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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魔的純白制服 -- (1-15)

惡魔的純白制服 芝尼 30912 2025-01-22 05:25

  (一)“你必須表現得更抗拒一些”

  沈一念此刻正穿著套裝和黑絲,一副禁欲系女教師的打扮,演著被高中男學生強行侵犯的戲碼。她用顫抖的嗓音說著“不要”,臉上卻是欲拒還迎的表情。

  俗套的劇情,AV界用了幾萬遍的題材,觀眾卻百看不膩。

  尤其是對她這樣的“素人”來說,每一次生澀的演技反而成了賣點,永遠不會失去新鮮感。

  時逾白的眼里只有構圖和角度。黑絲在他手下化作碎片,底下一絲不掛,白嫩的臀肉在他掌下微微顫抖,讓禁欲女教師的人設顯得格外諷刺又淫靡。

  他揉捏著那兩瓣柔軟的蜜桃,這一年來他早就把這具身體玩得太熟——每一寸敏感點都了若指掌。

  鏡頭正對准那道正在泛著水光的肉粉色細縫。

  每個動作都帶著少年人特有的凶狠,卻又恰到好處地拿捏著畫面的美感。這種近乎暴力的溫柔,是他最擅長的把戲。

  沈一念此時正跪趴在床上,雙手被麻繩緊縛,眼前是那條再熟悉不過的黑色領帶。

  一片漆黑中,她的感官被無限放大。

  “你必須表現得更抗拒一些,”時逾白皺眉,“你現在這副模樣明顯在期待我操你。這不符合劇本。”

  “不嘛......”沈一念扭動著臀部,往他還未褪下制服褲的位置蹭去,那里已經撐起了一大包。

  啪——

  清脆的巴掌落在臀肉上,白皙的軟肉立刻泛起紅印。

  沈一念憤怒地回頭,卻什麼也看不見。只聽見少年用平淡的語氣說:“別增加我的工作量。”

  她懂他在說什麼,只好乖乖調整姿勢。

  屁股不能一開始就撅那麼高,得慢慢來,等他操進來後再裝作忍不住的樣子。

  一邊配合,心里一邊嘀咕:不就是多拍點鏡頭補畫面,實在不行重拍一次,至於發火嗎?

  不敬業的女演員完全忽略身後這個要身兼攝影師、剪輯師、男演員,還得顧及課業的男高有多辛苦。是啊,暑假過後,時逾白就是個准考生了。

  他該在自習室刷題,或是補習班惡補功課,而不是在這里研究怎麼玩她的屁股。

  時逾白也沒指望這家伙會替他著想,只是淡淡道:“好了就重新開始。”

  沈一念還在不滿地噘嘴,突然一個又硬又大的東西,瞬間頂進她最深處。直接一插到底。

  “啊......!”她忍不住弓起腰,“不、不行!同學,你不能對老師這樣......”

  可時逾白聽得出來,即將會看見此片的訂閱者也都聽得出來,她的嗓音不只是拒絕,還帶著難以掩飾的興奮。

  她的呼吸開始加快,嘴巴微張,淡金的發絲凌亂地散落在粉色蕾絲枕頭上。

  不停溢出淫水的溫暖小穴,突然被同樣溫熱的,又年輕的、干淨的硬挺欲望貫穿,還有什麼比這更讓人興奮的事嗎?

  她的私處貪婪地接納著那份青澀又凶猛的熱情,享受著每一寸被撐開、被填滿的感覺。

  時逾白忍不住低聲喘息。如果沈一念此時看得見,一定會看見少年紅得滴血的耳尖,還有被薄汗打濕的墨黑碎發,乖乖地貼在額頭前,微微遮住那雙已經被欲望填滿的雙眼。

  可惜她什麼都看不見,觀眾也看不見。

  第一人稱的沉浸式視角是讓沈一念從只是小有名氣到爆火的關鍵。這都要歸功於時逾白。他單手握著攝影機,穩穩架在叁軸穩定器上,鏡頭始終保持唯美的構圖。

  他緩緩開始擺動腰胯,極為緩慢地在她體內磨蹭。

  每當碾過那處敏感的小突起,都會刻意停留,用硬挺的前端反復輾壓那片軟肉。

  像是要把她逼瘋似的,一下一下,又重又慢地折磨著。弄得沈一念浪叫連連,叫得時逾白太陽穴突突直跳。

  “啊...啊...不可以,不可以這樣對老師...啊啊啊......”

  不可以個屁,沈一念快爽死了,恨不得他用力操死她。但還是記得自己在演一個抗拒的女教師。

  “別夾。”時逾白忍不住出聲。他可不想還沒拍好就先射了。又挺著线條好看的腰進入女人,少年微微喘息:“......你安靜些。”

  作為男演員兼導演,時逾白有個不成文的規定:除了必要的喘息,絕不在正片中留下任何男聲。所有需要他的對白都用字幕替代。

  最終成片的音軌里,只會保留他在極度舒服時無法壓抑的低喘。一個六十分鍾以上的視頻,這樣的聲音也不過出現短短幾秒。

  為了完美的第一人稱沉浸感,他對每個拍攝細節都近乎苛刻。

  但她緊致的內壁讓時逾白忍不住發出低喘,這下又要多花時間後制掉他自己的聲音。

  什麼時候自己家這個女演員能有點職業素養,不給他加多余的班。少年想到這里,啪地又是一聲,忍不住重重打在那兩瓣又彈又軟的臀肉上,以示抗議和懲罰。

  “你又做什麼嘛!”

  沈一念嬌嗔著抱怨,聲音卻因為體內那根硬物的存在而顫抖不已。

  少年嗓音帶著情欲的低啞:“准備好了?我要操哭你。”

  (二)時輕時重地撩撥,就是不肯再進去

  明知是劇本需要,但聽見時逾白說要操哭她時,沈一念還是忍不住臉紅。

  眼睛里漫起一層水霧,這是她過度興奮時的生理反應,就像極度飢餓時會流口水一樣誠實。

  還沒等少年把她操哭,沈一念倒先哭了。

  雖然她的眼睛被領帶蒙住,但時逾白還是從她泛紅的鼻尖和緊皺的眉頭看出她已經哭了。

  他盯著看了幾秒,心想這表情其實很適合來個特寫,但他沒有動作。

  反正拍了也得後期馬賽克掉。

  更何況這樣的表情,他不想讓別人看見。時逾白抿了抿嘴,心髒處閃過一絲刺痛,卻很快被沈一念扭腰動跨的動作吸引了注意力。

  看,又在勾引他了。

  少年俐落地脫下制服褲,露出精瘦的腰身和修長的腿。

  他把她的黑色窄裙推到腰際,修長的手指陷進她柔軟的腰肉,像要把她釘在原地似地死死固定住,又開始干她。

  “等、等一下呀……!我都忘了…避孕套…!”沈一念驚叫道。

  強行操老師的片要什麼避孕套。時逾白在心里嗤笑,都進去這麼久了才說要戴套,還真不知道是故意的還是什麼。

  今天是期末考最後一天,也是代表暑假開始的結業式。校長那該死的爆音麥克風讓他腦袋到現在還嗡嗡作響,本就煩躁的心情讓他一點都不想廢話——雖說他本就是個話少得可憐的人,即使在床上也是。

  少年不再多說廢話,開始猛烈進攻。

  沈一念被這樣大力操干,整個人都繃緊了。體內被完全撐開、填滿的感覺太過強烈,她瞬間屏住呼吸。好幾秒後才找回喘息的節奏,像被撈上岸的魚,既驚慌又興奮地大口呼吸。

  後入的體位真是她做過最爽的體位之一。

  不敬業的女演員嘴里還在念著不要,穴里卻已經濕得一塌糊塗。

  時逾白每次大力撞進來,泛濫的液體就順著他的動作濺到胯部,沿著人魚线和稀疏的恥毛蜿蜒而下。攝影機完美捕捉到這一幕——少年的腰腹和粗大的性器都被她的愛液打濕,在燈光和鏡頭下泛著曖昧的水光。

  沈一念叫得又甜又軟。

  明明被她叫得下身發疼,明明已經在她溫暖的小穴里面,少年卻還是覺得不夠。心里和性器都像有個永遠填不滿的空洞,但嘴上還是冰冷地說:“演好點。”

  說完,他忍不住伸手捂住沈一念的嘴。

  指縫間溢出的呻吟支離破碎,反而更加撩人。隨之而來的是一陣大力又深又猛烈、毫不留情的抽插。

  空氣中彌漫著黏膩的水聲和肉體撞擊的悶響,兩人的呼吸都變得潮濕而灼熱。沈一念感覺自己漂浮在雲端,每一次的深入都讓她離理智更遠一步,沉淪在這片欲望的海洋里。

  爽。

  爽死了。

  與其說時逾白技巧好,不如說他早已把她的身體摸透。

  後入的姿勢本就讓她特別敏感,這個惡劣的少年還要變著法子折磨她。

  性器時而整根沒入,撞得她腰都軟了;時而又淺淺抽送,在入口處若即若離地磨蹭。每一下都恰到好處地擦過敏感點,快感來得忽急忽緩,讓她既期待又難耐,不知道下一秒會被他怎麼操弄。

  他知道操她該在哪里停留,用什麼力道去頂。

  肉棒前端每次碾過那處凸起,都讓她忍不住發抖。淺插時像有細小電流在體內亂竄,深入時又像被卷入欲望漩渦。這樣反復的刺激讓她又酥又麻,理智早就被操得七零八落。

  “啊......啊......!你......出去啊!不要!”

  沈一念還在盡職盡責地演著被強暴的女教師,嘴上說著拒絕的話,小穴卻緊緊吸著時逾白不放。

  誰知下一刻,少年反而聽話了:“好的,老師。”

  說完,還真的就退了出去。

  然後就只用用硬挺的前端在她濕潤的穴口來回磨蹭,時輕時重地撩撥,就是不肯再進去。

  沈一念被他磨得全身發軟,體內的空虛感幾乎要將她逼瘋。她想要他狠狠地填滿她,想要他用力地貫穿她,大力地干死她,可是演著人設的她什麼都不能說。只能難耐地扭動著腰,祈禱他能懂她的渴求。

  “老師,想要我進去嗎?”少年的嗓音低沉沙啞,情欲讓他的聲线比平時更性感。

  一邊說著,掐在她腰間的手指又深了幾分,像是要在她身上留下痕跡。

  一聲“老師”,把沈一念想要開口求操的話又給堵了回去。

  她這時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這種禁欲女教師的人設,根本就是時逾白專門用來欺負她才設計的劇情文本。

  沈一念正想轉頭罵他,時逾白就猛地挺胯,直接頂到最深處。

  每一下都比之前更凶狠,更精准地撞在她最敏感的地方,爽得沈一念連罵人的話都碎成了呻吟。

  就在她全身發顫,快要攀上高潮時,時逾白突然停止了抽插。

  硬挺的性器依然深埋在她體內,卻不再給她那要命的快感。

  突如其來的空虛感讓她難受得幾乎又要哭出來,瀕臨頂點的快感像被硬生生掐斷,卻又因為還含著他的東西而得不到解脫。

  (三)一直注視著

  她受不了這樣的折磨,只能難耐地扭動著臀部,小幅度地含吮著那根讓她欲仙欲死的東西。聲音帶著哭腔撒嬌:“好學生,你又做什麼...”

