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死胡同,尋轉機
岑有鷺惴惴不安地推開家門,住家阿姨就等在門口,面色忐忑且暗含愧疚地望著她。
想來是昨晚不見人,她向岑仲稟報了實情,卻沒想到岑仲整了這麼大一個陣仗,反而害了岑有鷺。
這件事說來也怪不得旁人,只能怪她喝了點酒,色欲熏心,非要賴在尚清房子里卻沒料理好家里。
於是岑有鷺扯出一個勉強的笑容寬她的心,一步步踏在自己如雷鳴般的心跳聲上往里走。
岑仲知道多少?會是什麼反應?
繞過風水隔斷,一眼就看見坐在單人沙發上的岑仲,他雙手交疊放在大腿上,面前的茶幾上擺了一灘白花花的文件。
聽見響動,岑仲層疊的眼皮掀起,眼神銳利地從鏡片下射過來,表情不辯喜怒。
“回來了?”他說著,手上的文件又翻了一頁,“給你半小時洗澡換衣服,待會兒白晶晶來帶你去醫院體檢。”
他越平靜,岑有鷺就越不安。
無形的烏雲已經在天花板上凝聚成形,墜墜地往下跌,擠壓著岑有鷺面周空氣,絲絲縷縷地抽掉她的呼吸。
“……為什麼突然要做體檢?”岑有鷺艱澀地問。
“入學體檢。”岑仲冷漠地吐出答案。
順便給她看看有沒有在外面廝混出什麼疾病——這句話岑仲沒說出口。
她進屋的時候關門了嗎?
岑有鷺突然跳脫地回憶,否則她為什麼會覺得四肢冰涼,好像一直站立在寒冬的狂風之中?
“入什麼學?”
岑仲將手中的資料放在茶幾上,食指朝岑有鷺的方向推了推,示意她可以拿起來看看。
“我在加拿大給你挑了個新的高中,機票和行李都准備好了,體檢完不用回家,白晶晶直接送你去機場。手機我給你換新的,電話卡落地後白晶晶會給你辦當地的。”
她開始顫抖起來,骨骼相連處撞得咯吱作響,仿似體內有一頭猛獸開始咆哮著頂撞囚禁它的牢籠,頭破血流。
“我什麼時候同意轉學了?”
就在此時,一個大學生模樣的女人推著一大堆行李箱從岑有鷺的房間里出來——正是岑仲提到的白晶晶。
瞧見父女對峙,作為新上崗的生活秘書,這點眼力見白晶晶還是有的。
她連忙將頭埋到胸口,迅速且安靜地推著行李箱往外面等著的車里走去,恨不能當場鑽進地縫里以免遭殃。
“你什麼意思?!”岑有鷺還是做不到像她爸一樣沉住氣,看見外人進出她的房間,當場發飆,“你憑什麼不經過我同意讓別人進我房間!”
神仙打架凡人挨罵,白晶晶心里叫苦不迭,又不敢跟大小姐辯駁說我只是個聽令行事的打工人,只能悶不吭聲一溜煙兒跑離現場。
所有無關人員全都離去,岑仲這才松了點他那個喜怒不形於色的架子,他將眼鏡摘下,扔到一旁,皺眉回視岑有鷺憤怒的眼睛。
“你和男同學過夜也沒經過我的同意。”他說。
這座城市發生的所有事果然都瞞不過他。高懸的鍘刀終於落下,咔嚓一聲,岑有鷺積蓄起來的火焰立刻斷成兩半。
“我沒有凌晨跑到他家里把你抓起來,已經很顧及你的臉面了。”
摘了眼鏡岑有鷺才發現,岑仲眼下青黑一片,看起來像是徹夜未眠。
“我對你很失望,早戀就算了,還敢瞞著我和他出去。”岑仲停頓了一下,像是在遏制怒火,“你今年17都沒滿,就以為自己翅膀硬了?敢糊弄我了?”
岑有鷺沒吭聲,事情已經到了無法轉圜的余地,她將還在顫抖的手插進兜里,在三次呼吸間迅速強迫自己平靜下來思考對策。
“一定要轉這麼遠嗎?我口語不好。而且我和他就是玩玩兒,我可以當著你的面跟他分手。”她撇了撇嘴,做出滿不在乎的神情。
“不行。”岑仲一口回絕。
到了他們這個級別的人,子女幾乎就沒有不移民的。
加拿大是他在岑有鷺還在讀幼兒園時就定下的歸宿,只是擔心女兒太小,過去學壞。
岑仲原本打算等到本科,岑有鷺三觀成型之後再送她出去,沒想到計劃趕不上變化,岑有鷺在國內竟然已經學壞了。
那還不如干脆順水推舟提早計劃,一石二鳥地讓她先適應幾年新生活也不錯。
“……那,那讓我走之前見見黎允文行不行,我想跟她道個別。”
岑仲手指在扶手上敲打兩下,單側嘴角提起,露出了今天的第一個笑容:譏笑。
“岑有鷺,我見過的花招比你吃過的飯還多,不要想著讓你的朋友替你給你那個……尚清傳話。”
“你想哪兒去了。”岑有鷺一副被凍到的樣子跺了兩下腿,掩蓋自己緊張到極點產生的不自覺戰栗,“她有本物理筆記落我這兒了,上面全是重要考點,我總要還給人家的吧。”
岑仲無動於衷,“我替你轉交。”
“不!你就讓我見她一面吧,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當著你的面跟她碰頭,不提尚清,就是單純告別。”
岑仲沉默著打量了她半晌,終於點頭。
首先她得忍住憤怒,不能和岑仲對著干,否則激怒他之後被他快馬加鞭轉移犯人似的嚴加看管,事情就更加無法轉圜;其次她得忍住悲傷,不能讓岑仲察覺到尚清在她心中的重要性,才能降低他對尚清的警惕,那麼自己暗渡陳倉的計劃也就不容易被發現。
各種各樣的情緒郁結在胸口,梗得岑有鷺心髒陣陣地抽痛,偏偏她還要假裝若無其事地對岑仲露出燦爛的笑容,真誠地向他道謝。
“太好了,謝謝爸!”
胃里一陣抽搐著翻江倒海,岑有鷺趕忙起身回到房間里,“那我先去找找她借我的那本筆記在哪兒啊。”
還好岑仲並不關心其他人的成績,也就無從得知黎允文的物理單科成績在年級都是數一數二的倒數,又如何有能耐做出能讓岑有鷺都去借閱筆記呢?
她隨手從書架里抽出一本自己的筆記撕下一頁紙,一邊乒乒乓乓地用自己的其他本子敲擊書櫃,營造出一副自己還在找本子的假象,一邊開始思索要在這頁紙上留些什麼信息。
最終,岑有鷺選擇留下言簡意賅的一句話:
【去加拿大了,不用想我。時差折中,夢里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