子、楊叔,最後是……符玄。
辰星一次次從噩夢中驚醒,渾身冷汗,心髒狂跳不止。
痛苦之余,她早已再心中暗暗起誓:自己絕不會再一次放任身邊人的死亡。
不論是戀人、伙伴,還是花火……她算自己的什麼人呢?
砰!
——隨著一聲清脆的爆響,最後一只謎因的水晶頭殼也被辰星的球棍敲碎,無力地倒了下去。
她氣喘吁吁,卻仍戒備地環顧四周,只見視线中再無任何威脅,才轉身跌跌撞撞地跑到花火身邊,抽出騎槍,扶她起身。
“哎呀,這下真是要謝謝你了,居然這樣用心地保護我這個敵人。”花火朝著辰星莞爾一笑——辰星看不出她表情里的感激是真是假,“小灰毛剛剛看起來相當上頭呢……莫非是想到了流螢小姐?”
“也不能說沒有。”辰星喘著粗氣回答,同時再次把花火背到自己身上,“你怎麼樣,沒受傷吧?”
“啊沒有哦,畢竟那些家伙一想靠近我就被你敲了個稀碎。”花火嬉皮笑臉地回答,“我是想說——何必那麼認真呢?你應該知道,那位流螢小姐最後也沒事,現在還活得很開心。可你似乎相當把那件事放在心上啊。”
“我只是不想……再看到那樣一副情景。”
辰星一面邁開腳步,一面垂下雙眼搖了搖頭,似乎想把不快的畫面從自己腦中甩掉。
花火似意識到了這一點,顯得有些關切似的,湊到了辰星耳邊——剛剛吃飯時,她們發現花火的身體略微恢復了些,脖頸和肩膀可以慢慢動彈了。
“可是你看起來心情不好欸。莫非有什麼心事嗎?”
“跟你說了你也會嘲笑我的吧。不說。”辰星白了她一眼。
花火失望地撅起嘴唇:“你把我當成什麼人啦!就說來聽聽又能怎麼樣?”
她面前的高大身影吸了口氣,似乎想要再次拒絕——但就連花火都沒有預料到的是,她卻是一副憋悶了許久的樣子,張口開始了講述。
“我……不是很喜歡『記憶』的東西。”
“『記憶』的東西?”花火好奇地眨眨眼,用詢問的語氣重復著,“怎麼說?”
“就是……你還記得咱倆之前聊到,空間站那個阮·梅的事吧?”
“欸?記得倒是記得,可是你好像只是提了一嘴啊。”
“這就是問題所在,”辰星咬著牙齒回答道,“我慢慢跟你說……”
……………………
關於這個叫做阮·梅的人,辰星已經不剩下多少印象,只記得此人在模擬宇宙里有個相當好用的同名事件,她每次碰到都要歡呼雀躍一番。
可是某一天,辰星閒來無事翻看自己手機短信的時候,卻忽然發現了不對——她翻到了自己和阮·梅的幾條短信記錄,可她並不記得有過這回事。
她點開看看那些短信,卻是越看越覺得毛骨悚然,越看越覺得心寒。
“我給你下的『反吐真劑』的余味,會讓你把與我有關的事情忘掉。這不會是一個短暫的過程,而是如糕點的清香一般,逐漸彌漫。”
“但我不會忘記你的。”
“嗯,我相信你。”
辰星驚愕地看著那段聊天記錄,心中不知所措。
她對阮·梅及有關她的事情一無所知,但看這段聊天記錄便能夠明白:自己或許曾經與她經歷過什麼,但由於阮·梅清除了自己的記憶,她如今完全不記得發生過的事。
她很不舒服,覺得心里仿佛缺了一塊。
她損失的,似乎不止是一段記憶,還有對阮·梅產生的感受和感情:無論她對那個阮·梅的感情是喜愛也好,是恐懼也好,是避諱也好,是厭惡也好,如今她都不記得了。
她感覺很惡心——她知道,一個人的性格是由他經歷過的事情塑造而成的。
小時候有被霸凌經歷的人,長大後可能變得孤僻;小時候有被溺愛經歷的人,長大後可能會變得偏執。
自己有過的一段記憶,對他人產生的感受,無疑會塑造自己的性格,可如今這些都不在了。
阮·梅從她的記憶里挖去了一塊,同時也像是從她的人格里挖去了一塊。
後來,她在列車上遇見了憶庭的人,那憶者不讓辰星把看到自己的事告訴別人。
但辰星沒有同意,她不想瞞著列車的伙伴,於是便把憶者的事情告訴了姬子他們。
然而沒過多久,她便驚恐地發現,姬子他們已經把憶庭的事情忘得一干二淨——是那憶者刪除了他們的記憶。
憶者警告她,不要再向列車的人提起這件事,否則她將刪掉更多的記憶。
辰星不得不遵從她的指令,但她心里卻越發覺得難受。為什麼“記憶”的人能這樣隨意地修改別人的記憶?