  “裝腳架。”時逾白冷靜得不像話。

  他無視了沈一念發騷的模樣,專注地把手中不算便宜的索尼A7S3攝影機從叁軸穩定器上卸下,正在把它安裝到專業的液壓雲台腳架上。

  為了接下來的固定機位拍攝,以及減少後期的工作量和捕捉最完美的畫面,他現在相當認真,仿佛剛才那個在她身體里肆虐的男人不是他一樣。

  沈一念翻了個白眼,心里罵著這個不解風情的小王八蛋,嘴上卻甜膩地說:“別管那些了。不如今天別拍了嘛,先做吧...”

  她試圖保持著相連的姿勢轉過身,但濕潤的小穴太過滑膩,那根粗大的性器不小心滑了出來,伴隨著“啵”的一聲,帶出一股溫熱的液體。

  肉棒上沾滿了她被操出來的白濁液體,還有大量的水液,順著他的性器緩緩滑落。

  沈一念順勢跪坐起身,纖細的腰肢不安分地在時逾白胯部扭動,摩擦著他粗大硬挺的性器。

  她的手指沿著時逾白的身體向上游移,從他精實的腹肌,到形狀恰到好處的胸肌,後是那張總是冷著的臉。

  指尖描摹過他緊繃的下巴,在那里曖昧地打轉,最後停在那雙總是抿得死緊的唇上,移動身子接近,就要吻他。

  又來了,接吻狂魔。

  時逾白想躲,卻被她小狗般可憐的嗚咽聲困住。

  他瞥了眼腳架,確認構圖沒問題,才垂眸看著跪趴在自己面前的女人。

  她的演技真有趣,拍片時演得稀爛,勾引人時倒是得心應手。

  不知為何,看著她的唇,他竟然鬼使神差地沒有躲開。

  礙於姿勢,沈一念只能勉強夠到他的嘴角。但下一秒她就愣住了——那個永遠冷淡的少年竟主動含住她的舌尖,這讓她連心跳都亂了節奏,領帶下的眼睛微微睜大。

  時逾白重新挺入那個濕潤的小穴,沒給她適應的時間就開始緩慢而深入地抽送。

  他的吻和身下的動作一樣強勢,舌尖攪弄的力度和性器頂弄的節奏完美重合。

  她的呻吟被堵在唇齒間,化作細碎的嗚咽,又被他一一吞下。

  也許是被她蠱惑了,也許是她溫順的樣子太過誘人。他們做過無數次,吻過無數次,但第一次,少年覺得自己快要溺死在這個吻里。

  酥麻的快感從交合處一路蔓延。

  哎。時逾白心里輕嘆,這片子算是毀了。

  女演員早就忘記自己在演戲,不但跟著他的節奏主動律動,還爽得不行。

  這哪里像個被強迫的女教師。

  就連時逾白自己也已經出戲,完全脫離了劇本設定。前後矛盾的片子稱不上優質。

  這次的錄像,又得歸進私人收藏了。

  其實他收藏了不少這樣的素材。

  畢竟沈一念總是這樣,每次操著操著就會出戲——不是胡言亂語地浪叫,就是做出劇本里根本不該有的反應。

  既然已經毀了,時逾白伸手解開那條復蓋女人眼睛的領帶。

  四目相望的瞬間,時間仿佛靜止。他一邊挺動著腰身,一邊含著她的唇瓣,卻舍不得閉上眼睛。

  潮濕的吻讓深入的撞擊都變得纏綿。

  沈一念迷離的眼神幾乎要把他逼瘋。雙眼被情欲浸得濕潤,既天真又放蕩,既純潔又淫靡。她就像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笨蛋,卻偏偏擁有足以毀滅一切的性魅力。

  是啊,要不是沈一念,時逾白都要以為自己有問題。

  十四歲的身體會在夢中遺精,但從沒對任何色情片硬過。那些過度表演的呻吟和浮夸的表情,只讓他覺得可笑。

  欲望來得又急又猛時,他就像完成作業一樣機械地自瀆。只求快點解決,不讓生理需求妨礙學習。

  青春期的燥熱總是被他用最理性的方式處理,像是在完成一道數學題。

  直到那天他在SNS上找二手顯卡,首頁卻推送了她的視頻。

  那是個制作粗糙的色情片,時逾白都能想像的出來,昏暗的燈光下是廉價出租屋特有的逼仄和霉味。

  但那個叫Caramel_Pop的女主播卻讓他移不開眼,瞬間便起了反應。

  那時他初中,正是性啟蒙的年紀。

  視頻畫質很差,一個黑發女孩戴著醫療用口罩,普通的牛仔褲和肉色內褲一起褪到大腿,露出半個渾圓的臀部和私處。

  手指在那里緩緩撫弄,先是輕柔地摩擦充血的豆豆,再慢慢探入那道濕潤的縫隙。簡陋的燈光下,她笨拙又生澀的動作卻很撩人。

  一根手指放入,兩根手指放入。

  在粉嫩的穴口進進出出。

  那是他第一次對欲望有了具象的認知,不再是課本里冰冷的生理知識,而是一個真實的、會讓他硬得發疼的女人。

  短短兩分鍾的影片,他反復看了一遍又一遍,像著了魔似的。

  青春期壓抑的欲望在這一刻全部爆發,他對著屏幕里的女孩打了飛機,射了叁次,才終於停下。

  實在沒辦法,不自慰的話,雞巴脹得發疼,影響學習。

  那晚入睡前,時逾白腦子里再也裝不下那些超出課程范圍的難題。

  滿腦子都是她的手指,她的穴口,她壓抑的喘息。

  第一次,他體會到無法抑制的衝動。

  從那以後,他的目光就再也離不開沈一念。

  一直。

  一直。

  一直。

  一直注視著。

  (四)“我知道你在盯著我,我也看到你”

  一年前。

  沈一念從混沌的夢里醒來,晨光像把鈍刀,劃破廉價的紗簾。夢里全是叮叮咚咚的打賞提示音,像糖果落在玻璃盤子上的清脆回響。

  她習慣性地看向屏幕,確認自己的睡顏依舊完美——這是直播主的本能,永遠都得記得自己是個漂亮的商品。

  Caramel_Pop。

  一個不溫不火的情色視頻主播,界面簡介只有一句:“你們想看的都在這里?”

  不清不楚的曖昧話語。

  能勾起人們無限想像。

  房間里掛滿了粉色的燈串,精心挑選的睡衣恰到好處地若隱若現。她爬到攝像頭前,揉著眼睛,露出剛睡醒的迷糊表情。

  有人說睡眠是最無防備的狀態,而她把這樣的時刻也變成了一場表演。

  每周至少要上傳叁支色情視頻,直播睡覺五次以上,才能餵飽那些飢渴的眼睛。

  那些被標注為“限制級福利”的內容,總能為她換來大把的生活費。

  “Good morning.”

  她對觀眾說。其實她英語爛得可以,但在OnlyFans上,沒人在意她的發音如何。

  就像沒人在意糖果的成分表,只要外表夠甜美就行。

  直播界面打著“ALARM SET FOR 6:00AM”的字樣,但屏幕右上角的時間讓她心髒一緊——7:35。

  是的。可憐可愛的主播Caramel_Pop,從昨晚12點直接睡到現在,鬧鍾像擺設,連那些故意的打賞提示音都沒吵醒她。

  該死!

  早八的課!

  還是那個掛科死神的課!

  她該立刻衝去學校的,但直播還在繼續。於是她繼續維持著甜美的笑容,像在撒糖般說著昨晚做了噩夢,還好沒有在直播間嚇醒尖叫,軟軟地問觀眾有沒有聽見她說夢話。但其實她的屁股就像坐在地獄的針山上,每動一下都是折磨,卻還得裝作若無其事地扭動,心里已經把所有觀眾問候了個遍。

  “那麼我們晚上見了哦。”

  最後獻上一個完美的飛吻。

  她感覺自己像從蜜罐里掙脫出來的蜜蜂,渾身黏膩卻終於自由。

  Caramel_Pop——不,沈一念都忍不住佩服起自己的敬業,能讓那些素未謀面的眼睛如此著迷。

  不愧是她。

  活該掙錢!

  自戀的快感還沒持續幾秒,沈一念就跌跌撞撞衝進浴室。牙膏和牙刷在她的牙齒上用力摩擦,那種干淨到骨子里的快感,比所有打賞都來得令她愉悅。

  扯下那身人設專用的睡衣,換上淺色牛仔褲和灰色露肩收腰毛衣。鏡子里的女孩,頭頂新長的黑發和奶茶金形成鮮明的分界。

  出門前習慣性地上了兩道鎖。

  她晃到便利店,買了7-11的藍莓乳酪叁明治配檸檬飲料,標准超值組合。

  反正都要遲到了,不如再多花叁分鍾買個早餐。

  晚上要上傳的片子早錄好了,只是還沒剪輯。高峰時段的捷運里,那個戴著黑色口罩、大開雙腿自慰的女孩還是得先躺在硬盤里睡覺。

  搶到個座位,沈一念就開始今天的營業。

  除了大尺度無碼放送,她確實是個認真的情色up主——Instagram、X、TikTok上的可愛舞蹈、限定圖包,就連粉絲的創作都會被她精選,配上感激的文字。

  像個撒糖的機器,勤勤懇懇地餵養著飢餓的蟻群。

  老樣子發個ins限時動態,wink自拍配上今晚的更新預告。左下角的眼睛幾乎是瞬間就亮了起來。她點開觀看名單,嘴角勾起意料之中的笑。

  又是他。

  帳號名“hasnofuture”。

  這個帳號主人非常奇怪。灰色的初始頭像,空蕩蕩的個人頁面,零追隨者,卻執著地只關注她一個。

  不只ins,所有平台都如出一轍,像個揮之不去的影子。

  這個神秘的追蹤者已經存在幾年了。

  從她最早開始拍那些自慰視頻時就在了。

  那時她還只是個拍些蹩腳色情片的素人,連燈光和濾鏡都不會調,但這人就這樣一直看著,看她從籍籍無名到現在的小有名氣,從未離開過。

  貨真價實的 shadow stalker 就這麼讓沈一念遇到了。

  至少也露個手讓我看看是人是鬼啊,她想。

  人類總是敵不過好奇心。

  像著了魔似的,這個只會關注喜歡的明星的黃色up主Caramel_Pop,竟然主動點了他關注。

  她知道自己在干什麼——刻意地,挑釁地,像在對躲在暗處的人說:看,我知道你在盯著我,我也看到你了哦。

  不知道對方是什麼樣的人。

  是個丑陋的怪人,還是個有隱疾的小可憐,又或者是個年邁的變態。

  恐懼中摻雜著興奮,那種知道危險在逼近卻忍不住想觸碰的刺激感,像顆塞滿毒藥的糖果在她血管里炸開。

  腎上腺素飆升的快感讓她手指發抖,卻還是按下了那個關注鍵。

  很快她離開了車廂,到了大學校園。

  這節課的教室在老舊的校舍里,牆面斑駁的水泥都透著年代感。

  沈一念飄了眼手機時間,掛科死神的課堂已經開始了。

  現在她站在緊閉的門前,隔著拉上的窗簾都能聽見那標志性的公鴨嗓和奇特口音透過沙沙作響的麥克風傳出來。

  她想從後門溜進去,結果發現鎖了。

  只能硬著頭皮往前門去。

  深吸一口氣,她推開那扇門。沒有上油的門發出摩擦的吱呀聲像是要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引過來。

  可惡的老舊門軸!

