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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大明烏紗 西風緊 5000 2024-12-15 15:35

  心思,注意觀察,才發現街道上到處都有零星的衣衫襤褸的飢民。

  有個城廂街口,還有人設立了粥棚,許多乞丐一般的人物在那里等待喝粥。空中熱氣騰騰的,鍋里冒著水汽,柴火在土灶下面燃得噼啪直響,木柴不甚干燥,煙霧很大。

  浙江也是張問管轄的地盤,張問見到這樣的情景,不得不了解一下,他便讓曹安找來城廂的鄉老詢問。

  鄉老言:多是福建那邊過來的飢民。杭州的飢民還不算多,浙南溫州府各城,布滿了飢民,官府大戶賑都賑不過來,都已經戒嚴了。

  張問默然不語,下令進城再說。走了一陣,突然馬車急停了下來,拉車的馬“嘶”地叫了一聲。張問敲了一點車廂,問道:“發生了何事。”

  玄月的聲音道:“路邊有人搶劫。”

  張問挑開車簾看過去,只見前面有一輛華麗的馬車停在路中,被一群衣衫襤褸的人圍住。有的正在翻找東西,有的正按住路人毆打,搜刮錢物。

  受害者中間有個年輕女人最為顯眼,因為她身上的衣服是綾羅綢緞。兩個飢民把那女人按住,在搶劫她身上的東西。她的金銀發簪頭飾等已經被搶走,青絲散開,狼狽不堪。

  “救命啊,救命……”女子大叫了兩聲,就被人捂住了嘴。

  “陶大哥,有人來了!”

  那被喚作陶大哥的漢子回頭看了一眼張問這邊的馬車和馬隊,張問來杭州並沒有帶官家排場,而且現在停在路中沒有舉動,陶大哥便說道:“別急,搶了東西就走。”

  按住那綾羅女子的一個漢子說道:“這娘們長得細皮嫩肉,陶大哥,咱們順道劫個色吧。”

  陶大哥沉聲道:“拿了東西快走,莫耽擱功夫、為了女色丟掉性命!”

  “那把這娘們綁走,回去讓兄弟們慢慢受用,陶大哥先享用。”

  那女人聽到這些話,更是掙扎得厲害,她也看見了張問這邊的馬隊,向這邊“嗚嗚”亂叫,美目中全是懇求。

  張問見罷說道:“還等什麼,快過去捉拿亂匪!”

  眾人聽罷正要策馬前去,玄月說道:“後隊不動,護住車駕,其他人過去,小心調虎離山之計。”

  “是!”眾侍衛隨即騎馬衝了過去。那些搶匪見這邊的人行動了,陶大哥急忙喊道:“兄弟們快走。”說罷站起身撒腿就跑。

  但是雙腿自然逃不過四條腿的,馬隊很快抄到了搶匪前方,兩面合圍。玄月策馬衝過去,拔出彎刀,追上一個飛奔的搶匪,俯身一刀從後面劈下。

  “啊呀!”那搶匪慘叫一聲,向前撲倒。

  玄月喊道:“不想死就束手待擒!”話音剛落,只見那被稱為陶大哥的漢子拿著一根長木棍向馬腿橫掃過來。那木棍貼著地面掃來,玄月手持短刀,夠不著無法阻擋。

  “砰!”木棍打在馬匹的小腿上,說是遲那是快,玄月已經從馬上跳將下來。只聽得那匹馬“嘶”地一聲慘叫,亂奔出去。玄月著地之後,提刀向陶大哥跳將過去,揮刀自上而下干淨利索地豎劈。

  陶大哥情急之下後退一步,橫起木棍格擋,“喀”地一聲,木棍斷為兩截,玄月那柄彎刀是十分鋒利,從陶大哥的面前呼地掃過,陶大哥的臉色頓時煞白。

  玄月的動作非常快,一招豎劈剛剛收回刀勢,一個轉身,彎刀在腰間隨著身形一個轉,劃出一個圓弧,橫掃而去。那陶大哥也有些身手,躲得很快,饒是如此,身上的襖子也被唰地一聲劃開一個大口子,里面白花花的棉花露出來,散到空中,猶如雪花一般。

  “投降了!投降了!女俠饒命,我投降!”

