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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0章

大明烏紗 西風緊 5000 2024-12-15 15:35

  幾個太監宮女正跪大哭,旁邊躺著朱徽婧……的屍體。

  張問抬頭看時,房梁上的白綾還掛著。

  他呆呆原地,突然之間,他覺得這個世界真是無趣得緊。

  玄月小心問道:“遂平公主是自殺?要不要屬下進去查查?”

  “不用了。”

  玄月又道:“剛才她不是還好好的,怎麼突然要自殺?”

  張問怔怔地說道:“我也不知道。”

  院子里那個老太監好像已經老糊塗了,別人都哭得死去活來,他仍舊在掃落葉。只是,旁邊那些大哭的人,有一兩個人是真的在哭麼?

  第七折 率土之濱 段八三 老宅

  “張大人在哪里?”黃仁直和沈敬在各個衙門都沒找到張問,直接找到了張府。卻被張問府上的人告知不清楚,黃仁直指著那青衣小廝罵道:“趕快進去問曹安,耽誤了事兒拔了你的皮都頂不了罪。”

  只見黃仁直身上穿著大紅色的仙鶴官袍,牛比轟轟的樣子,旁邊的矮個子黝黑老頭沈敬也是紅袍,兩個人都是大員,那青衣小廝不敢怠慢,讓他們稍等。

  這時有個見識比較多的門丁悄悄說道:“剛才發火那個老頭子是黃仁直,老早就跟東家打天下,咱們得小心應付。”

  青衣小廝聽罷急忙進去找曹安報事,走到前院的一間倒置房時,遇到另一個家丁道:“曹總管前幾天就出門了,還沒回來。”小廝只好回到大門,對黃仁直說曹總管也不在。

  黃仁直怒道:“府里沒一個管事的人?”

  這時沈敬忙拉住黃仁直道:“老哥別動肝火,何必和這些奴仆一般計較,我倒是想到一個法子。”

  黃仁直問道:“什麼法子?”

  “找夫人問去。”

  黃仁直想了想,既然張府的管家曹安不在,張家院子里的女人也不一定買他們兩個老東西的帳,找張盈確實是最好的辦法。於是黃仁直便點了點頭,和沈敬一塊離開了大門口,上馬車去紫禁城找張盈去了。張盈一般在設在紫禁城的玄衣衛總衙里,就算不在,衙門里的人也知道她去了哪里。

  “其他事兒咱們還能和元輔商量著辦,可這事兒不讓張大人親自拿主意成麼?”黃仁直在馬車上說道。

  沈敬點點頭道:“老哥所言不差,這事兒必須得大人拿主意,否則別人要是知道是咱們擅自處理的,唾沫都得淹死咱們。你說這上書要大人登基,怎麼是熊廷弼的人最先跳出來?我此前還想著可能是西大營的那些老將或者朱燮元,卻沒想到是熊廷弼。”

  沈敬是黃仁直的同鄉,又是黃仁直推薦到張問面前的,所以和兩人幾乎是穿一條褲子的人。當初他窮得連飯都吃不起了,酒癮也犯得厲害,慘不堪言,幸虧有黃仁直這個同鄉引薦找了份差事,日子才過得下去。他倒是沒料到混了十來年竟混出人頭地了,比考進士都容易……所以屁股正才是王道,跟對隊伍最關鍵。

  黃仁直摸了摸胡須說道:“以前我也沒料到是熊廷弼,不過事情發生了之後一想倒是合情合理。賢弟想想,這幾年朝廷傾全國之力平定遼東,這是多大的功績,以後封侯封爵還不得論功行賞?可偏偏每次都是朱燮元在前面立功,熊廷弼在後面搞後勤,這次大人回京之後,仍舊這麼安排。熊廷弼鎮守遼東那麼多年,總得設法扳回一次局面不是?”

  沈敬聽罷點點頭:“上折子那個馮西,我查過檔了,和熊廷弼是同鄉,平日也有書信往來。熊廷弼在朝廷外邊呆了那麼多年,手段倒沒有太生疏,用一個小官打頭陣試探試探,成了功勞是他的,不成也罰不到他頭上。”

  “正是如此。”黃仁直捻著胡須,看著外面的路,已經到棋盤街了,他頭也不回地說道,“現在天啟帝死了,信王在西北的浪頭也快被楊鶴撲下去了。當今天下,滿朝全是咱們的人,新軍一百多萬上下也全是咱們的人,都盼著開國論功行賞,天下大勢一目了然。馮西上書張大人順應天命登基的事兒,全天下都看著,大人的態度就是一個信號,不得讓大人親自拿主意麼?”

  沈敬脫口道:“要是大人問起咱們有什麼建議,如何回答?”

  黃仁直白了他一眼,說道:“賢弟老糊塗了麼,事兒不是明擺著,當然是當著眾人的面斥責馮西,然後不動聲色升他的官。朝臣的眼睛都睜得老大,眼見這麼副情況,大伙兒還不明白?”