  連讓人低調遲到的機會都不給。她只能扭曲著臉,擠出一個比檸檬還酸的尷尬表情,祈禱這聲音快點結束。

  但沈一念卻在下一秒就愣住了——

  教室里坐滿了白色制服。

  一排排整齊的黑發,干淨的領口,連坐姿都像被規矩箝制著,跟她這種頹廢大學生格格不入。

  青澀的臉龐讓她恍然意識到自己誤闖了某個不該來的地方。

  有個視线落在她身上。

  不是因為遲到引來的好奇張望,而是一道灼熱又冰冷的目光,像把刀子般釘在她身上。

  那種感覺似曾相識——像是窺探,或是凝視。

  讓她有些毛骨悚然的熟悉感。

  (五)“你是我的粉絲嗎?”

  啊。完蛋。

  一瞬間的恍神,沈一念才想起今天是高中生來校參訪的日子。

  掛科死神明明上周就說過要停課,讓他們在线上預習寫報告就好。

  班群里鐵定也提過,但這種“不重要的事”早就被她拋到腦後,畢竟她的世界里只有色情主播Caramel_Pop的生意經。

  她僵在門口,像個被捉住的小偷,干笑兩聲想轉身逃跑。

  “沈同學。”

  掛科死神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為什麼偏偏要叫住我啊!

  她在心里土撥鼠式尖叫,轉身時卻掛上比限時動態還甜的微笑:“教授好。”

  教授的模樣跟他的外號毫無關系——格子襯衫和淺黃西褲,皮帶勉強撐住啤酒肚,油膩的頭發和老舊眼鏡,活脫脫一個中年大叔。

  他推了推眼鏡:“沈同學,你來得正好,可以幫教授個忙。期末成績會給你加分。”

  加分兩個字像魔咒般迷住了她。原本焦慮得快要吐出來的胃,瞬間被希望填滿。就算只有一分,那也是從地獄爬回人間的機會。

  萬一就差這一分就不掛科呢?

  不用重修,意味著不用多繳一分錢。

  沈一念高興地點了點頭:“好的,教授。請問有什麼需要幫忙的?”

  “待會請你分享一下,”教授示意擔任志工的同學分發資料,完全無視她出現在不該出現的課堂。

  他倒是很會抓機會,既然學生都誤闖進來了,不如物盡其用。

  “為什麼選擇社會學系?還有你最近在研究的社會議題。你不是在做性別與網絡社群的調查嗎?”

  “台、台上分享?”

  沈一念愣了叁秒,結結巴巴地問。

  掛科死神這招來得猝不及防,她連解釋自己為什麼會出現在這里的機會都沒有。

  她寧願在屏幕後當個網紅,也不要站在講台上。舞台恐懼症這種毛病,比掛科死神的課還要難搞。

  教授像是聽到什麼笑話,眉毛一挑:“不然呢?”

  完了完了完了。

  她在心里默念著。

  講台就像一座斷頭台,而她即將要在眾目睽睽之下談論性別研究。

  她忍不住想笑,一個靠著賣福利視頻吃飯的網紅,居然要在這里假裝學術研究者的模樣。那份所謂的“網路社群調查”不過是她用自己的色情事業數據編造出來的報告,沒想到教授還真信了。

  都怪她懶得認真寫作業,隨便拿自己的“工作經驗”充數,這下可好,反而被當成什麼會按時完成作業的好好學生。

  她尷尬地挪上台階,看著志工把資料分發下去,恨不得自己也能像那些紙張一樣,輕飄飄地逃走。

  她很少有這種機會。

  從小就是個差生,上課不是補妝就是擺弄頭發,能考上這二流大學的社會學系都讓她的高中老師們下巴掉了一地。

  現在的學費,全靠她自己掙。

  只是沒人知道她是怎麼掙的。

  木色的講台像個制高點,底下的風景清晰得嚇人,所有人的動作都逃不過台上人的眼睛。

  原來那些偷雞摸狗的學生不是老師們抓不到,而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罷了。

  她隨便瞥了眼台下洋溢青春氣息的高中生。

  最後排有個男生吸引了她的目光。

  挺拔的坐姿,一絲不苟的制服,瀏海乖巧地貼著額頭。

  皮膚白得不像話,比沈一念都要白。

  可惜沈一念的美瞳度數不對,戴的還是當瞳模時囤的老貨。

  模模糊糊,只能隱約看見一個漂亮的輪廓。

  大概是個小白臉帥哥吧。

  沈一念收回目光。

  低眸垂眼,抿了抿嘴,正要把手機調成靜音。手指在屏幕上游移,停在那個灰色的頭像上。

  像被蠱惑了一般,她點開那個神秘粉絲的界面。

  【Caramel_Pop:嗨???】

  私信發出的瞬間,她就後悔了。

  但事已至此,只能等待。

  不知為什麼要這樣做。

  也許是為了尋找一點安全感,也許只是想抓住什麼東西分散注意力。

  她的人生向來都是這樣,在緊張的時刻總想找個出口,可偏偏沒有可以分享尖叫的朋友。誰讓她把生活分成兩半,每一半都是真實的自己,卻又都不完整。

  沈一念正要收起手機。

  誰知,下一刻——

  叮咚。

  手機微微一震。

  都還來不及調成靜音。

  沈一念又打開ins。

  【Caramel_Pop:嗨???】

  【已看過?】

  【hasnofuture:你好。】

  竟然回了。

  而且好快。

  過分簡短的回復反而讓她心跳加速。

  像找到了一個秘密基地,雖然不知道安全與否,但至少是個臨時的避風港,可以逃避上台的焦慮。

  沈一念馬上又動動手指,輸入下一則信息。

  【Caramel_Pop:你是我的粉絲嗎?】

  這話問得像廢話。

  但她就是想試探。

  信息剛發出,“已看過?”的字樣立刻顯示。

  看來對方停留在他們的私信界面。

  對方開始打字,叁個小點點跟沈一念的心跳同頻。

  (對方正在輸入信息......)

  叁十秒。

  漫長得像一個世紀。

  她能感覺到對面的人在斟酌每個字,這種過度的謹慎往往意味著不尋常的執著。

  最後對方只回了兩個字:

  【hasnofuture:是的。】

  冷淡中帶著克制。

  沈一念猜測,對方是打了一大段話,又刪掉。

  最後只留下這樣簡單的回應。

  就跟他這個人一樣,永遠躲在陰影里,若即若離。

  像是藏在平靜水面下的暗流。

  (六)像條沼澤的森蚺

  沈一念看著那兩個字,心中泛起異樣的漣漪。

  文字如往水面投下石子。

  被直接吞沒在未知漩渦。

  她暫且還不明白這是什麼樣的情感。

  她的手指懸在屏幕上方,正猶豫著該回什麼。

  試圖說服自己這不過是被對方的簡短回復激起的好奇心,可她比誰都清楚,自己只是在騙自己。

  就像最耀眼的舞台中央有一處陰影,她本該在聚光燈下,卻被那一處的黑暗引誘、吸引。

  讓她不自覺地想要靠近,去一探究竟。

  “沈同學。”

  教授那標志性的公鴨嗓從身旁傳來,切斷她的思緒。

  “准備好了嗎?”

  抬頭望去,整個教室的高中生都在盯著她。

  她又尷尬地笑了下,這次比剛才更完美地掩飾掉內心的不安。即使雙腿在顫抖,聲音依然保持著平穩:“好的,那我就從為何選擇社會學開始?”

  教授點了點頭,退到教室角落。

  投影儀還在播放著介紹社會學系的簡報,蒼白的光就打在她臉上,似極舞台上的聚光燈。

  她又在不到短短的兩小時內,再次成為表演者。

  只是這次,她不是那個只需要擦邊的情色主播,而是個需要剖析自己的報告人。

  沈一念站在講台上,原本慌亂的神情突然沉靜下來。

  像是褪去了那層甜膩的糖衣,情緒帶著異樣的冷感:

  “我選擇社會學,是因為我對人類很感興趣。”

  她頓了頓,語調輕柔地向在唱搖籃曲:“並非生物學意義上的物種概念,而是更抽象的詞匯——人性。”

  “再更簡單地打個比方,我感興趣的是:為什麼有人會在網上肆無忌憚地展現欲望,在現實生活卻是另一副臉孔?為什麼人類社會需要戴著面具生活?社會性和本能,究竟哪一個才是真實的自己?”

  整個教室陷入一種詭異的寂靜。

  她甚至能聽見她自己的心跳聲。

  “我想要把人剖開來看看。是不是真的像童話說的那樣,壞心眼的人心髒會是黑色的?”

  她微微歪頭,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無的笑。

  眼神像條沼澤的森蚺,掃過台下每一張臉。

  “我們都知道不是。但為什麼人類明明擁有相同的器官構造,卻會產生截然不同的行為?也許真正的問題不在於心是不是黑的,而是為什麼有人選擇讓心變黑。”

  語畢。

  她的眼神開始失焦,沉浸在某個只有自己獨處的世界。

  幾秒後,她眨了眨眼,像是從汙水里浮上來似的回過神。臉上重新掛上那個無攻擊性的笑容:“當然啦,主要還是因為我的分數只夠上社會學系呢,嘿嘿嘿。”

  教授輕輕咳了幾聲。

  台下有人笑。

  “至於社會議題的作業嘛......”

  她漫不經心地玩著發尾。今天只是隨意用直板夾夾直,沒有卷平時最愛的大波浪。

  沈一念腦子已經飄到明天該去染發,嘴上卻還在熟練地糊弄:“我的研究主題是網絡社群中的性別角色與權力關系,特別關注直播和短視頻平台的性別展演。”

  她拿出手機,手指敲擊在屏幕,打開學校的雲端,點開了她的作業。

  隨後,舉起手機,向穿著制服的學生們展示。

  那些圖表都是她的營業數據偽裝而成,但在這個教室里,誰又會知道呢。

  沈一念並不認為,這個教室有能摧毀她外殼的人。

  她繼續說:“比如說,為什麼觀眾會對某些特定的人設產生強烈的情感投射?純真的、天真的,甚至是......”

  她的目光看向最末排那個白淨好看的男生,眼里的笑意忽然真實了幾分,“看起來人畜無害的形象,似乎特別容易獲得關注。”

  “而在這種看似單向的窺視關系背後,其實蘊藏著更復雜的權力游戲。誰在觀看?誰在被觀看?誰才是真正的主導者?”

  “大抵就是這樣吧,沒什麼特別的。”她笑咪咪地說。眼神轉向角落的掛科死神,乖巧得像只奶貓:“教授,我分享完畢了。”

  這場毫無營養的分享,對這些高中生來說不過是浪費時間。

  而對沈一念來說,目標也只是期末加分。

  但教授還是點點頭說了聲“好”,帶頭鼓掌。

  幾秒後,台下也跟著響起一片禮貌性的掌聲,像為某個無聊戲碼的謝幕給點罐頭音效。

  沈一念不意外。

  那些游離的眼神她再熟悉不過,就像曾經的自己——被困在這個制度里,被命運推著往前走,卻不知道要去向何方。

  她覺得這個制度又可笑又殘酷。

  十幾歲的孩子被告知這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事”,然後像過篩一樣被篩選。

  成績好的被留下,其他人就像雜質一樣被淘汰。

  沒人在意你是否有其他才能,沒人在意你是否值得被看見。

  看著那些制服,沈一念恍惚想起以前的日子。

  髒兮兮的制服,勉強洗淨的內褲,打工回來累得連澡都不想洗。

  那時候連基本的衛生巾都要省著用,更別說什麼補習班了。她也想過要認真讀書,但在狹小的出租房里,連張像樣的書桌都沒有,就著昏黃的台燈,一個人翻著破舊的二手課本,還能學到什麼呢?

