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色外傳1·薛知意
薛知意曾經粗略的計算過她爹一年能掙多少錢。
因為上大學的時候她選修過金融,和金融系的學長聊天,發現自己老爹畢業的賓夕法尼亞沃頓商學院在當年的含金量可不小……薛庭那個年代,懂外語,有錢留學,高考分數嚇人,哪一條拿出來都能把學長們驚的說不出話。
薛知意對此只是疑惑的撓了撓頭,就去和薛樂一偷了薛庭的賬本。
一算完,兩姐妹的下巴差點脫臼。
“難怪這個老東西退休這些年還有那麼多客戶找他理財。”薛樂一合上賬本,老氣橫秋的背著手。
在學校里,大小姐這個稱呼就沒離開過薛知意。
再加上有個惡名在外的老媽,薛知意的大學生活又更加豐富了。
薛知意一直都以為自己老媽只是個桃李滿天下的設計師,也大概了解過李似然的影響力,只是從來沒想到自己這個沉默寡言的老媽在背後還有更硬的工作。
一開始知道老媽的事跡是在網上看的新聞,後來是在家里老爸聲情並茂的講述。薛知意才知道原來自己老媽還有這麼一段輝煌的過去。
新聞報道的蠻含蓄的,不如薛庭講的夸張,但是也足夠震驚薛知意了。
她不得不接受自己這個貨真價實的“大小姐”身份。
不夸張的講,她就算在外面殺了人,她爹媽都能給她兜著。
她對小時候的記憶已經很模糊了,只依稀記得小時候在貴州待過,還依稀記得那時候老爹是沒在他們身邊的。
成長的過程中,最印象深刻的就是老父親總挨揍。
母親是個脾氣很差的人,動不動就摔碗扔東西,挨打的永遠是父親。
然而挨打的父親都笑嘻嘻的黏著母親,即使已經被揍的鼻青臉腫。
所以薛南風總是小心翼翼的面對母親,裝陰郁,裝高冷,學母親板著臉。目的是為了少挨揍。
薛知意學習是叁兄妹里最差的那個,但是父母好像並不在乎這個,沒有嫌棄她成績差然後更喜歡成績好的弟弟妹妹,更沒有高壓力的要求她成績一定要好。
——後來畢業很多年同學們才知道原來他們班的年級前十在家里是學習最差的那個。
大小姐隨心所欲的活了這麼多年,唯一一道坎是林冬巍。
林父是薛庭的客戶兼鄰居,所以林冬巍和薛知意從小就認識。
薛南風和薛樂一都不喜歡林冬巍,只有薛知意傻乎乎的樂意和那個一看就沒安好心的小屁孩玩。
薛知意的視角里,林冬巍比薛南風聽話,比薛樂一像妹妹,比李似然好說話,比薛庭年紀小沒代溝。
會為了她特意搬到隔壁住——實際是林父死皮賴臉求隔壁鄰居賣的房。
會為了她特意轉到同一所學校同一個班級——實際是林父砸錢把他送進去的。
會為了照顧她的自尊心特意考倒數第一讓她不再是認識的人里分數最低的——實際是……這小子真的沒有特意考倒數第一啊,他就是在貴族院校重點尖子班考倒一的料子啊。
一直到薛知意又進了重點初中的尖子班,林父又砸大錢把林冬巍送進去。
正是叛逆期的時候,薛庭嚴厲的制止了薛知意有早戀的行為,說出了那句經典台詞。
“你現在最重要的是學習!看看你弟弟!看看你妹妹!”