  “老哥真是……老奸巨猾。”沈敬笑罵道。

  他們在東華門下車,先去了內閣衙門,然後派人進去問張盈。過了許久,回來的人傳來張盈的話:張問在老宅。

  張問的老宅就是青石胡同里那所破舊的院子,是張家的祖宅。黃仁直等人只好又輾轉趕去老宅。他們的馬車行到青石胡同口,這胡同太窄,無法行大車,他們只好下車步行。

  冷清幽深的胡同,兩旁的宅子大門多數沒有向著胡同這邊開,幾乎看不見有人走動。張問發達之後就搬離了這里,兩邊的房屋照樣破舊,突然有一眾身穿華服的人走在其中,倒顯得十分突兀不相稱。

  沈敬納悶道:“大人到老宅來做什麼?”

  這時黃仁直突然作恍然狀,壓低聲音道:“是了,前些日子不是死了遂平公主麼?大人恐怕是因為這件事兒……”

  沈敬看了一眼黃仁直,說道:“……大人不像那樣的人吧?”

  黃仁直瞪眼道:“難說。”

  沈敬道:“如果真是為這事,倒沒什麼大不了的。以後後宮佳麗三千,沒兩日就忘了,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理是這麼個理兒……”黃仁直突然揶揄地笑道,“對了,聽說老弟新納了個小的?看不出老弟還老當益壯啊。”

  沈敬老臉一紅,“咱們誰也別說誰。”

  黃仁直笑道:“咱們從小玩到大,你還有什麼不好意思的,我家里有兩個姿色不錯的,要不咱們換換?”

  既然找到了張問在哪里,他們心里也不急了,有說有笑地走到張家老宅門口,黃仁直回頭對跟班道:“敲門。”

  生鏽的銅環“哐哐”響了幾聲,沒過一會,角門就開了,竟然是曹安親自開門。雖然曹安只是張家的奴仆,可他是看著張問長大的人,張問心腹中的心腹。黃仁直等人心里清楚得緊,比較客氣地說道:“喲,怎麼是曹總管親自開門?”

  曹安笑道:“黃大人沈大人大駕光臨,老朽自然要親自開門。”

  其實是張問沒有帶別的奴仆回老宅,曹安也不說破,繼續笑著臉道:“咱們少爺這幾天心情不大好,正在靜養,所以……招呼不周,請二位不要見怪。”

  “沒事,咱們就不進去了。”黃仁直一揮手道,“不過朝里有一件要緊的事,必須要大人拿主意,你看能不能問問大人的態度?”

  曹安道:“方便對老朽說麼?老朽進去幫二位問問。”

  黃仁直遂屏退左右,將小官馮西上書請張問登基的事兒說了,又說道:“馮西是薊遼督師熊廷弼的同鄉。就這麼對大人說,其他也不用多說,大人會明白的。”

  “好,老朽這就去問,請你們稍等,怠慢怠慢。”

  曹安說罷便轉身走進院子,老宅的院子很小,就是個二進的四合院,從北角的一個月洞門進去就是內院,整個地方一目了然。

  只見張問正坐在院子中間那口枯井旁邊的青石板上,手里拿著一個瓷罐,正慢騰騰地抓起瓷罐里白灰忘枯井里面扔。聽見曹安的腳步聲,張問頭也不抬地問道:“曹安,來的人是誰?”

  那口枯井深不見底,黑漆漆的死寂洞口就像人的心……這種意象還讓人不禁聯想到女人的陰部。

  “禮部尚書尚書黃大人,還有沈大人,他們說有個小官馮西上書言登基事……馮西是薊遼督師熊廷弼的同鄉。想聽聽大人的態度,怎麼處理?”

  “熊廷弼?”張問一面抓起一把白灰丟進井里去,一面沉吟道,“他們都找到這里來了,這事兒確實挺重要的……以內閣的名義斥責馮西,讓黃仁直知會吏部尚書崔景榮,讓崔景榮親自過問,過段時間找個理由升馮西一級,調到京師來做京官。”

  因為是朝廷大事,曹安謹慎地在張問面前復述了一遍剛才的話,確認並無差錯,這才出去給黃仁直和沈敬傳話。

  張問伸長脖子,向井里看了一眼,黑漆漆的什麼也看不見,他心里冒出一股莫名的好奇,又仔細往里面看了許久,這才作罷。

  他呆坐了許久,然後把手里的瓷罐直接丟進井里,片刻之後,聽得里面“哐”地一聲悶響,又看了一眼手上的白灰,拍了拍手,大喊道:“打盆水來。”

  不一會吳氏便端著一盆溫水走過來。如今張問在這里住了幾天,就叫了曹安和吳氏兩個人來,都是以前住在這里的人,仿佛一切都不曾改變。

  這時候他覺得住在這里還舒坦些,不過他是回不到以前了,這皇帝他不當也得當,不當他甚至有性命之憂!