  但她已經從那個沼澤爬出來了。

  用她自己的方式。

  絕不再自怨自艾。

  至少現在的她,能穿著昂貴的衣服,能住在明亮寬敞的房子里,能買最好的護膚品。

  光鮮亮麗。

  人,只有自己才能拯救自己。

  腦子里滿是黑泥,無處可以傾倒。但她再也不要內耗下去了。她目光平靜地盯著教授,本來顫抖的雙腿在不知不覺間安定下來。

  手機又震動了一下。

  她背在身後的手指微微抽動,像觸到什麼滾燙的東西。

  “有同學有疑問嗎?”教授問道。

  無人回應。

  就在沈一念以為期末加分到手的時候,最末排的那個白淨好看的男生,默默舉起了手。

  教授一看,高興地“喔”了聲,手臂做出個邀請的姿勢:“請同學直接站起來吧。”

  齊刷刷的目光朝那個方向聚集。

  看清是誰後,整個教室的同學都倒抽了一口涼氣。

  沈一念看著那個站起來的身影,不知為何,心跳突然亂了節奏。

  (七)干淨得仿佛未受汙染的清澈溪流

  沈一念不動聲色觀察教室的氛圍變化。

  童年的經歷讓她對細節異常敏感,這是生存本能教會她的第一堂課。

  每個人的小動作都逃不過她的眼睛——男生們下意識往旁邊挪了挪,像在回避什麼危險的生物。而女生們的反應更多:有人假裝低頭看書,眼角卻在偷瞄;有人摸著耳垂,指尖泛紅;還有人緊張得連呼吸都變得細碎。

  空氣中彌漫著一種青春期特有的......

  曖昧。

  緊張。

  也許還帶著一絲恐懼。

  挺有趣,她想。

  沈一念在台上裝作有些緊張局促,眼神卻像條慵懶的蛇,不著痕跡地黏在男生身上。

  對方似乎也在看她。

  “這位同學,你坐在最後排,其他人都得回頭才看得見你。不如到前面來提問吧。”教授說。

  男生等掛科死神說完才起身,步伐不疾不徐地走向講台。

  他就這樣站在沈一念身旁。

  沈一念瞥見那雙黑色皮鞋,干淨得能當鏡子用。

  她也轉過身,和他面對面。

  離得近了,美瞳度數不對的沈一念這才看清了男生的模樣。

  這張臉生得太會了。

  少年的膚色襯得她都顯黑,頭發濃密,臉精致得像瓷娃娃。

  皮膚光滑無瑕,沒有粉刺、痘疤或眼袋,干淨得仿佛未受汙染的清澈溪流。

  一看就知道家境不錯。

  沈一念內心評價:膚況細致,骨架挺拔,毫無浮腫,整個人狀態極佳,腎髒應該也保養得很好。

  男生的目光毫無保留落在她身上,她報以一個好看的營業微笑。

  只是這次嘴角怎麼也找不到最完美的弧度。

  幾秒前的對視,她就察覺出男生眼神的異樣。

  那雙眼睛表面上是一潭死水,冷得沒有溫度,深處卻燃著某種灼人的東西。像極了她平常直播時想像的鏡頭後的觀眾,玻璃的屏幕背後藏著赤裸的窺視欲。

  下身傳來一陣陣莫名的酥麻感,小穴口微微抽動。

  再熟悉不過的感覺了。

  她懷疑自己是不是因為拍攝視頻自慰過度,所以交感神經壞掉了。

  高挑的男生垂下眼簾,收起那種令人戰栗的視线。

  片刻,才將眼神轉向走來的教授。

  “同學姓什麼?”

  “時。”簡短得不帶一絲情緒。

  “時同學,你對學姊的報告有什麼想法?請說。”教授站在兩人中間,圓滾滾的肚子像道牆,隔開了沈一念和男生。

  男生的目光重新落在她身上,說:“學姐對網絡社群的觀察很獨到。”

  像個認真聽課的好學生。

  禮貌又疏離。

  但沈一念總覺得他下一句話會讓她窒息。

  “我很好奇,”他微微側頭,擺出求知若渴的模樣,“你在談論權力結構時,用詞隱含矛盾與暗示——被觀看者真的如表面所見,是處於被動地位的獵物嗎?”

  沈一念剛要回答,他又面無表情地接著問:“還是說,那些精心設計的人設、那些所謂‘人畜無害’的表象,其實都是獵手精心布下的陷阱?”

  這個問題像是早就准備好的,帶著某種執著。

  男生一瞬不瞬地盯著她。

  那是一種近乎解剖般的視线,像手術刀一層層切開她的皮膚,穿過皮下組織,再深入到肌肉,觸及脆弱的骨骼和血管。

  “我特別在意學姐說的‘人畜無害’這個詞。為什麼偏偏是這個形容?是因為這種形象特別容易讓人放下戒心嗎?”

  “那麼你認為,社會性和本能,究竟哪個才是真實?”

  男生說完了,眼睛像只軍犬般望著沈一念。

  忠誠卻鋒利。

  仿佛在說:如果你的表現令我無法臣服,我便會張開血盆大口,反過來獵殺你。

  沈一念在少年一連串的問話後愣了幾秒。

  沉默中,臉上那層畫皮已經剝落,露出一張陌生冷漠的臉。

  等她察覺到自己的表情管理失控時,已經來不及了——那個少年的眼神告訴她,他把一切都看在眼底了。

  趕緊掛上那副尷尬又可愛的表情,她努力維持著學姊的人設:“人都是一體多面的,社會性和本能就像人前的偽裝與獨處的自我,都是真實的。”

  不能慌。

  沈一念繼續說:“說回來,時同學,你是覺得偽裝本質上有錯嗎?偽裝為什麼不能是另一種真實?為什麼非得二選其一,讓其中一個成為錯誤?天秤的真正意義在於平衡,而不是必須傾斜。還是說,你是埃及的死神阿努比斯,來審判我的靈魂,看看是羽毛輕,還是我的心髒更輕?”

  混淆視聽。

  胡弄過去。

  絕不能讓更多的真實再暴露。

  要盡力維持現在的模樣,絕對不掀開血肉築造的衣裳,讓人看去了黑色的心髒。

  “學姐說得很對,”男生贊同,面無表情繼續道:“兩個都是真實的。就像一個人在黑暗中獨處時的樣子,和在陽光下的模樣,都是作為人會同時擁有的。”

  台下的人卻震驚了。

  沈一念餘光瞥見離講台最近的瘦弱男生微微張開嘴,像是不敢相信。

  在驚訝些什麼?

  這個人現在的反應是會令人驚訝的嗎?

  男生不給沈一念精神游離的機會,立刻又問:“關於這些數據背後的研究對象,學姐是否願意分享更多數據?我想知道你資料的參考來源,畢竟要探究人性,總要深入那些最隱密的角落。”

  沈一念本來還被分散了注意,沒有立刻回話。

  誰知男生來了這麼一句。

  她有些覺得被冒犯了,或者說,也許是心虛,於是惱羞成怒。

  無論如何,臉上掩飾不住逐漸浮現的怒色,她狠狠瞪了男生一眼。

  她在心里暗罵他:過於敏銳的人是不會快樂的!

  男生眼簾垂下,避開她的視线。

  長長的睫毛像把小扇子,遮住了他眼中的情緒。

  就在氣氛僵持不下時,教授的聲音適時地打破了這場詭異的對峙:“話題已經偏離太遠了,這里不是哲學辯論課,我們應該回到社會學的討論。”

  沈一念在心里翻了個大白眼。

  這掛科死神還是老樣子,死板得令人發指。

  專業水平實在讓人質疑。

  連她這種對學術已經徹底絕望的文盲,都忍不住有點瞧不起這股自以為是的酸腐氣息。

  教授的臉油光發亮,仔細一看,油膩得像能把人膩住似的,他慢悠悠地補充:“那麼時同學,請回到座位吧,我還要趕緊講解剩下的內容。”

  沈一念回頭瞥了眼投影儀上的畫面,無語了。

  這PPT還有一半沒講呢!

  “沈同學,你坐到最後排那個空位吧,靠近後門那里。一會兒結束後,幫我把這些資料送去職員辦公室,我的座位上。其他志工會帶高中生去聽下一堂演講。”

  沈一念又抽了抽嘴角,正打算拒絕,誰知教授緩緩補了一句:“加上剛剛台上的分享,期末成績一共給沈同學你加兩分。”

  “沒問題,教授。”沈一念秒變態度,用甜甜的嗓音立刻答應,然後二話不說就下了講台,朝著座位走去。

  但很快,她感覺到身後似乎有人跟著,步調和她完全一致。

  沈一念煩躁地皺眉,莫名覺得不自在,空氣都變得粘膩。

  坐下時順手把手機面朝下扣著,粉色芭蕾風手機殼在黑色的桌面上格外顯眼。

  她旁邊坐的正是剛才那男生。

  他只是回到屬於自己的座位。

  沈一念到了學生的視角,她才發現他坐的位置雖在角落,但男生本身的存在感卻異常強烈。

  難怪進門不久後沈一念就注意到他。

  她偷偷瞥了眼身旁的人。

  他桌上的紙張整齊得可怕,連一點折角都沒有。

  沈一念收回目光,不再關注他了。

  她想起剛才震動的手機。

  解鎖後,停留的界面上躺著一條新信息:【hasnofuture:能和你見面嗎?】

  (八)燒得悄無聲息,卻讓胸口發燙

  她低頭看著那行字,指尖在屏幕上輕輕摩挲。

  要回復嗎?

  作為一個情色主播,這種私信早就看膩了。她的各大社群平台從不關閉私信功能,每一條充滿暗示的營業貼文下面總會收獲一堆下頭回復。

  私信的話,一天至少二十張丑陋的下體照,不然就是干巴巴的“約嗎?”。

  那些人總是莫名其妙自信。

  雜亂的體毛,油膩的身材。

  偶爾會收到幾張炫腹肌的照片,也全都是硬凹出來的。

  不過是一群豬。

  每當這些時候,她總會想起直播時那些彈幕,帶著無盡的虛幻和廉價的情感浮在屏幕上——“你真美”、“想娶你”、“我會對你很好”。

  都以為自己是那個與眾不同的存在,都以為那個充滿低級欲望的自我,能夠被心目中的“上位者”一眼看中。

  有些男人會這麼想,有些女人也會這麼想。

  人類就是這樣的生物。

  但男人——

  完全沒在聽台上人講解的沈一念,不自覺地嗤笑出聲。

  男人,大多連最基本的愛與尊重都沒有——至少在她的直播間里,99%的觀眾都是如此。

  她知道他們怎麼看她,她只是個會呼吸的飛機杯罷了,抱著“搞不好今天就被我上到了?”這樣的齷齪念頭,而發出邀請。

  思想如一團腐爛的肉,里頭爬滿了蛆蟲,令她作嘔。

  腦袋的皺折和那皺巴巴的睾丸,肯定是相連互通吧?