如果忘記了有關三月七的一切,辰星可能會不再那麼活潑。
如果忘記了有關丹恒的一切,辰星可能做不到處變不驚。
如果忘記了有關符玄的一切……辰星可能根本不會明白愛一個人的感覺。
可是既然被清除記憶是渾然不知的,那她怎麼知道現在的自己沒有被迫忘記過什麼呢?現在的她真的只是被阮·梅清除過一次記憶嗎?
如果現在的她是忘記過什麼的自己,那她真的還是她自己嗎?
……………………
“——就是這樣。很難懂對吧?我不知道這些話能跟誰說……恐怕跟誰說了都不會理解的。你也是,覺得沒趣的話,大可以當做沒聽到。”
辰星的聲音漸漸痛苦地低了下去,一口氣說的這許多話似乎讓她的心靈相當疲憊,她陷入了沉默。
趴在她背後的花火,也一時沒有作出回答,只是靜靜地思考著。
忽然,她開了口。
“你知道嗎?我認為你說得對。”
“……你是說?”
“有關『記憶塑造人格』的部分啊。”花火嚴肅地點點頭,“人會變成怎樣的人,取決於他曾經歷過的事情……你這個觀點相當有道理哦,雖然是第一次聽見,但我要舉兩只手贊成!啊,不過現在手還動不了,抱歉。”
“……謝謝你。”聽完花火打的這個趣,辰星勉強擠出一絲苦笑,“可是,這樣重要的東西卻被那些憶庭的人肆無忌憚地利用和修改……我不理解,我覺得很不公平。”
“是啊,雖然她們是失去肉體才得到這樣的權能,但這未免也太不公平了。”花火煞有介事地說,“不過,你知道嗎?這群憶者的宗旨,其實是要保留宇宙的記憶,之類的。所以他們之中的大部分人,其實還不會采取『刪除記憶』這種野蠻的做法,你在匹諾康尼見到的那位黑天鵝小姐就是這樣。她最多也就是讓我一時暈頭轉向,搞不清楚自己在哪,然後乘機溜掉而已。”
“你到底找了她多少麻煩啊……”辰星無可奈何苦笑了一下,感到自己的心情略微輕松了一些。
“咳咳,這個不重要。我要說的是另外一件關鍵的事。”
花火神秘兮兮地清清嗓子。
“看你很傷腦筋的樣子,告訴你哦……其實,人是可以通過一些技巧保護自己的記憶,避免它們被人改動的。而我,哼哼~恰巧前不久剛剛掌握了這項技能。”
“真的!?”這可是出乎預料的驚喜,辰星猛地轉過身去,卻忘了花火並不是在自己身後、而是被自己背在背上,於是只是傻乎乎地在原地轉了個圈。
但她也來不及感到尷尬,只是忙不迭地問道:“那你能教我嗎?保護記憶!”
“哎呀哎呀,看把你急得。”花火嗤笑著搖了搖頭,“放心吧~你這次幫了我的大忙,咱愚者也講情義,有什麼需要我肯定支持。等咱們離開這里了,我手把手教你哈!”
辰星此刻簡直是欣喜若狂,她拼命忍住原地歡跳兩下的衝動,繼續朝著面前的光芒走過去。
之前原本若隱若現的那道光,在情緒高漲的她看來,似乎也不那麼遙遠了。
真的是心理作用嗎?辰星眯起眼睛,仔細朝著光源處望去,忽然,她欣喜地大叫出聲。
“那道光變得清楚多了,花火!說不定咱們已經快到了!”
“我看看?”花火從她肩頭探出小腦袋,“哦?好像是真的哦!”
“太好了,乘勝追擊!”辰星精神振奮地點點頭,“走吧,要不要繼續聊點什麼?”
“好啊好啊,我正想問你這個。你之前說到哪了來著?”
