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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大明烏紗 西風緊 5000 2024-12-15 15:35

  道袍,臉頰瘦削,活脫脫一個神棍。那老頭見到韓阿妹,便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臉上一喜,說道:“阿妹,路上順利吧?”

  “教主。”韓阿妹揭開頭上的帷帽,向老頭拜了一拜。張問見罷有些吃驚,這老頭應該就是韓教主,他的女兒見了他不叫父親、只叫教主也就罷了,張問看到韓阿妹的側臉,她臉上竟然冷冷的沒有一絲溫情和高興。

  這女人沒有孝道?!在張問心里,韓阿妹的形象立刻降低了好幾個檔次。大明以孝治天下,作為大明官員的張問或多或少受了影響,而且他本身也認同孝道。

  韓阿妹拜完,回頭指著後面的張問道,“教主,這就是張問,遼東大破建虜的人,行軍布陣很有才能,他已經答應願意幫助我們。”

  韓阿妹一介紹,張問忙拱手揖道:“在下張問,見過韓教主。”

  韓教主回禮道:“張公子威名,久仰久仰。快請坐下,來人,看茶。”

  張問注意到他稱呼自己張公子,而不是張大人,心道這教主對朝廷官員還是有抵觸心態。張問寒暄了一句,便依言坐下,心里保持著謹慎。

  這里的環境讓張問不是很舒服,這些人他也沒多少好感,但是情勢所迫,不得不和他們合作。好在張問的適應能力比較好,很快就靜下心來,既來之則安之。

  待端茶送水的人出去之後,韓教主便端起茶杯請茶,然後說道:“未聞張公子表字?”

  張問道:“在下表字昌言。”

  “昌言,好好,想必我們這里的情況,你已經知道了。葉楓狼心狗肺之輩,本教要清除妖孽,帳下有死士一萬五千人,正欲殺回汀州,清理教門!維是死士萬千、猛將有余,只缺一個料敵如神之人。今昌言到來助我一臂之力,是老母庇佑,神教昌盛之相,我們定能一舉成功!”

  張問眉頭一皺,拱手道:“韓教主,請恕在下直言,葉楓靡下的軍隊,進退有度,是精銳之師,況且有大量鳥銃火炮裝備。教主的軍隊恐怕虔心有余,戰力不足……”張問心道如果信了什麼神教真的就刀槍不入,那還找老子來干什麼?

  韓教主唉了一聲道:“昌言不必拘禮,本教何嘗不知?不知昌言有何對策?”

  張問想了想,說道:“這兩天我都在謀劃這次戰爭的情況,當下情勢不利於我方,但除了決戰別無選擇,只能從以下幾方面入手:整頓軍紀,必須令出必行,賞罰分明;提高士氣,使士卒有戰之心,無退之路;揚長避短,在我看來,火器是敵軍最大的優勢,須盡量避開它們的優勢,采取近戰夜戰等方式,尚可一搏。”

  韓教主聽罷喜道:“好!昌言果然不負威名,一言即道出破敵之策。今天本教就任命你為義軍的軍師,以後你就是咱們神教的人!”

  張問愕然,他看了一眼韓阿妹,說道:“這……”

  韓阿妹這時說道:“教主,張問不願意加入神教,他幫助我們打仗;我們把他從葉楓手里救出來,給他一條生路。相互合作,互不虧欠。”

  “哦?”韓教主看了一眼張問。他的眼神讓張問很沒有安全感,這老東西不會利用完,就痛下殺手吧?張問覺得很有這種可能,一幫裝神弄鬼的邪教,也不知道有沒有誠信可言。

  張問的心情非常糟糕,他現在甚至在想,或許呆在葉楓那里還能保得一條性命,跑到這邊來性命可能都要丟掉!

  還好繡姑因此脫離了危險,而且可以看出韓阿妹應該沒有害張問的心思,張問尋思著沈碧瑤和他們還有點關系,不定事情沒想象的那麼糟糕。

  韓教主皺眉沉吟片刻,顯然對於張問不願意加入神教的事不那麼痛快,不過他現在找不到可以調集大軍以弱勝強的能人,韓教主便說道:“既然昌言不願意加入神教,人各有志,本教也不強求。現在你我有共同的敵人,還望攜手共進,你就任代軍師一職吧,大軍進退,本教悉聽諫言。”

  張問拱手道:“謝教主寬宏大量,在下定然鞠躬盡瘁竭盡全力打贏這一仗。”

  “好,好。今日你們旅途勞頓,我叫人給你們安排住處,休息休息。”

  張問站起身來:“在下告退。”

  這時韓阿妹也起身告辭,韓教主很是失落道:“阿妹,你留下來陪為父說說話吧。”韓阿妹道:“今天有些累了,改日再拜見教主。”

  聽到這里,張問覺得這韓教主也有點可憐,自己的兒女不冷不熱的,恐怕不是什麼好滋味。

  穆小青是這支軍隊的主將,當然這種“神軍”自然是神教最大,有教主在,教主的權力比主將大,穆小青基本沒有決斷的權力。她對張問倒是挺上心的,安排住處都是親自安排,就安排在中軍大營里,方便入帳參議軍機。

  張問趁她帶著自己去住處時,便問道:“先前那個問題,我想知道,是不是教徒都不怕死?”