  “跪下!”玄月厲聲呵斥了一聲。陶大哥不再猶豫,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其他劫匪見老大投降,也放棄了抵抗,全部被捉拿。

  張問隔著車窗看完外面的打斗,很是過癮的樣子,可惜他自己沒什麼身手。這時一個侍衛走到馬車前,拱手道:“大人,劫匪全部被捉拿。”

  “押送杭州府衙,交給官府處理。啟程。”張問說了一句,正要伸手去放車簾時,那個遭搶劫的女子出現在面前,跪倒在地,伸手順了一下散亂的青絲,說道:“奴家楊愛,叩謝恩公救命之恩。敢問恩公尊姓大名,奴家也便知恩圖報。”

  只見她手指修長白皙,身著淡綠裙衣,面容秀麗,下巴尖尖,雖然初遭劫難長發凌亂、衣衫不整,但是舉止得體,聲音清脆,確是一個美嬌娃。張問從路上那輛華麗的馬車和她的模樣猜想,此女可能是某大家閨秀,或者是富貴之家的少婦。

  張問道:“楊姑娘快請起。劫匪光天化日之下行劫掠之事,任誰見到也會搭一援手,楊姑娘不必掛懷心上。”

  楊愛道:“恩公大義,救人不圖回報,但是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奴家不敢忘記如何做人。”

  被別人感恩也不是什麼壞事,張問便說道:“我是信任浙直總督張問,路見亂賊,理應懲戒,份內之事耳,你且起來說話。”

  楊愛一聽頓時抬起頭來,看了一眼張問,她的眼神里有驚訝,也有其他復雜的神色,好像不太相信的樣子:“恩公就是浙直總督張大人?”

  “正是本官。”張問又不禁問道,“你聽說過我?”

  楊愛磕了三個頭,站了起來,說道:“略有所聞。”

  張問哦了一聲,話說好事不出門,壞名傳千里,這麼遠的地方都有人聽聞了老子的大名,肯定不是什麼好名聲,便不想多說,只說道:“我還有公務在身,沒有什麼事就此告辭。”

  楊愛見張問態度冷淡,頓覺不可思議,哪個男人見了自己不是眼睛發亮拼命獻殷勤,這樣的冷遇楊思卻是很少遇到,一種被挫敗和不甘心的情緒涌上心頭。

  她指著前面的馬車說道:“奴家那輛車的車轅壞了,大人可否載奴家一程?”

  張問怔了怔,他的一行人只有一輛馬車,其他人都是騎馬。如何載這娘們?和她同車,還是把車讓她,張問自己騎馬?張問心道老子浙直總督,這地方的封疆大吏,卻要自持身份,不能把馬車讓她。張問便道:“男女有別,禮儀不便,楊姑娘可叫人到前面的城廂雇一輛新的馬車來。”

  楊愛嘴角忍不住露出笑意,“大人真有古君子之風,不過這回卻是無妨的。奴家是杭州女史,常與官老爺和才子們交際,與大人同車而坐,也無傷大雅。”

  張問聽罷心道原來是教坊里的名妓,這樣的話同車倒是沒什麼。便說道:“原來如此,那請楊姑娘上車。”楊愛便提起裙擺,上了張問的馬車。張問敲敲車廂,馬車便啟動了。

  “楊姑娘住在哪家樓?”張問隨意問道。

  楊愛道:“杭州教坊,奴家平常都是用藝名,叫柳影憐,如果大人問楊愛這個名字,恐怕還沒有人知道。因大人有救命之恩,奴家才以真名自稱。”

  “嗯。”張問應了一聲,挑開車簾看了看外面的情景,回頭說道,“快進城了。失陪一下,我得寫一道手令。”

  張問便拿出紙筆研磨,柳影憐見狀,說道:“讓奴家為大人磨墨吧。”

  “有勞了。”

  柳影憐一邊嫻熟地磨墨,一邊問道:“大人要寫什麼樣的手令?”

  張問道:“飢民不斷涌進浙江,開倉賑濟不夠,還要下令都指揮司在閩浙邊境設立關卡,阻止飢民涌入浙江,否則浙江的安全無法保證。”

  柳影憐道:“對了,浙江布政使錢大人過幾天會在杭州宴請浙江名流,出資賑濟飢民,張大人要來參加嗎?”張問提起筆,在煙台里蘸了蘸墨水,說道:“有空一定去。”

  就在這時,車外有人說道:“東家,沈家的人有事求見。”

  “停車。”

  張問撩開車簾,只見一個中年人從馬上翻下馬來,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哭道:“小人可追上張大人了,小人趕去蘇州總督府,被告知大人已南下,急忙馬不停蹄追趕而來……”

  張問見他那副模樣,定然是有什麼要緊的事,忙道:“別急,慢慢說,撿要緊的說。”

  “少東家……嗚嗚嗚……少東家不行了,差小人來找大人,她想見您一面……”

  “什麼?!”張問砰地一聲推開車門,提起那人的衣領,瞪圓了雙目問道,“怎麼回事,難產嗎?”

  報信的人眼淚嘩嘩直流,像雞啄米一般點頭。

  “沈小姐現在住在哪里?”

