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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大明烏紗 西風緊 5000 2024-12-15 15:35

  來,單純而聰明。

  “張問,你說明年的元宵節,我們還能在這里看煙花嗎?”

  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朱徽婧道出了相同的意境。

  這種相互的共鳴讓張問心里十分難受,以至於他的手有些不穩,倒酒的時候把酒杯碰翻在地,“鏜!”地一聲摔成了碎片。

  “相公……”繡姑也有些難過,本來張問就有三妻四妾、許多女人,她不應該吃醋才對。但是繡姑明顯感覺到了張問和朱徽婧之間的那種默契,對等思想和文化的那種默契。

  張問抓住繡姑的小手,鎮定地對朱徽婧說道:“應該不會了。明年這個時候,殿下已經出嫁,應該住在公主府中,不能輕易出宮來了。”

  朱徽婧沒有惱怒,反而饒有興致地看著張問的一系列動作,先是把酒杯碰翻在地,然後故作鎮定。她的眼神有些迷離,苦笑道:“張問,我突然發現你很可愛。”

  “可愛?”張問愕然地看著朱徽婧帶著笑意的眼睛。

  朱徽婧笑得很不自然,她突然感覺非常寂寞,當她想象著和一個讓自己惡心的人相處的時候,而且毫無共同語言,除了幾句廢話,再說不上一句話,該是多麼寂寞的日子……她發現張問這樣的人,才會和自己有話說,才能理解自己的思想,但是一切很可能都是奢望罷了,張問不可能為了一個女人拋棄他的權勢、他的所有。

  而此時的張問也很苦惱,那種感覺,就像眼睜睜看著一件美好的東西毀滅在自己的面前。他和朱徽婧以前只見過兩次面,現在是第三次,很難想象一個交往這麼淺的人,會和自己如此心靈相通。

  張問沒有負罪感、沒有任何覺得對不起繡姑之類的感受,因為一個有功名的男人擁有不只一個女人是合法和道德的,不存在任何障礙。

  在這樣的價值體系下,張問可以擁有一個像繡姑這樣簡單而真摯的人,同時又可以擁有一個像朱徽婧這樣能深入溝通的靈魂伴侶。他找許許多多的女人,不過是因為內心的寂寞,朱徽婧這樣一個人,可以讓他敞開心扉,讓他隨時覺得心靈有個依靠一般……

  張問苦悶的是,自己胸中還有遠大的抱負,他這樣的人要得到一個明朝公主需要付出很大的代價,在政治理想和心靈伴侶之間,他其實也分不清哪一個更重要。

  朱徽婧和張問兩個,沒說幾句話,卻仿佛已經交流了幾天幾夜。短短的時間內,從每一個語氣、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眼神,他們都感受到了對方的心。

  這種感覺,真的非常神奇。張問完全沒有預料到今晚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張問這樣的人好像特別醉心於這種折磨和苦痛,在徘徊與迷茫中、在愁緒與傷感中,會有一種很特別的滿足感,這是一種畸形的心理,就像自虐的人那種滿足心理一般,但是心理又有深厚的文化背景,唐詩宋詞,多少不是傷春悲秋、基調憂傷的?

  畸形的美。

  就在這時,朱徽婧看了一眼旁邊的繡姑,她猶豫了一下,覺得繡姑是張問靠得住的人,於是就把到了嘴邊的話說了出來:“皇兄對我說,他念著魏忠賢的功勞,本想讓他善終,但是魏忠賢卻死了……張問,是你做的吧?”

  魏忠賢不是張問授意殺的,但是他默然無語。

  魏忠賢應該是王體乾干掉的,張問明知道王體乾會下手,這才沒有動手;如果王體乾不動手,張問也會動手。因為魏忠賢活著,會對他們兩個造成極大的隱患,世間沉浮誰也無法預料,明朝的干法就是一旦得手就把敵人往死里整。魏忠賢已經玩完,把他干掉也不會有人追究,於是他就死了。

  對於朱徽婧的詢問,張問默然無語,既不承認、也不否認,因為他一否認,等於是說王體乾殺的魏忠賢,王體乾是他的敵人、曾經的朋友,張問不願意這麼干。

  朱徽婧見張問無語,便說道:“你能不能幫我個忙,把那個欺瞞皇家的市井小人除掉?”

  張問聽罷吃了一驚,看著朱徽婧,一語頓塞。除掉駙馬人選?這好像是個解救朱徽婧的好辦法……那個駙馬人選一開始就賄賂了一些宦官,謊報了實情,否則內廷不可能選中他做駙馬,對於這樣的卑鄙小人,張問殺他簡直跟殺一頭豬一樣的感覺。

  但是,如果真的由張問動手,恐怕會有些麻煩事。

  殺掉了又怎麼樣?張問難道要自己去娶朱徽婧?這種做法完全不明智,於是張問繼續沉默著。

  朱徽婧的眼睛里的神采黯淡下去,她低著頭,不再糾纏。

  張問的心里一陣疼痛:以前自己就是個自私自利凡事為自己考慮的冷血動物,理智得幾乎麻木。難道自己還要這樣下去嗎,還要繼續做一個行屍走肉嗎?