  穆小青放低了聲音,這種姿態讓張問感覺很親切,就像兩人關系好得能說悄悄話那樣,穆小青道:“上次在溫州你不是見識了?打不過的時候,照樣會跑!”

  張問道:“我以為上次打溫州的不是教眾主力。”

  穆小青繼續道:“是人都會怕死,很多教徒不過是為了討條活路,根本就不信神,倒是許多苦難的老百姓很信,他們相信對神教虔誠,能修善緣,投生之後能有好日子。”

  張問啞然失笑,“看來穆將軍也不信……很讓人無奈,建立神教的上層人員大部分都不信這一套,卻拼命宣揚。”穆小青笑了笑,說道:“你別說出去,在無生老母面前,誰也不敢說自己不信她老人家!”

  張問找了個坐墊坐了上去,又請穆小青坐下,“對了,聖姑和教主的關系好像不是很好。”張問趁機又打聽著一些有用的信息,為以後活命做准備,至於戰爭誰贏誰輸他都不是最關心,他最關心的是自己怎麼活著回去。

  “這個……”穆小青一臉為難。

  張問忙裝作很隨意地說道:“如果不能說就算了,我只是隨意問問。”

  穆小青道:“請見諒,有些事不是我們能隨便說的……我只想告訴你一件事,昨天我們殺了那些人,其中有人跟了聖姑很長時間了,聖姑能對他們下手心里肯定很難過,她並不是為自己!”

  張問吃驚道:“不是為自己?她是為了維護神教麼?”

  穆小青搖搖頭。

  張問摸不著頭腦,不明所以地問道:“我不明白,聖姑是不是就像信奉佛教那樣的,不能成親?”

  穆小青白了張問一眼道:“無論是白蓮教還是明教,都沒有太多戒條,所以才會贏得那麼多人的信奉。聖姑當然也不例外,她只遵守教內的教律,其他教宗的東西不必遵守。聖姑也可以出嫁成親……唉,我只能告訴你這麼多了,聖姑很看重你,昨天殺那些人都是為了你!”

  為了我?張問更加迷惑,他搞不明白怎麼會為了自己?他原本以為聖姑和尼姑差不多,要遵守色戒,容不得男人褻瀆,所以怕人把不雅的事傳出去汙了聖姑的清譽和白蓮教的名聲。但是現在穆小青說聖姑和別的女人沒有什麼區別,不用遵守那些戒條,張問就認為聖姑沒有必要殺那些人了,事情並不是那麼嚴重。

  因為這時的社會風氣已經十分開化,女人雖然也被要求三從四德,但是實際上已經有許多良家女子和男人正常交往;或許大家閨秀要嚴格一些,要成天呆在後院里。可聖姑到處亂跑,顯然不必用大家閨女的標准來要求她。

  這樣的女人,只要沒有被捉奸,其他事並不是多嚴重。根本不是被摸了一下手就要砍手,被看了一下胸就要割乳那麼嚴重!

  張問百思不得其解,但是穆小青卻拒絕告訴他更多的信息。

  第四折 眾里尋它千百度 段四七 遠報

  張問剛到起義軍大營的第一天,就感覺到了軍中上層關系復雜,從韓教主和韓阿妹的微妙關系就可以判斷出來了。此後幾天,張問沒有再提出任何建議,他只是帶著眼睛和耳朵逐漸了解這支軍隊。

  情況比張問想象得還要糟糕,一支衣甲軍械混亂的軍隊,卻派系林立,中下層更加混亂,有的士兵居然不知道自己究竟應該直接聽命於誰,在“軍令大如山”的軍隊里,他們的情況簡直難以置信。張問看到這樣一幅景象之後,信心頓失,完全沒有了戰心。

  實際上張問已經沮喪到了極點,這是一支比明朝府兵更爛的軍隊;以前張問認為地方府兵根本就無法在戰陣上使用,而現在擺在他面前的這支人馬,完全就是烏合之眾。整頓一支軍隊不是三五幾天半個月就有成效的,何況張問根本沒有決斷之權,所以張問不認為跟著一群人去送死很有意思。

  每天日落的時候,張問都會站在帳篷外面,久久望著北方。他第一次感覺,那些瓊台高闕正離自己越來越遠、那些雄關要塞也漸漸遠去。他就像張騫在遙遠的西域東望長安,傷感孤單……張騫有信念,而張問是絕望。