然後從小就感覺到自己和弟弟妹妹有差距的薛知意就崩潰了,差點整抑郁。
不出意外的薛庭又挨揍了。
揍完薛庭,李似然才找薛知意談了心,深度了解了薛知意的想法。和她約定好不許早戀,最起碼要到懂事的年紀。
薛知意並不明白當時李似然話里的“懂事”是什麼意思。
李似然只是嘆了口氣,干脆換了種方式,和薛知意說好如果能學過薛南風那個卷王,她可以想怎麼欺負薛南風就怎麼欺負薛南風。
後來薛知意就滿腦子都只剩學習了。
順利的讀完初中考上高中,薛知意眼界逐漸開闊,心里的想法也沒有那麼局限。最重要的是因為中考分數比薛南風高了2分,母親特許薛南風一個暑假都讓他給薛知意端茶遞水捏腰捶腿。
中考這條分水嶺之後,林冬巍很少再黏著薛知意,以另外一種方式,又絆住了薛知意。
他高中讀了一半,跑去演戲去了。
這下可好,薛知意覺得特別新奇,又把注意力放在了他身上。
她依然不明白李似然說的懂事到底是懂什麼事。
而薛樂一卻因為早戀被班主任發現,把薛庭叫去了學校。
薛庭回家以後,薛樂一被父母輪流叫去書房談心。
薛知意不知道妹妹的事情是怎麼處理的,只知道這件事之後,林冬巍一家突然搬走了。
有了妹妹做榜樣,薛知意和薛南風都被勒令不許早戀。
薛南風是書呆子,還惦記著中考差的那兩分,當然沒意見。
薛知意也不敢有意見,她怕挨揍。
她並不知道,薛樂一和父母達成了交易,就是故意演戲給薛知意看的。
所以高中這叁年,薛知意的注意力又被拉回學習上去了。
李似然有些擔心她的心理健康,後來發現這家伙缺心眼,哭笑不得。
林冬巍還在持續的吸引薛知意的關注,薛知意只能告訴他她答應父母不早戀,一切得等她讀完書懂事之後再說。
這個方法不僅防了林冬巍,還防了薛知意身邊所有男性。
她因為依賴父母,從小就在父母既定的原則里生活,不想跳出舒適圈,拒絕了一切早戀邀請。
上大學之前,薛南風報考警校被捆起來暴打背後的原因,再一次改變了薛知意的叁觀。
這是她第一次了解原來自己的父母過去這麼……讓人瞠目結舌。
看起來暴躁不講理的母親,從前有一段那麼痛苦的過去。
她不允許薛南風做警察,是害怕他吃苦受罪,害怕哪一天他會像小姨一樣突然就殉職了。
薛知意感覺的到,這是這麼多年來李似然第一次發這麼大的脾氣。
她從來不說“我這是為了你好”這樣的話,不進行親情約束和道德綁架,只是把一身反骨的薛南風打的差點沒搶救過來。
薛知意不知道的是,起因都是薛南風自己作的。
他瞞著父母改志願,被發現以後和父親爭吵,和母親犟嘴,甚至說他覺得自己不應該一輩子被困在這個家里。
——果然挨打挨的一點不冤。
大學期間,林冬巍又開始暗戳戳的勾引薛知意,再加上他有了些知名度,在薛知意的學校里這是個讓人津津樂道的八卦。
林冬巍特別深情的,又是買飯又是送花又是接送她回家去學校,小長假還會特意來找薛知意和她去旅旅游散散心。
這讓薛知意除了學習,有了新的注意力。
朋友們都說這是在追她,勸她接受。
可是薛知意始終記著和母親的約定,不肯同意。
林冬巍沒有生氣也沒有放棄,而是特別鄭重的說自己可以等她讀完大學。
薛知意被迷的五迷叁道,根本找不到北,惦記的就是大學趕緊讀完。
後來,薛南風帶了個男朋友回家過年。
薛南風跑去北京讀警校,頭一年沒敢回家,第二年回來的時候被薛庭發現了端倪,第叁年就把羅斯年帶回家了。
薛知意原本以為他還要挨打,可是李似然卻看著很鎮定。
所以薛知意就在這個時間又提起了林冬巍。
因為林冬巍一家搬走有段時間了,薛庭還不知道這死小子又纏上自家白菜了。
聽薛知意說完,薛庭默不作聲,只是微微眯起眼,看向正在吃飯的羅斯年。
