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鏘!”
“嘩啦!”
清脆的碎響,宛若珠落玉盤,玲瓏激越,本該是悅耳動聽的美妙綸音,此時此刻,卻滿是驚詫,顫然低鳴。
聚靈谷中,瑞氣再起,迎著紫殛長落的驚雷真火、兜率仙氣,八葉金蓮,慈芒萬丈,玉凝吐華,便在驚雷中體的同時,金光乍放,佛蓮綻開,神鑒驚雷,刹那間消失無蹤。
接著,紫雲蘿便只瞧見半空中一束金光,自佛蓮而發,先是激起數丈,倏然變化,四下回放,緊跟著便如羅傘高張,倒掛垂落,凝成一朵碩大金蓮,冉冉飛旋,葉瓣井然。
“這……這是…”
突來的異變,佛蓮綻光,看得人在柱中的紫雲蘿,頓時呆了,呐呐地說不出話來。
還來不及清醒,紫仙雲蘿,已被佛蓮激出的耀目輝芒,照得雙眼難開,隱隱之間,只感覺到面前金光如幕,飛處陣心的佛蓮,四面激吐,驟發無數精芒,肖似天日般的渾圓,匯成了一個覆碗光球,以赤玄彌為中心,八方怒卷,氣流狂動,剛勁乍涌,宛若驚潮,仿佛滅絕世道般的力量,驟漲急張,撼動天地,就這樣吞噬了一切,咆哮驚震,轟然怒響,在聚靈谷中炸了開來。
“不好。”
佛光乍盛,紫雲蘿心中一個意念閃過,還來不及施法相抗,那浪潮般的金光圓幕已如怒濤般涌至,不但照得紫仙雲蘿,睜目難開,佛光到處,更是鑒鏡俱滅,奇陣崩解。
就連紫雲蘿自困堅守,保全無虞的“靈光通天柱”也難以禁受佛光急照,洶涌澎湃的大威力,仿佛烈日溶雪,頃刻間便將通天紫柱的結氣瑞霞擊個粉碎,全然潰敗,解了紫雲蘿的護體道法。
其勢所及,更是四方擴展,一股浩瀚大力,當胸朝著紫雲蘿撞來,砰的一聲,硬是將她拋了出去。
八葉紫金蓮,竟爾在這滅魔的當兒,破了神鑒,毀了陣法。
“轟!”
山壁炸裂,飛石爆散,被拋出的紫雲蘿,雖然竭力運勁護體,神鑒紫氣,宛若蠶繭般地將她密密包住,百穢不侵,然則,那佛蓮金光的威力委實太大,縱使紫雲蘿道法得自青靈、紫霞兩家真傳,卻也難抵釋教慈悲伏魔的佛蓮神威,整個人飛拋而出,深嵌入崖,激得岩落沙卷,簌簌紛墜。
“哇!”的一聲,畢竟,佛蓮金光的威力實在太大,強如紫雲蘿,此時此刻,也自難以禁受,方才覺得喉頭熱血激涌,正想壓下,鮮血已自衝喉而出,紅染大地。
熱血過後,胸中則是一股氣虛,大口大口的喘氣,身子沿著破敗不堪的石壁,緩緩溜下,腦中一片混亂,面如金紙。
“怎麼會……咳…咳…怎麼會…這怎麼可能?佛蓮……佛蓮居然……助魔……”
喃喃念道,完全不敢置信,眼前的一切,發生的那麼突然,就在紫雷驚落的同時,發生了,紫仙雲蘿,驚呆了。
突如其來的轉變,親眼看到的奇景,不僅令得紫仙雲蘿,瞠目結舌,久久難以回神,即便是自忖必死的赤玄彌,也同樣的驚奇不止,張大了嘴巴,怔怔地瞧著虛空佛蓮,良久說不出話來。
“慈悲渡世,萬惡不辭,普照紅塵,大千靈世,難道……難道佛蓮有靈,竟想渡邪化惡嗎?”