  “梅家塢。”

  張問放開報信的人,指著一個侍衛道:“下馬。”那侍衛忙翻身下馬,張問爬上馬背,鐵青著臉指著一個侍衛道:“你,立刻去杭州,把最好的郎中都帶到梅家塢。”

  “屬下遵命。”

  張問說罷抖動韁繩,正要走,柳影憐突然喊道:“大人帶上奴家一起走。奴家喜愛醫術,已研習多年,說不定能幫上什麼忙。”

  “好,騎馬跟我走。”張問說罷調轉方向,眾侍衛急忙跟上,向梅家塢趕去。

  梅家塢沈家莊園,在一大片桃樹之中,沈碧瑤喜歡花,每有宅院,總是要栽種大量花樹。此時正值三月間,滿樹都是桃花,或含苞欲放、或在春光中綻開,分外妖嬈,空中彌漫著一股濃濃的花香。

  但這時張問的心情卻十分沉重,他不僅擔心自己的兒子或者女兒,沈碧瑤對他也非常重要。

  他沉重傷感得幾乎要掉下淚來,沈碧瑤懷著孩子依然要操心諸多事務,沈家的產業都是她在經營。還有那個錢益謙,想方設計對付沈家,肯定也讓沈碧瑤操了不少心。張問想到這里,對錢益謙的恨意再次加深。

  第四折 眾里尋它千百度 段二一 千金

  沈家在梅家塢的莊子,隱沒在一大片桃樹樹之間。張問等進了莊子,丫鬟將他帶進院中。廳堂中站著八九個老頭,正在議論紛紛,大概是請來的郎中。

  張問穿過廳堂,走進後院,只見身著白衣的侍女正端著銅盆在一間女房中進進出出。走到女房門口,帶路的丫鬟向里面說道:“張大人到了。”

  里面的人說道:“請張大人進來。”

  按理男人進產房是不吉利的,會帶來晦氣,但是沈碧瑤危在旦夕,張問完全沒去想那些事兒,聽到里面回話,便急切地走進屋去。

  屋里有十幾個丫鬟侍女,還有好幾個產婆。床上垂著床幔,里面傳出沈碧瑤痛苦的呻吟,聲音不大,估計她已經沒什麼力氣了。一個老郎中正隔著床幔給沈碧瑤把脈。

  一個侍女看見張問進來,聲音哽咽地說道:“少東家,張大人到了。”又對那郎中說道:“梁先生,請先回避一下。”

  那老頭站起身來,說道:“好。我給開的藥,記得讓病人服用。”

  老頭向門外走,張問道:“她的脈象如何?”

  老頭嘆了口氣,搖搖頭,默然而出。張問忙奔到窗前,掀開幔維,只見躺在床上的沈碧瑤臉色紙白,目光無神,滿頭大汗,連嘴唇都變白了。她看見張問的臉,從被子里伸出一只無力的手,嘴唇動了動,用沙啞的聲音低聲道:“張問……”

  張問心里一痛,急忙握住那只沈碧瑤的手,感覺如冰塊一般冷,張問哽咽道:“我在這里。”

  沈碧瑤閉上眼睛,眼角滑落一行清淚,緩了一口氣說道:“我活不成了,叫人……叫人趁我還活著,剝開我的肚子,把孩子取出……”

  張問緊緊握著沈碧瑤的手。沈碧瑤微微搖頭道:“把孩子取出來,你把他養大……我們……我們的孩子。”

  張問瞪圓了眼睛,額上青筋突出,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女人就要死了,卻毫無辦法。

  這時一個侍女說道:“張大人,您的隨從柳影憐求見,她說是醫師。”張問回頭說道:“讓她進來。”

  柳影憐走進屋里,一頭青絲還來不及梳理,依舊垂在肩上。她見張問坐在床邊,便說道:“張大人先回避一下,妾身要檢查一下張夫人的身子。”

  “好。”張問站起身來,但是沈碧瑤依然緊緊抓住他的手,張問便好言說道:“沈小姐先讓柳姑娘把把脈,我就在旁邊,不會離開你。”

  沈碧瑤聽罷這才放開手。

  這時一個女侍正端著一碗藥放在旁邊的案上,柳影憐走過去端起碗聞了聞,說道:“這是什麼方子?”

  侍女道:“處子的頭發,十二只螞蟻的腦袋,研磨成粉末,兌以羊奶。”

  柳影憐皺眉道:“這方子有什麼用,我從來沒聽說過有如此古怪的法子。”

  “是梁郎中開的方子,他說這是西洋藥方,用來試試。”

  張問聽到這里,恨恨地說道:“你立刻出去通知玄月,將那個梁郎中捉拿,讓他等著砍頭!”

  柳影憐聽罷,看了一眼張問,終於沒有說什麼話。她走進幔維給沈碧瑤看病去了。張問退出房間,在外面等著。

  過了許久,侍衛讓張問進去。柳影憐正在銅盆里洗手,回頭對張問說道:“妾身要剪開夫人的會陰處,再設法將嬰兒取出來。為防不測,要等一會兒,等人把藥箱取來了再動手。”

  張問心里略略一喜,問道:“那沈小姐不會有事吧?”

  柳影憐頓了頓,大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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