之後再開學,林冬巍的事情突然開始多了起來。
因為他接的戲突然爆火,他接的通告和其他亂七八糟的也多了起來。
網上說林冬巍身後有資本,薛知意不信。
她到現在仍舊不知道,林冬巍身後真的有個大資本,為了他分不出時間去拱白菜,硬把他給捧紅了。
平靜的讀完大四,領完畢業證,薛知意才見到林冬巍。
他在薛知意的畢業典禮上更加深情,更加溫柔似水,更加特別鄭重的,跟薛知意正式表白。
那天晚上,薛知意落荒而逃,跑回家和母親如實說了。
母親沒什麼反應,老父親暴跳如雷。
當場就說要把林冬巍閹了。
薛知意不知道他的火氣從哪里來,憋了很多年的怨念一起爆發,梗著脖子和老父親吵架。
一吵就吵了半年多。
半年里,薛知意根本見不到林冬巍。
有也只是短暫的一面。
直到老母親突然被上司安排去隔壁市出差,在一個夜黑風高的晚上,薛知意被薛庭打包扔回了貴州。
薛知意是個心極大的性格,即使被扔回傳說中的窮鄉僻壤,她仍然能夠笑嘻嘻的面對。
自從她長大,母親和家里親戚不和睦的事情她聽了一籮筐,尤其是這個舅舅。但是薛知意並不拘束,很快就俘獲了舅舅的慈愛心,並且多多少少打聽到了一些母親從前的事情。
舅舅和母親之間發生了什麼她並不清楚,依稀能感受到舅舅是對母親有怨言的,幸好並沒有到反目成仇的地步。
比起那個瘋子小姨,這個舅舅簡直溫良的不像話。
在他身上,薛知意看到了那個活在父親描述里的外公。
一個非常傳統的“父愛是沉默無聲的”形象。
後來遇到陸彥生的時候,薛知意是覺得很新奇的。
她身邊的男性,屈指可數。
除了長輩,就是林冬巍和一些能依稀叫上名字的男同學。
可以說,從小生活在富貴窩里的薛知意,從來沒見過陸彥生這樣的人。
薛知意是很活潑的,遇上沉默話少的舅舅讓她非常無聊。舅媽也是一個很傳統的家庭主婦,加上巨大的年齡差,讓薛知意無話可聊。陸彥生出現之前,薛知意唯一的樂趣就是等同齡的弟弟放假回家。
剛認識那兩天,陸彥生經常找借口和薛知意搭話,這讓無聊透頂的薛知意異常興奮。
比起從小長大的弟弟,陸彥生會比那個弟弟更好玩。
起碼陸彥生不會裝深沉,也不會和姐姐唱反調。
知道陸彥生的年紀比自己大的時候,她就明白為什麼了。
她生命里一直稀缺一個哥哥的角色。
小時候是林冬巍在這個位置上,可是長大以後林冬巍總是離她很遠,很少和她聯系。
家里其他有親戚關系的,基本從不來往,即使有來往都是父親那邊的,讓薛知意很不自在。
更不要提薛知意身邊那些富二代了,個個吊兒郎當。
就是因為陸彥生這份獨一無二,薛知意才會不知不覺的想接近他。
畢竟薛知意見慣了太多同類型的男性,陸彥生各方面都讓她覺得異常新奇。
說白了就是沒見過,生活這麼粗糙隨意,氣質也是透露出一股清奇的,從沒見過的,糙。
這也是薛庭從來沒研究過的一點,他從來不知道薛知意為什麼會喜歡林冬巍。
究其根本就是,好奇。
富養女兒有很多種,要麼像絕大部分家庭一樣養成出色的千金貴婦。要麼就是養成像薛樂一那樣灑脫隨性去翱翔的鷹。還有一小部分存在於男人的臆想,也就是千金公主愛上窮苦書生那種惡俗爛大街的話本子。
薛知意這種情況,估計和李似然有關系。
李似然從來就看不起外面那些紙醉金迷光鮮亮麗的各種二代,偏偏薛庭的社交圈全是這種人。
也許是基因問題吧,薛知意真的很喜歡與眾不同,但是又不至於到那種一窮二白。
如果陸彥生真的是一個又窮又沒背景又沒曾經也沒前途的廢物窮小子,啊也就是那種猥瑣宅男臆想的男頻人設,的話,薛知意同樣看不起。
就是這種剛剛好卡在中間,不上不下,又特別不一樣的新奇,連續打動了薛知意兩次。