  那樣的言論,沈一念向來是看過就算。

  除了偶爾碰到太過分的造謠者會被拉黑,基本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這不是因為脾氣好,純粹是商業考量。

  把私信截圖公開確實能引流,但她這種靠媚粉和固粉吃飯的,公開批斗顯然不是她會選擇的路线。

  而見面邀約?從來不回。

  她只回兩種人的信息:打錢的,或者能幫她帶錢來的。

  她目標清晰又明確,錢才是唯一的真理。

  作為一個沒有經紀人的單干主播,她的心力都耗在跟視頻和觀眾打交道上。特別是像她這樣靠時間和服務態度積累粉絲的,工作比想像中忙碌得多。

  每一個笑容。

  每一個眼神。

  每一個動作。

  都必須精心設計,像在跳一支永不停歇的芭蕾。

  只是她的舞台是電子屏幕,觀眾是一群披著人皮的欲望。

  跟一般人想像的不同,這一行真正能賺到錢的並不多。

  那些男人總說:女的根本不用擔心沒錢賺,脫衣服、打開雙腿就能賺錢了,如果自己是女人該有多好?不用辛苦去外面找工作。

  哈。

  沒有過人的膽識,就只會躲在鍵盤後吹牛。

  沒種的男人才愛逞口舌之快。

  空有一張嘴,卻連自己的人生都掌控不了。

  整天喊著要征服全世界,卻連一頓廉價的黑心外賣都想盡可能為難外賣員。

  還自以為是帝王,沒點自知之明。全是一群她看不上的垃圾。

  【hasnofuture:能和你見面嗎?】

  她看著這個帳號名,腦海里又閃過許多念頭。

  這是個老粉。

  人狠話不多,打賞不手軟。

  每次都是靜悄悄地刷一筆大額花費,然後回到暗處。

  從來不跟她廢話,從來不發私信,從來不留言評論,從來不刷彈幕。但給她送錢比別人都狠,點贊打心刷數據從不落下,是個貨真價實的榜一大哥。

  甚至連和她說話,都是因為她先去招惹他,他才回應。

  沈一念不自覺咬緊唇,好看顏色的唇膏都快被她咬光。

  好奇和某種她還不明白的情緒在胸口翻攪。

  像什麼東西正慢慢爬上來,一點一點,無法觸及的火焰。

  燒得悄無聲息,卻讓胸口發燙。

  她思索片刻。

  【Caramel_Pop:很抱歉,】

  她的手指停在鍵盤上,遲遲打不出下一個字。

  餘光悄悄瞥向身旁的男生。

  直覺告訴她,他在觀察她。

  那種視线很輕,像羽毛掃過皮膚,卻讓她渾身不自在。

  【Caramel_Pop:很抱歉,目前人家沒有和粉絲线下的計劃的說…gt;_lt;…】

  送出信息。

  這次對方沒有秒回了。

  即使再好奇,沈一念決定克制自己,不能隨心所動。安全最重要,她沒有自信能在遇到危險時把對方打趴。

  面對這個緊跟著自己的幽靈,她得像只謹慎的貓。

  輕手輕腳,不發出一點聲響。

  委婉的拒絕是最好的。

  講座很快結束,高中生在班長的指揮下齊齊向掛科死神鞠躬致謝。

  規矩得體,禮數周全。

  沈一念在最後頭,差點被集體起立的白色閃瞎眼。

  純白的制服,黑色的西裝褲與百褶裙,領帶上還有銀光閃閃的校徽別針。

  T市最頂尖的貴族學校,名門學府,不僅得有錢,還得有成績才進得去。

  這制服走在哪都是顯眼包,誰會不認得。

  身邊那個男生無疑是其中最標准的模范生——站姿挺拔,走路不駝背,就連鞠躬都一絲不苟。

  無聊的講座他都能聽得那麼認真,沈一念不禁在心里感嘆:這種懂得給情緒價值的小跟班,什麼時候才能給她遇上。

  思緒飄忽間,手上動作倒是不慢。她一邊收拾教授的東西,一邊看著學生們整齊退場。和那男生擦肩而過時,兩人都沒看對方一眼。

  等她到了職員辦公室,看見桌上留的紙條,才發現上了賊船。

  根本是套路!

  教授所謂的一點小幫忙,居然包括整理他那堆亂七八糟的資料。估計本來是想叫學生志工完成,沒想到學生志工根本沒空。

  誰知那麼剛好,沈一念這個冤種就閃亮登場了。

  她站在書桌前,望著這片狼藉:髒兮兮的咖啡杯迭在發黃的講義上,積了灰的課本和沒批完的作業散得到處都是,幾個廢棄的原子筆在桌角躺屍,還有不知道放了多久的餅干渣沾在文件夾上。

  她終於明白為什麼這個“這麼會讓人掛科,連加分都不肯輕易給”的家伙,會豪爽承諾加分。

  不過是找了個免費的苦力罷了!

  貪便宜的下場就是這樣。

  站在那張從沒見過整理的桌前,沈一念忍不住想:這輩子的福報是不是都已花光才掉進這坑里?

  她黑著臉開始整理,內心的煩躁越來越強烈。

  旁邊其他老師的桌子整潔得像清潔公司的范本,強烈的對比刺痛她的眼睛。

  那些迭得整整齊齊的試卷讓她感到一陣不適,胸口突然涌上一股破壞欲。

  真想一把把它們全推倒,看看它們散落一地的樣子。

  她動作規矩,看起來是個時髦又乖巧的女孩在幫忙整理資料,只有她自己隱隱窺見內心那一絲暴戾的衝動。

  整理著整理著,不知不覺到了午休。她的工作總算告一段落。

  空調房里飄來食物的香氣,伴著教授們此起彼落的談笑聲。一陣陣的塑料飯盒和筷子碰撞,讓沈一念有些反胃。

  所謂的榜樣也是人,照樣逃不過人性。表面一本正經的教授們,背地里照樣愛八卦。

  而她只需全當沒聽見就行。

  只是在她正要離開時,辦公室卻突然炸了鍋。

  “欸,聽說了沒?今天來參訪那批聖愛德中學的學生里,市長兒子時逾白也來了!現在校長親自在接待呢!”

  沈一念正要開門離開的手頓在半空。

  (九)最完美的45度仰角

  “校長是不自量力,還想把那種特優生招來我們學校?就憑我們這種二流學校?”

  “想什麼呢,討好市長的兒子,不就是在給市長面子嗎?這年頭誰不往上爬?”

  “可不是,聽說校長最近在搞校企合作,得抱緊市政府的大腿啊。”

  這些分享著世俗肮髒秘密的老狐狸,臉上掛著心照不宣的笑。

  少子化的現在,各大學的門檻一降再降,只求不倒閉。連一般生源都難搶,更別提有錢有勢的優質生源。

  沈一念就讀的大學說不上好也說不上差。一流排不上號,說二流,別人又要扯什麼“私校最頂尖”。

  董事會這幾年缺錢缺得厲害,不光從學生學費上榨,還得靠政府補助。校長如果能討好到市長兒子,那是百利而無一害。

  這種事她再清楚不過。

  賺錢嘛,誰還不是各顯神通。

  連教育理念都得讓位給商業利益,為了吸引優質生源絞盡腦汁。剛才那場講座還留下推薦函,估計寫上教授名字,教授也能領一筆獎金。

  沈一念垂下眼眸。推開門,踏進長廊,准備離開辦公樓。

  她打算穿過教學樓直接離開學校,趕回去剪輯那支還躺在硬盤里的視頻。往常在上傳日的前幾天,她就該把成片剪好了,不會拖到當天剪當日發。

  最近有些力不從心。

  對平淡的生活膩煩。

  腦子里閃過方才聽見的對話。

  時姓本來就罕見。

  完全不用猜,沈一念百分百肯定,教職員辦公室的八卦主角就是剛才在台上跟自己抬杠的那個“時同學”。

  校園大道兩旁聳立著兩排巨大的樹。樹影下,穿著制服的高中生在大學城里晃蕩,有的擠進校園餐廳,對著周圍的大學生又是怯生生又是好奇。有的跑去校內的麥當勞買薯條,好像大學內的麥當勞比外面的香。

  眼里充滿憧憬,對未來不只有迷茫,還有期許跟掩不住的野心。

  如一叢初生的嫩竹,挺直又倔強,還未知道風雨的刺骨。

  突然,一個顯眼的身影從沈一念面前晃過。

  腦里總有許多聲音在打架的沈一念立即停下思緒,定睛望去。

  是時逾白。

  這條大道上種滿各式植物,少年正站在一片巨大的觀葉植物後,手里除了一杯明顯是校長親自買來的星巴克,還拿著一份營養叁明治。

  那是校內很受女生歡迎的輕食堂出品,為了維持身材,沈一念也經常買。

  非常健康的搭配。

  跟時逾白給人的感覺一樣干淨,白皙,又像缺了點什麼。

  少年靠在一處潔白的花圃邊緣,低著頭反復看手機,發漩乖巧地打著圈,整個人散發著一股受了委屈的氣息。

  沈一念看著那副模樣,腳比腦快。

  她就這麼閃到時逾白面前。

  本就低垂著的少年抬眼,先看見一雙高跟,再對上沈一念笑得很甜的臉。

  “嗨。”

  她說。

  笑容很是友善。

  但少年跟剛才那副求知若渴的好學生模樣不同,他完全不領情,用看陌生人的眼神看她。

  冷淡,疑惑,有敵意。

  沈一念沒想到會是這種眼神,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但她不再像剛才在講堂上那樣失態,立刻反應過來,食指點著自己,柔柔道:“不記得我了嗎?剛才時同學你還問我問題呢。“

  男生沒回話,收起手機,就這樣看著她表演。

  沈一念也不尷尬,自顧自地說:“時同學,剛才是我反應過度了。你那個問題確實讓我有點緊張,像是在質疑我的數據來源一樣。後來想想,大概是我太敏感了。”

  她一邊說一邊觀察著少年的反應,繼續扯淡補充:“但我卻還用那種態度對你。要不是教授及時打斷,我還不知道會說出什麼過分的話呢。”

  非常可愛又友善,維持著最完美的45度仰角看著少年。

  時逾白還是不動。

  正當沈一念以為他是個木頭或懶得搭理她,准備發動下一波攻勢時。

  他終於開口了。

  “我確實覺得有點受傷。”

  語氣平淡,卻帶著一絲若有似無的委屈。

  不知為何,沈一念覺得這句話怪怪的。他說話的語氣像在談論另一件事,而不是沈一念口中的事。

  “真的嗎,對不起。”沈一念順著他的話接下去,笑著說:“要不然讓學姊跟你賠罪吧?你什麼時候有空,我請你吃個飯吧。”

  (十)惡劣的孩子發現了新玩具

  在聽到沈一念的邀請後,時逾白的眉毛微不可察地挑了一下。

  她總能捕捉到這種細微的表情變化。

  “你想吃什麼?太貴的人家可請不起呀,中價位的意大利面怎麼樣?”沈一念笑著說,“我知道有一家新開的,國外的品牌方直營的連鎖店,很有名,一起去試試吧。”

  時逾白啟唇,喉結輕輕滾動了一下。

  像是想說什麼,但最終還是沒開口。

  沈一念上前一步,靠近他,指著叁明治問道:“還是說,比起意大利面,學弟更喜歡這種偏健康的食物?我很熟這類哦,我知道一間性價比超高的地中海飲食餐廳。”

  正午的陽光穿過樹葉,投下斑駁的影子。

  兩人站在濃密的植物間,置身陰影之中,沒有一絲陽光打在他們身上。

  沈一念抬頭看著時逾白,眼神中沒有少年身旁的同齡女孩常見的崇拜或喜愛,反而像惡劣的孩子發現了新玩具般,充滿興味。

  時逾白見她突然靠近,臉微微偏了一下,身體也跟著移動,似乎想走到陽光下。

  然而,沈一念動作很快,一把抓住他白色制服的衣袖,輕快地問道:“你的衣服怎麼這麼白?一塵不染的,跟新的一樣。教教我怎麼洗的吧?”