“羅浮,該說羅浮了!從雅利洛Ⅵ回到列車後不久,列車正要向匹諾康尼出發,結果開會時候忽然發生意外。你猜猜是誰出現了?是星核獵手的卡芙卡……”
……………………
如果符玄所處的地方是一顆行星,那她當下看見的景致,應該是“太陽西沉,天色漸漸暗了下來”。
從當天中午辰星她們被吸進憶境到現在,符玄已經立在原地、打起那盞引路的燈籠超過七個小時。
她不斷推脫著其他人主動請纓、想要接過燈籠的請求。
“本座只有親力親為,這樣才能安心些……若是袖手旁觀,也只會覺得越發慌亂。”她堅定地說,“你們退下吧。”
她就那樣立在那里,如同一座神像。
夜間將至,一些卜者們開始陸陸續續地下班回家,但更多的人卻還留在符玄身旁。
往日里刻板教條、令人生畏的這位領導,如今化作了一位擔憂情人、痴情地在此廝守的可敬少女。
他們在符玄不遠處關切圍成一圈,仿佛一群圍著神像的朝聖者。
“符玄大人打算徹夜守在這里嗎?”有人交頭接耳地問道。
“看她的意思,似乎在辰星小姐出來前都不會挪窩了。”被詢問的那位卜者敬畏地望向符玄,“能被太卜大人如此關切……那位辰星小姐真是好福氣。”
“對啊對啊,”另一位愛好八卦的卜者也參與了對話,“這要是換了我,害得符玄大人傷心的話,自己都得給自己兩巴掌……”
忽然,沉默許久的符玄開口了,竊竊私語的眾人立馬安靜下來。
“青雀……代本座把青雀叫來,”長久沒有說話的符玄聲音已經有些嘶啞,她沒有挪開眺望憶域的視线,只是無精打采地下令道,“她當下大概在三余書肆,抑或是在牌坊……勞煩你們代本座找找。”
眾人面面廝覷,隨後,一個身影怯生生地站了出來。
“太卜大人,我在呢……”
迎上符玄驚異的目光,青雀顯得很尷尬,點著兩手的食指指尖。
“這不是……看太卜大人這麼操心,我再摸魚良心有點過不去,就……沒走。”
符玄轉過頭,朝她露出一個感激的笑容。
“謝謝你,青雀。”看著少女忙不迭地鞠躬,她也禁不住把語氣緩和下來微笑著,“本座是想問你,你白日說見到一位少女和一群蒙面之人作戰,可是確切的嗎?”
“啊,回報太卜大人……那情景確實是我親眼所見,”青雀手足無措地撓撓頭發,“當時太卜司內忽然發生的許多來路不明的爆炸,看不清中間是什麼。我想起太卜您使用窮觀陣的樣子,便照著您的模樣結了掌印,然後就看見那麼一番景象……不過陣法也就維持了幾秒鍾。”
“你所見那少女的相貌,有看清麼?”符玄急切地追問道。
司內每一個卜者的目光都聚焦在青雀身上,這是她一個底層員工沒見過的場面,令她渾身都有些不自在。
“只有幾秒鍾,但我也留意了……那女孩個子跟我差不多高,黑頭發紅衣服,兩腿干干淨淨……哦對,頭上還頂著個怪模怪樣的面具。”青雀有些局促地縮了一下,也只好如實稟報。
她緊張地等待符玄的回答。只見符玄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重新轉過臉去眺望著憶域。
“青雀呀,青雀。”
青雀縮了縮肩膀,准備挨罵。
“你知道嗎?”符玄又瞟了一眼垂頭喪氣的青雀,“你是個天才。”
“對不……哎?”
她一時呆住,茫然地望著太卜,後者卻再沒對她多說什麼,而是提高了音量朝整個太卜司喊話。
“諸位,時辰已晚,可以回家歇息了,此處有本座一人便可。待到事情有變,本座自會知會你們。”
……………………
“原來你從始至終都只知道這麼多?”花火驚異的聲音響了起來,“我還以為肯定有別人告訴你了呢!”
