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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大明烏紗 西風緊 5000 2024-12-15 15:35

  錄的原因,是那穿越者在史書上看到張嫣是國色天香,非常漂亮。

  張盈見張問掏出那本子,不解道:“大人在看什麼?”

  “這本子上說天啟皇帝時,皇後名叫張嫣。”張問將本子上記錄的那幾行字拿給張盈看,壓低聲音道,“和你妹妹一個名字。天啟皇帝就是現在的皇長孫。”

  張盈吃驚道:“妹妹會做皇後?”

  “這個暫時不能判斷,天下同名同姓者不在少數,況且這本子是不是未來的人所寫,也還沒有確定。現在要斷定為時尚早。”張問道,“不過如果確如日記所說,我猜測,你妹妹可能會被太監送進宮里……你妹妹是不是很漂亮?”

  張嫣眉頭一皺,“不管怎樣,我一定要救出我妹妹,不能讓她去那種地方!大人,妹妹是我唯一的親人,現在只有黃齊知道她的下落,錯過了這次,再要逼問黃齊,實在難尋時機!”

  張問點點頭。今晚一過,衙外的亂民害怕府里甚至省里調兵鎮壓,肯定會相繼散去,黃齊一旦脫困,又不屬於文官體系內的人,地方上就誰也奈何不得他了。

  只是,張問有必要幫助張盈麼?說到底,這事關他屁事,張盈雖然長得很像小綰,但終究不是小綰。

  他在猶豫,一則抓捕稅使是違法的,他要冒風險,二則如果不幫張盈,以後再想打動她恐怕沒什麼指望了。現在沈碧瑤身邊的人,張問就只有指望張盈。

  張盈見他猶豫,一臉的失望。張問看在眼里,那張臉偏生長得極像小綰,他心下一陣難受,仿佛看見小綰的失望。那年,正因為自己的弱小,連女人都不能保護,張問想到這里心頭一陣絞痛,當即說道:“我幫你捉了黃齊。”

  張盈很認真地看著張問的臉,她知道張問為人不知的一面,並不是衝動輕浮的人,所以她無法猜透張問為什麼答應得這麼爽快。

  “大人的恩情,我定然記在心上,剛才說過的……我一定做到。”張盈臉上紅了紅,咬著下唇說道。

  張問看了一眼那張取下了面紗的臉,擺擺手道:“不必了。”

  “大人……”張盈不解地看著他,那雙亮晶晶的眼睛真是像會說話一般,要表露什麼,輕輕一閃,就讓人明白了。

  “得到你的人,得不到你的心,有什麼意思?”張問笑了笑,隨便找了個借口敷衍,因為他不會對任何人說起小綰的事。

  “大人打算怎麼抓捕黃齊?”

  張問略一思索,當然不能明著干,雖然縣衙里的人對黃齊都沒什麼好感,要下令拿他簡直易如反掌,特別是縣丞梁馬,還被黃齊琢磨過。這事得悄悄干,畢竟是違法的。他想了一個法子,和張盈商議了一番,便著手去辦。

  張問找了一個送茶的皂隸,到大堂給黃齊倒茶,卻將茶壺故意弄翻,潑了黃齊一身。黃齊立刻大怒,“來人,將這笨手笨腳的奴婢給我拖出去,往死里打!”

  這時候張問適時出現,看見黃齊下半身濕嗒嗒地直滴水,佯裝惱怒地看著那皂隸:“是你潑的?”

  皂隸急忙叩頭道:“小的一個不小心……可不敢故意這般,黃公公大人不計小人過,饒過小的這一回吧,小的下次定然小心著點。”

  “你還想有下回?來人,將他拖下去,教教規矩。”張問回頭對馬捕頭做了一個眼色。馬捕頭會意,都是縣衙里邊的人,做做模樣就行了。兩個皂隸將那犯事的皂隸拖出大堂,不一會外邊就傳來了慘叫聲,多半是裝的。

  黃齊掏出手帕,一邊擦一邊罵。張問說道:“黃公公趕緊把衣服換了,這冷天,一會濕衣涼了恐染風寒。”

  黃齊點點頭,張問便命人拿了一套干淨的衣服,讓黃齊在旁邊的贊政廳里換下。亂民沒有膽量攻衙造反,黃齊自然這會已鎮定了不少,自然不願意被男人看個赤身露體,少根活兒,便將門關上自己換衣。

  他剛剛關上門,正待要脫衣,突然下巴低下一涼,一個聲音低低地說道:“別動,怕刀刃誤傷了您。”

  黃齊大愕,站在那里一動也不敢動。後邊拿著刀子對著黃齊的人,當然就是張盈,張盈低聲道:“低聲點回答問題,說錯了,就別怪刀刃不認人。”

  黃齊急忙小心說道:“您說,您說,要咱家說什麼?您手上可得小心著點。”

  張盈冷冷說道:“黃公公差人抓的那個叫張嫣的女子,被你送哪里去了?”