陸彥生是個行動力極強的人。小時候在孤兒院,院長給陸彥生買了只熊玩偶,結果被一個小孩搶了,當天晚上這小子趁大家都熟睡翻窗戶去隔壁搶了回來,還把那個小孩給打了一頓。
他看到薛知意的第一眼,心里就已經計劃好了。
薛知意想過,如果陸彥生一開始並沒有往那方面想,他們倆最終還是會處成朋友的。
這就是,你我本無緣,全靠你主動。
角色外傳2·陸彥生
陸彥生是個混球,是個流氓,是個犟驢。
大家對他的評價出奇的一致。
自從記事起,他就知道自己的與眾不同。
孤兒院其他小孩多少都能說出來自己來自哪里,為什麼會在孤兒院。
只有他自己,是沒人要的。
被丟棄的孩子多數是女嬰,很少有被父母丟棄的男孩。
這讓這個小混球在孩子堆里經常被欺負。
然後小混球就會奮起反抗,把欺負他的人都打一頓。
每次孤兒院的老師們趕來拉架都會發現被揍的鼻青臉腫的陸彥生把帶頭欺負他的小孩按在地上揍。
小孩子總是這樣,上一秒還在打架,下一秒又會玩在一起。
只要不欺負陸彥生,他就是正常的小孩兒。
會哭會笑也會和小朋友們玩,最重要的是也會像其他小孩一樣乖乖的。
在這個貧窮的山區,孤兒院會偶爾來一些下鄉扶貧的老師來院里給孩子們教課,只是不像正規學校那樣,多數都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
這導致了陸彥生整個人看起來像沒什麼文化一樣。
符合大家對“體育生”的刻板印象。
貴州這片山的扶貧工作展開以後,這個孤兒院的孩子們大多數都得到了上學或者是被領養的機會。
因為在孤兒院經常動手打人的混球性格,陸彥生一直到七歲都沒人敢領養。
七年來,關於親生父母的消息一點都沒有。
小小的陸彥生心中只是默默記下了棄養罪這條法律,暗暗發誓長大以後一定要把他們告上法庭。
院長得知有人點名要領養陸彥生的時候,有些詫異,反復確認了好幾遍。
直到那對從上海趕來的夫婦,親自敲開了辦公室的門,院長才敢相信。
陸彥生被接到辦公室的時候,渾身都灰撲撲的,滿手滿臉的泥巴,繃著臉站在幾人面前。
貴夫人蹲下來,用手絹仔細的擦干淨他臉上的泥巴,溫暖的掌心輕輕的撫摸他粗糙的臉頰。
“叫媽媽,快,小生,叫媽媽。”院長操著一口蹩腳的普通話夾著方言,像只哈巴狗一樣點頭哈腰。
陸彥生倔強的搖了搖頭。
貴夫人不生氣,反而安慰局促不安的陸彥生,“沒關系的孩子,我們慢慢來。你願意和爸爸媽媽回家嗎?”
陸彥生看著她緊緊握著自己的手,“髒。”
貴夫人愣了一下,才明白他是說他弄髒了自己的手。
她馬上讓人打了盆水進來給他洗手,又換了塊手帕洗臉。
後來,陸彥生不知道那個要叫爸爸的和院長怎麼說的,他只知道自己被這兩個人待著辦了很多證件,沒兩天就坐上了飛上海的飛機。
很快這家人就公布了他的養子身份,大操大辦的辦了一場宴會,公開了領養協議,還請了公證處來當場宣布他的繼承人身份。
從此那個灰撲撲的小混球就變成了光鮮亮麗的小混球。
剛把他送去學校的時候,他還有點不合群,總是和那些貴公子們吵架,但是最終以出色的武力和彥家的財力壓制住了所有對他有意見的同學,然後成為了當之無愧的孩子王。也成了老師嘴里讓人頭疼的壞學生。
他倒也不是完全沒有學習天賦,就是不怎麼愛學習。溫柔和藹的養母苦口婆心的慣著,焦躁易怒的養父也將就管著。
初中的時候老師發現他很機靈,特別是在體育這方面,每次校運會都會抱著好幾塊金牌和銀牌回家。
頭疼的老師這才發現可以壓制這個小混球的辦法,約養母到學校認真聊了這個問題,然後決定了讓他走體育特招生這條路,前提是文化分必須過得去而且不准在學校鬧事。
陸彥生也是特別喜歡體育,自然開開心心的接受了。
