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麼容易嗎?”
風雪之中,許丹鳳語冷如冰,人影飄渺,絕美的臉龐閃過絲絲玄氣,玉掌頓成煞白。
手起揚落,又是三只透日神鋒破空激射,憑虛劃出三弧半月刀芒,居中掛二,分做三縷寒光倏然急馳。
“師姐快住手,不要被赤玄彌給利用了。”
及時趕至的東方平,眼看許丹鳳神鋒又至,而凌瓊神木箭已失,勢難抵擋透日神鋒的無邊威力。
當下想也不想,一個縱跳,便擋在凌瓊身前,手中晶焰,真火熊熊,大聲叫喊著要許丹鳳停手。
然而,許丹鳳冷若玄冰,東方平如此叫喊,又怎能要她說停就停?
透日神鋒鋒芒依舊,三鋒交馳,寒輝乍放,團團冷氣匯成溶溶清光,彼此精氣互引,聲息交通,宛若明月流波,雪卷滑冰,驟然一片弦月寒屏卷落,四野冰漾,星耀芒馳,浩蕩蕩滿空俱是清光,照得東方平、凌瓊兩人睜眼難開,發須皆銀。
“三鋒鬼神驚,天地俱哀鳴!”
面對如此奇招,東方平自是不敢怠慢,七分震駭中帶著三分痛惜,面容凝重,雙眉緊蹙,忍不住高聲叫道:“師姐,你當真不顧手足情誼,決意相強嗎?”
喊聲出口,許丹鳳神鋒已至,勁急的寒風,切膚如割,團團的冰雪,凝雲結凍,仿佛連時間都停止了運轉,虛空中寒虹閃現,一團白芒,瞬時間擴大開展,吞噬了一切,天地俱寂。
……………………
“師父,好熱,這里是什麼地方?”
“這里是地穴火眼,萬年熔岩的匯集之處,也是當年師父練功的地方,當然熱了。”
“萬年熔岩?地穴火眼?師父,你……你怎麼會在這種地方練功?”
“九陽神功,至強至剛,干陽真焰,浩烈熾猛,若非是在此地穴火眼,萬年熔岩的匯集之處,又怎能鍛煉功成?平兒,將來這便是你修習‘煉神手’的地方了。”
蒼老的聲音,淡淡地道。
“煉神手?”
童稚的聲音,仿佛吃了一驚,顫聲問道:“師……師父,你要我在這里練功?”
“不錯,但不是現在。你此刻年歲尚幼,功力不足,暫時還無法抵得住此地萬年熔岩的丙火威力,”
說到這里,蒼老的聲音頓了一頓,續道:“待得將來,等你將九陽神功練至最後一層,‘九陽聚頂’,時,若想百尺竿頭、更進一步,便只有來此吸納地心火氣,習成‘煉神手’,那時九陽神功才算得是功行圓滿,將來也才能擋得住你師姊的癸水玄冰。”
“師姊的‘癸水玄冰’?可……可是,師姐待我很好很好,她……她不會凍我的啊!”
童稚的聲音,囁嚅地道。
慨嘆一聲,久久不曾發聲,好一會兒,蒼老的聲音才道:“平兒,世事難料,天地間原有許多事,是不能只看表面的。天道循環,自有其理,師父這麼做,是為了預防萬一,想那癸水之寒,九天玄冰,豈是易與的?何況,兩儀化生陰摧陽,師父昨天……”
強行忍住即將出口的天機,蒼老的聲音及時清醒,不禁為自己方才的鹵莽,捏了一把冷汗。
一朝口誤泄天機,百年輪回終應劫。
“師父,昨天怎麼了?”
童稚的聲音,帶著些許困惑,迷惘地問道。
“沒什麼,你只需要專心練功,其他什麼都不用管。將來……唉…將來…或許天可見憐能……”
蒼老的聲音漸漸低沉,似無奈,又感慨,終至微不可聞。
懷著熱切的衝動,欲言又止,蒼老的聲音,冥思回想,數度蕭索。
天機不可泄,原是意中事,然而,天意如何,竟至於斯?
是水火不容,抑或是陰陽難合,注定長恨綿綿,終無盡期?
記得卦簽四句詩,“一日長成諸事苦,三世糾結情難絕,原為求仙飛升道,不視兒女此情真。”
淡淡的苦笑,透露出幾許的無奈與滄桑,求仙之道,原在三界五行外,斬除一切情緣,三毒破消,方是入聖之門。
只是……瞧著手邊的小男童,雙目微閉,眼前呈現的,是雪地里、寒梅簇擁中,白衣小女孩的如花笑臉,小手微招,高興地叫道:“師父,師父,快來啊,這邊好多花,好漂亮啊。”
眼角微濕,神情默然,本該看透世情的一雙神目,此時此刻,竟然也有幾許哀憐,是世間無情,抑或是命運多舛,為何情深至此,卻是無力回天?
或許,就讓它一切隨風吧。
……………………
“老虔婆,你也玩夠了,該是認命的時候了。”
赤玄彌的聲音,冷沉肅殺,帶著火炙般的殺氣,驟然涌到,其勢轟轟然,頗有凶赫之威。
“只怕未必。”
面對赤玄彌狠惡之極的攻勢,青衣婆婆不慌不忙,心頭寧定,以不變應萬變,蝶舞神劍內勁潛增,劍雨驚嘯,發出長虹般奔濤滾滾的回流青潮,碧漩急纏,冷意森森,怒然向赤玄彌吞噬卷來。
“老賊婆,你死定了。”
怪笑聲中,赤玄彌連人帶杖,一前一後,無視青衣婆婆蝶舞神劍的凌厲勁道,竟爾向蝶舞神劍的翻波青漩中投來,難道他竟是活膩了嗎?