  黃齊忙道:“張……張嫣?咱家可沒把她怎麼樣,好吃好喝服侍著,可沒受半點委屈……您想想,魏公公要給當今世子殿下的人,咱家怎敢有半點不見待?”

  “魏公公,魏忠賢?世子是皇長孫?”

  “是、是呀,魏公公見張嫣國色天香,是接了來給世子殿下的人,以後錦衣玉食,榮華富貴,您只管放心。”

  張盈想起張問說的那天啟皇帝的皇後,心下一寒,心道莫非真是天意?張盈猶自懷有一絲希望,繼續問道:“世子和魏忠賢在哪里?”

  “這……”

  張盈手上輕輕一動,黃齊感覺脖子上像被蚊子叮了一下,一股熱呼呼的血便流了出來,當下嚇得是臉色蒼白,額上細汗直冒,忙說道:“別、別,說,咱家說……世子在紹興府,他老人家是微服尋訪木工巧匠,咱家真的不知道這會兒住在哪里。”

  “把嘴張開。”

  黃齊言聽計從,剛把嘴張開,一粒藥丸便被丟到了喉嚨處,同時那聲音道:“吞了。”黃齊不敢咳出來,只得吞進肚子里。

  張盈又說道:“你想辦法把張嫣放出來,否則十日之後便會全身流膿而死。十日之後,到城隍廟來取解藥。”

  黃齊大驚,“咱……咱家哪里去找世子,咱家哪敢問世子要人?這事兒太難辦了。”

  過了許久,黃齊沒聽見回答,又一動不動地站了一會,聽得外面的侍衛喊道:“黃公,您換好了麼?”黃齊小心拿眼向下一瞟,脖子上那把刀子不知在什麼時候不見了,忙回頭一看,哪里還有人影?

  黃齊急忙伸出手指在喉嚨里扣弄,哇地一聲吐了許多汙穢之物出來,忙蹲在地上去尋那藥丸。這時候外邊的侍衛沒聽見回答,便拍著門大喊:“黃公,黃公……”

  黃齊沒尋到藥丸,又在喉嚨里扣,吐了許多。“砰!”侍衛撞門而入,卻見那黃齊正在地上撥弄著汙穢之物,兩個侍衛心里一陣惡心,但不敢多說,只說道:“黃公恕罪,屬下見黃公許久不出,擔心黃公安危……”

  黃齊大怒,抬起頭來:“擔心你娘!咱家差點就被人弄死在這里,剛剛你們哪里去了?快給咱家把刺客捉來,張問,把張問叫來!”

  “是,屬下遵命!”

  黃齊心里著急,忙著嘔吐,卻怎麼也沒尋著那粒藥丸。過了一會,張問走到門口,跺腳道:“黃公,您在做什麼?來人,快給黃公清理。”

  “張問!縣衙里怎會有刺客?”黃齊吼了一句,又開始嘔吐。

  “刺客?哪來的刺客?”張問一臉愕然道,回頭見兩個皂隸奔了過來,張問又說道,“拿掃帚抹布,你們空手來想拿袖子擦嗎?”

  黃齊吐了一陣,頹喪地坐在地上,想起那刺客的話,他心里一陣膽寒,喃喃道:“完了,真的完了。”

  張問故作毫不知情的樣子,捏著鼻子問道:“黃公,發生了何事?”

  黃齊一肚子憤怒、沮喪,打落了牙齒吞肚里,什麼也說不出來,泄漏了世子的消息,還不能讓人知道是自己說的。

  張問也想起世子的事,剛剛張盈提了一句,說世子來浙江了。他也有些疑惑,大明皇子是不能輕易出宮,或者出封地的,朱由校怎麼就跑出來了?

  第一折 乘醉聽風雨 段二八 忠賢

  卯時,要是在平時,這時候縣衙又該循規蹈矩地敲鼓敲綁,開始點卯上班了。那些富有節奏感的音節,這時候只有梆點在履行著常規,那是巡邏監獄的衙役敲的。

  張問登上鍾樓,嘹望縣衙外邊的情況,亂民十去七八,還剩一群苦大仇深的百姓圍在外邊。這些人也不敢攻打縣衙,一則沒有兵器,二則他們的仇人是黃齊,並不想攻衙造反。百姓只要有口飯吃,一般不會造反,這上虞縣地處江南,經濟發達,大部分人吃飯還是不成問題的。

  鍾樓下熬了一夜的衙役官兵,因為沒有動靜,有的已經歪靠在牆上睡著了,醒著的人發現鍾樓上的知縣,忙叫醒旁邊睡覺的人。張問對下邊喊道:“列陣點兵,隨本官出去捉拿亂賊!”

  眾人依令各帶兵器,在大門院落里排成陣仗。張問取了長劍,走出鍾樓,馬夫牽馬過來,張問爬上馬來,對眾人說道:“朗朗乾坤之下,豈容賊子作亂?開門!”