  張問生病了,他渾身燙得幾乎可以熟雞蛋。異地他鄉沒有讓他水土不服,死里逃生沒有讓他垮掉,但是在這里,失去希望讓他徹底沉淪。

  他吃不下東西,每天除了喝藥,就是喝許多熱水,照顧他的人說風熱多喝熱水有好處。張問被迫不斷地灌水,灌得他身上發虛。終於又有人灌他水時,張問忍不住說道:“能不能在水里加點鹽?沒鹽我受不了。”

  “好,你等等,我馬上叫人給你加鹽。”一個女人的聲音說。

  平時照顧張問的是一個後生,這時候變成了個女人,張問便歪過頭去看,一看是韓阿妹,張問慢騰騰地坐起來,說道:“身上沒什麼勁,對聖姑有失禮之處請見諒。”

  “你現在都病成這樣了,還客套什麼?”韓阿妹伸出手想摸張問的額頭,她伸了一下手,卻縮了回去。她又說道:“你怎麼病得這麼重,是不是被子薄了,還是吃的東西不習慣?”

  張問搖搖頭道:“可能是水土不服身體熬不住,養養就沒事了。”

  這時帳外走進來一個人,就是照顧張問那個後生,他拿來了一包鹽巴,倒了一些在杯子里,然後端杯子過來讓張問喝水。張問喝了一口,問道:“現在什麼時候了?”

  韓阿妹想了想道:“太陽都快下山了,差不多酉時吧。”

  “你扶我起來。”張問指著那個小伙道,“成天睡著人都睡得發昏。”

  韓阿妹沒有阻止張問,只是說道:“你要好生養病,盡快養好了,這里上下萬余人都指靠著你啊。”

  張問心道靠我也沒用,你們去地里把戚爺爺挖出來救活也沒用,他口上卻不敢這麼打擊他們,只說道:“上次我在韓教主面前說的那些建議,我也沒辦法逐條親自去操作,還得靠穆將軍等將軍去辦,整頓行伍、整頓軍紀,沒有軍紀不能令出即行,再好的布呈方略都沒有用……”

  在那個侍從的幫助下,張問軟綿綿地下了床,他扶著侍從的胳膊,走到門口眺望遠方,呼吸幾口新鮮空氣,其實他什麼也看不見,除了重山疊壘。只是張問仿佛形成了習慣一樣,總覺得看看北邊心里就會舒服一點,多少有點念想。

  他想讓這些人放了自己,但是很明顯這是不可能的,在道路如這樣崎嶇的丘陵山地,跑也跑不了多遠,何況大軍駐扎之地,方圓之內哪里一點哨探都沒有呢。

  韓阿妹突然問道:“張問,你在看什麼?別告訴我你在看夕陽,夕陽在那邊。”

  “我有點想念京師了,我的老家在那里,而且京師是皇城。”張問喃喃地說道。

  韓阿妹好言寬慰了幾句,她低頭想了一會,說道:“昨天我們收到了一個關於京師的消息,朝廷里原首輔大臣葉向高在西市被斬首了。”

  “什麼?”張問吃了一驚,他瞪圓了雙目,死死盯著韓阿妹,額頭上一冷,濕漉漉的汗水被涼風一吹涼颼颼的,“你……你剛才說什麼?”

  韓阿妹對於張問有這麼大反應也出乎意料,她又重復一遍:“葉向高以叛國罪被明朝廷會審判以斬刑,閹黨成員顧秉廉出任首輔。張問你別急,你應該慶幸才對,雖說葉向高並不是你害死的,但是正是你捅了葉楓的馬蜂窩才導致了這次朝廷里的傾軋,所以葉向高的死和你也有關系;葉向高是葉楓的祖父,現在葉楓肯定恨你入骨,如果你現在還在他的手里,肯定被他謀害。葉楓現在肯定後悔把你送到萬年樓了,這是你的幸運……”

  張問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對著北方大聲哭嚎起來,只是沒有眼淚,看起來像是假的一般,實際上他確實是難受得發慌。

  幾個白衣侍衛已經聚到了韓阿妹的身邊,韓阿妹又窘又氣,指著張問道:“快把他拉進帳中!”

  張問被人拖進大帳,他猶自伏在地上不願意起來,干嚎不已。韓阿妹見他的額頭和鼻子都在地上磨破,忍不住怒道:“葉向高是葉楓的祖父,他死了關你什麼事?你為他哭什麼喪!”

  張問哭了許久,哭累了,才說道:“葉楓是葉楓,葉向高是葉向高!我大明自有首輔以來,就有黨爭,但是現在居然到了首輔在任被誅殺的境地!”

  韓阿妹怔了怔,她嘆了一口氣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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