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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大明烏紗 西風緊 5000 2024-12-15 15:35

  消息的皂衣回報說,是上城廂周圍的百姓,民情激憤,守城官兵阻擋不住,就涌進城里來了。

  “上城廂的百姓一起聲勢,其他地方的大戶百姓定然響應,事態一發不可收拾!”張問急忙下令回縣衙,下令升大堂。張問自坐於公座上,黃仁直作為沈家在縣衙的代表,也坐在暖閣一側。張問沉思片刻,命令道:“即刻關閉城門,縣城戒嚴!各快手衙役帶兵器防衛,本官要盡守土之責!”

  他提起筆,寫了牌票用大印,差點衙役:“即刻發往各廂各里,遍招快手,各帶兵器到縣,直宿防衛!”

  這時張問的管家曹安走了進來,看了一眼暖閣旁邊的黃仁直,走上公座,在張問耳邊低聲道:“老奴已經探明了,那些亂民,由幾個大戶及家丁帶頭,或煽動,或出錢,挾裹百姓而至。”

  黃仁直見二人耳語,低聲提醒道:“上回沈小姐帶的話……”張問沉聲道:“本官現在站在哪邊,黃先生還不清楚麼?”黃仁直這才點了點頭。

  張問又提起筆,飛快地寫了一篇公文,將近日發生的事情原委細述清楚,連梁縣丞被門板夾的事都寫了,遞給黃仁直道:“這是本官准備上報的公文,黃先生看看有何疏漏。”黃仁直看了一遍,見文中將民變的責任全部推到稅監身上,甚是滿意。張問便用印、漆封,命皂隸八百里加急遞傳紹興府。

  到了晚間,張問依然秉燭而坐,廣派公人注意周圍動靜。忽報城門失陷,新的暴民衝入城中,借機搶劫違法,暴民人數陡增到萬余人。

  張問轉身取下牆上的長劍,說道:“即刻差點弓兵快手,隨我出衙,保護城中百姓。”

  管之安忙勸道:“堂尊,此時亂民如蟻,衙中快手,加上新招壯丁,不過數百人,此時出去,恐於事無補。”

  張問道:“亂民不過烏合之眾,只要殺一儆百,便可驅趕,有何可懼?”遂點弓馬青壯兩百余人,自率眾人出衙。

  眾人出得縣衙,點了火把,街上一時亮成一遍,張問騎馬衝在前面,走到丁字路口向南一轉,便看見一群人正在一家店鋪門口聚集。

  那些亂民吆喝著將支撐屋檐的木柱掀翻在地,正要撞門,見北面來了大批官兵,一時面面相覷,不知所措。

  張問大喝道:“放箭!”

  弓手遂射出亂箭,中箭者數人,余者驚慌之下爭相逃竄。張問衝將過去,提起一個中箭受傷的人的頭發,刷地一聲拔出長劍。

  那人嚇得臉色煞白,大喊道:“不要、不要……”張問哪管他慘叫,拿著劍就在他脖子上亂鋸,鋸了許久才將頭顱鋸下來,身上被血染得緋紅。那頭顱猶自大睜著眼睛,眾人見罷皆盡失色。

  張問提著頭顱,復上馬來,繼續向南行進。途中亂民,見北面的火把亮成一片,人聲鼎沸,亂局之下無智者率領,不知官兵虛實,但見一頭戴烏紗的官員,手里提著血淋淋的頭顱,亂民怎敢上前,紛紛逃竄。

  “敲鑼,傳知縣的命令,各戶出壯丁協助官府平亂,除暴安民。”張問對身邊的皂隸喊道。

  皂隸敲鑼,眾人大喊,作用只限於壯大聲勢,恐嚇亂民,卻並沒有多少壯丁出來,這時候外面鬧哄哄亂成一片,百姓都龜縮在家里不知所措。

  第一折 乘醉聽風雨 段二六 亂局

  眾官府公人沿途驅趕,在各街道作亂的暴民無人率領,人數雖多,卻如一盤散沙。張問一馬當前,令眾官兵有所依賴,他便指揮馬隊弓兵進退衝殺,斬首數十,亂民盡相逃竄。

  亂民如無頭的蒼蠅,只朝人多的地方鑽,紛紛聚集在沈宅周圍。張問情知那地方有幾個大戶的家丁為核心,不能去動,自己這點人也動不了,便命人控制了沿江坊的拱橋,調弓兵嚴陣駐守,不讓亂民過河搶劫城中百姓。

  周圍的火把如漫天的繁星一般,人聲鼎沸,張問自思道:要是稅使被打死在沈宅中,自己可脫不了干系。但亂民如蟻,而且有沈家的人在旁邊監視,張問一時束手無策。

  要是等紹興府的援兵到來,恐怕沈宅這樣的民宅早被攻陷了,張問想罷十分頭大。當今皇上可不管那麼多,稅使死在上虞縣,極可能就要拿知縣問罪。

  正在這時,高升奔了過來,揖道:“堂尊,有個人要見您,小的見其穿著像是上回來縣衙拜訪堂尊的人,便來稟報。”

  張問道:“什麼穿著?”