因為特殊天賦,陸彥生幾乎沒吃什麼苦,初中還沒讀完就被國家隊看上,後面更是連高中都沒怎麼讀,連拿了好幾個少年賽的冠軍,風風火火的就被保送了。
剛進國家隊的時候訓練很苦,他以為自己的天賦異稟,打了幾場隊內賽差點墊底,甚至望不到一隊隊友的汽車尾氣。
犟種一咬牙,加強了自己的訓練。
經常有隊友會看到陸彥生在深夜里獨自一個人訓練,連苛刻的主教練看了都沒忍住夸他。
先天天賦加上後天努力,短短兩年,陸彥生拿了青年賽的大滿貫。
那年的報紙雜志,寫滿了陸生的名字。
後來他破格進了國家一隊,這也是他第一次和出生入死的兩個好兄弟見面。
杜藝末年紀最大,或許是因為名字里帶了末字,剛進一隊的他成績並不好。
徐煦因為跳脫撒歡的性格老是被教練指著鼻子大罵,他的成績算中游,但是每個和他比過賽的都直呼被打惡心了。
陸彥生第一次見他們,就把兩人打的心服口服。總是卡著一分贏了他們,就連徐煦都受不了他這種壓著人欺負的打法。
三個人就這樣認識了,形影不離。
第一次見女隊成員,是教練讓大家配混雙。
陸彥生抽到了劉舒芷的簽,但是混雙並不是他的強項。所以兩人第一場就打輸了,劉舒芷氣的火冒三丈,抓著陸彥生的衣領就罵他。
混球高舉雙手,訕訕的躲避。
從來沒輸過的女孩氣的臉色通紅,憤怒的踢了陸彥生一腳,揚長而去。
杜藝末也不是混雙的材料,很快也打輸了,走過來安慰陸彥生。
“師姐從來沒打輸過,你別生氣。”
陸彥生並不覺得有什麼,無奈的聳了聳肩,“這有什麼,女孩子嘛。”
杜藝末知道他剛進隊,不知道劉舒芷的脾氣,只是意味深長的朝陸彥生笑,“徐煦應該還在打,我們過去看看。”
兩人結伴到徐煦的場地觀賽,正好劉舒芷和其他女隊成員也在。
徐煦是雙打的好苗子,配什麼隊友他都得心應手,打的對方臉色比劉舒芷還臭。
一邊看,杜藝末一邊小聲的和陸彥生解釋,劉舒芷一直都是和徐煦配雙打,這次教練突然抽簽,陰差陽錯的把兩個好隊友拆開了。
陸彥生在拋水瓶,轉頭看了看坐在不遠處的師姐,聽杜藝末說完,然後拎著兩瓶水就坐到了劉舒芷身邊。
杜藝末來不及攔,只是默默的為他祈禱。
陸彥生坐上去就自我介紹,當聽到他青年賽大滿貫的時候,劉舒芷接過了他手里的水瓶。
“單打這麼牛,雙打不行?”
“我很少打混雙……”
“只專攻單打?”劉舒芷語氣很鄙夷。
陸彥生輕輕一笑,“沒人願意跟我配雙打。”
因為陸彥生性格很奇怪,他並不喜歡和人社交。再加上他刻苦訓練,強度沒人跟得上,所以大家都很怕他。
“哈。”劉舒芷有些奇怪,“聽說你跟杜藝末和徐煦處的挺好啊。”
陸彥生撓了撓額頭,“這不是才認識,而且男雙和混雙不一樣的。”
“借口。”
“嗯,你說是就是吧。”
“沒事你帶帶徐煦吧,這小子雙打狠的像老虎,單打太薄弱,你倆正好互補。還有,杜藝末有心理問題,你打他打狠一點。”
場內,徐煦的對手被打的直擦汗,就差直接認輸了。
場外,陸彥生和劉舒芷聊的熱火朝天,杜藝末咬著手指,有些詫異。
……
隊內賽結束後,一隊的排名重新組了一遍。
前輩們都拿到了大賽名額,很快要出國比賽。
作為新隊員,陸彥生突飛猛進,竟然把排名卡在了幾個前輩後面。
照他這個卷法,兩年後的世界杯他肯定能拿到名額。
主教練很是欣慰,開會的時候特別表揚了陸彥生,然後批評了他的雙打成績。
之後他就開始了賽後復盤,除了單打以外,排的全是雙打。
他更加努力的開始訓練,每天早上第一個到,最後一個走。
在二隊的時候他的卷王名聲就很響,來了一隊甚至帶動大家一起卷。
卷的最起勁的就是劉舒芷。
她自從進了國家隊就沒打輸過,和陸彥生的雙打是唯一一次。