  衙役抬著沉重的木方取下,緩緩打開大門,門外是蕭薔,張問策馬出門,眾衙役急忙跟上,繞過蕭薔,外面成群的是百姓。百姓見涌出大批官兵衙役,都十分驚慌,不知所措。

  弓手背靠蕭薔,排成隊列,張弓搭箭,對准了百姓。馬隊從衝出大門,馬嘶不斷,刀鞘在身上撞得叮當直響。

  終於百姓人群中有人回過味來,意識到了危險,一個人驚呼一聲,轉身便跑,立刻帶來了連動效應,人群混亂起來。弓手看見這麼多人在擁擠,也慌了,唰唰便放了箭,前邊的人被射傷幾人,更增恐慌,眼看官兵要殺人,大伙爭相逃跑。

  “不要放箭!”張問忙大吼一聲。

  快手馬隊見是一盤散沙,膽量大增,張問一聲令下,快手衝將上去,衙役拿著枷鎖鏈條繩子,上去捉人。張問拍馬上前,帶領馬隊來回衝擊,亂民向無頭的蒼蠅一般亂跑。

  不出半個時辰,縣衙前面聚眾鬧事的人皆被驅散,只捉了數人頂罪。民變之後,須得殺人以儆效尤,這幾個人,鐵定是替罪羊,不過事先得申報上去,明朝的死刑需要復核,實行會審、園審、和朝審制度。

  英宗鑒於“人命至重,死者不可復生”,因此下令自天順三年為始,每至霜降後,但有該決重囚,著三法司奏請會多官人等,從實審錄,庶不冤枉,永為實例。另依據大明律,死刑執行最後都要報請皇帝裁決……這些都是過場,哄老百姓的,不過在明朝被明正典刑有點麻煩是真的。

  黃齊聽說亂民已被驅散,這時候才從縣衙里走出來,見著被押進來的人,走上來便拳腳相向,破口大罵。

  “你們這些刁民,眼里還有王法嗎?聚眾造反,誅滅九族!給咱家跪下!”黃齊抓住一人的頭發,對著那人的臉嘴就是一頓拳頭,打得慘叫不已,滿臉是血。

  黃齊指著那些人,對張問說道:“張大人,給咱家用重刑!往死里打,看他們有幾條狗命,哼哼,和咱家橫!”

  張問不動聲色,對皂隸說道:“押入大牢。”

  “先給我打!”黃齊氣急敗壞地吼道,這時候他左右只有兩個人,幾乎成了光杆。張問懶得鳥他,心道昨晚要不是沈家的人干涉,老子才懶得管你的死活。

  亂民雖然散去,黃齊的情況卻不如剛來那會樂觀,爪牙幫凶死散精光,又激起了民變,在上虞縣威望掃興,臭名遠揚,再想辦什麼事恐怕很難。黃齊牽掛著昨晚被人下的毒,心煩意亂,准備收拾東西走人。

  這個局到現在,張問是看明白,最後的贏家還是沈家,或者說是江南地主,平民、稅使,到頭來什麼都沒賺著。黃齊到頭來一兩銀子沒撈著,背了一身血債,都得記他頭上,囂張頂什麼用,還不是傻叉。

  張問坐於簽押房中,一邊寫安民告示,一邊尋思著張盈(笛姑)審出的消息。皇長孫朱由校怎麼到浙江來了?按理太子是鐵定要繼位的,朱由校是太子的長子,不在京師等著做太子,等著坐龍椅,何必冒風險到浙江來,再說他出得來嗎?

  難道他真的是《大明日記》上寫的那樣,是個不識字的木匠建築工?這個也有可能,萬歷皇帝只顧著玩女人,太子身體不太好,又是個宮女的兒子,就算貴為太子,日子也不松活。於是朱由校是個昏主也有可能,可是他是怎麼出來的?

  張問心里尋思著,皇帝怠政,可並不傻,什麼事兒皇上心里都清楚,那麼朱由校不會是皇上派下來的吧?張問想到這里身上一寒。

  正在這時,黃齊的侍衛走到門口說,稅使有請。張問既不耐煩,左右一想,反正黃齊都要走了,犯不著在小事上和他過意不去,這種胸無點墨的人,不計較大事,專計小事。

  張問走進贊政廳,見里邊多了個人,正欲問皂隸,這人是怎麼進來的,但見那人四十來歲,嘴上無毛,張問心里一咯噔,心道不會是上邊來的太監吧?

  張問遂屏退左右。黃齊點頭哈腰地喊那中年太監:“干爹……”回頭看了一眼張問,挺了挺腰板,厲聲道,“張問,見了魏公公還不施禮?”

  魏公公,魏忠賢?張問以前壓根不知道魏忠賢這麼個太監,因為得了那本日記,上邊對魏忠賢寫了許多,才打聽到確實有這麼個太監。魏忠賢是皇長孫身邊的人,卻是個不大不小的角色,至少現在沒多大的能耐。

  “下官見過魏公公。”張問作揖道。

  魏忠賢長得身材高大,馬臉、濃眉、大眼、大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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