  語氣自然又活潑。

  沒想到,時逾白像碰到燙手山芋似的,整個人僵住了,隨即猛地甩開她的手。

  臉上仍是一副冷淡的冰山表情,但耳尖卻染上了薄紅。

  還沒碰到手呢,抓個衣袖至於嗎?

  沈一念心里翻了白眼,覺得好笑。

  她看著時逾白一連串的反應——

  雙手不自覺握緊又松開。

  呼吸節奏微妙地改變。

  眼神游移不定,像在和自己的思緒搏斗。

  沈一念可以判斷,

  既不是單純的厭惡。

  也不是害怕被碰觸。

  時逾白在想別的事。

  這讓她有些不滿。

  明明現在捉弄他的人是她,為什麼他的思緒卻飄走了?

  沈一念臉色一沉,帶著幾分惡作劇的意味,猛地向前靠近。

  兩人幾乎貼在一起,她雙手環上他的脖子,強行將他拉低,臉湊得極近。

  墊起腳尖,在他耳邊低聲說:“時同學,你怎麼不像剛才那樣?剛剛明明和學姊聊得那麼好,現在卻這麼冷淡,完全不一樣呀,還是說……”

  她的聲音驟然壓低,幾乎耳語:“講座上那副好學生的模樣,都是你裝的?”

  溫熱的吐息輕撫著時逾白的耳畔,酥酥麻麻,像細針輕輕挑動著他本就有些被擾亂的思緒。

  時逾白雙手搭上沈一念的肩膀,猛地將她推開。

  沈一念愣住了,抬頭一看,對上一張慍怒的臉。

  時逾白冷冷地問:“你經常這樣嗎?”

  沈一念不解,微微歪著頭:“哪樣?”

  時逾白冷漠地抽回手,閃到一旁,脫離她的控制,說道:“是裝的。”

  裝的?

  沈一念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他是在回應她剛才的問題。她問他剛才是不是裝的,結果沒想到他直接這麼回答。

  看著時逾白的反應,沈一念心想,他大概是有些惱羞成怒,甚至有一點……吃醋?

  為什麼呢?

  對於一個剛認識不久的人,居然有這樣的反應。以他的家世背景和在學校的受歡迎程度,應是眾星捧月的家伙,不至於如此才是。

  有點意思。

  沈一念笑了笑,禮尚往來也回應男生剛才的問話:“我不經常這樣哦,我平常很少和人接觸的。”

  時逾白不屑地嗤了一聲,眼神不再看向她,嘴上還嘲諷一句:“是嗎?”

  “是哦。”沈一念笑眼彎彎,像月牙般:“所以,你到底去不去吃飯呀?”

  突然,一陣竊竊私語聲傳來。

  “是剛才講座上的學姊嗎?”

  “為什麼和她在一起?”

  “對啊,真是奇怪。”

  沈一念餘光瞥見幾個穿著干淨校服的女孩子正遠遠望著這邊,臉上的表情有疑惑,有擔心,有好奇,也有獵奇的窺探。

  其中一個嬌弱的女聲喊道:“時同學……”

  但時逾白毫不理會,只是俐落地拿出手機,快速操作了一番。

  沈一念的手機突然響起提示音。

  她拿出手機一看,屏幕上跳出一條AirDrop請求。

  “時逾白的iPhone想要分享照片。”

  【拒絕】 【接受】

  (十一)燃燒著一團黑色的火焰

  沈一念毫不猶豫地點擊了“接受”。

  屏幕上彈出一個QR碼,是某個即時通訊軟件的邀請。她的瞳孔微微一縮,但手上動作流暢,掃描、加入好友,一氣呵成。

  對方很快發來消息。

  12:49

  【時逾白:用這個聯絡。】

  12:49

  【沈一念:好哦。】

  她附上一個可愛的表情包。

  這是答應一起吃飯的意思吧?真別扭呢。她心想。

  冬日的陽光柔和而不刺眼,帶著一絲暖意。突然,一陣冷風襲來,讓站在陰影中的沈一念不由得眯起眼睛。

  島上的季風讓一日的均溫變幻無常,天氣預報總是難以准確預測。沈一念每次帶外套時用不上,不帶時偏偏會遇上這樣突如其來的寒冷。

  然而冷風不僅沒有驅散旁邊的圍觀者,反而越聚越多,像團好奇的火焰。

  大家對時逾白的反常感到好奇——平時冷漠得連多說一句話都不願意的他,今天居然和那個看起來艷麗又笨拙的學姊在一起。

  沈一念彎彎的眼眸里有惡劣的嘲諷,她低聲揶揄道:“校園愛豆,你的小粉絲們看起來很關心你哦。”

  時逾白睨了她一眼,冷淡地回道:“無聊。”

  語氣全是對她那套粉絲論的不屑。

  話音剛落,他便要轉身離開。

  沈一念哪會輕易放他走。

  時逾白走或不走的主導權在她手上。

  她立刻跨前一步,抓住他的手腕,無辜地問道:“哪里無聊了?時同學。”

  時逾白想揮開她的手,卻沒想到沈一念動作更快,十指輕巧地扣住了他的手掌。

  兩人十指交扣。

  少年整個人微微一僵。

  掙扎的動作因驚訝都變得無力,像被蜘蛛網纏住的脆弱蝴蝶。

  沈一念語氣輕挑,嗓音甜得發膩:“要不,我幫你把你的小粉絲們對你的濾鏡打碎?”

  頓了頓,又補上一句:“這樣是不是就不無聊了呀。”

  沈一念腦海里有惡念,像毒蛇吐信子,誘惑又危險。

  女人另一只手悄然伸過來,指尖在他手背上輕輕撩撥,若有似無的觸碰仿佛在少年的肌膚上點燃火苗,灼燒著他的神經。

  時逾白呼吸凝滯,立刻回過頭看向她。向來寒冰般的面容突然裂開一絲縫隙,露出錯愕的神情。他張了張嘴,聲音慌亂:“什麼意思,我不明白。”

  冷淡自持的校園男神,此刻竟顯得有些狼狽。

  沈一念將他所有的反應一點一滴看在眼中,仿佛是在報復講座上發生的一切。

  而就在少年最不知所措的瞬間,她突然收回了雙手。

  時逾白手心的溫度瞬間被刺骨的寒風吹散,絲毫餘溫也沒留下。

  沈一念轉身離去,背影瀟灑冷淡,隨手揮了揮:“沒什麼意思哦。那就這樣,再聯絡吧。”

  下一刻,

  她的手腕突然被一把抓住。

  力道大得幾乎要留下指痕。

  回頭的瞬間,她的眼眸撞進少年漆黑的瞳孔,瞳孔里頭像是在燃燒著一團黑色的火焰,要把她灼傷。

  沈一念這才發現,少年就像個“錯覺”。

  表面冰冷得刺骨,可一旦靠近,就會發現那冰層下有什麼在流動,滾燙得讓人不敢久留。如同一座看似死寂的冰下火山,腳下的地面在微微震顫,提醒著人們它深處蘊藏著什麼。

  少年微微咬牙,聲音低沉壓抑。

  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每一個字都帶著火星:“沒有人教過你,不要隨便觸碰別人嗎?”

  被他那帶火的目光鎖住,沈一念反而笑了。

  惡劣的神色終於顯露無遺。

  她側頭,眼睛微彎,聲音里是刻意的天真和玩味:

  “很不巧,還真沒人教呢。生父是查無此人,而我媽早早升天,你說,誰來教我啊?”

  沈一念雖是笑著的,嘴角微微翹起,眼神卻像軍刀般銳利凜冽。她的語氣輕巧,帶著莫名的針鋒相對,刻意較勁。

  她一直對這個世界心懷恨意,從未給過誰好臉色,在她那扭曲的世界里,她就是唯一的王。

  家境殷實的少年顯然沒想到會聽到這樣的回話,本來囂張的氣焰瞬間熄了一半。

  可人類在少年時期獨有的自尊並不允許他輕易服軟,哪怕心中已經動搖,還是倔強地不肯低頭。兩人就這樣僵持著,誰也不肯先開口。

  沈一念看著少年眼里的內疚,心里突然涌上一股嗔恨。這個在愛里包圍長大的人,這個完好無缺的人,憑什麼能對她感到抱歉?

  可先打破沉默的,還是她。

  只聽她語調柔軟:“我知道要帶你去哪了,都匯時代廣場你去過嗎?就約在那吧,詳細時間我們线上再說,可以嗎?”