  為了美好的東西,為了那一刻的感動,何必計較那麼多得失!

  “砰!”又一枚煙花破空而上,極力展示著短暫的、炫目的光華。張問鎮定地說道:“好,三日之內,我幫你辦成這件事。”

  第六折 肯羨春華在漢宮 段二 刺案

  正月十八,天上下著雪雨,一個打著油紙傘的人緩緩走在大街上,穿著布衣長衫,梳著發髻,一副男人的打扮,但是她明顯是個女人。她的身上一塵不染,很小心地走著,就像生怕被地上的汙水濺在身上了一般,但是下擺依然濺上了幾點水珠。她的傘打得很低,路人都看不見她的臉。

  這樣一個女人,穿著得體、舉止安靜,就像某大戶人家的小姐女扮男裝出來游玩一般。

  她緩緩地走著,就在這時,前面出現了一個醉醺醺的男人,那男人禿頂,臉上全是疙瘩丑不可言,手里還提著一個酒壺,一邊走一邊灌,搖搖晃晃的完全不管雪雨將他的頭臉衣服淋得盡濕。

  這時幾個百姓打扮的人從打油紙傘的女人旁邊走過,看見醉漢,一個大娘就笑嘻嘻地喊道:“王大爺,啥時候娶皇帝女兒啊?”

  醉漢嘿嘿笑道:“快了,不出兩個月……”

  “嘖嘖,王家祖墳怕是冒青煙了。”

  另一個後生酸溜溜地說道:“都窮成了這樣,娶啥公主?我看就是吹牛!你們家的祖宅和鋪子恐怕都塞到黑窟窿里了。”

  醉漢怒道:“等老子成了皇親國戚,什麼都賺回來了,你小子給我等著瞧!”

  那堆人一邊說一邊從醉漢身邊走過,還有個人小聲嘀咕道“皇帝的女兒、乞丐的妻,還不是一樣的操。”他們完全沒有注意到旁邊那個打著油紙傘的女人。

  就在這時,只聽得“啪”地一聲,油紙傘掉在了地上,那女人很敏捷地衝了上去,一把抓住那醉漢頭上剩下的頭發,左手捂住他的嘴,直接拉進了街邊的陽溝邊,將他的頭按進了水里。說是遲那是快,那女人迅速騰出左手,手里出現了一把閃亮的刀刃,割向那醉漢的喉嚨。

  醉漢的四肢拼命地掙扎著,看不見他恐懼的眼神;血沒有飛濺,陽溝里的水很快染成了紅色。醉漢連叫都沒叫一聲,但是路邊的行人發現了血水的緋紅,尖叫聲頓時響起。

  殺人的女人丟下那個醉漢,在他的衣服擦了擦手,站起身,向不遠處的小巷子奔了過去。

  周圍巡檢皂隸很快就被驚動了,當皂隸趕到案發現場時,那醉漢已經一動不動地死在水溝里,一個皂隸抓起趴在水溝旁邊的屍體,將其翻了過來,只看見一張可怖的丑臉,大睜著眼。另一個皂隸說道:“這人我認識,不是要做駙馬爺的王贊元嗎?”

  “地上有一把傘。”

  皂隸頭目按著腰間的腰刀,指著皂隸大聲指揮著控制現場、找出目擊者、向上邊報案……

  駙馬爺王贊元被殺的消息很快在京師傳開了,一時流言蜂起。

  兵部尚書崔呈秀的反應最快,他立刻就在部堂召集了一幫大臣,聯名上書嚴查凶手。同時又聯絡了京師的皇親國戚,特別是寧德公主的駙馬劉有福制造聲勢。

  崔呈秀當眾對劉有福說道:“殺人者看王駙馬不順眼,就直接找人殺掉,哪一天如果看您也不順眼,是不是也找人殺了?”

  劉有福做駙馬也有些年月了,雖然沒有參與國家大政,但是依靠皇商的身份,很是賺了些家產,關系路子也很寬。同是駙馬,劉有福表現出義憤填膺的態度,堅決主張嚴查凶手。

  劉有福拉住錦衣衛指揮使田爾耕說道:“田兄,您一定要為我們查出幕後黑手,否則叫咱們這些皇親國戚還怎麼活啊!”