作為女隊新生代隊員的第一,她甚至打得過世界排名的前輩們,更夸張的是連男隊的有些隊員都打不過她。
所以她經常和陸彥生一起訓練,時不時把杜藝末和徐煦還有她的隊友叫上,幾個人一起卷。
訓練場時常都是幾人身影,他們一起訓練,一起吃飯,一起休息。
很快,世界杯預選賽就來了。
這是陸彥生第一次和前輩們比賽。
四個前輩,兩個大滿貫,兩個差點大滿貫,有一個差的就是這個世界杯冠軍。
陸彥生毫不意外的贏了另外兩個已經大滿貫的前輩,排名第三。第一名的前輩是楊立凱,這個拿了兩圈大滿貫的隊內傳奇。第二名是那個差世界杯就大滿貫的前輩,王乾宇。杜藝末是第五名,因為第一名楊立凱宣布退賽,所以他作為備選隊員一起出戰。
徐煦在十名開外,但是他有男雙和混雙的名額。
陸彥生會出現,隊內並不意外,讓大家意外的是杜藝末,這個常年掛在一隊車尾的隊員,居然打到了第五名,並且會和徐煦配男雙。
世界杯結束,陸彥生萬眾矚目的打敗了王乾宇,拿了個人冠軍。劉舒芷拿了自己人生的第二個世界杯個人冠軍,徐煦拿了所有雙打的冠軍。杜藝末作為替補,單打並沒有機會上場。
王乾宇苦笑著看著陸彥生捧著獎杯,坦然接受了自己萬年老二的名號。原本以為楊立凱因傷退賽,他可以圓夢大滿貫,沒想到被橫空出世的陸彥生打輸了。
明明預選賽的時候這小子還是個愣頭青,短短幾個月,讓人刮目相看。
陸彥生捧著獎杯,目光卻在劉舒芷身上。
這是他第一次見到師姐笑。
在漫天的彩帶和刺眼的閃光燈里,高傲冷艷的師姐在人群里朝他笑。
陸彥生捧起獎杯,輕吻了它一下。
……
沒人知道陸彥生和劉舒芷是什麼時候在一起的,只是有人看到兩人在訓練場里接吻。
剛拿下冠軍的陸彥生風頭正盛,劉舒芷會心動也不奇怪。
兩個人自從認識以來,陸彥生就一直跟著劉舒芷跑,早就有人知道這小子心思不單純了。
教練知道這事以後,把陸彥生提到辦公室痛罵,砸東西的聲音乒乒乓乓,就差把房頂掀起來了。
女隊的教練也和劉舒芷談了談這件事。
劉舒芷一直覺得女隊讓一群男教練來帶就是個笑話,從來不正眼看他們,當然也聽不進他們的任何一句話。
陸彥生被罵完出來,知道劉舒芷在跑步的場地散步,隊服都沒換就跑去找她。
“柳教練跟你說什麼了?”
劉舒芷站在花壇邊上喝水,背對著陸彥生。
陸彥生搖了搖頭,“沒有說什麼。”
劉舒芷轉過身,坐在花壇邊上,“我教練也找我聊過了。”
他攥緊拳頭,“師姐,不管別人說什麼,我都不會離開你的。”
劉舒芷沒有回答,只是靜靜的看著他。
“師姐。”
“阿生,其實有些事情不像你想的那麼容易的。”
“……”陸彥生皺眉,低下頭。
徐煦和杜藝末趕來的時候,劉舒芷已經離開了,陸彥生一個人坐在花壇邊上,攥著劉舒芷喝完的礦泉水瓶子。
杜藝末看了一眼徐煦,示意他上去安慰一下陸彥生。
徐煦的女朋友也是曾經女隊的隊員,他或許理解陸彥生現在的心情。
可是徐煦只是搖了搖頭,並沒有說什麼。
他明白,這種戀愛隊內是明確禁止的,否則他的女朋友不會離開的。
杜藝末坐在陸彥生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沒事陸哥,起碼現在你們還在一起。”
陸彥生不說話。
“是不是教練跟你說什麼了?”徐煦坐在杜藝末旁邊,小聲問。
陸彥生抬起頭,看向徐煦。
教練和他說,所有在隊里談戀愛的,要麼分手,要麼有一方主動離開國家隊。曾經有一個女隊隊員就為了徐煦離開了國家隊。
這也是徐煦為什麼老挨教練罵,還不受女隊待見的原因。
陸彥生看著徐煦,苦笑了一聲。
杜藝末也反應過來了,“教練不會逼你退隊吧!?”