沐浴在金光佛蓮之下,紫仙雲蘿,內心雖然驚震,卻是旋即平和,仿佛空禪解脫,心頭一片寧定,宛若明鏡。
另一方面,佛蓮奇變,令得赤玄彌死中逃生,則是讓他嚇出了一身冷汗,原本自認必死的赤玄彌,霎時間獲得新生,穿透手足的定形神光,隨著鑒碎鏡滅而消逝,頓時讓他恢復了自由,瞥眼一瞧,紫仙雲蘿,貌似出神,正怔怔地瞧著虛空佛蓮,渾身血跡,沙土汙衣,好不狼狽。
“好機會。”
赤玄彌心中喝道,趁著紫雲蘿一個不留神,怒吼急撲,雙掌蓄足力道,虎狼似的朝紫雲蘿重掌拍下,出手之辣,絕不留情。
強風撲面,刮體如割,紫雲蘿一驚,疾風呼嘯,驟然回過神來,赤玄彌重掌已然兵臨城下,全力撲來。
“不好。”
眼見赤玄彌撲來,紫雲蘿心中暗叫,欲避卻已無及,當下情急智生,想也不想,身子放軟,雙掌左右探掃,丹田一口紫氣急轉,掌力回旋,發出綿綿汨汨、韌長悠遠的化招柔勁,令得赤玄彌重掌擊落,如中空處,半點不著力。
赤玄彌重招落空,如擊深淵,掌力仿佛泥牛入海,有去無回,也是大吃一驚,沒想到紫仙雲蘿,重傷吐血之際,仍有能力化解自己殺招,臂上一軟,頭上紫影飛空,竟是紫仙雲蘿,施巧降力,借勁逸遁。
“好家伙,給我下來。”
怒氣勃發,被女人自頭頂上跨飛而過,赤玄彌再怎麼樣也無法忍受,憤恨聲中,重拳連發,鋼珠般的氣勁,仿佛暴雨轟雷,盡數往紫雲蘿身上招呼,回卷陰風,冰寒刺骨,更是宛若怨魂附體,對著紫雲蘿,纏絞圍殺。
“滾!”
紫氣陡盛,面對纏身的怨魂,紫雲蘿雖驚不亂,縱是內傷在身,她一身道法之深,仍有自保的余力,擴展急張的紫霞瑞氣,“波”的一聲,眨眼間便將那纏身怨魂,悉數震滅。
“好功夫。只是……憑你目前的狀況,你今日是死定了。”
目射寒光,厲芒驟漲,此時的赤玄彌,雙目緊盯著隨風飄揚,輕渺若仙的紫雲蘿,渾身煞氣團舞,健臂卷雲,宛若嗜血的惡狼,赤睛發光,陰森無比地緊盯著眼前獵物。
冷汗涔涔而下,紫仙雲蘿,有苦難言。
適才的佛光驚震,讓她內傷重創,空有一身高絕修為,卻是無力發出,僅余些許的道氣內力,根本無足輕重,若說此時此刻,紫仙雲蘿,真要能從怒意高漲,殺氣盈頂的赤玄彌手下逃出生天,那就只有等待奇跡了。
“你去死吧!”
暴吼聲如長河飛瀑,落雷炸鳴,與其怒嘯的同時,赤玄彌重拳出手,陰風狂卷。
“幽冥裂殺,滅魂煉魄。”
“赤玄彌啊 ̄ ̄”突如其來的吼天厲嘯,破空而起,隨著赤玄彌的重拳出手,一縷朱虹,激射而至。
……………………
“什麼?”