“我跟你說,大概別人也是這麼想的,所以我才一直都雲里霧里,但凡有一個人跟我說明呢。”辰星怨恨地說道。
此時她倆剛剛聊完了辰星旅途的最後一段經歷——匹諾康尼的旅程。
盡管這段故事有花火參與其中,但花火卻堅持說想聽聽辰星的視角,她也便無奈地從頭敘述了一遍。
結果最後兩人一合計,發現辰星真是從頭到尾雲里霧里,啥都沒搞清楚。
舉起手機,時間已經逼近九點。
仔細數來,她辰星已經背著花火在這憶域中行進了八九個小時,也難怪她當下會覺得那麼疲憊。
遠遠望去,出口處的光芒相比之前又明亮清晰了幾分,但似乎還尚有一段距離,不是一時半會所能抵達的。
“我說,”辰星打了個大大的哈欠,說道“不如咱們歇下小睡一會兒吧?我現在又累又困,眼皮直打架。”
“啊?這不合適吧,在這莫名其妙的鬼地方過夜。”花火驚訝地瞪大眼睛,“你就不能……再堅持一下?”
辰星埋怨地扭頭斜了她一眼。
“你呀,站著說話不腰疼。我今天可是背著你走了一下午跟一晚上。哪怕你身子很輕,我們開拓者也不是這麼造的呀,會累的。”意識到花火擔憂地望著自己,她便撇嘴笑笑,抽出築城者的騎槍揮了揮,“安心吧,這地方也沒啥大不了的,也就稀稀拉拉幾只怪物。我就睡個兩三小時,開著盾場睡。真要有意外,第一時間能驚醒。”
花火猶疑地張了張嘴,似乎還想反駁些什麼,但辰星已經挑了一片長著柔軟青草的地面,把騎槍往地上一插。
溫熱的火陣頓時展開,把地面烤得暖烘烘的。
花火被她輕輕往草地上一放,似乎也就妥協了。
“好吧,”她意味深長地微笑一下,“不過,你能不能摟著我睡呢?我現在還基本動不了,蠻沒安全感的。”
“哈?”
這可是辰星未曾想過的要求。她剛剛往草地上一躺,聽了當即嚇得跟被燙到一樣蹦了一下子,畏縮地後退兩步。
“怎麼突然提這種要求……非禮勿觸,不行不行。”她面紅耳赤,連連搖頭拒絕著。
但事實上背著這芳香柔軟的身體走了一天,她心里早就已經不由得胡思亂想了許多。
此刻更是禁不住開始想象,若是把這白嫩溫暖的嬌軀摟進懷里,那感覺會是多麼美妙……
“哎呀,沒關系的啦……”花火露出一副可憐兮兮的表情,央求道,“我就最後再拜托你這一次,求求你了嘛。”
原本從容不迫的辰星,此刻顯得有些手足無措。
的確,她今日已經背著花火走了大半天,除過她刻意吹氣來撩撥自己外,還並沒有讓她感覺太過難堪。
但“抱”這個動作,比起“背”來說,總覺得還有著本質的區別。
她總有些感覺,一旦自己把這位美艷驚人的少女摟進懷里,恐怕自己內心的那股欲望將會壓過理智,不由自主地作出些出格的事情。
“我,我看果然還是不合適……”
“結果你還是這麼怕我嗎?”花火仿佛受了打擊一般,顯得十分失望,那別著面具的小腦袋也沒精打采地垂了下去,“嗚……你不願意那就算了……”
辰星心里清楚她這可憐兮兮的樣子百分百是裝的,但沒辦法,自己實在看不下去。
連忙湊上前來,好聲好氣地哄她:“不,你別這樣……唉算了,我應該能忍住……別哭啦,我摟著你睡就是。”
“真噠!”花火聽罷也不演了,當即喜笑顏開,“小辰星對我最好啦!等咱恢復了,一定要好~好~地報答你!”
辰星頗有些緊張地干笑了一聲……不知道花火的“報答”究竟是真的幫助,還是一個更大的亂子。
不過當下她也沒有閒心思考這個,將要把花火摟在懷里這件事讓她心髒狂跳不已,面色也漲得通紅。
“來嘛~”在花火誘惑力十足的嬌聲勾引下,她仿佛著了魔一般地伸出雙手,躺在草地上把對方摟進懷里。
她意識到,花火的身體比她想象的還要柔軟。
衣料上透著少女的恬淡香氣,曲线柔和的嬌軀十分溫暖,配合身旁騎槍散發出的暖意,讓她的頭腦有些昏昏沉沉的。
“好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現在要睡覺……睡覺……”辰星在心中默默地催促自己,但她心中緊張得打鼓不停,哪里還記得睡意?
沒來得及阻止自己,她已經下意識地看向了花火的精致面龐。
平時就已經暴力般美麗的面容,如今貼進懷里,為何驚艷程度還能更上一層樓呢?