“找死。”
青衣婆婆心中暗罵,手上卻半點也不敢大意。
想那冥岳絕技,向來幽隱,於不變處有變,詐死還生,險中求勝,正是其詭譎精擅之處,往往事出突然,令人防不勝防,彈指之間,便遭劫難。
因此,青衣婆婆雖然自忖神劍威力無匹,他人難攫其鋒,卻也是心下惴惴,不敢稍有分神。
是以赤玄彌一撲上來,蝶舞神劍便如收緊的羅網,青漩內轉,奔虹急束,便待將他絞磨滅絕,化為青蒼,再也不能害人。
這一切赤玄彌看在眼里,自是心底雪亮,早有計較,暗罵道:“好個賊婆子,這般歹毒。”
玄功潛運,算准了青衣婆婆劍漩來勢,驀地張口咬破舌尖,噴出大蓬血霧,羅網似地朝青衣婆婆罩去。
同時,體內真氣猛往上衝,渾身透出暗赤光華,陰郁郁地映得滿空血紅,烈日黯沉,仿佛天魔蓋頂,壓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便在這時,只聽“噗”的一聲,赤玄彌運氣自破天靈,元神透體而出,化為一縷玄光,幌出啾啾魔影,若凝若移,在血雲中閃了幾閃,彈指間便不見蹤影。
青衣婆婆驟遭血霧噴擊,眼前紅影迷漫,視野受阻,一時間看不真切,心知赤玄彌必定暗中使了什麼陰狠手段來對付自己,因此更是心懷戒慎,銳意提防,蝶舞神劍勁道逕自加了三分,向前發送。
“不好。”
青衣婆婆暗叫一聲,蝶舞神劍驟發,才得忍痛將赤玄彌擲回的血杖絞滅,倏然發覺青漩之中,赤玄彌血影模糊,紅光結球,一片血團當前爆裂,血灑無數,震波驚擊,威力猶如海嘯怒卷,星團崩滅,當頭钜勁撞來,宛若十雷同發,群山塌陷,其勁道之強,一舉便將蝶舞神劍劍漩破毀,兩下同滅。
“‘血肉神雷’!”
青衣婆婆蝶舞神劍被破,又駭又怒,她萬萬沒想到赤玄彌居然會出此絕著,寧舍法身,化雷引血,藉修道人的體血精氣來破她的蝶舞神劍。
想那修道人的法身何等珍貴,豈是說兵解就兵解的?
雖說求仙之道,重在元神外功,無關肉體法身。
然則,法身乃是修道人的元靈寄存之所,多年鍛煉,自也積蓄了幾多靈氣,骨髓堅凝,要說毀就毀,卻也是絕大多數修道者所不願。
畢竟,移靈借體,轉魂寄生,乃是權宜之策。
何況,若是借體的法身根基不足,無由發揮本身道行的最大功效,則修道人功力再高,法力亦要打上好些折扣。
是以,不論道魔,維護本體法身,使之毫發無傷,乃是各派功法的第一要務。非到險無可險,生亡存滅之時,是絕對不會輕易拋棄自身法體的。
也便如此,一旦修道人狠心決斷,全力拼擊,甚至灑血開路,精元外吐,拋棄周身血肉以化神雷,其威力之浩猛,往往數以倍計,自是迥非平時之比,油然而然便自生出一股排山倒海的赫赫神威,拼個與敵俱亡,一個夠本,兩個有利。
本來,若在昔日,以赤玄彌元神初附,那樵子的先天根基又自不足,縱令赤玄彌再怎麼施法,舍去一身血肉,恐怕也難以發揮“血肉神雷”的幾多威力。
然則,近幾年來,赤玄彌因為肉身被滅,又四處遍尋法身無著,擔憂恐懼之余,反而令他刻意修煉,增強自身修為,以免異日遇敵,元神遭劫。
因之,今日的赤玄彌,其修為之高,功候之深,已迥非昔日可比。
再加上他家學淵源,出身冥岳,與同為魔道十二派之一的血谷弟子交從甚密。
幾年下來,居然讓他學會了不少血谷絕技,能夠燃血為引,化凡軀舍身以凝神雷,其威力之勁,比之修道者自爆法體,凌厲不遑多讓。
青衣婆婆一時不察,未能及時瞧出赤玄彌魔氣收聚,血雲翻涌,正是施展血肉神雷的先兆,待得赤玄彌法體臨身,蝶舞神劍劍氣狂剁,血肉神雷發揮無匹威力,青衣婆婆這才驚覺不對。
然而,這一切都太遲了,蝶舞神劍青漩破消,只在瞬息之間。
青衣婆婆神劍被破,冷汗涔涔而下,才想飛起。
驀地,一道極陰魔勁自下而上,快疾若電,冰穿也似地在眨眼之間,便自將她從雙腿之間,直透天靈,刺了個通透。
雙目怒瞪,熱血暴灑,青衣婆婆,死不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