  田爾耕是個五大三粗的莽漢,但是心里卻亮堂得緊,忙倒苦水道:“咱們錦衣衛只是查貪官,這種案件應該刑部管才對。”

  身材矮小的崔呈秀陰著一張臉,冷冷道:“我看這事兒八成就是官員干的,而且這官還不小。”

  魏忠賢沒死的時候,崔呈秀也參與了魏黨核心的一系列陰謀,包括張問和遂平公主的事,所以他知道一些內幕,但是由於魏忠賢死得太快了,這件事的後續步驟就沒來得及實施出來。

  “誰?”劉有福屏住呼吸,看著崔呈秀。

  崔呈秀緩緩地說道:“新入閣的內閣次輔張問!”

  周圍的人臉色都是一變,特別是田爾耕,這時候他真想說自己是打醬油的,不關他的事要走開,可是又拉不下臉面。魏忠賢被張問整下了台,但是張問是外廷大臣,管不了他田爾耕,田爾耕正盤算著和王體乾套套近乎,重新坐穩位置,這種時候他實在不想卷進這種紛爭里面。

  而劉有福卻沒有這樣的顧慮,他只是一個皇商,朝廷什麼的關他屁事,他只需要在皇親國戚這個圈子表明自己的立場,皇親國戚遭了暗算,他就要拿出態度來。

  劉有福長得矮矮胖胖,比崔呈秀高不了多少,卻十分肥,而且白,明朝這些公主的駙馬,看樣子長相都不怎麼樣。劉有福又怒又驚道:“張問?他為什麼做這事?”

  崔呈秀冷笑道:“這種事兒我卻不敢說,也沒有真憑實據,要是張口亂說汙了遂平公主的清譽我卻擔當不起。”

  他口口聲聲說不說,卻這樣一番言論,等於是隱射了里面的內容,眾人都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事情就是這樣,要真是有板有眼地說出來,別人不定相信,這樣遮遮掩掩的,反而讓人多信了幾分。

  崔呈秀也是到了狗急跳牆的關頭,不然他不敢冒著讓皇帝生氣的風險搗鼓這樣的事兒……主要是因為張問下一步肯定是要拿外廷的舊黨開刀,為他的政略掃清障礙,人家都明擺著要動手了,崔呈秀不奮起反抗只能等待倒台。

  ……

  二月間,朝廷各衙門告天開印,開始了新的一年運作。張問就在這種流言四起的氣氛中進入內閣辦公,他現在都不去戶部,因為戶部還有許多舊魏黨的成員,這種情況下去管戶部的事兒純屬是自己找不痛快,戶部的日常都是侍郎孫有成在打理,孫有成就是魏黨的舊人。

  駙馬王贊元就是張問授意殺掉的,張問就知道會有麻煩,果不出所料,朝廷里都炸開了鍋。幸好張問已有心理准備,這時候才可以從容不迫。

  相比來說,內閣要簡單一些,因為現在內閣就只有兩個人,內閣首輔顧秉鐮還在任上,皇帝顧及到朝局的穩定性,並沒有貿然就下旨首輔下台,所以張問進入內閣做了次輔。

  內閣值房在距離文華殿不足一箭之遙的地方,原本就最靠近皇帝的機構,充分體現了中央集權的特點,因為文華殿是皇帝經筵和召見大臣的地方、而最高行政決策機構——內閣又在文華殿旁邊。但是現在皇帝基本不到文華殿的,於是距離皇帝近這一點已經改變了。

  不管怎麼說,什麼衙門都在紫禁城外面,獨有內閣在午門之內,足可以證明它的地位。

  張問站在內閣門前,看著那幾棟並不十分高大的建築,心下感嘆良多,這個地方,應該是科舉讀書人的終極目標了,而自己現在才二十七歲,就站在了這個地方。回顧這十年來走過的仕途,不得不讓人感概良多啊。

  他久久站在這里,關於內閣、心里想了很多。其實內閣首輔制度是嘉靖時候完善的,嘉靖皇帝幾十年不上朝,卻時時把整個帝國抓在手里,內閣制度有不可磨滅的功勞。一直到張居正執政後,內閣一度擁有極大的權威,皇帝只要玩轉內閣,就可以玩轉整個帝國,於是政府運行得比較靈敏。

  但是國本之爭後,黨爭愈演愈烈,規矩都破壞了,朝廷就亂了起來,外廷的紛亂不是平衡,而是破壞,很多政略完全得不到有效的施行。所以此後的多任首輔,空有一腔理想和抱負,完全施行不下去,中興大明成了一句空談,除了拿些宮廷秘案吵吵鬧鬧打擊對手,政略方面如一潭死水一般死寂。

  張居正之後的首輔申時行看到了張居正的杯具,采取低調的政治姿態、做了太平宰相,此後多任首輔都努力學習,以期得到善終,並不提什麼激進的革新、且無法控制朝局,除了東林黨在和稀泥。

  就在張問胡思亂想的時候,顧秉鐮的話把他拉了回來,“張閣老,您怎麼不進去呢?”

  張問轉過頭,看見顧秉鐮正站在旁邊,聽到顧秉鐮稱呼自己“閣老”,張問還有些不太適應,畢竟他覺得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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