“不行啊!陸哥!那老頭子蠱惑你!”徐煦急的站起身,就差原地蹦起來了。
陸彥生並不解釋,默默捏扁了手里的礦泉水瓶。
按理來說,陸彥生剛進一隊兩年就拿了世界杯冠軍,今年他才剛十七歲,前途大好。劉舒芷是戰無不勝的殺神,迄今為止沒有輸過任何一場比賽,距離大滿貫只差一個奧運冠軍。教練不舍得他們倆,誰都舍不得開,只好要求他倆分手。
陸彥生犟的像驢,說什麼都不肯分手,哪怕是被開除。
徐煦看他不說話,只好坐下。
陸彥生抬頭看天,愁的心里發慌。
杜藝末暗暗嘆了口氣,拍了拍徐煦的大腿。
三個人在跑道邊上枯坐了一下午,直到日落西山。
……
兩人的戀愛就這麼偷偷摸摸的談下去了,表面上和教練們說是分手了,私下偷摸牽牽手,一起訓練的時候靠靠肩膀,吃飯的時候把好不容易吃到的好吃的悄悄放對方碗里。
頂著隊內和外界巨大的壓力,犟種時刻不肯放手,劉舒芷也特別珍視犟種的偏愛,同樣緊緊的握著他的手。
直到兩人互相簽了不同的俱樂部,參與一場商業賽做對手。
那是劉舒芷第一次在大賽失誤,以兩分的差距拿了亞軍。
此時距離奧運會僅僅半年不到,這場比賽雖然是商業賽,可是積分與排名都和參賽資格息息相關。
別說劉舒芷沒想到,國家隊沒有誰想得到她會輸。
男隊的比賽會比女隊晚一點,得知劉舒芷輸了之後的陸彥生正在候場。
他身上還纏著繃帶,這幾天幾場激烈的比賽下來,他腿部有劇烈的拉傷。
醫護人員正在給他敷冰袋,教練站在旁邊討論戰術。
陸彥生什麼都聽不進去,扔下一切跑出去,在休息室門口碰上了劉舒芷。
她手上同樣纏著冰袋,隊友們攙扶著她走進來,只是看了一眼陸彥生。
“師姐!”
教練追出來,“陸生!你要上場了!”
劉舒芷走進休息室,回頭看著他,輕輕搖了搖頭。
“師姐!”陸彥生走上去,想握住她的手,只碰到寒冷的冰袋。
教練按住陸彥生的手,和幾個隊員把他拉回候場區,“陸生!你現在只需要管好你自己!”
其實這場比賽,陸彥生贏與不贏沒有任何區別。
這些年,杜藝末突飛猛進,超過了一隊所有人,連拿兩場世錦賽冠軍,和徐煦陸彥生的雙打配合的更是所向披靡,按照排名,他早就拿到奧運會名額了。
陸彥生不知道為什麼,這幾年的比賽打的很吃力,原本以為他會接過楊立凱的風頭繼續打下去,沒想到會被杜藝末壓的這麼厲害。
所以對於他來說,這屆奧運會他只需要和杜藝末徐煦配好團體賽就行。
今晚他就是和杜藝末爭冠軍,原本他該斗志昂揚,可是上場之前,劉舒芷輸了。
他幾乎毫無動力,上場之後只覺得腦袋嗡嗡的響。
教練這些年罵他,說他影響自己就算了,還影響了劉舒芷。
他從不放在心上,可是今天,他回頭看向女隊比賽的場地。
“今晚可以看得出來,陸生的狀態不太好。”
“杜藝末一如既往的勢如破竹。”
“最關鍵的一分!啊!”