  既然給了台階,時逾白二話不說點點頭,答應了。

  身上潔白的制服像只不諳世事的小白兔,少年還想開口說些什麼,為方才的“過錯”尋求補償。

  可沈一念這次真的轉身走了,只留下一句“拜拜”給他。

  少年沒有再攔,大概還在愧疚,不敢行動。

  是個單純、且不被他人明白真實自我的別扭少年。沈一念邊離開校園,邊下了定論。

  只是有些奇怪。

  或許是情竇初開,對年長女性不擅長應對;又或者是過於親近的肢體接觸讓他不自在,才顯得奇怪。

  她可以理解他的某些反應。

  但有一些地方,是完全不符合行為邏輯的,並充滿矛盾的。

  像是把底牌藏得很嚴實,卻不小心露出破綻的初階策略家。

  他們之間,一定有什麼不對稱信息,是沈一念並不知道的。

  她要把他徹底鑿開,看看他里頭是毫無攻擊性的柔軟棉花,還是毫無保留的、血淋淋的內髒。

  (十二)隱秘的快感

  高中生參訪大學是以班級為單位進行的集體活動。

  不論去程或回程都必須緊跟著學校,還得點名確認所有學生到齊。

  聖愛德中學不僅管理嚴謹,更重要的是,這所學校九成九的學生都是不能輕易得罪的對象——除了靠特殊加分或政府補助的低收入戶,少一個都會惹出大麻煩。

  時逾白在回程的校車里,腦子無法靜下來。

  他獨自坐在座位上,單手支著下巴,看著窗外飛速掠過的高樓和在風中搖曳的行道樹。

  沒有人敢和他同座。

  整輛校車因他而顯得異常安靜。平時還會有細細的低語聲和分享零食的聲音,但今天這些全都消失了。

  大家都知道,時逾白雖然平日就冷淡,但今天的氣場明顯不同,仿佛只要靠近他,周圍那像冰刀般的空氣就會將人劃傷。

  沒人敢上前搭話。

  不過平時本來也沒什麼人敢和他說話。

  不少同學目睹了剛才的場面。消息在學生之間傳得極快,不僅大人們“消息靈通”,學生間的八卦也同樣擴散迅速。

  大多數人猜測,是因為剛才那位學姊冒犯了T市模考排名第一的優等生時逾白,才讓這位祖宗如此不悅。

  但最優秀的時同學可不這麼認為。

  他或許曾經猜測過,沈一念是因為經濟困難才去做那行——畢竟她早期的視頻實在慘不忍睹。

  直到後來有了點粉絲和收入,才慢慢好轉,至少畫面不再那麼昏暗,音質也不再那麼糟糕。

  時逾白的手腕能感受到自己溫熱的呼吸,而思緒全被剛才與沈一念接觸的畫面占據。

  沈一念。

  原來她叫沈一念。

  撐著下巴的手慢慢移開,捂住一邊臉,眉頭微微皺起,臉頰漸漸泛紅。

  他努力掩蓋情緒,不想表露,卻不小心讓人瞧見了其中的一角。

  隔著一個走道,同樣身旁無人坐的朴素眼鏡女孩,無意間將這一幕收進眼底。

  天生熱愛窺探他人的秘密大抵是人類的天性。窺視不被他人所知的瞬間,總會得到一種隱秘的快感。

  時逾白一向對周遭人的視线極度敏感,但此刻他忙著處理腦海中那些混沌的畫面和想法,全然沒發現一旁的人正盯著他。

  回到學校。

  大講堂坐滿了高中二年級的學生。

  主任和校長一一上台廢話,說這樣的大學參訪還要去好幾次,為的是讓各位同學多見見世面,了解更多學校,好讓他們將來選志願時不迷茫。

  但其實,這些參訪背後少不了來自大學校務基金會的回傭。

  利益交換,卻被包裝得像一份精美的禮物。

  時逾白所在的特A班是按照成績嚴格排名的,不合格就會被淘汰,像個絞肉機一樣不留情面。而他從來沒掉出過第一名。

  他看起來也不是特別用功的類型,甚至體育成績相當出眾,不是那種把自己鎖死在書桌前的人。

  一切對他來說都是輕飄飄的,別人要拼了命才能得到的東西,他輕易就能擁有。

  優渥的物質條件,他也會輕飄飄地施舍給他人。

  校園要給貧窮國家捐贈時,賑災募款時,社團去老人院幫忙時,給孤兒院送免費教材時,所有這些天主教會學校最愛搞的善心活動,他都是出錢又出力的模范生。

  金錢來源於因優秀成績拿到的獎學金,也有學科比賽的獎金,或者因為那張漂亮的成績單從爺爺那里獲得的、代表鼓勵的紅包。

  “同學們,這一年,或許是你們人生中最關鍵的一年。在這個節點上,你們需要思考自己的未來,是選擇本地升學,還是追逐夢想去海外深造?現在正是時候,你們有一整年來准備,來為一年後的高叁全力衝刺奠定基礎。”

  校長的目光在全場學生身上掃過,話語中充斥著令人胃疼的無形壓力:

  “我深信在座的每一位,都是極為優秀的學生,具備戰勝困難的勇氣和能力。無論眼前的高牆看起來多麼不可逾越,你們都有機會去攀登它、戰勝它!”

  “記住,這一年是決定未來走向的重要時刻,你們的努力將會決定你們的高度。我相信你們一定會走向最好的道路,開創屬於自己的未來,為學校爭奪榮譽!”

  有人感動,有人窒息,整個集體陷入一種瘋狂,被話語里的情緒推著走,仿佛只要不優秀,人生就此失去價值。

  可知世故的大人都明白,學校口中的榮譽,不過是董事會的利益、虛榮心的裝飾。

  那些還懵懵懂懂、穿著潔白制服的學生,則被慷慨地推向戰場,為此犧牲。

  不久前因為考試失利而跳樓的高叁學生屍體還未火化,卻早已被遺忘在角落,無人關心。

  出了大講堂後直接放學了。

  本來是該回班級的,但校長那過剩的表演欲讓可以很快結束的致詞嚴重超時。

  沒人敢上去打斷他,直到外頭來接送的家長等得不耐煩,主任才干咳幾聲暗示。

  結果校長不僅沒有立即結束,還硬是讓全場站起來唱了校歌才宣布散會。

  實在離譜。

  時逾白出了校園大門,步子走得穩穩當當,但腦袋瓜還在飄忽不定。

  今天的衝擊對生活寡淡的他來說實在太大了。

  原本他只打算隔著屏幕看著就好。

  但沒想到今天誤闖講座的人是她。

  他一眼就認出她。

  他怎麼可能不認得。

  她新長出的黑發,她習慣戴的美瞳、就算戴著口罩他也能想像出的下半張臉輪廓,甚至是她每一次直播、每一支視頻,但凡出鏡過的衣服內褲,他全都記得。

  一旦認定,就只看著一人。

  痴迷得極端。

  執著得真誠。

  又帶著一份少年人的精神潔癖。

  時逾白一路步行到一輛Benz S-Class旁。專門照顧他的管家陸老先生早已等在車邊,這位老人除了關心時逾白一天的大小事務,還堅持親自擔任他的專屬司機。

  一進到車內,外面混濁的空氣就像被隔絕在另一個世界,車里的空氣干淨得近乎苛刻。

  時逾白坐好後,將書包整齊地擺在一旁。

  陸老先生問:“小時先生,已經幫您准備了換洗的運動服,今天要去搏擊訓練還是步道慢跑,或是有別的安排嗎?”

  “老陸,您還是像小時候一樣叫我就好。”

  時逾白有些坐立不安,目光垂著不知在看什麼,“謝謝您今天也幫我准備了,但參訪讓我有點累,今天不去運動了,我想回去洗個澡。”

  (十三)內褲被撐起一個明顯的弧度

  時逾白解開制服扣子,由下至上,一顆接一顆。

  頸間的壓迫感隨著最後一顆扣子松開而消失。

  他脫下白色襯衫,隨手扔進待洗衣籃,動作有條不紊。

  這是他臥室專屬的浴間。

  冷色調的瓷磚和簡約的擱架,整體設計采極簡風格,空間寬敞明亮,干濕分離的設計讓每一個角落都干淨利落。

  浴室里幾乎沒有多餘的擺設,只留下必備的洗漱用品。

  每個使用過的區域都會被他仔細清理,不留下一絲水漬、髒汙和痕跡。

  他今天回來得特別早。

  時逾白沒有上課後輔導,也沒有吃晚飯的習慣,每日會在外面待到八點以後才回來,然後完成作業,洗澡。

  十二點前,上床,進入睡眠。

  這樣的作息從小學五年級開始,維持了整整八年的習慣與規矩,卻被沈一念輕易打破。

  連一直陪伴他的陸老先生都顯得有些驚訝。管家的臉上依然掛著和藹的笑容,卻忍不住問道:“今天發生了什麼事嗎?”

  時逾白沒有回應。

  一路沉默到回家。

  他的父親是市長,早出晚歸,幾乎見不到面。

  即便如此,每天也一定會回家過夜,以免被媒體抓到把柄,做成不利政治前途的文章。

  母親出身書香世家,是個傳統的大家閨秀。

  平日里總是一副典雅的貴婦人打扮,把時間打發在做點心、美容院、練書法、插花這些優雅的消遣上。

  夫妻倆雖住在同一屋檐下,卻分房睡。

  除了在公開場合的政治活動中會扮演恩愛夫妻的角色,私底下幾乎就是陌生人。

  雖是沒有愛情的契約婚姻,但兩人對孩子的栽培倒是一致用心。

  這樣的無激情夫妻,卻共同育兒的相處模式,是許多優渥家庭的縮影。

  絕不會虧待子女的物質生活。

  但也僅此而已。

  爸爸還在為轄區內接連發生的學生跳樓案件和建築物不明起火事件忙得焦頭爛額,媽媽則在家中專心上著花藝師的私教課。

  沒有人注意到他們的兒子今天有什麼不對勁。

  時逾白也不希望父母發現青春期兒子的不可告人的肮髒秘密。

  少年脫下剪裁合身的黑色制服西裝褲後,走進淋浴間。

  打開花灑,讓玻璃隔間充滿蒸汽。

  這是他洗澡前的習慣,總要先讓整個空間都浸潤在溫熱的水氣中。

  溫熱的感覺總能讓他安心,舒緩一天的壓力與疲憊。

  今天他特別需要這樣的衝刷。

  想把所有的雜念,和那些不該有的欲望,都衝洗干淨。

  他踏出淋浴間的玻璃門,水珠順著皮膚滑落。正准備脫下最後一件貼身衣物准備衝澡時,叮咚聲傳來。

  他手上動作一頓。

  是手機的提示音。

  他奉行專注原則,吃飯就只專心吃飯,洗澡就只專心洗澡。

  但時逾白的心突然一動。

  竟罕見地折返盥洗台,拿起放在桌上的手機。

  他關閉所有通知,唯獨只有一個人是開著的。

  他看了一眼。

  漆黑的瞳孔眸光微閃。

  【通知:〔OnlyFans〕你關注的主播正在直播!點擊立即加入?】

  通知旁邊附著一張模糊的縮略圖,那是張甜美的自拍照。

  當然,戴著口罩。

  時逾白毫不猶豫地點入,直播畫面立刻跳出。

  映入少年眼簾的情色主播Caramel_Pop,正穿著貼身的黑色羅紋針織衫,大半的鈕扣都解開,只剩腰際還扣著一兩顆鈕扣。

  里面穿著的粉色蕾絲內衣幾乎一覽無遺。

  精致的粉色蕾絲緊緊貼著她雪白飽滿的胸部,欲蓋彌彰的曖昧穿透玻璃屏幕,傳到滿是蒸汽的衛浴間。

  沈一念甜糯的嗓音立即傳來:“想我了嗎?”

  時逾白呼吸發顫。

  不久前她還用眼神和話語凶狠地審視他,就像一把鋒利的刀,毫不留情地在他身上留下攻擊。

  如今卻是這樣綿軟甜膩的模樣。

  沈一念是精致蕾絲下隱藏的尖銳刀刃,這截然不同的姿態讓少年心頭一緊。

  原來不是主播的她,竟是那樣的。

  畫面中,沈一念用生硬的英語說:“對不起,本來約定好今天要上傳一支視頻的,但狀態似乎不太好,怎麼剪都不滿意。為了補償大家,我今天加開了直播哦?”

  “可以用打賞來指定今天的內容,但要和人家約定,要求不可以太過分。”

  為避免被誤會後錄屏,她特地用中文又重復了一遍,還不忘自嘲:“嘿嘿,我的英語不好,如果有搞錯的地方,就請大家別見怪。”

  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占據他的心頭,對她直播給他人看的陰暗嫉妒,與發現她不為人知一面的興奮,在胸腔里糾纏不清。

  沈一念指尖輕輕滑過針織衫剩下的幾顆鈕扣,像是不經意地游走,最終全部解開。

  黑色的針織衫滑落,雪白的上身和粉色蕾絲內衣完全展露在鏡頭前。

  她的動作慢得像在折磨人,勾引著鏡頭後的觀眾。

  時逾白只覺頭皮一陣發麻,頸側的水珠滑落,整個人僵在原地。

  一陣陣燥熱從四肢涌上,直衝腦門,又全滾向下腹。下身瞬間發硬發脹,那股又酸又麻的熟悉感覺讓他呼吸一窒。

  少年眉頭微皺,神情痛苦,羞恥和欲望同時襲來。

  衛浴間里,時逾白全身發燙,內褲被撐起一個明顯的弧度。

  (十四)渴求性愛的少年正在自我安慰

  花灑的水聲在密閉的透明淋浴間里回蕩。

  水滴拍打著黑色磁磚,整個空間被水氣籠罩,朦朧溫熱。

  時逾白咬牙忍耐著下身的脹痛,手指顫抖著勾住內褲邊緣,一把扯下最後的遮蔽。

  粗壯碩大的性器瞬間彈出,已經硬挺得厲害,頂端不斷滲出透明的液體。

  他踏入淋浴間,熱氣撲面而來的瞬間,便後悔了剛剛的行為——蒸汽反而激起更多深層滾燙的欲望。

  早知該直接衝冷水。

  頭皮一陣發麻,勃發的肉棒完全不受他控制,漲痛感從下腹一直蔓延到尾椎。

  他緊抿著唇,想忍住,胯部卻還是不由自主地小幅度往前頂送。

  透明的淫液滴落地面,小腹和腰部都更加發酸發脹,他的渴望已經到了臨界點。

  今天沒有運動發泄,過度的腦內活動讓他的神經徹底失控,像頭掙脫了束縛的野獸,讓本能肆意在血管里橫衝直撞。

  手機傳來說話聲,“啊,我收到打賞了。”

  沈一念用不太流利的英文念出感謝的話:

  “謝謝這位ID是teddybear的訂閱者的叁十美元打賞!”