櫻色的嘴唇勾勒出一股若有若無的微笑,臉蛋嬌嫩潔白、仿佛吹彈可破,一雙紅色的瞳仁水靈,其中的脈脈溫情卻深不見底,像是勾引誘騙著辰星的靈魂深入其中。
“好看嘛?”
她貼到辰星耳邊,輕聲耳語道。
“不、不……等等,好看……呃,我的意思是……”辰星一時語無倫次,覺得花火仿佛完全看透了自己的心思,辯解又不是,不辯解又不是,慌亂之間,連自己說了什麼都沒搞清楚。
但花火只是溫柔地一笑,露出她那潔白的貝齒。不能再看下去了,辰星警告自己,把目光從她臉上挪開……看點別的……
可是花火就被她摟在懷中,她又能往哪里看呢?
目光朝下一移,便是花火那被一襲紅衣包裹著的柔軟身軀。
她的衣服上端很低,由兩根繩索吊著……露出那潔白的玉肩。
在一側的肩膀上,紋著一枚小巧可愛的櫻花圖案……如果摸一下,那該是什麼手感……
“嗯~”
只聽面前的花火眯起眼睛輕微地嬌哼一聲,辰星嚇得一個戰栗,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間伸出一只手去撫上了她的肩膀。
這樣不對……不能這樣……她自責地收回手指,但她剛剛已經觸碰到了……那是溫軟又光滑,如同脂膏般的觸感……
她又一次逃開目光,繼續低下眼去。
可是她的雙眼又立刻被那曲线柔和的腰臀所充滿。
為什麼她要選擇這樣緊身的衣服呢?
辰星心里有些苦澀,盡管穿著衣服,里面那柔美的身軀輪廓卻還一覽無余……身後的槍尖散發出溫暖的昏黃色光芒,映在緋紅的衣裙上,顯得分外朦朧與淫靡……她不敢看了,再次挪開目光……
可是從腰臀再向下看去,便是那兩條白嫩艷麗的美腿,和紅色甲油裝點著的玉足了。
她怎麼渾身上下都這麼勾引人呢?
辰星又怨恨地想著,你長得這麼好看……分明就是在誘使我犯罪……分明就是在誘使我……
忽然,頸邊一陣黏軟又酥麻的觸感傳來,辰星全身不由得一陣畏縮和顫抖,險些發出一聲驚呼。
抬眼看去,花火正依偎在自己頸邊,還正意猶未盡地舔舐著嘴角……是她剛剛伸出粉舌來,如白天曾威脅的那樣,輕舔了她的脖頸。
“噫……你……你不能這樣,你不能……”辰星眼中充滿恐懼,想要向後逃去,但摟著花火的身體卻不聽使喚,不願意松開那柔軟溫暖的嬌軀。
“我不能,嗯?”花火用火辣辣的凝視著她,語氣輕柔而又嫵媚,使本來就頭腦混亂的辰星更加迷惑,“其實,重要的是你能不能……對吧?”
“不行……我……不應該……”辰星想要躲閃她的目光,可那殷紅的雙眼如同一對有魔力的漩渦,拼命地吸收著她所剩不多的理智。
“哪有什麼應不應該~”花火露出一個甜蜜的笑容,重新低頭依偎在辰星肩上。
“做決定之前不要想太多……人生就要及時行樂嘛……”
辰星竭力從腦海中尋覓著反駁她的詞匯,可此刻她的腦海已經化作了一片寸步難行的泥潭。
她的下身已經如身後的炎槍一般灼熱地挺起,貼上了懷中花火的身子,卻已經忘記了要去避免。
花火似乎早已將她的內心拿捏得一清二楚。她意味深長地把睫毛一挑,嘴唇再次湊到辰星耳邊,用輕佻的語氣柔聲嘲諷道:
“哎呀~以為你有點膽識,結果還是個膽小的小毛孩呢?”
