鳥鳴聲,傳來一段縹緲的往生咒。
白鹿側耳,黑豹昂首。
眾人神色微訝。
山頂上那正在調養的真人欣慰感慨道:
“佛道不絕!”
梅蘭竹菊還是像往常一樣守著巧蓮。
只是魔修已逃,夏嶺宮中的那些男子過不了多久便會因為藥效消失而離開。
這對他們來說是一場噩夢。
而巧蓮的噩夢才剛剛開始。
對她來說,今後的每天都是噩夢。
緇瀅離開了。
她相信松圓湖主會把今天聽到的一切都埋在心里,否則便不是去死水獄里待著那麼快活了。
嚴默君一死,她自然還是在這里說一不二的冬池之主。
余言被帶上與青蓮仙門諸位真人一同踏上祥雲離去。
“哎!別動!”
兩名真人抬頭看去。
只見余言頰唇發白,卻仍掙扎著向他們走來。
騎白鹿的真人抬手示意弟子們不要阻攔。
余言顫顫巍巍地來到他們面前,撲通一聲跪下,還磕了三個頭。
嚴默君讓他不要隨便跪下,他這一跪自然不是隨便跪的。
加上兩名正在調息的,共四名神通境真人默默看著他。
只見余言雙手捧著那枚指環,恭敬遞上。
“不是只讓你給我們一半嗎?”
嚴默君死前對余言做了個對半開的手勢,便是讓余言將儲物空間里的一半東西奉上,以求青蓮仙門收留保護自己。
但此刻余言全數奉上了。
這代表他需要的不僅是保護。
他在請求他們教自己青蓮仙門的功法。
因為——
“我要殺了那個女人。”
余言向來是有話就說的。
騎白鹿的真人說道:“你的莊主可能並不希望你冒這個險,所以才把你交給了我們。”
余言說道:“我知道。”
其中一名負傷的真人說道:“如果你的莊主真欲殺之後快,應該等不到我這兩位師兄來。”
余言沉默片刻,說道:“我不知道莊主想不想殺她,所以我要送她去見莊主,再讓莊主自己定奪。”
騎白鹿的真人聞言眉頭微微蹙起,心中感慨著余言怎麼不像長相那般純良敦厚。
他與幾個師兄弟互相對視,誰也沒有說話。
最後,那名一直不曾開口的騎黑豹的真人伸手接過了指環。
……
稍早之前,附近的海域有頭海獸作亂。
因為這里與冬池很近,往常冬池山莊在發現之後,立馬便會派門人前來處理。
但是因為一些不為人知的理由,這一次冬池遲遲未見來人。
於是,路過的散修聚集了幾十人起來,想著他們這麼多人,一頭幾頭海獸那不是隨便解決。
結果不知因為這次的海獸格外強大,還是他們太弱了,海面很快便紅了。
那三頭海妖身如樓船,眼似燈籠,掀起翻天海浪,一口便連人帶法寶一齊吞下。
正當眾人哭天喊地之時,一朵彩雲從天邊飄來,隨後便見三道金光照耀在那海妖的三顆頭顱上。
那三顆頭宛如冰雪遇上沸水,頃刻消融。
一些有見識的散修認出了那彩雲上的是傳說中青蓮仙門的妙洛仙子。
身材嬌小,容顏若童,但神態老成的女子收回手掌,三道金光隨之消失。
她乃化神境後期強者,名為歡苛。
遠處的天穹頂上隱隱傳來些動靜,歡苛看向身後的女子,無奈說道:
“師叔們現在可是在與魔修大戰呢,你就來這里救他們?”
“那邊神通境斗法,我去有何用處?做個吉祥物杵在那里?還不如來多救幾個人呢。”
歡苛眉頭一皺。
道理雖然是這個道理,但是……
她總覺得怪怪的。
“師叔若想幫師叔祖,那去就是了,我在此並無危險。”
歡苛搖頭道:“那可不行,都說你是天女下凡轉世,萬一出了什麼差錯,我若何交代?”