  “回堂尊的話,那人玄衣,戴斗笠,就是上回畫笛子的人。”

  笛姑!張問道:“快帶過來。”過得一會,高升便將笛姑帶了過來,張問忙屏退左右,問道:“笛姑,沈家小姐有什麼話?”

  笛姑對張問抱拳行了一禮,又向旁邊的黃仁直執禮,然後低聲道:“事情出乎意料,少東家本打算將稅監圍困,制造聲勢。卻不料受盤剝的其他大戶見暴亂起來,私底下又煽動了許多人,這會兒恐怕要想打死稅監。現在亂成一片,已無法阻止。”

  張問心下疑惑,問道:“沈小姐的意思,稅監不能死?”按理沈家被抄了家,還被稅監到處追捕,應該恨之入骨才對。

  笛姑點點頭道:“少東家叫我傳話,請大人盡力保住黃齊的性命,現在院子正門的是咱們的人,可以從那里救出黃齊,注意另外的地方都無法控制。其他的事我也不清楚。”

  張問轉頭看向黃仁直,說道:“還請黃先生指點,這是為何?”黃仁直摸著胡須,猶豫片刻,說道:“這個老夫也不甚清楚。”

  這時有混進亂民中的眼线從文昌橋上過來,因為是一個人,弓兵放近一看是熟人,便帶到張問那邊,稟報道:“堂尊,亂民找了梯子,從牆上翻進去了,已經在院子里面打起來。”

  黃仁直急忙低聲道:“大人,前門的應該會放黃齊通過,咱們趕快去接應。”

  張問顧不得多想這中間的原因,稅監死了,他也沒有好果子吃,當即便率人趕過河去。沈宅周圍已被亂民圍了個水泄不通,兩側的圍牆搭了許多梯子,底下還有人大喊:“稅監搶了無數百姓家,里面藏著黃金白銀,衝進去,誰拿到就是誰的!”

  官兵在張問的指揮下徑直來到前門,那里的人果然很配合地讓開了道路,但周圍黑壓壓一片全是人,衙役快手竟然不敢上前。張問提劍策馬上前,怒道:“抗命者,重罪論處!”眾人才緊跟著張問衝到門口。

  這時那黃齊周圍只剩下幾個人護著向門口逃過來。張問喊道:“稅使,下官在此,趕快過來。”

  黃齊一張白臉因為驚訝更是煞白,跟個死人的臉差不多,見著張問身邊有許多公差,如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連滾帶爬地狂奔過來。

  “張問,張大人,你可來了,快救咱家,咱家定然在皇爺面前給你好話。”黃齊奔過來,渾身直哆嗦。

  張問命人將黃齊圍在中心,又叫馬夫牽馬過來,將黃齊扶上馬背。黃齊低低地伏在馬背上,剛走兩步,身上哆嗦著不甚摔下馬來,弄了個嘴啃泥。

  黃齊的隨從忙將其扶起,一人夾一條胳膊,將兩腿發軟的黃齊拖著走。那些衝進宅子里的亂民正在里邊亂搶,有心人注意到黃齊逃出,對黃齊恨之入骨者大呼其姓名,煽動百姓,挾裹家丁向這邊撲過來。張問等人急忙通過文昌橋,回頭喊道:“弓手拒橋射住陣腳!”

  弓兵放了一通箭,射死射傷多人,前面的亂民恐懼,不願衝來,卻被後面的人擁擠著向前推進,有的突然站住一個不留神被人掀翻在地,背上立刻踩過無數雙腳,慘叫不已。

  弓兵見狀,撒腿就跑。張問等人退回縣衙,急令關閉大門,加強戒備。縣衙乃是半軍事據點,衙門里有重重設障的牆壁,明顯具有防御的功能。就算一旦城牆被突破,縣官還可以此逐次頑抗,以盡為朝廷守土之責。

  所以這些半組織化的暴民根本就很難攻破縣衙,張問這才緩過一口氣來,而黃齊則嚇得小便失禁,軟在椅子上雙腿像篩糠一般。倒是旁邊僅剩的兩個隨從面色沉穩,毫無懼色。

  “張……張大人,快派人保護咱家!”黃齊猶自心悸道。

  張問道:“稅使已到縣衙,不用擔心,先壓壓驚。”

  黃齊哆嗦著從內衣里摸出一卷黃絹,結巴著說道:“官兵呢?張問,這是皇爺的聖旨,把官兵調來!”

  張問等見罷黃齊高舉的黃絹,急忙叩拜於地,高呼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黃齊瞪圓了雙目道:“快去調官兵保護咱家!”

  張問只得喚道:“馬捕頭,由你帶人,時刻在稅使左右護衛。”

  馬捕頭道:“屬下遵命。”

  馬捕頭叩謝皇恩之後才敢站起身來,調來快手數十人跪於黃齊面前……的黃絹下面。那黃齊猶自高舉著那黃絹。

  黃齊道:“才這麼點人,快多調些過來,把咱家圍在中間!”