她又一次貼近,嘴唇幾乎已經貼上了辰星的耳郭,辰星能夠清晰地感受到她溫熱的呼吸吐在自己身上,還有她用情意綿綿的輕柔語氣,吐出的那兩個字:
“雜~魚~♡”
辰星的理智熄滅了。
唰的一聲,辰星寬闊的臂膀松開了花火的身體。
一陣劇烈的動作,她帶著對方在草地上一翻,強健的身軀架了起來,如野獸捕食一般撲下去,面對面地壓在仰面朝天的花火身上。
“你是不是真的以為我不敢下手!”辰星威脅地把臉貼到花火面前,在嗓子眼里怒吼著。身下的灼熱只差一絲,便要觸碰到花火那柔軟的小腹。
“哼,不過是對一個沒有還手之力的女孩子下手而已,有什麼難的?”花火輕蔑地一哼,眼中卻分明是期待和興奮的神情,“但是,我賭你不敢~”
辰星顧不得那麼多了,沸騰的血液從顱腔內轟轟地衝擊著她的耳朵。
她伸出手去解開了懸著花火一襲紅衣的繩子,一把甩開,她僅穿著兩件輕薄內衣的白皙身軀便已經橫在眼前。
“既然你敢挑釁我,那就不要後悔!”俯視著那嬌小卻妖艷的身軀,她血氣上涌地警告道,身上的褂子有些束手束腳,她也便一把扯下,隨手扔在旁邊。
辰星將要侵犯別人了,將要侵犯一個與她並未相戀的女孩子了。
雖說心中清楚地認識到這一點,但衝動的魔鬼卻早已讓她忘記了廉恥。
這不能怪她,她賭氣地想著,眼前的少女實在太過香艷,從性感的身材到白嫩的肌膚,從暴露的衣裝到生動的表情——
她身下的花火微笑著,做出從容不迫的樣子,但凝視著壓在自己身上的健壯身軀,隨即又顯出幾分羞澀來;兩眼期待地張望著,卻又還不乏一絲青澀與慌亂。
原本動作如野獸一般狂亂的辰星,忽然有些呆滯:她似乎,曾經看到過這副表情。
仿佛是要提醒她一般,一個熟悉的聲音似乎從遙遠的地方傳來,在耳中回蕩:
“來吧。”也是在她的身下,女孩笑著說,隨即又顯得有些猶豫,“本座是第一次……還請你舒緩些……”
於是她想起來了,她最開始和符玄相擁著上床、將她壓在身下的時候,所見到的也是這樣一副表情。
從容,卻又有些羞澀;期待,卻還有點慌亂。
那是“第一次”的表情。
忽然,她那混沌的腦海奇跡般地變得平靜,一艘小舟從中朝她駛來,上面載著一段回憶。
『符玄你是預測未來吉凶的太卜,那你覺得,未來是可以改變的嗎?』
『你早晚會問這個問題——答案是不可能。未來是絕沒有可能改變的。』
『欸?我還以為,符玄你肯定是堅定認為人類可以改變未來的那一派呢。畢竟你總說,趨吉避凶,謀事在人——』
『——成事在天。會相信人類改變未來的可能,那是本座年輕時的狂妄。如今,經歷了……一些事後,本座早已認清未來不可撼動的現實。』
『是這樣嗎……這麼說來,我跟符玄你年輕的時候有點像呢。目空一切,盛氣凌人。我就篤信人類一定能用自己的雙手改變未來。』
『原來如此。呵呵,依本座看,這也不算是一件壞事。理念的衝突總是有無限的精彩,本座期待著你向命運屈服的那一天——同時,也期望著你用這份年輕,將本座如今的絕望推翻,讓本座重新見到已經忘卻的可能性。』
『嗯,我會的。我一定會用行動說服你,會和符玄你一起親手創造未來。』
“——啪!!”
花火驚訝地瞪大了眼睛。正騎在她身上,頭昏腦漲、欲行施暴的辰星忽然直起了身子,——隨後,使出渾身力氣扇了她自己一巴掌。
“——怎、怎麼啦?”
“沒什麼。”辰星被打過那邊的臉頰肉眼可見地變紅,但她卻似乎沒有顯得痛苦。
相反,表情卻是出乎意料的平靜。
她站起身來,取過花火被解下的衣服,重新為她穿上。
“抱歉,我衝動了。我必須要睡覺了。”
她繞開了花火,躺到築城者騎槍的另一邊,倒下來闔上雙眼。
可笑啊,可笑,因為一時衝動腦熱,就要把曾經的約定拋之不顧。
她絕對不能背叛符玄。
……………………
原本心煩意亂的辰星此刻心靜如水,伴著白日積累、涌上來的倦意,她很快便沉沉地睡了過去。
若非如此,她可能就會聽到騎槍的另一邊傳來花火無奈的自言自語:
“唉……這可是最後的機會。既然這樣,那也沒辦法了……”
……………………
太卜司內,萬籟俱寂。
最後的卜者也已走淨,只剩面色憔悴的符玄還打著那盞燈籠,屹立在那憶域的門口處。天色每晚一分,她心中的擔憂就深重一分。
“辰星……”她聲音極輕地呼喚道。她清楚,愛人不可能聽到她的聲音。
但那句告誡實在太重要了。現在天色已晚,辰星不知道的話……後果將不堪設想。
“在里面……千……萬……不能入睡……”
……………………
“起——床——啦——星核曬屁股啦——”
仿佛剛剛閉上雙眼,花火扯著嗓門的叫喊聲便已經在耳邊響起。辰星睡眼朦朧地爬起身子,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呼——啊~我睡了……多久?”
