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說反話,誤真情
接下來的幾天,兩人回歸到了一種相當平和的狀態中,尚清不再試圖對岑有鷺做些什麼剖白真心的動作,岑有鷺也沒再拷問或者撩撥過他。
他們平時坐在座位上悶頭刷題,不說話閒聊。在走廊上遇見了也只是互相點頭示意,平淡得仿佛真是一對普通的同班同學。
然而他們彼此心知肚明,隨著月考成績發布的時間接近,兩人之間的氛圍越來越緊張。
仿佛冰川下隨著春天臨近而逐漸復蘇的流水,雖然面上依舊覆著厚厚一層堅冰,底層卻早已洶涌地開始流淌衝刷,就等一個冰雪消霽的機會,一舉衝破。
出成績時,岑有鷺正在給黎允文講題,說得口干舌燥,一掏水杯,發現是空的。
她郁悶地晃了晃杯子,確認是真的一滴都沒有了,郁悶道:“什麼時候沒的,我都沒發現。”
後桌的尚清騰的一下站起來,仿佛一條收到指令的家犬,二話不說從她手中接過水杯,出門去替她接水。
自她生病以來,尚清似乎對幫她接水這件事起了很大的興趣,每次都二話不說就像強盜一樣從她手中搶過空杯子,一來二去,岑有鷺也習慣了,使喚起尚清來更是得心應手。
他們二人毫無交流地默契完成水杯交接,將一旁的黎允文看愣了。
正巧此時,學習部成員敲了敲前門,通知道:“單科成績出來了,可以去科任老師辦公室看。”
岑有鷺一直記掛著這件事,人生頭一次這麼迫切地想知道自己的數學成績,順手就拖著黎允文跑去了辦公室。
班里其實有飲水機,但是為了燙到事多的少爺小姐們,飲水機一直設定為50攝氏度恒溫,完全達不到岑有鷺要求的“三分之一冷水三分之二開水”的矯情要求。
所以尚清一般都去教室外用有開水的飲水機。但今天那個飲水機似乎出了點故障,燒不出開水。
出成績這會兒班主任們都在開年級大會,辦公室里空無一人,於是他又帶著杯子去最近的班主任辦公室蹭飲水機。
老師們的辦公室在T字型走廊那支出來的一小豎上,班主任辦公室在靠近學生班級的外側,科任老師辦公室在走廊盡頭。
也就是說,岑有鷺在里面的房間看成績,尚清在外面的房間給她接水。
開關按下,尚清聚精會神地盯著水面,注視著它緩緩上升。
而門外響起了剛看完成績的岑有鷺與黎允文的對話。
黎允文說:“148,正好是扣的是最後一道大題的結果分誒,難道真讓尚清說中了?”
尚清啪的一下關上出水口,辦公室中嘩啦的水聲消失,靜得只能聽見他開始加速的心跳聲。
砰,砰。
一下又一下,震如擂鼓。
岑有鷺嘴硬道:“也不一定,萬一是閱卷老師老眼昏花,看錯了呢。”
他站在房間里靜靜地微笑起來。
這題他確實做過原題,沒人比他更有把握,聽見岑有鷺明知打賭輸了卻還要嘴硬的語氣,他都覺得萬分可愛。
他早就想好了,岑有鷺輸了,他就讓她跟自己在一起,騙也好、哄也好……總之,他一定要和岑有鷺在一起。
一想到這三個字,尚清深呼吸幾次,焦灼地在原地徘徊兩下,連一秒鍾的等待都顯得難以忍受,想拉開門直接出去。
就聽見黎允文接著問道:“你為什麼會答應尚清這種賭約?就因為這段時間他天天幫你接水,你喜歡上他了?”
尚清按在門把上的手瞬間頓住,他的瞳孔無意識放大,因為心跳過快而產生了細微的耳膜震動。
這個折磨了他或許幾天,也或許幾年的答案此刻就在一門之隔,他卻突然產生了無邊的恐懼,甚至想立刻離開門邊,堵住雙耳。
然而答案還是無情地揭曉,血淋淋、冷冰冰。
岑有鷺驟然提高音量,像是很不能接受這種說法,“怎麼可能?!我又不是傻子,他給我接兩杯水我就愛上了。我之前多討厭他你不知道嗎?”
懸吊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終於落下,將尚清劈了個對穿。
哦。
他想,這個答案他早該料到,不是嗎?他是有多蠢,才會把岑有鷺因為一時快感而產生的親近當成好感?
尚清指節發白,金屬把手被他死死攥在手中,刺骨的寒意從手掌順著血脈經絡一路蔓延到心髒。
那是一種不屬於早春的寒意,仿佛來自雪原深處的萬年凍冰,無論他怎麼捂,都捂不暖。
他不想捂了。
門外的岑有鷺邊說邊走過辦公室,她眼睛飛速左右一掃,見四下無人,這才嘟嘟囔囔地繼續補充。
“不過我得承認之前確實是對他帶了一點偏見,他這人……還,還行吧。”
見黎允文了然一笑,岑有鷺感覺背心處臊得發燙,“但我絕對不會因為接水這種事看上他!”
這人就是愛正話反說,身為好友,黎允文明白她沒說出口的剩下半句是什麼——她對他的改觀不是因為這些小事,而是因為他本人。
“唉。”黎允文搖頭,老母親似的嘆口氣,一把攬過岑有鷺,“鷺寶長大咯。”
岑有鷺回到座位上的時候沒看見尚清,她想,他可能跟自己一樣去看數學成績去了。
她雙手托腮,提前做好打算。
做人就得大氣,要輸得起。她和尚清打的賭如果真的輸了,她肯定不會反悔的,就算、就算……
就算尚清要和她在一起……
岑有鷺捂住臉,羞澀又倨傲地想,那她也會答應,反正是他求她的。
亂糟糟地東猜西想,外出接水的尚清終於回來了,他面無表情地將水杯放回在岑有鷺的課桌上,一聲不吭地坐下。
想著賭約,岑有鷺一時不太好意思看他,透過手指縫隙瞧見自己外出一圈依舊空蕩蕩的水杯,有些納罕。
“尚清,你給我接的水呢?”她轉頭問。
身後那人的臉色陰沉得可怕,瞧著能生吞活剝了她。
“自己接。”尚清沉默半晌,各種刻薄話在腦中打了個轉,最終卻只是硬邦邦地吐出這三個字。
他真是沒救了。
尚清心酸且悲涼的想,岑有鷺拿他當笑話,他居然還在怕自己說的話太難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