女子不再言語,乘祥雲而下,前去救治傷員。
那些散修看見她的容顏,頓時失神,反應過來後立即跪倒在地,不斷叩首,一如凡俗之人見到逍遙海上的修仙者,心中唯有虔敬,不生半點邪念。
……
嚴默君入魔引發的動靜極大,一眾停留在冬池的賓客感知到後忿忿逃離。
其中便有飛星三人。
他們騎著仙鶴,打算現在附近找個安全的地方躲藏起來,看看冬池的後續情況,然後再判斷能否返回靈宿。
陽春一邊用手比劃,一邊講解著自己之前救他們的計劃是多麼多麼完美。
飛星夸獎道:“真人真是聰明。”
“那是!”陽春紅光滿面道。
“運氣好罷了。”廣刹說道。
陽春抿了抿唇,顯然有些不服。
廣刹冷冷道:“那地方元嬰境眾多,你若被昏了頭的人盯上了該如何?”
陽春嚅囁片刻,嘴硬道:“那我也不會讓他們碰我!”
別的男人休想碰自己!她下意識想著,隨即便因自己的想法愣了愣,而後看向一旁那張無人能比的臉。
飛星眨眨眼,不明所以,只見陽春迅速移開了目光,眼看著臉頰更紅了幾分。
飛星朝她開口道:
“真人……”
“我、我先過去看看!”
陽春說著,騎著小仙鶴加快了速度,朝前方那看似無人的小仙島飛去。
廣刹眯了眯眼睛,開口道:
“你們兩個……”
“嗯?”
廣刹猶豫片刻。
“沒什麼。”
她淡淡說道,眉眼一垂。
陽春……應該不可能吧……
這孩子哪懂什麼男女之事。
夜幕漸亮,星光微暗。
陽春來到島上,下了鶴,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臉頰。
太奇怪了、太奇怪了!
怎麼一在他身邊就這麼容易胡思亂想!
身體還發熱——
不行不行……這樣下去可不行……
不過……
他是不是太冷靜了?
陽春這幾日夜里一直糾結著那天的事情,可飛星卻一直是一副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的模樣,言行態度一如既往。
整得她都有些懷疑那天是不是自己在做夢了。
她深呼吸幾口,花了些功夫令自己的平靜下來,向樹林走去。
這地方好像確實沒人啊。
她這般想著,前方的草垛間忽然出現一名赤身裸體的女子。
她微微一愣,對方也微微一愣。
那女子容貌嬌媚,神色蒼白,看起來頗為虛弱。
她眼眸一凝,似乎有些緊張。
陽春剛想說抱歉、打擾、告辭,她便開口輕聲道:
“在下路遇海獸,被其吞如腹中,幸得活命,只是儲物法器連同衣物盡失,不知這位道友可否借我件衣裳?”
陽春聞其不幸,大方道:
“好說好說!”
她取出一件淺粉色衣裳,便扔向了她。
“真人,如何?”
飛星看著前方陽春的背影,感知到了陽春身前有一個氣息。
因為那氣息的主人頗為虛弱,氣息也十分微弱,加上此刻終於得以離開了冬池,使得飛星頗為放松,沒有仔細感知
陽春聽到他的聲音連忙回頭說道:
“別過來,有人換衣服呢!”
但還是晚了一步,飛星已經來到了陽春的側後方。
眾所周知,飛星容顏之美空前絕後,哪怕只是見過一面,也叫人難以忘卻。
於是,那女子在第一時間便認出了他,神色頓時大變。
下一刻,一道漆黑氣息從她指尖射出,朝飛星極速而去!
此刻飛星剛剛來到陽春身旁,然而凶厲的魔氣已經近在眼前了!
與此同時,他的目光才落在那放完魔氣後正在轉身逃跑的女子的側臉上。
沒錯,她便是那個大難不死的魔修白蠱。
陽春離她最近,先一步感知到了她的動作,於是在千鈞一發之際飛身擋在飛星身前。
她急忙調動掀起護在身前,卻被魔氣輕易穿透!