怒吼再起,萬萬沒有想到即將終結的一拳,竟會旁生枝節。
破空而來的赤光,有著熾盛無比的至陽火氣,宛若星日墜地般的轟了下來,其勢道之澎湃無量,便如在赤玄彌的身前,掉下了一個太陽。
“赤日煉魔。”
“他媽的。”
怒罵出聲,焚落的火球,有著無盡的能量,即便是赤玄彌自認功深,也不敢輕易招架如此剛猛的火氣,除了是對著對頭的九陽神功,深自戒慎,不願輕攫其鋒之外,更讓他膽顫心驚,忿恨交織的是火光中的殺氣,濃冽的化不開,若有質,卻無形,來自緊裹著紅光中的一個人,那是……兩儀門下,“烈陽”東方平。
“轟”“砰”兩聲破地巨響,宛如熔岩般鮮紅的赤焰,化為滾滾怒火,勢若燎原地狂展而出,熾盛的烈芒,仿佛連虛空均可燒熔變形,猶如卷龍般地向赤玄彌攫來,將九陽神功的威力,發揮到了極致。
面對如此剛猛的煉神真火,赤玄彌自然不會笨到出手硬拼,心中閃電般掠過一個念頭:“退。”
強忍著怒氣,赤玄彌選擇了先避其鋒,忍辱偷生的法子,躲開了東方平凌空下擊的煉神真火,因為他已看出,此時的東方平,不知因何使然,臉上閃動著的,盡是悲傷與殺意,仿佛淚水已經流干,真情已然不在,一種靈台空寂,透光清澈的堅定神情,宛若木塑石雕。
不錯,便是木塑石雕,以及,滅絕傷寂的殺意。
冰冷寒韌的眼神,讓他心悸,不得不先行退避,不能不退,不得不退。
緩緩地自火光簇擁中走出,此時的東方平,每走一步,地面上的火勢便前卷一分,身後烈焰熊熊,燃枝而爆,像是焰海中揮舞著長尾的赤龍,翻滾卷涌,四方吐華。
滔滔的火潮,仿佛此起彼落的絞旋金龍,炎濤四溢,光華萬道,緊接著東方平的身後,鋪天匝地,怒然暴卷,裂地的熔岩汁液,則是落地急行,分做數十道細小激流,竄涌而至,仿佛爬焰的金蛇,吱吱嘶響,爭做先鋒地向赤玄彌兩旁包抄。
“搞什麼鬼?就這點小小火焰也嚇得了我?”
已經退無可退,足下火焰金蛇燃至,再不回擊,赤玄彌便需生受真火煉魂之苦。
暴吼出聲,赤玄彌雙掌下切,幽冥神刀劃地分空,截滅了來襲的烈火金蛇。
漸漸地停住了腳步,雙目殺氣凝收,聚睛匯瞳,混合著無盡的悲傷,東方平開口了,緩緩地道:“在我師姊身上施法迷魂的,就是你了,赤玄彌?”
心口倏彈,砰砰有聲,赤玄彌強定心神,渾身蓄滿了力道,哈哈大笑道:“不錯,就是我。怎麼?冰火相爭,同門相殘的滋味可還好受?”
說到這里頓了頓,瞧了瞧遠處,刻正抱在凌瓊懷中的許丹鳳背影,赤玄彌嘿嘿冷笑,續道:“好家伙,好本事,沒想到我千算萬算,卻還是算錯了。我本以為,許丹鳳的九天玄冰功較你還高上半籌,沒想到,最後居然是讓你給殺了許丹鳳。這麼看來,東方平,你倒是命大的很啊!”
瞳孔緊縮,神光暴射,驟然聽聞此言,東方平的眼中,怒氣殺機濃得化不開,就是這個人,就是他,就是他害死了師姊,毀了半個青靈仙境,連黃木青衣兩位姥姥,也都慘死在他手中,就是他,就是他,東方平心中狂叫。
盡管怒氣難以遏抑,此時的東方平仍是強自鎮定,發須俱起,漫舞迎風,厲喝道:“為什麼?”
“為什麼?”
被東方平突如其來的一聲厲問,赤玄彌雖有准備,仍不免被他嚇了一跳,心魂皆震,微微地定了定神,惱羞成怒地回道:“就老子高興,不行嗎?”