“兩個小時。”花火笑嘻嘻地回答,“怎麼樣,精神些了沒有?可以出發了嗎?”
兩人相當默契,都對臨睡前發生的事情避口不提。
“沒好多少,但也沒問題了,”辰星苦笑著擺擺手,又一次把花火的身軀從地上扶起,背到背上,這套動作她已經做得輕車熟路,“准備出發!”
“等等,”花火卻忽然神秘兮兮地打斷了她,“在咱們出發之前,我有一個好消息跟一個壞消息要告訴你。你想先聽哪個?”
辰星疑惑地回過頭。
“還來這一套啊?那就……先說壞消息。”
“好啊,壞消息就是——”
纏繞在辰星脖頸上的雙手忽然嚇人地動了起來,十根靈巧的手指抓住她撓個不停,嚇得她跟豐饒長右一樣原地猛跳了一下子。
“哇啊啊啊啊啊你干什麼啊!?”
“噔噔!壞消息就是這個!”花火在她身後發出了邪惡的笑聲,“本姑娘的手腳已經開始恢復了,回去的路上你就別想安生啦!”
“你啊!”
辰星廢了好大的力氣才阻止住花火抓著自己的脖子上下其手。
“哎喲喂,嚇死我了……那,好消息呢?”她惱火地揉著脖子,一面問著。
“好消息嘛,當然也是這個。”花火嬉皮笑臉地回答,“本姑娘的身體穩步復健,這難道不算好消息?”
“我就不應該對你抱有希望……”
辰星悲哀地嘆了口氣,重新踏上路途。面前濃霧里的那道光芒,已經清晰可辨。
“匹諾康尼的事講完,我就沒有經歷能跟你聊了呀。”忽然想起什麼,辰星詢問道,“最後這段路,說點什麼好呢?”
出乎意料地,這次花火沒有用她慣常的輕浮笑容回應自己。她似乎很嚴肅地思考了片刻,隨後,用兩只尚不靈動的手拍了拍辰星的胸脯。
“最後一段路,換我來講我的故事。”她風輕雲淡地說,“你可要認真聽好了。”
“喔!真的嗎?”辰星有些意外,她似乎還從沒聽花火講過她過去的故事,只知道她是一名假面愚者而已。
不過,她很快看到一個可能。
“等下你講的,不會又是編來騙我的吧?”辰星笑著歪歪頭,問道。
“哼哼~”花火也隨她一起笑了,“是非真假,就由你自己來判斷吧?”
……………………
〔一小時後,太卜司〕
恰在午夜十二點前後,符玄威嚴的斷喝聲響徹整個司部。
“雲騎!卜者!全部集合!”
抑或是聽聞她的命令,抑或說從玉兆上收到指示,原本伏在司部各房屋內歇息的雲騎軍、卜者們紛紛一躍而起,從四面八方朝著符玄的方向湊了過來。
圍上前去,他們恰恰看見符玄正急不可待地向著憶域內望去。
前來支援的姬子正站在他們中頭一個,快步上前問道:“太卜大人,可是開拓者辰星小姐回來了?”
“八成……不,肯定,本座不會認錯!”符玄內心狂喜,有些失態地瞪大了雙眼,“本座看見她朝這邊走來了!探索小隊聽令,全員突入,前去接應!”
“是!”
一支訓練有素的雲騎飛快列隊,以百米衝刺的速度奔進了那迷霧重重的憶域。
沒過多久,便有兩人攙扶這一位渾身發軟的紅衣少女出來——是那位名叫花火的假面愚者。
而緊隨在他們三人之後,同樣急不可耐地從門內衝出來的灰發少女,便是——
“符卿!”辰星餓虎撲食般的朝符玄飛奔而來,滿臉帶著快樂的笑容,“我可想死你啦!!”