“唔——!”
林外的廣刹感知到這股魔氣,身形一閃,瞬間來到了二人身邊。
此刻飛星已顧不得去追逃跑的白蠱,他懷抱著陽春,迅速查看她的狀況。
陽春神色蒼白,渾身冷顫,一股極為細微的魔氣正縈繞在她心口淤積不散,如同一只沉入海底的船碇,任憑飛星如何干擾引導都無濟於事。
廣刹臉色一變。
“真人有辦法嗎?!”
“這是魔毒,需要解藥!”
兩人的交流很簡短,下一刻,飛星立馬飛向空中,將仙識擴展到最大程度,尋著白蠱的蹤跡追了上去。
……
雲端之上,白蠱正在拼命逃跑。
在她身後,有一道流光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趕上來。
她兩具魔軀被毀,本就虛弱,體內不剩多少魔氣,這才使得氣息萎靡,此刻的臉色愈發蒼白。
為什麼——
為什麼自己之前都跑了這麼遠了還能被他察覺到蹤跡?!
為什麼他明明是個金丹境,速度卻這麼快?!
這一點廣刹也不明白。
此刻她正抱著陽春跟在飛星身後不遠處,哪怕她已經將速度提升到了極致,比前方的白蠱快了兩成以上,卻仍然被飛星越拉越遠。
更後方,三頭仙鶴正在拼命扇動翅膀。
凌風想著,你們一個個都這麼快,還要我們干嘛呀?
但在廣刹的仙鶴的冷視下,它也不敢放慢速度。
他們你追我趕,很快來到了一片仙氣震蕩的海域。
不遠處的海水血紅無比,一頭巨大海妖的屍體正在水中沉浮。
一千米……八百米……五百米!
飛星離白蠱的距離越來越近,眼看他就要使用情花!
就在這時——
一片彩雲忽然飛來。
白蠱身上那濃郁的魔修氣息自然逃不過她們的感知。
白蠱神色慘白,停下腳步。
化神境真人在此,再逃下去也沒有意義了。
於是飛星也停下了腳步
“哇!”歡苛看了飛星一眼,隨後眉頭一挑,叫出了一聲。
她這一叫,身旁的妙洛自然看了過來。
與此同時,飛星也轉頭看向了她。
伏虎劍身系霜璏,盤龍髻頂籠幔紗。
玉袍翠帶閃金光,珍瓔寶珞耀彩霞。
且看——座下靈獸首生花。
朱唇輕點花容上,瓊鼻靜臥月貌中。
顰痴天魔笑醉仙,顧引麒麟盼勾鳳。
惟見——看慚神女絕世容。
弦月慈眉見悲苦,雙星善目視淒哀。
心如明鏡難惹塵,身如青蓮菩薩態。
恍若——普陀觀音下凡來!
飛星雙眸隨之一亮,緊接著眉頭便皺起。
他體內的情花劇烈地顫動了一下。
這時,廣刹抱著痛苦的陽春也趕到飛星身邊。
飛星剛要開口,忽然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在前方。
他看向前方的空中。
那里明明空無一物啊?
他疑惑片刻,眼眸忽然凌厲,身形一閃便護在了廣刹身前。
與此同時,歡苛與妙洛也轉頭看去——
前方的空間驟然一凝,而後竟然出現了閃電般的裂痕!
下一刻,空間陡然撕裂!
伴隨著濃郁的魔氣,十余道身披黑衣,面飾魔紋的黑影赫然浮現!
魔修!
一群魔修!
其中,一道冷艷的身影尤為矚目,當飛星看到她時,體內本就開始顫動的情花愈發不安定!
肌如冰雪朱唇嬌,發如血潮紫眸傲。
黑衣勾勒婀娜體,魔紋難掩無雙貌。
先人身死魂尚存,余嗣承名攜同道。
今生仙修皆除盡,來世吾輩再逍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