“高興?只因為你高興就可以草菅人命,肆意破壞,赤玄彌,你…你……”
不等東方平說完,赤玄彌隨即打斷他的話頭,冷笑道:“我…我怎樣……老子要殺就殺,要砍就砍,還需要什麼理由?只有你們這些不知所謂,自以為是的奇門正派才會搞這些無聊玩意,告訴你,老子行世做事,從來就沒有理由,也不需要理由,東方平,你太天真了。”
眼中厲芒乍起,東方平一雙神目,精光倏綻,開闔若電,殺意澎湃盈頂,仿佛鋼鐵鑄成的話語,怒火狂燃,咬牙迸道:“赤玄彌,你該殺。”
轟聲長揚,盛怒的東方平,終於出手。
再也忍不住赤玄彌那不知輕重,倨傲驕狂的態度,以及語中帶刺,許丹鳳亡逝的刺激,匯聚了十二成功力的煉神手,忿然拍出,背後焰舌狂卷,火舞神龍,只見團團烈勁,乍涌迭旋,宛若火柱過空,長虹曳尾,迅結真焰凝合,聚成了一個龍頭,火海孕生,猛然朝著赤玄彌咬下。
“火海孕龍。”
瞧著龍頭咬來,盛怒的東方平,招出必殺,首當其衝的赤玄彌,當然不會真的出招硬抵,畢竟,九陽神功,至正至剛,硬拼於己不利,徒自耗損自身功勁。
然而,高手過招,重在氣勢膽力,赤玄彌深明此道,自也不願了失先機,因此人雖急退,借著幽冥秘法,先行趨避,卻也毫不客氣地回了一刀,反手撩出,冰寒冷冽的刀勁,破空長行,發出陰嘯鬼哭,怨氣森森。
“陰冥怨凝。”
“赤玄彌,你跑不掉的。”
宛若烈日驕陽,輝芒驟強,此時的東方平,殺氣之盛,直欲吞天,身後火海烈焰受他內勁牽引,竟爾化旋結圓,凝成了一個白日光球,金陽乍吐,遠遠地只看見東方平身後一個莫大光球,仿佛旭日東升,雲海泛潮般,金波粼粼,遍灑四方,赤玄彌的劈空刀勁,凝體怨靈,尚未能靠近東方平身側,便受那透日金芒至陽消熔,人間蒸發。
“這……這是……白陽浩蕩。”
深吸了一口涼氣,赤玄彌心中噗噗直跳,白陽浩蕩,據傳是九陽神功練至大成之境的絕頂初階,威力之猛,聽聞便真如烈陽落地般,化溶世間萬物,是無堅不摧,無敵不克的曠世奇招。
在白陽浩蕩之下,尚未聽說有人生還,連神仙也不能,見過此招的,不論人、魔、仙,盡數蒸散無蹤,無跡可查。
只有冥皇,曾在一次偶游之中,遠遠地瞧見數個山頭之後,隱有白光激吐,熱炎之氣,逼得長空變形,焰火灼灼,一時心動,光遁急訪。
人未到,便自瞧見一道赤炎劍光,破空長射,逕向北飛,轉眼不見,認出那人劍光靈正,含蘊冰火兩氣,定是兩儀祖師無疑。
無暇追前相詢,當冥皇趕到那光發之處,舉目所見,赫然一片滄夷,泥石堅岩,俱呈鮮紅,化成汁液,熔為滾滾赤流,四下則被人施法凝阻,將那熱炎熔漿,困於谷底,不令外流,以免戕害生靈,大造殺劫。
而原本矗立於此的略矮蒼嶺,卻是消失不見,只余谷底一個裝盛滾熱熔岩的莫大凹穴,翻翻騰騰,兀自冒出旺盛白氣,咕嚕咕嚕地做響,赤炎燃爆,時而能見。
是以,冥皇雖然未能親眼得見兩儀祖師的神功威力,卻也意識到九陽神功,曠古爍今,使到極處,其真火天威,恐非人魔所能抗衡,因之以此相傳,諄諄告誡門下,若非情不得已,魔道一統大業未成之際,不得與兩儀門下,相互爭斗,以免旁生枝節,損失慘重。
而當年,據冥皇所推,兩儀祖師施展絕學的當兒,似有白芒激吐,光燭於天,必是此招無疑,“白陽浩蕩”是以威震四方,無人敢攫其鋒。
赤玄彌乃九幽門下,又是冥皇親子,此段原由,自然知之甚詳,因此,東方平身後白光幻化,火彩成球,赤玄彌便知不妙,急忙退避,騰空而起,想要借機而遁。
“逃得了嗎?哪里走?”
熾烈怒吼,東方平咬牙切齒,對於赤玄彌,他是恨之入骨,直想將他拆皮熬骨,銼骨揚灰,又豈會容得他未戰先避,全身而退?
煉神手虛抓生焰,發出陣陣青煙,彩華琉璃,掌中流轉,仿佛升起了一只七彩圓光,內里百彩匯色,交回凝融,漸漸褪去華彩,聚焰清澈,宛若水晶。
身後白光結球,金芒暴射,東方平一個飛縱,跨行如電,琉璃煉神火,挾著呼嘯風生的白芒光球,轟然破空,透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