  叁十美元是這次直播互動的最低門檻。

  遲疑了一下,沈一念確認:“嗯......要求是模擬那個......就是被抽插時的嬌喘嗎?”

  “好的。”

  沈一念抿了一口還冒著熱氣的可可,溫熱的液體滑過喉嚨,濕潤了她的聲帶。

  畫面中的她輕輕闔上眼,唇齒微啟,開始溢出細碎的呻吟:“啊......嗯......好脹......求求你慢一點......”

  “嗯啊......那里......太、太深了......不要......”

  可愛的口音,柔軟的語調。

  女人的聲音又軟又甜,像化不開的糖,帶著微微顫抖的尾音,仿佛真的被人頂到最深處。

  手機被時逾白留在盥洗台,直播聲音在空蕩蕩的浴室里回蕩,每一聲呻吟都被放大,在磁磚的牆面間反復撞擊。

  他呼吸愈發粗重,下身因極度亢奮而脹痛難耐。

  本想抗拒這股情潮,身體卻不自主地更加激動。

  時逾白走出淋浴間,水珠從身上滑落,在不該出現水漬的區域劃出一道道痕跡。

  但潔癖如他此刻卻顧不得這些了。

  他拿起手機,貪婪地盯著顯示屏。

  女人正隔著粉色蕾絲內衣撫弄著雪白的胸部,這是下一個打賞者的指示。

  她纖細的手指從輕柔的愛撫到用力地揉捏,時而抓握,時而按壓,雪白的軟肉在指縫間溢出。故意若即若離地撥弄著內衣邊緣,卻遲遲不願露出胸前兩顆已經挺立的蓓蕾。

  少年漆黑熾熱的目光死死鎖定在小小的屏幕上。

  窺視者般貪欲的注視,一如既往地將沈一念的每個細節都牢牢記住。

  女人的每一次喘息、每一個表情變化、每一次睫毛輕顫,都被少年刻進眼底。

  濃黑的發絲被水打濕,細碎地垂在額前,整個人看起來異常乖巧。

  頸項和臉頰染上薄紅,水珠順著肌膚滑落,像只雨中迷失的狗狗。

  寒冷的空氣讓他赤裸的身軀微微發顫,可體內的欲火卻燒得他幾乎失去理智。

  像是再也無法忍耐,

  骨節分明的手,握住了脹痛的性器。

  少年深吸一口氣——

  握緊。

  然後,用力地,上下套動。

  極度的快感宛如一把名為沈一念的刀刃,裝飾著精致的蕾絲,一次又一次地割裂著他的副交感神經。

  羞恥與愉悅的感覺在神經內迷走,狠狠折磨著他,讓他舒爽,又像是在嘲笑:看,你不過也是頭飢渴的獸。

  渴求性愛的少年正在自我安慰,用著今天和屏幕里的女孩十指交扣的手。

  赤裸的欲望在他腦海中叫囂:想干她、操她、插入她、占有她,想看她在他身下,不要再那樣輕視他、戲弄他。

  性器在掌心越發粗大,他的思緒早已飛離。

  迷離的雙眼只看得見屏幕里的女人。

  而她此刻,正用纖細的手指輕輕掰開嫣紅的兩片蚌肉,露出內里最隱密的珍珠,在昏黃的燈光下泛著淫靡的水光。

  那是她另一個打賞者的要求:自己掰開,露出穴口。

  “已經濕了呀。”

  屏幕中的女孩如此說道。

  冶艷、純潔、媚惑、溫柔、勾人、嫵媚。

  好美麗。

  好喜歡。

  他緊蹙著眉,濕潤的眼中寫滿欲念與煎熬。

  嫉妒如烙印般刻著他的心髒——嫉妒那些用金錢指揮她的陌生人,嫉妒那些屏幕後未知的無數雙眼睛。

  嫉妒她不是只屬於他一個人。

  不該有的占有欲幾乎要將他徹底毀滅。

  嫉妒融化了他臉上的冰霜,露出一張沉淪在情欲與折磨中的臉。

  眾星捧月的優等生,在做著見不得光的下流事。

  (十五)影子漸漸有了模糊的輪廓

  主播Caramel_Pop正在鏡頭前含著翠綠的葡萄,軟舌若即若離地舔舐,晶瑩的果皮在暖光下泛著水光。

  透明的汁液順著唇角緩緩滑落,勾勒出一道靡麗的痕跡。

  新的打賞者又要求她用情色的方式吃水果。

  三十美元。

  最低額度。

  沈一念在心里翻了個白眼,站起身去冰箱拿過那串花了不少錢的進口葡萄——這原本該是她明天的早餐,水果酸奶。

  現在成了取悅變態的道具。

  這些訂閱者總有些古怪的癖好。

  情色與戀物總是相伴而生。

  今天有人要她含著水果呻吟,上次就有人要她穿著帶著“FUCKME”字樣的內褲,對著鏡頭噘起屁股展示。

  甚至還有奇怪的家伙命令她踩著細跟碾過假雞巴,還要一邊碾,一邊罵人。

  人類的性癖就像深海魚類,千奇百怪,層出不窮。

  屬實給她見識了物種多樣性。

  要是以這個主題寫份博士論文,都嫌題材太多。

  而只要打賞金額足夠,什麼指令她都得奉陪。

  越高的打賞能換來越多要求,可惜這些自稱“紳士”的打賞者,雖然一個比一個重口味,掏出來的錢卻比工業棉花糖還要輕。

  至於為什麼突然從裸露露骨的直播內容,變成穿上原先的內衣褲和那件黑色針織外套舔葡萄呢?

  這還要從剛才說起。

  正當她用兩根手指近乎粗暴地抽插,嘴里哼哼唧唧,嗯嗯啊啊地呻吟,還向鏡頭展示著淫靡的水液時,主播專用的監播屏幕突然跳出一個提示。

  【hasnofuture打賞了您$1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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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一念瞳孔微微一縮,趕緊看向打賞後面的要求:

  “穿上一開始的衣服,不要再做任何有關脫衣的情色直播。”

  一千美元是本次打賞互動活動設定的最高金額。

  只要捐出這個數字,她就必須絕對服從,無視其他打賞者的指示。直到下一個一千美元的打賞者出現,提出新的要求為止。

  她已經直播兩個小時,確實已經很累了,小穴的水也快被這些下頭垃圾弄干了。

  沒想到居然得到這樣的指令。

  主播Caramel_Pop笑咪咪地在電腦上拉出一堆動圖特效,滿屏都是快樂跳舞的貓咪表情包。

  她拿起粉色的迷你彩花筒,

  蹦的一聲。

  細碎的亮片在房間內綻放,像一朵可愛繽紛的煙花。

  就算拒絕了見面要求,线上互動的情緒價值必須拉滿。

  她用力拍了拍手,對著那支收音極好的昂貴麥克風,甜甜地說:“謝謝id是hasnofuture的巨額打賞!謝謝你送出本次的最高金額唷!!!你是今天的第一個呢。”

  這雖然是今天的第一筆一千美元打賞,

  卻不是這個帳號第一次一千美元打賞。

  只是這還真是他頭一回提要求。

  讓一個色情主播不要做色情內容?沈一念眼里有了幾分真實的笑。

  她慢條斯理地拿起掛在椅子上的蕾絲內褲,纖細的手指勾著薄薄的布料,一點一點往上拉。

  柔滑的觸感從腳踝滑過小腿,再到大腿內側,最後包裹住私處。

  整個過程慢得像電影慢動作,每一個細節都被刻意放大了十倍。

  撒嬌勾引樣樣行,直播做作第一名。

  沒有脫衣,沒有情色環節,觀看人數瞬間跌得比割韭菜的股票還快。

  打賞者走了,人氣自然也跟著降。

  沈一念索性關掉直播:“好啦,也播了快三小時了該下播啦,視頻會趕快剪出來給大家的,請耐心等待哦。”

  連英語都懶得說。

  只留下一句bye.

  確認鏡頭關閉,電腦關機後,沈一念拿起手機,打開ins的私信界面。

  【hasnofuture:不,我想你誤會了。不是要线下交易,我只是想請你喝杯咖啡。】

  她沒想到還有後續。

  沈一念盯著那行字,不小心笑出聲。

  這說話方式一板一眼的,像個不諳人類感情的機器人。她甚至懷疑,這人是不是看了她的中文後機翻的,實際並不懂中文。

  她本以為被拒絕後,那人就不會再回信息了,搞不好還得痛失榜一大哥,結果來了這麼一句。

  畢竟是個沒有任何個人信息的神秘粉絲,在她心里一直只是個沒有形體的影子。

  可突然間,那道影子漸漸有了模糊的輪廓。

  這是一種很奇妙的感受。

  她又動手輸入一條信息。

  【Caramel_Pop:請我喝咖啡?你在哪哦,你也是T市的人嗎?】

  只是問問而已。

  她告訴自己不必去等待回復,放下手機插上充電頭,去洗澡了。

  是的,

  只是因為好奇問問而已。

  █

  時逾白陷在黑色被單里,太陽的氣味還殘留在今天才曬好的被子上。

  這點暖意讓他混沌的腦子清醒了些,但高潮後的餘韻還在血管里流竄,思緒像黏稠的蜂蜜,又黏又緩。

  想起剛才在浴室的事,他白皙的臉又燒起來。

  修長的手指揪緊被單,像在和什麼抵抗。

  他自慰的方式很青澀,不過是單純的上下套弄。

  但今天過度亢奮的身體想要更多,有些薄繭的手指劃過前端最敏感的地方,拇指在肉棒前端溝處打轉。

  喉結跟著每次觸碰滾動,睫毛也不住地顫抖。

  急促的喘息在浴室里回蕩。

  少年看著盥洗台前半身鏡中的自己,感到無比羞恥。

  白皙的皮膚染上情欲的粉色,汗濕的黑發貼在額頭和頸側,撫慰著自己的性器。

  他第一次這麼清楚地看見被欲望支配的樣子。

  沈一念正好把手指探進小穴粗暴抽插。

  她的嬌喘帶著討好的意味,呻吟隨著動作越來越快,越來越碎。

  少年手上的動作也越來越快。

  不是每次看她直播都會自慰。

  明明總是會硬,但大多時候他能忍住,除非像今天,實在控制不了。

  就在沈一念的粉嫩的穴口涌出很多淫靡的水液時,時逾白再也忍不住。

  一陣陣酥麻從下腹直衝腦門,他仰起頭,喘著氣,性器在手中抽搐,白濁一股股噴出。

  眼前一片空白,身體痙攣似地顫抖,快感太過強烈,讓他幾乎喘不過氣。好一會兒才從這種近乎暈眩的狀態中緩過來。

  太舒服了。

  想要更多。

  渴望操她。

  可罪惡感突然涌上,令他既羞恥又害怕。

  少年想關掉直播,手指卻在屏幕前躊躇。

  最後,他用“hasnofuture”的名義命令她穿上衣服。看著她套上內褲,他酸澀的心才好些,至少不再那麼窒息。

  他關掉手機,匆匆洗完澡,躺回床上。

  總是淺眠的時逾白,今夜睡得格外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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