  張問等頭大,這廝真是白痴,人都調進來了,沒人守牆,如果亂民衝將進來,無險可守,不是死得更快。最讓人頭大的是這廝舉著塊黃布不放下來,讓人這麼跪著。

  馬捕頭又叫了幾十人,把那黃齊層層保護住,黃齊手舉軟了,這才小心收起黃絹。張問等呼出一口悶氣,叩謝皇恩,從地上爬了起來。

  折騰了半天,太監總算累得消停了,張問借口要處理公務,從大堂暖閣里走了出去來到二堂院子。將那黃齊留在大堂里讓一堆人圍著看他那熊樣。

  張問腦中有些混亂,走到簽押房門口,對左右說道:“讓本官一個人靜一靜,有事才來稟報。”

  張問坐到案前,對著蠟燭沉思,這沈家的人怎麼又要保護黃齊了?

  這時窗縫里灌進一陣風來,正巧吹在案上的燭火上,火焰搖了幾搖,熄了。張問思緒一亂,突然發現房里仍然亮著,回頭一看,角落還有一個燈架,上面點著幾根蠟燭。滅了一根,還有幾根,所以房里依然亮著。

  張問腦中一亮,驟然猜到玄機:這黃齊就算被打死在上虞縣,但浙江還有好幾個稅使,於事無補,反而會讓皇上對地方官民更加不滿。

  他想起白天黃仁直在言語中漏出的話,說叫張問不必上奏書打頭陣,自有高位者重拳出擊。這時張問聯系在一起細想,覺得這可能是他們設的一個局。栽贓稅使迫害百姓,又煽動民變,逼走稅使,最後由言官御史在廟堂中,羅列其惡行將稅使搞臭,獲取名聲,保護地主利益,可謂名利雙收。

  張問在心里理了一遍,越發覺得自己的猜想說得通。如果真是那樣的話,當然就不能讓黃齊死了,黃齊一死,言官在廟堂上就不好說話了。

  “堂尊……”一個聲音打斷了張問的沉思。張問看過去,是高升,便問道:“有什麼事?亂民攻衙了?”

  高升道:“沒,他們聚在外面,畏懼官府不敢上前。是堂尊的朋友要見您。”

  “哦,讓她進來吧。”

  笛姑走進簽押房,左右看了看,取下斗笠和面紗,頭一甩,一頭青絲就散了下來。張問愕然看著那張酷似表妹小綰的臉,疑惑道:“笛姑怎麼突然……”

  笛姑看著張問道:“大人是不是喜歡我?”

  張問更加疑惑,這種時候,誰還有心思去想男女之情?笛姑嫣然一笑,讓張問不由得如沐春風,她又說道:“怎麼,我猜錯了?”

  “不是,我只是覺得,是不是太突然了?”張問很快收攏了心思。把笛姑弄到手,是他欲娶沈碧瑤的一步棋。

  “什麼時候說,本不重要。”笛姑臉上一紅,隨即沉靜地說道,“只要大人幫我做到一件事……大人要的……”

  張問恍然大悟,原來是交換,他還納悶,這種時候是談情說愛的時候麼。但怎麼把笛姑搞到手,過程並不重要,交換更加直接簡單,張問便問道:“你先說,什麼事,看我能不能做到。”

  笛姑低聲道:“把黃齊抓了!”張問聽罷略一吃驚,脫口道:“抓他做什麼?”

  第一折 乘醉聽風雨 段二七 逼問

  笛姑要抓稅使,張問不知何故。此事當然是笛姑個人的要求,不是沈家的意思。不然笛姑也用不著拿自己作為交換。張問疑惑,說道:“不是沈小姐的意思吧?那你抓黃齊有什麼緣由?”

  “我的名字不是笛姑。”笛姑沉默了片刻才說道。張問點點頭,百家姓里沒聽說過有姓笛的,她的名字當然不叫笛姑,只是個代號而已。他沒有說話,靜待下文。

  笛姑看了一眼張問:“算來我與張大人還是同宗,本名張盈。我有一個親妹妹,叫張嫣,被那黃齊的人抓去了,不知被番子關在哪里。大人還記得上次我被番子們圍追到縣衙的事麼,那次就是因為我夜探稅廠,不慎被人發覺,才險些沒能脫身。請大人幫忙抓了黃齊,審問我妹妹的下落。”

  “哦……”張問這才明白,看來那妹妹對笛姑……就是張盈,很是重要,張盈才不顧一切要救出妹妹,張問突然覺得張嫣這個名字很熟悉。細想之下,才想起在那本《大明日記》上看過這個名字,好像木匠皇帝朱由校的皇後也叫張嫣。

  張問忙從身上拿出那本日記翻看,果然日記上專門記錄了這條,天啟皇帝的皇後叫張嫣。專程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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