解說突然破音,原因是杜藝末的賽點,陸彥生卻突然回頭,就這樣停住了動作,丟下了這一分。
“讓我們恭喜杜藝末!這樣一來……”
現場爆發巨大的掌聲,陸彥生覺得耳鳴更加嚴重了。
杜藝末無心關注別人,衝過來扶住陸彥生,讓他堪堪站穩,然後招手讓人圍住他,幾乎是把他拖著回的休息室。
……
比賽結束以後,隊內的氣氛壓抑到極點。
劉舒芷的排名不變,只是輸了一場,並不影響她繼續打奧運會。
其他女隊隊員都是劉舒芷熟悉的朋友,五個人上場不會有任何壓力。
唯獨劉舒芷輸的那場比賽,讓教練百思不得其解。
男隊更加精彩,除了楊立凱和王乾宇以外,杜藝末一路突飛猛進,排名第一無可厚非。徐煦雖然沒有單人名額,但是雙打與團體都必須有他。讓所有人無法理解的是陸彥生,誰都不知道他為什麼會在贏了那場世界杯之後頹成這樣,先後被杜藝末和其他隊員壓著打輸了好幾場,雙打除了和徐煦配的好一些,其他時候多數是在拖隊員後腿。好在,今年暫時無人能替換陸彥生,所以他也拿到了這個名額。
教練對他破口大罵,指著他痛罵,說他是僥幸,下一年未必沒有比他更好的,甚至嘲諷他唯一能超過大家的只有他的家庭條件。
沒有人知道,他們三個人作為目前男隊主力,到底發生了什麼。
同吃同住的隊友們也一無所知。
奧運會出發之前,陸彥生抽空見了一面劉舒芷。
他想把憋在心里的話說出口,可是話到嘴邊了,又咽了回去。
在兩人簽俱樂部之前,他們就已經分手了。
“阿生,我知道你要說什麼。”
她還在訓練,汗水浸濕了運動背心。
陸彥生不知道他們的矛盾是什麼時候開始的,只知道師姐說要簽和他家對立的俱樂部的時候,他才知道師姐早就對他不耐煩了。
陸彥生有個好爹,他的俱樂部早就內定好了,必須是自己家企業的。
可是他不知道,師姐也有個好爹,同樣逼著她簽自己家企業的俱樂部。
“為什麼,為什麼你不和我早說……師姐,如果你早點說……我……”
劉舒芷停下訓練,汗水滴落,“陸生,或許我該叫你彥生?你背負著你父親的期許,我同樣。我為了不在家里被逼著做一個資本家,靠自己一步一步打到今天,我要告訴所有人我不用靠家里,我也不想回家繼承家業,難道你不是?”
“我可以為了你不是!師姐!我什麼都不要!我就要你!大不了我今天就退隊,我們永遠在……”
劉舒芷轉身,耳光扇在陸彥生臉上。
她不知道怎麼和這頭倔驢權衡利弊,“你可以我不可以!我不能為了你放棄我的一切,丟掉父親對我的期望,陸生,我不可以,你明白嗎?”
陸彥生閉上眼,臉上並不疼,而是一種難以言喻的觸動。
“師姐。我不會讓你有負罪感的,等我們都退役了,離開國家隊,離開俱樂部,解開這一身的束縛,我們重新在一起可以嗎?師姐,師姐……”
這時的陸彥生,天真的以為,師姐是害怕自己像徐煦一樣,把自己愛的人逼著離開這片賽場。
劉舒芷那番話,是說給自己聽的,也是說給陸彥生聽的。
她沒有告訴陸彥生,這次奧運會結束,無論結果,她都要回家,相親,聯姻,繼承家業。
陸彥生還滿懷期望,以為只要他們都退役了,師姐就會重新和他在一起。
之後的故事,就是楊立凱的惜敗,劉舒芷的大滿貫,杜藝末的起點,還有陸彥生悄無聲息的落敗。
他的職業生涯只有短短八年。
人們除了記住他十七歲那年的世界杯冠軍,就只記住了他二十一歲那年在奧運會毆打裁判。