  要麼虎視天下,看誰不順眼就殺誰;要麼成為新貴勢力的共同敵人被拋棄……他要怎麼選擇完全沒有懸念。

  張問把手伸向井口,讓吳氏倒水衝手,將手上沾的白灰都洗進枯井里。不經意間,他的目光從吳氏身上掃過,忽然覺得她十分性感。

  已經三十出頭的吳氏韻味猶在,更別說當初和張問住在這院子里的時候她才二十來歲。這麼一個豐腴的女人和張問住在一起,讓他心猿意馬也是人之常情。

  張問總覺得今天吳氏特別誘人,可細看之下,她的衣著舉止一如往常並無什麼不同,只是領口有兩粒紐扣沒扣,露出一點空隙,可以看見鎖骨之處的肌膚,還有上襦里面露出了一點白色褻衣的下擺……大概是干活的時候不注意,這才導致衣服細節上不太嚴整,不過這樣倒是更有韻味……

  第七折 率土之濱 段八四 小雪

  旁晚時分光线漸漸暗淡下來,青石胡同里十分安靜,此時萬籟俱寂,紛擾的俗事仿佛都遠去了,讓張問感覺十分愜意。木窗開著,他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冰涼如水的空氣,充分享受著此刻的寧靜。可誰又能完全避免俗事的煩擾呢?

  外面那口枯井里的兩個女人就完全不用煩惱了,可她們已是死人。先前張問手里端的那個瓷罐,裝的就是朱徽婧的骨灰。明朝公主下葬有一定的禮制規格,不過朱徽婧的墓里只有幾件她平時穿過的衣服,而她的身體已經被張問下令燒掉,骨灰剛剛讓他灑進了老宅的枯井里。但張問不想死,他如果那麼容易就放棄生,這麼多年來他可能已經死上了好幾十遍,死了又死。世上大多數人都在艱難地求生,可見活著確實是一件好事。

  外面的枯井里埋著他喜歡的兩個女人,他也沒覺得傷感,實際上他心如磐石,一點感覺都沒有了。不過他喜歡老宅這個地方,來到這里仿佛回到了最初。更重要的是這里的一切都十分寧靜,時間仿佛已經停止了,弱肉強食的爭斗也仿佛遠到天邊,這樣他可以靜下心來思考。人有時候需要孤獨。

  夜幕快要降臨,張問關上窗戶擋住寒風,掌起了油燈,從袖子里摸出一冊《太祖實錄》,慢慢讀起書來,另大明日記》也在旁邊的桌子上。要是在平時,太祖實錄這樣的資料一般人是看不到的,不過現在張問想看什麼書都可以,只要是世上存在的書。

  他一邊看一邊尋思,開國之後如何控制局面?歷史上開國之君的事跡並不少見,朱元璋就是最近的一個。但是張問覺得不能完全借鑒朱元璋的干法,否則可能天下大亂。

  明朝開國之初的狀況其實很好,首先是從韃子手里奪得的江山,皇朝更加名正言順。天下初經大亂,一統天下之後更容易進入治世。

  張問現在面對的狀況卻不同,天下並未大亂,而且個漢人王朝的基礎上建立另一個漢人王朝,在儒家普世道德觀上這是以臣謀君,名不正言不順……要是一不小心,可能導致國家分裂,進入軍閥混戰時期;也可能變成五代時期那樣政權頻繁更替,因為中央政權無法得到天下的認同:你可以當皇帝,我為什麼不可以?

  他想來想去,覺得必須要依靠已有的功臣集團。明太祖可以把厲害的功臣都除掉,因為當時明朝在天下人心中已是正統;如果張問也依樣畫瓢把自己的功臣除掉,極可能就會給其他人可趁之機,趁機摘桃子。

  不知過了多久,張問只覺得身上一冷,這才從沉思中回過神來。寒風從窗戶縫隙里灌進屋子,外面的風好像吹得更大了。

  他打開木窗時,外面的情景給了他一陣驚喜,只見昏暗的空中飄起了小雪。雪片就像活物一樣在空中胡亂飛舞,這該是今冬的第一場雪。

  這時只見窗外雪花飄蕩中吳氏正抱著一床被子向這邊走來,張問遂起身打開房門。

  吳氏走近說道:“今晚又是風又是雪的,我給你添床被子。”

  “哦。”張問回到椅子上看著吳氏忙乎,只見她的頭發還濕漉漉的披在肩上,好像剛剛洗過澡,身上只穿了一件緞子,可能是身子沒擦干以至於一些地方浸濕了貼在肌膚上。

  她走到床邊,把被子丟在床上,又彎著腰整理,這個姿勢讓她撅起了豐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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