屹立在原地許久的符玄來不及反應,便被個子高挑的愛人給一把摟起。
自中午一路舉燈到深夜,她所有的焦慮與疲憊,在這一刻奇跡般地全部煙消雲散。
“辰、辰星?”符玄被她摟在懷中,連穿著高跟鞋的雙腳都離開地面了幾分。
她滿臉都是不可思議的驚喜,連忙把那撲過來的一頭灰發摁住,急切地確認道:“你還記得本座?可還認識本座嗎?”
辰星似乎對她的問題有些糊塗,但看到她那擔憂至極的眼神,也便大大地點了點頭回答道:“當然啦!你是我最愛的好老婆符玄大人嘛!”
如此一句有失偏頗的話在人群中央響起,符玄本來應該感到尷尬羞澀——但她當下喜極而泣,也便什麼都不顧了,只是依偎在愛人的懷中,連連點頭。
“符卿你為什麼那麼問呢,我總不可能過了十二個小時就忘了你吧?”辰星一面撫摸著她的腦袋,一面有些疑惑地問道。
“嗨呀,你有所不知!”符玄猛地把頭從她懷里抬起,臉上已是淚水漣漣,“你所踏進的這方土地,名為『歸零憶境』,乃是流光憶庭的產物!凡是踏入其中的人都會被吸走記憶,直到變成一無所知的廢人呐!”
“什麼!?”
辰星驚嚇得一跳——與喪失記憶有關的事情,恰恰是她的雷點。
可奇怪的是,她回顧一下了自己從有意識以來,一直到如今回到太卜司的這一刻,竟沒覺得有一絲一毫的空白與缺損。
她驚疑地點點自己的胸膛。
“可是……我感覺自己什麼都沒忘記啊?憶境的效果對我沒效嗎?”
“本座也不明白,莫非是星核之作用?”擦去淚水的符玄現在開始欣喜地打量辰星全身上下的每一處,檢查她是否有哪里受了傷,“你在里面都做了些什麼?”
“呃……也沒做些啥?”辰星點著下巴思考,“趕路,聊天,趕路,吃飯,趕路,打怪……哦,還睡了兩個鍾頭覺。”
可聽到“睡覺”這個詞匯,符玄的雙眼忽然驚恐地瞪大了。
“睡……!?”她又一次驚慌地撲上前來,“你……你可還記得自己的名字?記得本座是誰?記得此地是何處?再說與本座一遍!”
“啊?啊,好的……”辰星莫名其妙,但也就照做了,“我叫辰星,無名客辰星,您是太卜司的符玄,我女朋友……還有這里是仙舟羅浮太卜司,隸屬於巡獵的仙舟聯盟。”她疑惑地歪了歪頭,“為什麼還要再問一遍?”
“哎喲,憶境之內入睡可是大忌!”見她又一次流利地回答自己的問題,符玄簡直激動得有些抽噎起來,“人一旦入睡,精神放松,任由憶境宰割,記憶的損失會是成倍的增長……你如今居然絲毫不受影響,這真是萬幸!”
“哎喲,是這樣嗎?我倒是完全沒感覺,花火在里面還一直跟我聊天來著……”
符玄正待繼續說些什麼,但卻看見面前的辰星臉色一沉,伸手一把將自己攬進懷里。
她回頭一看,便瞧見了一副熟悉的光景:仿若空氣被撕裂一般,一道巨縫開始憑空出現,憶庭的空間門再次開始形成。
“糟了!又是這東西,咱們快撤——”辰星正要摟起符玄離開,後者卻是輕微地將身子一掙,重新落在地上。
接著,辰星忽然意識到,面前那張裂縫並沒有帶來同之前一樣的強大吸力,甚至都沒能完全打開,便有幾束粉紫色的文字同樣憑空浮現,涌上去填補了裂縫。
沒過幾秒,空氣便重新被闔上,仿佛剛剛的異變根本不曾發生。
符玄開了口,原先那副在戀人面前撒嬌的甜美語氣已是蕩然無存,她用的是一種冷峻至極的威嚴語氣。
“連續用兩次同樣的招數,本座還真是被小看了啊。此地可不會再讓你們展開空間門了。”
辰星驚慌了一秒鍾,才意識到她這段輕蔑而敵意十足的話並非對自己所說。
在她面前,數十個身影開始陸續顯形,它們身上搖曳著群青的光芒,清一色用各色水晶蒙著面部,並且舉止之間都透露著同樣的一種感情——憤怒。
“你們終於現身,本座已是恭候多時了。”符玄冰冷地眯起眼睛。
“『流光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